被典开局,君临天下!—— 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4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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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素素想到了殷知晦,按照路程,他明日?应当到茂苑,不知他可赶得上选行?首。
毕竟周王妃身份不同,徐七娘子只略微说了些?无伤大雅的闲话,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用完饭,两人坐在?一起吃了杯茶,夜里天气凉爽,两人走出屋,在?庭院里散步消食。
走了两圈,徐七娘子细细介绍了院子里名贵的花草,状若无意问?道:“先前之事,娘子可曾考虑好了?”
文素素为难地垂下头,然?后再?抬头,似乎鼓起了勇气,道:“七娘子是爽快人,待人又?和善,我就不与七娘子绕弯子了。”
徐七娘子含笑轻点头,“娘子只管说就是。”
文素素绷紧了脸,强自镇定道:“七娘子,我想要做茂苑锦绣布庄的东家!”
徐七娘子微微愣了下,道:“娘子的意思,我有些?不明白,可能说得清楚些??”
文素素一口气道:“我想要茂苑的锦绣布庄,这间布庄拨给我,由?我独自管着。七娘子放心,账目上,我保管清楚,所?得的利,悉数归王妃,我一个?大钱都不会贪,只拿东家的月俸。待十年之后,王妃将这间铺子,完完全全赏赐给我,我有间铺子傍身,就能安享晚年了。”
徐七娘子垂下了眼眸,轻轻道:“娘子既然?能干,以?后哪会只有这么间铺子。我多言劝娘子一句,莫要被眼前的利迷花了眼,泼天的富贵还在?以?后呢。”
文素素将视线看?向太平缸中一两银子一条的金鱼,垂首不做声。
徐七娘子眼中闪过烦躁,脸上重新浮起笑,唤了万嬷嬷来,吩咐道:“去将那只牡丹花开的匣子拿来。”
万嬷嬷进屋抱了精美的紫檀匣子出来,徐七娘子上前打开,里面摆着金闪闪的金锭子,十两一锭,共计十锭。
“这些?金子,就足够娘子在?茂苑县过着舒适的日?子了。”徐七娘子紧盯着文素素,道。
文素素望着金锭子,好一会才艰难挪开了视线,道:“不敢瞒七娘子,我喜欢锦绣布庄,第一次进来就喜欢上了。”
徐七娘子眼神冷了下来,道:“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娘子了。我也有些?累了,娘子早些?回去歇息吧。万嬷嬷,派车送娘子回去。”
文素素愧疚赔不是,曲了曲膝告辞,“得七娘子看?重,究竟是我贪心了,还请七娘子谅解。”
徐七娘子手抬了抬,转身回屋,万嬷嬷领着文素素从角门走到后巷,车夫已经等在?那里:“送文娘子回去,路上小心些?。”
车夫待文素素上了马车,扬起鞭子,马车缓缓前行?。
文素素愉快地靠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闭目养起了神。
她不怕徐七娘子会翻脸杀了她,要是她死了,这可是上好的把柄。
齐重渊不懂得用,还有殷知晦在?。徐七娘子聪明谨慎,哪会将秦王府杀人的罪行?,送到周王府手上。
而且,徐七娘子手上有随意支出的钱,却没有足够的权。
文素素不提钱,换作要锦绣布庄的所?有权,便是因为要试探,徐七娘子能做到哪一步。
在?谈话中,徐七娘子经常将秦王妃挂在?嘴边,除了提醒文素素秦王府的权势,另外的一大部分,估计徐七娘子自己都没意识道,是她下意识的反应。
除了对秦王妃的尊重之外,还有忌惮,更?像是在?提醒自己,莫要僭越。
秦王妃很厉害,也不缺上位者的特点,喜欢将权势牢牢抓在?手上。指令含糊不明,让下面的人去猜测揣摩,也是为了立威,威慑下面的人。
江南道远离京城,徐七娘子没得到秦王妃明确的许可,处处要请示秦王妃示下,等于处处被动挨打。
一来一回,等到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手上再?多的银子,也派不上用场。
马车稳稳到达瘦猴子的宅子前,文素素下车,向车夫客气道谢,脚步轻盈进了院子。
今晚,终于能先睡个?好觉。
这一场她们三个?女人,抢夺江南道布料行?当的仗,徐七娘子与秦王妃,输定了!

