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典开局,君临天下!—— 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4年06月11日

关灯
护眼

“你们姓甚名谁,且报上名来。”
几人都是陕州帮的苦力,打架凶狠,武黑子很看重他们,今晚请他们吃了一场酒,将他们叫了来。
如?今他们被抓住,却没将他们送进官府,而是直接审问。先前已死了好些兄弟,他们再笨,也看出与别?的帮派抢地盘不同,这次他们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估计就?直接没了命。
几人老老实实答了,“他是武二黑,是陕州帮老大武黑子的亲兄弟。我们都在码头上做苦力。”
蔺先生听到码头,径直问道:“你们这些天领了哪些活计?”
“这个就?不知道了。活计来了,老大就?叫我们前去干活。我们也不管是谁的活,老大有规矩,不许多打听。”
蔺先生连着问了几次,看情?形,他们的确不清楚。能说出来的几家?,不过码头上的帮派,接到的活计,大多都来自这几家?,并不稀奇。
武二黑是武黑子的兄弟,武黑子已经死了,只有他知道了。
蔺先生再问武二黑,他理?都不理?,只恨恨问道:“我大哥呢?他是不是死了?”
蔺先生与温先生都没做声,瘦猴子窜上前,一巴掌打了下去,“你个反贼,这个时?候还敢嚣张!”
武二黑被打得头一偏,他朝瘦猴子淬了口,盯着蔺先生与温先生道:“我大哥是不是死了?那个臭婊子杀了我大哥,除非你们将那个臭婊子杀了,尸首让老子看过,不然,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瘦猴子一蹦三丈高,一脚踢到武二黑胸口,将他踢翻在地,扑上去抡起胳膊,一通乱捶。
“老子打碎你的狗牙,我呸,你算什么东西,敢骂老子的老大!”
蔺先生与温先生两人对?视一眼?,再看瘦猴子跟跳大神一样,又无奈又想笑。
温先生正要劝,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抬眼?看去,殷知晦风尘仆仆走?了进来。
两人忙见礼,殷知晦神色沉沉摆了摆手,道:“我已去过了村子,许里正同我说了大致情?形。审得如?何?了?”
瘦猴子听到殷知晦的声音,方不情?不愿收回手,朝他抬手见礼,道:“七少爷,这个狗贼是陕州帮的二当家?,他说要拿老大的命,换他大哥,陕州帮大当家?武黑子的命。他武黑子算得什么东西,小的实在气不过,先替老大打碎他的狗牙。”
蔺先生本想要拦,瘦猴子嘴皮子利索,他插不进去嘴。
殷知晦审案时?,最忌讳屈打成招。瘦猴子一通毫不掩饰的打骂威胁,恐招来殷知晦的不悦。
“唔。”殷知晦唔了声,眼?神冷得似冰,道:“既然不招,就?杀了吧。将反贼尸首送进京,禀报圣上。”
蔺先生吃了一惊,朝温先生看去,他也似乎震惊住了。
殷知晦说不出的生气,杜将军吃坏了肚子,拉得腿都发软,他与齐重渊都守着,待他好转了些,忙赶到了村子。
谁知,还是来迟了一步。
要不是文素素想到了,提前有所?准备,他无论如?何?都料不到,他们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先是文素素,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与齐重渊了!
