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萤也没有问燕离凭什么代表大安朝做出这样的承诺，只是与燕离相视一笑。
“行了，话说了这么多，我最开始说的事你到底答不答应？”沐雪萤问。
她说的是若是将来顾青秋和燕离在一起有女儿，由他们的一个女儿来继承西离的皇位的事。
燕离的心头一热。
与顾青秋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甚至生儿育女？
只是想想就足以让他高兴了。
“就算我和青秋有女儿，也要看她自己的意愿，若她愿意，我不会有意见，但若她不愿意，谁也不能强求她！”燕离坚决地道。
沐雪萤一时无言，“你倒是说了和顾小姐一样的话，不过……都还没赢得顾小姐的芳心呢，女儿更是完全没影儿，你就已经护上了？”
燕离淡淡瞥着她，不语。
沐雪萤被他逗笑了：“行行行，要看她自己的意愿，若是你们的闺女不乐意，我绝不勉强！”
燕离微微颔首。
本该如此。
沐雪萤却是突然收了笑容，感慨道：“其实，在很多方面，你和你父皇都挺像的……”
她知道，当初她要离开京城回西离，景和帝其实对她的行踪再清楚不过。
京城是大安朝的都城，也是天子脚下，那是完全由景和帝掌控的地方，但凡景和帝想要拦着她，只凭承亲王派来的那些人，是绝对不可能将她顺利带出京城的。
可到最后，景和帝都并未拦她。
甚至，沐雪萤最后回望京城，总觉得似乎看到了景和帝站在城墙之上目送她离开。
听她提起景和帝，燕离扬了扬眉。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既然事情已经说完了，那我就先走了，我会在大都休整三日，三日之后离开大都……”
顿了顿。
“你……自己多保重，毕竟，你还要帮我的闺女守着西离的江山。”
话中带着些别扭的关心。
沐雪萤先是一怔，随后轻声笑了：“好，我一定会守好我孙女的江山的！”
不过……
“我毕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顶多替我孙女守二十年，”沐雪萤戏谑道，“那么，压力给到你了，你多久能让我有孙女？可别二十年后，我孙女才只有几岁啊……”
燕离面上莫名一热。
“我先走了！”
他落荒而逃。
沐雪萤不由轻笑出声。
见着阔别十几年的儿子……
情况竟是意外的不错。
燕离逃回了顾宅。
见着他这副模样，顾青秋有些稀罕。
“这是怎么了？”顾青秋道，“不是进宫见女帝陛下了吗，怎么跟身后有什么毒蛇猛兽在追你一样？”
女帝对她都那般和善，没道理对自己的儿子反倒严苛吧。
所以……
燕离和女帝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燕离挪开视线。
一见着顾青秋，他就会下意识地想到女帝说的，他什么时候才能与顾青秋有闺女。
口干舌燥有木有。
燕离轻咳一声，道：“青秋，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顾青秋扬眉：“你是不是说反了？”
她好歹在大都待了一个来月了，就算出门的机会不多，但总比才到大都一天的燕离要熟悉吧，怎么就成他带她去逛了？
燕离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我虽是第一次来大都，但对于大都城并不陌生，还能带着你一些你不知道的地方看看呢……”
顾青秋微怔。
第一次来却对大都城并不陌生，那想来是有人多次与他提起过大都城的情况。
除了女帝，顾青秋再想不到别人身上去了。
毕竟，他们曾经是最亲近的母子。
也不需要带人。
过去的这一个月，承亲王谋逆之事牵扯出了朝中许多人，对于这些早生异心的人，女帝毫不手软，用了铁血手段来处置那些该死之人，罪不致死的也都得到了应有的处置。
可以说，如今的大都，不，应该说是整个西离，完全被女帝掌控在了手里。
沐雪萤成为了西离名副其实的帝王。
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动，如今的大都城比起往时可要安静了许多，便是再怎样的纨绔也都像鹌鹑一样安分了下来，唯恐惹出点什么事招了女帝的眼，到时候还要连累家族。
在这样的情况下，燕离与顾青秋行走于大街小巷，哪怕因为两人都过于出众的容貌而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但到底没有人再敢生事。