翌日, 郭老三如愿当上了行首。
推举出来之后,郭老三起初还算平静,随着各路人马的道贺, 心底的喜悦。如雨后的杂草, 冒出嫩芽,疯狂滋长。
郭老三在酒楼摆了?酒, 让管事先?去?招呼, 他则直奔瘦猴子的宅子。
文?素素在廊檐下写字整理文?书, 旁边的小?炉上放着只茶壶,里面咕噜噜煮着茶水。太阳底下的石榴树,浓绿的叶, 红艳艳的石榴,宁静又祥和。
郭老三紧绷着脸,憋得太?过努力, 脸都涨得通红。他走得太?急,锦衫下摆随着他的脚步翻飞,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
“文?娘子。”郭老三唤了?声,抬手深深作揖到底,许久都没动。
文?素素看得眉毛挑了?挑, 提壶倒茶,道:“坐。”
郭老三停留了?好一会,才直起身,这下连眼眶都红了?, 肃立在台阶上,欠身道:“多谢娘子, 我就不坐了?。拖娘子的福,我被选为了?行首。”
文?素素微笑道:“恭喜你?。”
郭老三也笑, 道:“我终究是没出息,做不到宠辱不惊。以前我与老姜争过,那次我花费了?大量的心血,以为自己十拿九稳了?。结果出来,我很是不服气,以为老姜肯定在背后动了?手脚。老姜的确动了?手脚,背后有靠山。这些年来,我想通了?,又没能想通。有靠山,也是一门本事啊!”
文?素素不置可否,问道:“锦绣布庄可有动静?”
郭老三道:“徐七娘子没来,派了?她身边的万嬷嬷来走了?一趟,看了?一会就离开了?。金掌柜尚未回县城,我差人去?打听了?下,金掌柜共买了?三十多个织娘,连着全家?共计有近两百人。现?成的丝线收得不多,只金掌柜这次动了?脑子,先?给?钱,定了?秋蚕茧的丝线。价钱比我们买进?的丝线,足足贵了?两成。不敢瞒娘子,我们如今的价钱,出得不算高,也绝不低。按照锦绣布庄的大手笔,他们要?想赚钱,丝绸布料得涨价。锦绣布庄野心勃勃,就是想掌控整个江南道的丝绸布料行当?,价钱由他们说了?算。就算我当?了?这个行首,也没甚用处。”
锦绣布庄起初就算赔本赚吆喝,以高价收购丝线,种蚕桑的尝到了?甜头,肯定会争相将丝线卖给?锦绣布庄。
其他作坊收不到丝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关门大吉。
等?锦绣布庄垄断了?整个江南道,丝线,布料的价钱就由他们说了?算,甚至海税衙门,都得仰仗他们。
普通的富绅,肯定不敢这么?大胆。秦王是圣上的亲生儿?子,秦王妃更?不会去?触圣上的霉头,在赋税这一块,她会主动奉上。
除掉赋税之后的利,依旧是金山银山!
郭老三想到了?一些,只感到说不出的滋味。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
文?素素淡淡道:“别管那些,你?们回去?,尽快开工做丝麻布料,记住了?,人无我有,人有我精。锦绣布庄的本业,乃是丝麻的布料,你?们硬拼不过他们。趁着锦绣布庄没反应过来,你?们在中秋时,先?推出含丝的麻布,抢占节庆时的行市。锦绣布庄反应过来,你?们再拿出各种含量,提花花纹的布。大家?要?一起商议着做,现?在你?们先?别内讧,各家?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将这一块做好,做精!”