蔺先生想到文素素先前的话,他悄然捅了下温先生,忙道:“七少爷,我同老温有些事要与你禀报。”
殷知晦冷冷看了眼?武二黑,转身?朝外走?去。温先生蔺先生紧随其后,来到僻静的榕树下,温先生忙道:“文娘子身?子不好,先回去歇息了,将瘦猴子派给?我们,让他帮着审案。”
回村时?,许梨花何?三贵守在文素素门口,说是她已经睡了。
文素素这些天的辛苦劳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小小产过,身?子本就?不好,既劳力又劳心。
得知她无恙,殷知晦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叮嘱了好生伺候,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便来找了他们。
殷知晦眼?神温和下来,道:“我回村看过了文娘子,她身?子弱,小事你们都多担着些,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再去与她请教。”
是请教,不是商议。两人心情?很是复杂,不过今晚亲眼?目睹了文素素的本事,都没有多纠结,一起应了。
蔺先生道:“文娘子说他们是反贼。要造反。”
温先生补充道:“其他几人招供了他们的来历,他们是在码头抢苦活干的陕州帮。平时?帮派间为了抢地盘经常打架,一向凶狠惯了。今晚他们被武黑子叫了来,说是要收拾他们生计的牛头村百姓。将百姓毒打一顿,杀了文娘子,以后就?没人再敢出头自己缫丝。他们现在本来该忙着扛蚕茧,遇到收蚕茧的管事压了价钱,从中捞了好处,心情?好了,还会赏他们几个大钱。现在牛头村自己缫丝的消息传出去,好些养蚕的百姓都在观望,舍不得将蚕茧卖出来,他们这些天少了活干,正在气头上。又吃了酒,气一上头就?来了。”
殷知晦沉吟了下,道:“文娘子说得没错,他们就?是反贼。他们之间打打杀杀,无法无天,早就?该清理?了。要是这次让他们得逞,毁掉的岂是养蚕人的生计,毁掉的是整个江南道,甚至大齐!文娘子让瘦猴子帮着审,你们让他去,他的手段虽.....瘦猴子比你我,更了解他们。王爷明日?就?要举行宴会,两位先生多辛苦一二,到那时?,将武二黑推出去!”
两人应是,殷知晦再交待了几句,便离开前去了许里正家?。
待殷知晦离开,蔺先生沉默片刻,道:“七少爷主意正,我以为得费力劝一劝。”
温先生笑眯眯道:“文娘子的意见,不是我们自作主张,呵呵。”
蔺先生干笑一声,没有接话。两人一道转身?回去,瘦猴子咧着嘴,笑道:“两位先生,他招了。”
两人震惊不已,温先生闻到屋里难以形容的气味,艰难地道:“他如?何?说?”
要是换作他们,甚至是殷知晦,武黑子死了,武二黑已经破罐子破摔,估计要费上一翻功夫,才能撬开他的嘴。
瘦猴子将武二黑招供的话悉数说了,“姜行首堂弟的主意,唉,这些蠢货,真是蠢得透不过气!他们要是将那个姜混账的话,去告诉姜行首,既不会死,又得了活干。说到底,还是陕州帮的大当家?太蠢,要是换了我的老大,早就?做了码头的帮派老大,哪轮得什么陕州帮,吉州帮出头!”
两人不约而同忽略了瘦猴子的自我吹嘘,温先生瞄了眼?面如?死灰的武二黑,对?范朝道道:“你看着,我们去回禀七少爷。”
月亮已西沉,三人举着火把回去,此时?天地间安宁静谧,只有脚步声与虫鸣唧唧。
蔺先生实在忍不住,停下脚步,与走?在最后的瘦猴子道:“猴兄如?何?让他招供的?”
瘦猴子不当一回事地道:“我以前给?青楼的姐儿?们治病,唉,这些帮派的混账,连畜生都不如?,从不拿姐儿?们当人看。他们一起,那个,走?水陆两道,还是一起,两位先生应当懂,我就?不多解释了。”
蔺先生斜撇了眼?瘦猴子,温先生呵呵,没承认也没反驳。
“这些畜生,大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靠着打打杀杀拼出了头,得了几个钱,就?张狂得很,可始终是下九流,入不了贵人的眼?。青楼姐儿?比他们身?份还要低,还不得死命糟践。他们经常比试谁厉害,谁赢了,在帮派就?也别?有脸。”
瘦猴子淬了口,“他们将那根东西,看得比命都贵。我同武二黑说,不但要切下武黑子的那根祸根,还要把他的切了,一并剁碎了拿去沤肥。武二黑就?招了。”
火把哔啵燃烧,温先生被瘦猴子声音中的悲怆冲得沉默不语。蔺先生看向瘦猴子,欲言又止,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殷知晦还未歇息,正坐在院子的杏树下思索事情?,两人前去细细回禀了,他听罢沉默了半晌,道:“将武黑子他们几人的尸首,送到姜行首家?去,看好武二黑。”
两人应了,温先生道:“今晚村民吓得不轻,在下担心天亮之后,他们可还会继续前来缫丝织布。”
殷知晦朝文素素的屋子看了眼?,淡淡地道:“文娘子睡得很安稳。”
对?啊,文素素能安稳入睡,没着手安排,这事,就?能顺当做下去!