燕离领着顾青秋缓缓前行。
“这小巷子里藏了一家宝藏小饭馆，是多年前从宫里出去的御厨开的，如今的主厨虽然不是当年那位出宫养老的御厨，也习得了御厨的好厨艺……”
“这棵大榕树不知道有几百年树龄了，自从某一日有人从宫里偷偷溜出来，往树上系了一根红绳之后，莫名其妙的就有了‘月老树’的名号，许多两情相悦的年轻人都会将红线系在树上，久而久之的倒是成了一时风潮。”
“这条河里的鱼肥美不说，还很傻，随便钓一钓就能钓上好几条。”
“这家首饰铺子卖的首饰最是时兴，每次有新首饰总会被各府女眷们哄抢一空。”
“这里……”
燕离带着顾青秋，一边走一边说。
这头头是道的样子，若是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又怎么会相信他竟是第一次来大都，也是第一次走上大都城的大街？
顾青秋只静静听着，并不多话。
她知道，这时候的燕离，他需要的，其实也仅仅只是一个能听他说话的听众而已。
最后，两人来到一片偏僻之所。
这里有一处早已荒废的园子。
推开已经腐朽不堪的门，在“吱呀”声中走进园子，两人最后停在了一棵樱桃树前。
这棵樱桃树看样子至少有三四十年的树龄了，就算燕离生得高大，也需要仰着头看过去。
“这棵樱桃树……”燕离道，“是当初有个人年幼时偷偷溜出皇宫种下的，那时她还曾想着，往后的每一年，她都要尝尝自己亲手种下的樱桃……”
但后来，她在异国他乡一待就是十几年，无法跨越那几千里的距离，去品尝她种下的樱桃。
燕离陷入回忆之中：“那些年里，她与我说得最多的，就是有关她故乡的事，大都城的一切似乎都被她印在了脑中，随时可以与我说得头头是道……”
“她甚至还将整个大都城的布局图都画给了我看。”
“那时我只是对那个遥远的地方有些好奇，后来随着年纪渐长，我才明白，那时的她是如何时时想着回到她的故乡的。”
“我与你说过，她临走之前是告知过我的，那时我若是抱着她哭求，我至少有六成的把握能将她留下来。”
留下来，忘了遥远的故乡，只做他的母亲。
可到最后，燕离并未挽留，而是任由沐雪萤离开了大安朝。
他的父皇能成全她，母子一场，他又如何不能呢？
沐雪萤说在某些方面他与景和帝很是相似，也确实没说错。
“她离开的那些年，我也曾想过，会不会有一天来到大都，走在她曾经与我细细描绘过的街头，会不会与她在街头相遇……”
年少时的他，甚至还想出了好几个他们重逢时的情景。
后来，慢慢长大，慢慢也就释然了。
如今来到大都城，顺着当年她说的轨迹走了这一遭，燕离心里最后的那点介怀，也悄然消失。
他回身看向顾青秋。
“青秋，多谢你陪我走这一趟。”燕离道，“过了这两日，我们就一起回大安朝。”
顾青秋点头。
第二日，燕离还想与顾青秋一起出游。
昨日就黑了一天脸的顾宜修忍不住了。
“正好，我这些年一直忙着征战，也没有什么时间好好逛大都城，这都要准备回大安朝了，总得四处看看……”顾宜修斜着眼看燕离，“所以，闲王殿下带我一个，不介意吧？”
燕离：……
他能拒绝吧？
这是拐了人女儿，当爹的不乐意了。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燕离说得违心。
顾宜修哪里能看不出来，但那又如何？
燕离不高兴了，他才高兴呢。
于是，在燕离计划中的两人同游，就不得不变成了三人行。
顾青秋哭笑不得。
虽然这三人行有点别扭，时不时的还要顾青秋从中说和，当然了，主要是顾宜修看燕离不顺眼，需要顾青秋来说和，但总体来说，在大都城的这最后两日，顾青秋三人都还算过得愉快。
很快也就到了离别之日。
行李早就收拾好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顾青秋和燕离都是只身来到西离，顾宜修虽然在西离待了这么些年，却也没什么值得他从西离带回大安朝的东西。
所以，三人的行李除了几件路上换洗的衣裳，就只有这段时日给家里人准备的特产。
算得上是轻装简行了。
顾宜修和燕离骑马，魏襄充作车夫，顾青秋则坐马车，两骑一辆马车一大早就出了城。
出城走出约十里地，顾青秋掀起窗边的帘子往外看，便见着十里长亭里，此时正有一名女子负手而立。
不知是等着送人，还是已经送完人在这里稍作停留。
不过……
多看了几眼之后，越看顾青秋便越觉得这道身影有些熟悉。
那不是……
正好燕离骑着马走在了窗边，顾青秋用眼神示意：“那……是不是女帝陛下？”
燕离看过去。
亭中的女子此时也正好转过身来。
可不就是沐雪萤？
第310章 牛郎是个登徒子（二合一）