郭老三忙说是,“娘子,那明年的麻线,估计就没那么?好抢了?。”
文?素素道:“锦绣布庄在江南道活不到明年。”
不过,文?素素补充了?句,“要?是他们能活到明年,你?们就听天由命吧。这是皇家?的买卖,你?们抢不过。”
郭老三神色一变,苦笑一声,“是,我明白了?。”
锦绣布庄。
万嬷嬷回禀了?布行的消息,徐七娘子听罢沉默片刻,道:“金掌柜差人回来禀告,他们买了?几十个织娘,织机行那边会陆续交织机,作坊即刻开工,抢着先?将布料织出来。等?到布料摆上布庄,就由不得他们了?!”
万嬷嬷松了?口气,道:“老奴还担心,文?娘子不肯为七娘所用,会给?七娘带来麻烦呢。”
徐七娘子道:“是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文?娘子的能力,远在金掌柜之上。否则的话,金掌柜不该只买到这点织娘,丝线收得也不算多。村里的织娘,也并非全无见识,我看了?一下,过契织娘少的村,文?娘子都去?过。”
万嬷嬷愣了?下,道:“老奴不明白,七娘子为何不答应文?娘子的条件,一个锦绣布庄交到文?娘子的手中,没了?王妃照拂,就是普通寻常的布庄,王妃不会看在眼里。”
徐七娘子垂下眼眸,片刻后道:“春末夏初时节,王府各处开始更?换门帘,窗纱。王妃与我们在吃茶,王爷差身边伺候的小?厮来了?三次。一次是将窗纱更?换成葱绿,一次是碧绿,一次是翠色。王妃很是耐心一次次答应,最?后王妃拿着各种颜色的纱绡,去?了?王爷的书房。后来隔了?几日,我再到王府去?给?王妃请安,看到窗纱换成了?嫩绿。我们出发到江南道时,临别前去?请安,王妃正院的窗纱,换成了?碧色。”
万嬷嬷怔在了?那里,秦王连窗纱颜色的小?事都要?管,且反复无常,主意一天三变。
秦王妃要?事无巨细,得到秦王的允许,她做不了?主。
徐七娘子看着万嬷嬷,摇头道:“嬷嬷估计想左了?。锦绣布庄是王妃的嫁妆,可锦绣布庄也是靠着秦王府,才占了?丝麻布料的鳌头。王妃与王爷夫妻一体,无论大小?事,都要?一体,否则,夫妻就生份隔阂了?。我与王妃在未出嫁时,是姐妹,姐妹嫁了?人,各自有自己的家?,姐妹变成了?亲戚,彼此之间相处,得拿捏好度,恐伤了?姐妹情分。我与王妃之间的姐妹,又自是不同?,对王妃要?亲密,又要?尊着敬着。一间锦绣布庄是不值几个钱,却不能用金银来算。金银是王妃交给?我做买卖的本钱,打个比方,我给?金掌柜多少月俸,由我说了?算,这是我作为东家?能做主的事。我却不能将锦绣布庄随意许出去?,我这般做,就是僭越了?。里面的微妙之处,嬷嬷仔细去?琢磨。”
万嬷嬷是徐七娘子的奶嬷嬷,自幼看着她长大,清楚秦王妃的性情。秦王妃待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下狠手,徐志徵在她嫁入秦王府之后,没过两年就病逝了?。
徐志徵万事只想得到一半,心宽得很,最?最?爱惜自己,身子向来好得很。他死?的时候,秦王妃的母亲生生在灵堂跪了?一日一夜,请庙里的高僧大师,连着做了?好几天的法事。
徐七娘子只是秦王妃的堂姐,若是这次的差使没当?好,失败回到吕家?之后,她又该如何自处?