除了文素素之外,所?有人都几乎整晚忙碌,直到天明。
太阳从天边跃起,明亮夺目。院子里又开始热闹起来。等着缫丝,纺线,织布的妇人娘子,虽说夜里遭了惊吓,依然天蒙蒙亮时?就?开始起床准备。
无论上面如?何?厮杀,争斗,甚至是皇帝换了人做。
对?所?有的百姓来说,吃饭穿衣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第?一重要之事。
文素素睡了一觉,洗簌后走?出屋,打量着忙着缫丝纺线的妇人娘子们,对?迎上前的殷知晦颔首招呼:“七少爷来了。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殷知晦关切打量着文素素的脸色,肌肤略显苍白,精神却极好,如?夏日?的草木般生机勃勃,情?不自禁微微笑起来。
又是晴好的天气,如?前两日?一样,方便他们缫丝晒丝,连老天都助他们。
江南道的海税,定当很快就?能如?同这天一样,日?朗风清!

杜将军带来了禁军, 兵丁进城时?,各方势力都看在了眼里,茂苑县风声鹤唳。
齐重渊举行的筵席上, 姜行首没露面, 消息灵通的人得知,姜行首辞去了布行行首, 其堂弟姜管事生了急病而亡。
布行几个行老聪明得很, 酒席还未散场, 行老郭老三就偷偷就找到了问川,含糊其辞表示缫丝这一块的利,愿意?拿出?来上贡给朝廷。同时?, 奉上了两成干股孝敬齐重渊与殷知晦。
殷知晦得了问川的回禀,没有理会郭老三。
郭老三聪明是聪明,就是聪明得过了些?, 心思没用在正途上。
殷知晦亦清楚,不仅仅是江南道的官场,大齐上下皆如此。真正清廉的官员不过凤毛麟角,过往历朝历代的清官,加起?来不超过一双手指头。皆因为少见, 史官方不惜笔墨大书特书。
郭老三与衙门官员周旋,习惯了官商之间权钱勾结的那一套,他会如此行事,并不足为奇。
殷知晦打?算晾一晾布行的人, 江南道的官吏,他也没打?算动。
文?素素曾说过, 杜将军的禁军,只?是一个震慑, 毕竟他们不能随意?杀官。朝廷的律令,更是一纸空谈,贪官污吏要被?革职,砍头,抄家流放,同样无法杜绝贪污腐败。
真正能与他们抗衡的,乃是江南道所有养蚕桑百姓。
百姓若是没看到利,他们也就老实接受了现状。
等他们看到了利,亲手摸到过银两,再要将得到的利夺走,他们会直接暴起?杀官。
牛头村便是例子,翌日就重新?恢复了生机。在晚间时?,自?发安排了身?强力壮的村民在各条路口巡逻,防着歹人前来作乱。
这场筵席,究竟可有人吃得坦然,无从得知。
齐重渊却吃得醉醺醺,离京前往江南道这一趟,从没现在这般畅快过。
齐重渊向来认为自?己很是礼贤下士,他特意?赏了一匣子点心,让护卫快马加鞭送到了牛头村。
随着酒席送来的,还有两身?藕荷色府绸衫裙,一套金累丝头面。
天?气炎热,穿府绸很是凉爽。藕荷色的衣衫娇气,文?素素穿上不到半天?,便溅了墨汁,衣袖勾了丝。她坚持穿了一整天?,下水洗过之后?,衣衫褪了色,像是受了暴风雨璀璨的娇花,败了。
文?素素换回?了自?己的细布靛蓝衫裙,瘦猴子松了口气,背地里跟许梨花嘀咕:“老大穿得那般粉嫩,美貌是美貌,就是看得人瘆得慌。”
许梨花:“呸,你懂个屁!”