万嬷嬷心疼地道:“七娘到了?江南道,已经瘦了?一圈。三郎他......唉,下次回去?的时候,七娘去?同?王妃说一声,将小?郎与小?娘子都带在身边吧。”
徐七娘子黯然地道:“吕三郎他要?如何做,纳妾置办外室,我都不在意。他不敢亏待小?郎与小?娘子,他们整个吕家?都不敢。他们是我生的,也是吕三郎的儿?女。婆婆劝我,说小?郎七岁,小?娘子四岁,阿娘哪能不陪在身边,我这个当?娘的,如何能狠心抛下他们。我就不明白,我如何狠心了?,吕三郎身为亲爹,只在儿?女在请安时,随口问两句,就是关心儿?女,做到了?亲爹该做的事。好似这一切都天经地义,婆婆如此,我也便应该如此么??”
万嬷嬷嘴张了?张,最?终委婉劝道:“七娘,世道世情如此,你?我有什么?法子呢?王妃那般忙,世子小?郡主的一应吃穿用度,她都要?亲口过问,天天看顾着。除了?世子与小?郡主,王妃身为正妃,侧妃姬妾,庶子庶女都要?管。哪怕王妃再有本事,王爷的后宅出了?纰漏,都是她掌家?不力。”
徐七娘子默然良久,将写好的信蜡封好,交给?万嬷嬷,“嬷嬷替我走急递,送给?王妃。”
万嬷嬷接了?过去?,徐七娘子站起身道:“我累了?,先?去?歇一阵,晚饭就不吃了?。”
万嬷嬷伺候徐七娘子回到卧房歇息,放下帐帘走出屋,回头望去?,屋子暗沉,满室清冷。
一时间,万嬷嬷心头滋味万千,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总觉着难受。叹了?口气,万嬷嬷轻手轻脚离开,前去?叫来织布作坊的管事,将开始织布的事情交待了?下去?。
临近傍晚,殷知晦赶回了?茂苑县,直接到瘦猴子的宅子来找了?文?素素。
文?素素起身相迎,打量着风尘仆仆,又黑又瘦的殷知晦,道:“七少爷这段时日辛苦了?。”
殷知晦的精神尚算好,他也在打量文?素素,微笑道:“文?娘子也是,辛苦了?。”
喜雨见瘦猴子他们都不在,顾不得歇息,钻进?了?灶房,打了?水过来,殷知晦指着廊檐道:“就放在这里吧。”
文?素素挑眉,提壶倒茶。他似乎若有所觉,解释道:“这些时日在外面奔波,以方便为上,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七少爷那边情形如何了??”文?素素没再管殷知晦下凡尘,问道。
殷知晦随便洗了?一气,便擦拭手脸,边道:“很是顺当?,有禁军在,有些小?问题,很快就迎刃而解了?。”
文?素素心道也是,文?人官员的笔与嘴,地痞无赖的蛮横,都抵不过禁军的刀。
殷知晦将帕子扔进?盆里,喜雨忙上前端下去?倒掉,又跑出去?买饭食。
文?素素说了?近些时日茂苑发生之事,殷知晦听得愣住,茶盏端在手,一时间都忘了?吃。
“喜雨亲自前来送信,我便将手上的事情安排了?一下,马上赶了?回来。我只万万没想到,原来还发生了?比娘子信中所写更?惊险之事。”
徐七娘子到茂苑,买作坊,收生丝,买织娘。每样举动,都昭示着秦王府的野心。
“秦王府,与江南道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毕竟锦绣布庄也开到了?江南道。只秦王府涉及到的深浅,尚无从得知。福王府也有份。”
殷知晦看向文?素素,苦笑了?下,道:“王爷这边,也有脱不了?干系的官员。”
文?素素并不感到意外,海税的利益牵扯巨大,从江南道出去?的官员,肯定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
江南道文?风盛,官员又多。圣上未立太?子,秦王府,周王府,福王府肯定都有自己的阵营。
只凭着贪腐犯案,便可将涉及的官员定罪,文?素素没那么?天真。圣上会如何处置涉及其中的官员,她管不着,也不多问。
殷知晦吃了?口茶,放下茶盏,长长呼出口气,道:“没曾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王府这一招,真是厉害,让人防不胜防,难以招架。茂苑县只要?做成,吴州府很快就陷入了?进?去?,有了?吴州府的开始,秦王府砸下大量的钱,一旦得以回笼,便可向明州府,松江府等?推进?。”
“只可惜,文?娘子在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殷知晦望着文?素素,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赞赏。
文?素素沉吟了?下,问道:“秦王与周王相比如何,福王呢?”