殷知晦酒量极好?,但他几乎滴酒不沾,他要打?起?精神眼观八方。
齐重渊那边......
算了,齐重渊是亲王,他自?己不出?岔子就好?。
幸亏得了文?素素,让他从一团乱麻的困顿中挣扎出?来。
殷知晦很快便做出?了一连串的安排,留下从府城回?来的听风在身?边伺候,喜雨派去了文?素素身?边。
问川山询温先生蔺先生几人,由禁军护送,分别前往明州府松江府,照着文?素素在牛头村积攒下来的经验,缫丝,核计蚕桑等数量。
文?素素继续留在牛头村,春蚕茧都已经全部缫完丝,她要盯着织布。
织布比缫丝纺线难,对织娘的手艺,织机都有要求。
尤其是要织出?提花的布,需要专门的提花机。提花机价钱昂贵,对织娘的手艺要求更高。
文?素素倒也不急,织出?的布还需要染色。染布也是一道考验,比起?织布技术要求还要高。
现在的染料皆大多由草木中提取的颜色,染出?布料颜色的好?坏,着色可否牢固,属于最难的一道工序。
缫丝织布作坊,可以说没有任何技术壁垒,只?有染布作坊,这一块极难被?随便取代。
要是有人能做出?化学染料,那就能垄断染织,独步天?下了。
文?素素认为现在的大齐难以做到,她那身?藕荷色的衫裙就是例子。现在她最主要的目标,还是核计出?蚕茧的成布量,便没在上面多纠结。
殷知晦派了喜雨来,帮了文?素素许多忙,她能轻松不少。
喜雨如同他人一样,生得很是喜庆,圆脸圆眼,逢人便露三分笑?,亲切又平易近人,很快就与村里人拉近了关系。
有好?几个妇人甚至拉着他询问亲事,要给他保媒。
晴朗好?些?时?日的天?,这天?终于下起?了雨。屋子里昏暗,喜雨领着人去买了油布,在院中撑起?了雨棚,文?素素还是在院外做事。
织好?的几块布,一起?摆在了八仙桌上。陈婶子几人忐忑不安站在一旁,等着翻看的文?素素发话。
文?素素看得很是认真,量布的长短,宽窄,称重。
喜雨走了过来,陈婶子忙悄然将他拉到一边,偷瞄了眼文?素素,小声道:“喜雨,我瞧着文?娘子好?似不满意?,你帮着上前问一问可好??”
“陈婶子,你们先去忙吧。文?娘子要是有事,会叫你们过来问话。”喜雨笑?着回?道。
陈婶子略微松了口气,复又笑?起?来,道:“那我就先下去了。喜雨,婶子做了些?笋干毛豆,等下给你包上一些?,你拿着去过酒吃。”
喜雨笑?眯眯说好?,“婶子真是手巧,做的笋干毛豆好?吃得很,我从没吃过如此美味的笋干毛豆,这下有口福了。”
陈婶子被?哄得眉开眼笑?离开,瘦猴子蹲在一旁,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
这些?人真是有眼无珠,喜雨是什么人,要是真如他面上那般亲和,他能做到殷知晦的贴身?小厮?
喜雨那句话,什么都没透露,偏生陈婶子听得高兴,还给他送吃食!
瘦猴子嫉妒得很,他不羡慕有人给喜雨说亲,他也喜欢吃笋干毛豆,却没人给他送!