殷知晦垂下了?眼睑,半晌后慢吞吞道:“各有千秋。”
“哈!”文?素素不禁笑了?声。
这句各有千秋,真是令人回味悠长。
殷知晦无语看向文?素素,道:“应当?是秦王妃的手笔。姑母经常说,秦王妃能抵十个八个秦王,让王爷要?多加小?心。王爷不以为意,秦王妃不过是后宅妇人,再厉害都翻不了?天。就像是姑母,只敢管着他,在圣上面前,照样得恭恭敬敬。姑母经常被气得半死?。王妃三天两头进?宫,去?侍奉姑母,也是赔罪。姑母有王妃为伴,总算没积郁成疾。姑母很看中王妃,王妃是姑母亲自所选,圣上也很满意。”
一个是布料商贾,一个是粮食商贾。关系着国计民生最?重要?的两样东西,抓在皇家?的手上,总比落在世家?大臣手上好。
文?素素此刻明白了?圣上选秦王妃的缘由,好奇问道:“福王妃呢?”
殷知晦道:“福王一向风雅,喜好诗词,福王妃父亲是翰林院的曹翰林,字画双绝。福王妃自小?受父亲的熏陶,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与福王夫妻相和,伉俪情深。王爷很是羡慕。”
文?素素露出了?丝丝笑意,殷知晦瞥着文?素素,摇摇头,道:“什么?都瞒不住文?娘子,我也就不卖关子了?。王爷不喜王妃,倒不是看不起王妃的出身,毕竟他早就清楚,大齐有祖训,外戚不得干政。要?是圣上给?他指了?高门的正妃,那他此生就只是一个亲王了?。王妃与姑母脾性相投,聪慧端庄,经常规劝王爷,王爷很是反感。”
周王妃也不好做,管吧,只顶着王妃的头衔,还要?做齐重渊的阿娘。不管吧,她身为周王妃,齐重渊、周王府与她休戚相关。
喜雨买了?饭食回来,殷知晦与文?素素随意用了?些,细细商议了?接下来的事情,连夜赶回了?松江府。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蚕茧缫成丝,按照契书的约定,交给?了?锦绣布庄,种蚕桑的百姓,今年大获丰收。
手上宽裕了?些,趁着中秋时,赶进?城买些吃食,好好庆贺一番,街头巷尾人流如织。
“锦绣布庄的新绸布,时兴的料子,一匹足足比别的布庄,要?便宜八十个大钱!卖完即止。”
布庄的伙计卖力吆喝,很快,消息经过闲人们的口,城内几乎快人人皆知。
要?买布的人家?,当?即前去?一探真假。
一匹绸布约莫在五百个大钱左右,锦绣布庄竟然便宜了?五十大钱,还是崭崭新的布,要?是错过,就亏大了?。
锦绣布庄顿时挤满了?人,除了?买布的人,还有小?商贩,想要?大批量的拿布。少五十个大钱一匹,贩卖到北地去?,利再翻一翻,走一趟来回,今年就了?过个肥年。
过了?两日,福茂等?布庄也热闹起来。
“福茂布庄新出了?麻布!”
“麻布有甚稀奇之处,穷人才穿的粗布,家?中有纺机都,妇人长了?手都能织!”
“这你?就说错了?,福茂布庄的麻布,是丝麻!软和得很,还便宜,比寻常的麻布,只贵三十个大钱一匹!”
“真当??”
“去?看看就成了?,走走走!”