喜雨走到八仙桌前,恭谨地道:“娘子,七少爷差人送来了饭菜,里面有道酒酿蒸鲥鱼,得趁热吃。娘子要是还要等上一阵,我先去将鲥鱼用火温着。”
文?素素手上的事快忙完了,道:“不用温着了,摆上来吧,我这里好?了。”
喜雨忙说是,叫了护卫提食盒上来,他帮着收拾八仙桌,问道:“娘子觉着布织得如何?”
文?素素指了指喜雨身?上的衣衫,反问道:“比起?你身?上的衣衫布料如何?”
陈婶子她们织出?来的布,始终松紧不一,还有好?些?地方断了线。她们织出?来的布料,国公?府仆从都不穿。
喜雨忙欠身?赔不是,“是我没考虑周全,说了废话叨扰文?娘子,还请文?娘子见谅。陈婶子她们很紧张,恐文?娘子责怪,嫌弃她们织得不好?,我便多嘴问了一句。”
文?素素瞄了喜雨一眼,殷知晦身?边的小厮,做事利索,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好?用得很。
要是她能有一两个就好?了,唉!
文?素素很快抛开了这个念头,沉吟了下道:“我起?初就没想过,她们马上能织出?上乘的布料。不过,我就不与她们多说了,你去告诉她们,无需过多担心就是。”
她就不去了,太过随和,她们若跑来给她说亲,她吃不消。
喜雨暗自?松了口气,被?派到文?素素身?边做事,他着实捏了把冷汗。
文?素素比殷知晦还要清冷,从没听到过她大声说话,见到她发怒。可村里最无赖的汉子,见到她都如老鼠见到猫,老实得不能再老实。
许梨花打?了水上前,文?素素洗漱过,看到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饭菜,道:“你们分一些?去吃。许里正呢?你去许里正,何老太爷,方老太爷前来一起?用饭。”
许梨花嘴撅了下,闷闷应了声,拧干帕子,准备将木盆的脏水端去倒掉。
文?素素叫住了她,问道:“怎地了?”
许梨花四下看了下,低声道:“三叔公?要给小的说亲,方老太爷想着要将侄孙女嫁给贵子哥。三叔公?说什么小的年纪大了,再不嫁人就生不出?来孩子。小的说已经签了死契给娘子,贵子哥也签了死契。三叔公?却道不妨事,到时?候小的成了亲,夫妻俩一并到娘子身?边做事就行。真是当小的傻,他们这是看上了娘子厉害,想要搭上娘子的势力。”
文?素素愣了下,她已经这般厉害,有人要想方设法攀附她的关系了?
“没人给瘦猴子说亲?”文?素素看到蹲在墙脚,吧唧着嘴吃杏子,鼠须乱颤抖的瘦猴子,好?奇问道。
许梨花瞥了眼瘦猴子,呵呵道:“瘦猴子那张嘴能气死人,还馋得很,村里那些?杏,方见了点黄,都被?他给摘着吃了,亏他也不怕酸倒牙!”
文?素素不禁抬头朝杏树看去,满树浓绿的树叶间,夹杂着稀稀拉拉几颗尚青翠的杏。
许梨花究竟是生气三叔公?要给她说亲,还是生气方老太爷要嫁侄孙女给何三贵,文?素素没有多问,让她夹了些?菜下去了。
乡间的宗族势力强大,县官不如现管,比衙门都要管用。
待文?素素离开之后?,牛头村还要靠他们几人出?面操持,许梨花的爱恨情仇,当然要靠后?。
没一会,许里正同方老太爷何老太爷三人一起?来了,上前拘谨地见礼,文?素素客气邀请他们落座,道:“这些?时?日几位辛苦了,七少爷公?务繁忙,一直抽不出?空答谢几位,特地送了吃食来请几位尝尝。”
三人忙再谢了殷知晦,落座后?用起?了饭。王府厨娘做的饭菜,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三人算是长了世面,吃得红光满面。
他们村,真是走了大运!
饭毕吃了一盏茶,文?素素要忙,何老太爷与方老太爷起?身?告辞。
许里正留了下来,为难地道:“文?娘子,先前梨花一直在缠着我,说是要给草儿改名。我给草儿取了好?几个名字,她都不满意?。唉,梨花性子要强,大郎二郎确实不像话,草儿也可怜,我就随了她。可梨花给草儿起?名叫许山。你说哪有小娘子,名字被?唤作山的。”
文?素素道:“牛头村人杰地灵,村里的媳妇娘子都能干,靠得住,如山一般沉稳可靠,倒也未尝不可。”
许里正愣了下,陪着笑?脸道:“文?娘子说得是,就叫许山吧。唉,只?梨花还说,要将姓名写进户帖族谱,以前从没妇人娘子这般做过,我实在是为难得很。文?娘子可能替我传句话,问七少爷拿个主意??”
文?素素道:“无需七少爷拿主意?,我能做主。此事并无违反大齐律,许里正照做就是。”
许里正见文?素素不容置疑的神情,哪敢再多言,连忙应了下来,“梨花天?天?来缠着我吵,我先去给她把这件事办了。”
文?素素说了声有劳,“许大郎许二郎好?吃懒做,他们毕竟姓许,许里正还是要多管束着些?。牛头村现今不似以前,王爷都关注着,以后?说不定?能成为江南道首屈一指的蚕桑之村,可不能被?他们坏了名声。”
牛头村这些?时?日的热闹,周围的村子莫不眼红。如今连王爷都看重他们,村子里的几个无赖,尤其是许大郎兄弟,经常打?骂妻女,的确要好?生收拾一番。
毕竟他们村能得贵人的青眼,主要还是靠着妇人娘子们的养蚕纺丝织布!
许里正想到以后?牛头村兴旺起?来,他家中的妻女媳妇都擅长养蚕织布,待手上有了钱,就将孙儿送去府城读书。说不定?能考出?个功名,许家以后?就发达了!
许里正心头汪着一腔火热,去寻方老太爷何老太爷,商议如何收拾族里不成器的族人。
到了半下午,断断续续的雨又下得密了。天?色昏暗,屋里更暗沉,织布的妇人只?能先停了工回?家。
文?素素理好?了数据,难得空闲,躺在雨棚下的椅子里吃茶养神。
许梨花挪到她身?边,瘦猴子先一步窜了过来,脸上笑?开了花,低声道:“老大,喜雨拿来了七少爷给小的赏赐。足足十两银子呢,小的不敢私自?瞒下,一个大钱都不少,全在这里了。”
文?素素看了眼递到面前的钱袋,道:“这是七少爷给你的药钱,你自?己留着吧。”
许梨花瞥了眼瘦猴子,扭头哼了声。
瘦猴子先笑?容满面谢了文?素素,笑?容一收,连瞥了两眼许梨花,“你想找老大说甚,我清楚得很。梨花,你我还有贵子,都在老大面前当差,我们本是一体,我才好?心提点你几句。”
许梨花怒道:“你清楚个屁!我找老大说话,老大都没开口呢,你先在这里指挥上,难道比老大还要厉害?”
瘦猴子脸上重新?堆满了笑?,对文?素素道:“老大,小的可能先说几句?”
文?素素嗯了声,道:“你说吧。梨花,你且听听瘦猴子如何说,要是你以为他说得不对,再将他的话当做屁也不迟。”
许梨花悻悻瞪着瘦猴子,道:“要是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瘦猴子冲她翻了个白眼,道:“贵子先前向老大告假,去何老太爷家了,方老太爷也去了何老太爷家,你怕他们要给贵子说亲,你急了吧?”