毕竟还是穷人多,福茂布庄倒没被挤得水泄不通,除了?福茂布庄,其他的布庄也有各式的麻布卖。
麻布厚薄,软硬大致差不离,只是每间布庄的花纹不同?。有万字纹,寿字不断纹,喜字纹,还有读书人喜好的雅致样式。
徐七娘子在后院看着账房送进?来的账本,长长舒了?口气。
京城那边的信,一封封递来,她总算能交差了?。
“东家?,东家?!”金掌柜声音惊惶,很快就出现?在了?门前。
徐七娘子抬头看去?,金掌柜一头汗,手上抱着一匹布,急急奔到了?她面前,“东家?你?看!”
徐氏做丝麻的布料,徐七娘子只远远瞧一眼,便看出了?金掌柜手上的布料是丝麻。
只眼前丝麻的布,又与锦绣布庄的不同?,少丝多麻。
徐七娘子伸手捻着布,比不过锦绣布庄的柔软,但远比穷人所穿的麻布柔软,织线均匀,花色上乘。
金掌柜口舌发干,伸出手,道:“东家?,这个麻布,比我们的丝麻价钱便宜得得多了?去?,与那粗麻无异了?!”
苎麻布一匹在一百五十到二百文?之间,锦绣布庄垄断了?丝麻,丝麻与绸布的价钱相近,只约莫便宜二十个大钱一匹。
徐七娘子按在布上的手,用尽了?力气方收回来,她努力镇定下来,问道:“郭老三他们的绸布,价钱几何?”
金掌柜抹去?了?头上的汗,白着脸道:“价钱如常,今年他们的绸布少,说是不便宜。今年他们以麻布为主,说是为了?江南道的父老乡亲,特意做他们穿得起的布料。”
迟了?,已经迟了?!
哪怕不经过京城允许,改织锦绣布庄擅长的丝麻,也已经来不及。
徐七娘子与金掌柜都知道,他们收不到麻。让淮南道织与江南道一样的丝麻布,再送过来,几个月半年就过去?了?。
他们谁都不清楚,郭老三以及江南道的一众布料行当?的东家?,后续还有什么?花样。
锦绣布庄处处处于被动,而且他们现?在投入了?大量的钱,算上前面投入的巨大成本,他们是赔本在赚吆喝。
徐七娘子声音都尖了?,道:“快去?,快去?拦着,每人只能买一匹布!”
金掌柜呆住,抬手抹了?把脸,却没有动。
库房里的布,被几个自称海商的客人买了?去?,几乎一空。
只怕这几个海商,也并非真正的海商。若是郭老三他们让人买了?去?的话,就成了?锦绣布庄亏本,在替郭老三他们赚钱。
徐七娘子紧紧咬住牙关,道:“不怕,穿绸缎的贵人,看不起这些麻布!我们还有丝线,可以继续再织布!我就端看价钱,他们敢不敢跟!他们改做麻布,以后绸布这一块,就全是锦绣布庄的了?!”
金掌柜稍许松了?口气,不过,他总是无端心神不宁,道:“东家?,我总觉着,此事没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万嬷嬷来了?,她拿着蜡封的信进?屋,道:“七娘,王妃来信了?。”
徐七娘子接过信,拆开一看,顿时面若死?灰。
金掌柜大感不妙,小?心翼翼喊道:“东家?,东家?......”
徐七娘子没有理会他,撑着案几站起身,道:“万嬷嬷,备车,去?狗尾巴巷!”
文?素素住在狗尾巴巷,万嬷嬷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徐七娘子整个人都失了?魂一样,不敢多问,赶紧奔了?出去?,安排马车。
金掌柜独自留在屋内,看到徐七娘子扔在案桌上的信,手不受控制伸了?过去?。
拿起信看完,整个人都簌簌发抖,信纸如凋零的花瓣,飘落。

瘦猴子最喜欢的节庆就是中秋, 他对此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中秋时不冷不热,有葡萄,石榴, 梨, 好多鲜果,还有大大的月亮!”
“冬至新年冷死人, 吃食鲜蔬少?, 还没有月亮!”