许梨花怔了怔,板着脸没有做声。
瘦猴子抚摸着鼠须,语重心长地道:“梨花,你以前就看不起?贵子,嫌弃他穷,没有前途。贵子吃醉了酒,跟我嚎过好?几次,嚎得我都想打?他。他一个男人,没出?息就别娶妻。那时?候你嫁给贵子,远不如给陈晋山做妾日子过得好?。妻又如何,你们村里的妇人,个个都是正妻,又能摆出?正妻的派头了?你那时?候不嫁,不怪你。”
许梨花脸色缓和了几分,“你还算说了几句人话。”
瘦猴子呵呵,“现在贵子与你都得了造化,跟了老大。贵子吧,虽没有我能干,有用处,但他一直在默默做事。护卫们的车马,他帮着在照看喂养,村里人坏了的牛车独轮车,他一个大钱都不要,尽心尽力帮着修理。村里的人都道他好?,护卫们与他谈得来,范管事还主动教他拳脚功夫。你呢?除了伺候老大的吃穿起?居,平时?你都钻到妇人娘子堆中去,听她们说闲话,挑拨是非。”
许梨花眼一瞪,瘦猴子忙改了口:“好?好?好?,不算挑拨,你是在点醒她们,让她们立起?来,与家中男人干架。”
“可梨花,你也不想想,她们一朝一夕就立起?来?你要不是有老大撑腰,有贵子帮忙,你大哥二哥就能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女人的力气不如男人,没有老大的身?手,还不得被?男人揍得嗷嗷叫。”
许梨花不服反驳道:“现在她们能赚钱,男人敢动手,她们就和离!”
“呵呵,和离。你看你,清官难断家务事,和离之后?,儿女呢,儿女都不要了?”
瘦猴子白眼快翻上了天?,“衙门能判一个妇人和离,连着有人去衙门请求和离,你看衙门会如何判!老大,是这样吧?”
殷知晦让文?素素读的大齐官制,官员的吏治考评中,有教化这一条。夫妻和离案多了,官员教化不力,关乎着官员的政绩。
文?素素嗯了声,“你说得有一定?道理,和离案子是不能太多。”
瘦猴子得意?冲许梨花摇头晃脑,“你看,我没说错吧?梨花,我劝你以后?别乱管闲事,老大都没主动出?面管过。老大不是不管,她是让许里正方老太爷他们去管。我们离开了村子,她们还要继续过日子,里正族长的话才管用。你心里有气,这气啊,得早些?撒完。”
许梨花怔楞在那里,神色黯然垂下了头,“你说得是,我心里是有气,不平。瘦猴子,你是男人,你占了男人的便宜,你体会不到我心里的气。”
瘦猴子叹道:“我是体会不到。但你看老大,她以前的日子,过得比你还要凄惨,老大可没成天?气鼓鼓,抱怨连天?。”
许梨花神情一震,朝安静听他们说话的文?素素看去。
文?素素对着她道:“你我究竟谁惨,不该拿出?来比较,苦难都不是好?事。人与人一样,不该拿来做比较,你做你自?己。”
以前文?素素对她说过相似的话,许梨花长长呼出?口气,喃喃道:“谁都不该吃苦。”
瘦猴子话锋一转,道:“我们且说贵子的亲事吧。你不愿意?嫁给贵子,贵子要娶妻,你又不乐意?。天?底下就是有这般霸道的道理,也不该你来讲。贵子跟着老大,以后?肯定?有大造化。你跟着老大,以后?也有大造化。贵子你能降得住,其他有出?息的男人,你可能降得住?”
许梨花被?说得哑口无言,她气不过,懊恼地道:“我不要降住谁,不嫁人就是!嫁人有什么好?,我自?己过还自?由自?在些?!”
“你嫁不嫁,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总不能拦着贵子不娶妻啊!”
瘦猴子斜撇着许梨花,抚摸着下巴,笑?得猥琐又向往。
“贵子可是难得一见的痴情汉,哎哟,我要是女人,他是我第二想嫁之人!”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