“冬至新年换成在秋日过就好了, 秋收之后,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起初许梨花还会与他吵几句,后来就不?搭理他了。何三贵则是?从头?到尾都当他在放屁, 留在茂苑县的喜雨,笑着道:“我不?喜欢过节,什么节都不?喜欢。筵席接连不?断, 七少?爷忙,我们?更?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殷知晦他们?到了吴州府府城,与齐重渊在一起,召集江南道的官员议事。这个节,只怕江南道的官员过不?安
瘦猴子?搂住喜雨的脖子?, 道:“喜雨,今年你该高兴了,不?用在七少?爷身边伺候。”
喜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嘴里却道:“瘦猴子?别乱说, 七少?爷待我们?好得很。”
瘦猴子?放开他,朝天?乱翻白眼:“虚伪!”
喜雨理着被瘦猴子?弄皱的衣领, 跑去?小炉边蹲着,将烤熟的栗子?夹起来, 问道:“娘子?可要吃?”
文素素摇头?,她写完了字,正在专心致志尝酒。香雪海太甜,她挑了一坛善酿,倒进了壶中,再加了一撮姜丝进去?煮。
秋高气爽的天?,天?空澄澈透明?。案桌上摆满了葡萄石榴,糖莲子?,蜜渍鲜藕,香喷喷的鲜肉月饼,酒煮得沸腾了,酒香满院。
许梨花端着一大筐子?清蒸螃蟹,从灶房里走?出来,扬声喊道:“瘦猴子?,将案桌收拾一下!”
螃蟹是?郭老三一大早送了来,文素素想到了秃黄油,干脆让许梨花一并蒸了。
瘦猴子?蹲在小炉边烤板栗,他起身拍了拍衣襟下摆,撇嘴道:“螃蟹没甚肉,不?好吃。”
许梨花呛他,“我看你是?这几天?吃多了!再说谁给你吃了,老大说要拿来拆蟹黄!”
他们?已经提前过上了中秋,这些天?送节礼的络绎不?绝。除了殷知晦,织坊各东家,牛头?村的许里正等人,送了村里的新鲜蔬果,活鸡活鸭,河里的鲜虾鲜鱼。
各种点心肉食多得吃不?完,文素素收了许里正他们?的礼,拿了点心羊肉等村里平时吃不?起的贵重吃食,让他们?带回去?,再分给孩童与养蚕缫丝的妇人娘子?们?。
连着几日酒肉,瘦猴子?虽没长肉,馋虫已经没了,嘴巴也养叼了。
听到是?文素素的吩咐,瘦猴子?赶紧闭上了嘴,将案桌上的碗碟收拾开,许梨花将筐子?放下,何三贵拿着剪刀签子?过来,几人坐下来拆蟹。
瘦猴子?的手刚伸出去?,许梨花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开了:“净手!”
文素素喜洁,瘦猴子?马上窜起来,奔去?灶房打了热水,先盛了请文素素净手。
许梨花见文素素的酒盏空了,提壶替她斟满,满足地喟叹一声,“这日子?,才叫日子?!”
何三贵将拆开的螃蟹放到文素素面前,道:“老大吃这个。”
文素素拿了只螃蟹掰开,道:“我自己来,吃蟹就要自己吃才有意思。”
瘦猴子?斜了眼许梨花,难得没与她斗嘴,道:“梨花这句话说得是?,以前我们?那叫求活着,现在才是?人过的日子?。”
许梨花手上不?停拆蟹,道:“瘦猴子?你少?说话,贵子?也不?能说。你们?再苦,终究是?男人,能有我们?女人苦?在乡下,女人跟男人一样下地干活,回到家,张罗饭菜,洗衣,喂养牲畜,纺线织布。哎哟,这一天?下来,比那牛都辛苦。谁家养了牛,都宝贝得很,舍不?得将牛用狠了。用起女人的时候,可没见人同情过。”
何三贵极为专注地拆蟹,大气都不?敢出。瘦猴子?看了眼许梨花,本想说些什么,见文素素淡笑不?语,忙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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