不同于在宫里时的威严，这时的沐雪萤换上了便装，显得柔和可亲了许多。
顾青秋下了马车，和顾宜修燕离一起进了亭子。
“我来送送你们。”沐雪萤道。
送她的儿子。
也送这十几年来作为她的左右手，为她提供了诸多助力的顾宜修。
“此一去，再见的机会只怕很是渺茫了，便祝你们从今以后，所愿皆能得偿吧。”沐雪萤道。
燕离只点了点头。
顾宜修朝着沐雪萤一拱手：“陛下，后会有期……”
十几年的时间，在这异国他乡，他对所有人隐藏自己的身份，只有沐雪萤这么一个知情人。
他们本就是旧识，在西离又有着同样的目标，这么多年下来，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君臣，甚至是可以算得上朋友的。
互相道别之后，顾青秋几人上马车的上马车，上马的上马，在沐雪萤的注视下渐渐走远。
长亭外，细长的柳条随风轻轻摇摆，仿佛在与离开的人们道别。
许久，沐雪萤才收回视线。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要走，她是如此，燕离和顾宜修也是如此，只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求仁得仁吧。
燕离和魏襄赶来西离的时候，那是日夜不停地赶路，将大半个月的路程直接缩短了一半。
但现在已经接到了人，自然没有来时的急迫。
几个人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又回到了南安城。
看着南安城那依然高耸的城门，顾青秋一时有些恍惚。
从五月初十被掳走，到如今已经是整整四个月了，离开京城时还是初夏，现在南安城却已经是深秋。
“总算是回来了……”顾青秋感慨道。
一行人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给武南王府递过信儿，所以还没走到城门口，就见着沈靖言与一对四十出头的中年夫妻朝着他们迎了过来。
只从沈靖言那与中年男人有六七分相似的脸，顾青秋就能知道，这一定就是他的舅舅，武南王沈晁清了。
“青秋！”
沈靖言唤了一声，然后将顾青秋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直到确认顾青秋好好的，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他还以为这辈子只怕再难与顾青秋见面了，哪里能想到，不过是几个月而已，竟然就以这样的方式与顾青秋再见了。
“青秋，你没事就好……”沈靖言庆幸地道，“那日见着玉佩，又从那卖冰糖葫芦的老者那里打听到了你的情形，我真是给吓了个半死！”
尤其是后来发动了那么多人去寻找顾青秋的下落无果，沈靖言真是心都凉了。
他可是再清楚不过，沈君宜是经历了多少的波折才终于找回了顾青秋，若是顾青秋再有个什么事，谁也不知道沈君宜还能不能再支撑下来。
“还好，还好……”
沈靖言又庆幸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向身边的沈晁清和程氏。
“青秋，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爹娘……”
顾青秋冲着沈晁清和程氏行了个礼：“舅舅，舅母……”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无论是顾青秋还是沈晁清和程氏，都没有什么生疏之感。
程氏拉着顾青秋的手：“我和你舅舅可是惦记了你好些年，如今总算是见着你了，嗯，就跟我们想象中的啾啾一样……”
听到“啾啾”二字，燕离看了顾青秋一眼。
顾青秋没顾得上搭理燕离，只笑着道：“劳烦舅舅舅母惦记，在京城的时候收到舅舅舅母让人送来的那些东西，我也一直期待着见到舅舅舅母呢，如今可算是如愿了！”
程氏更高兴了。
她和沈晁清只有沈靖言这么一个儿子，当初其实也是想要个闺女的，只是后来一直也没再有身孕，便也只能就这样作罢了。
后来王府倒是来了沈静秋，不过沈静秋那性子，也就只能哄哄年幼时的沈靖鸣了，程氏只一眼就能看出那小姑娘眼里的算计，对她并不喜。
现在见着真正的外甥女，程氏心中欢喜不已。
外甥女还是自家的好啊！
“啾啾啊，这次既然来了南安城，一定要多住一段时日，至于你娘和你外祖父外祖母那里，先去一封信让他们不用担心……”程氏笑着道。
沈靖言嘴角直抽抽。
有了外甥女，他这个儿子就成了不值钱的样子了。
沈晁清也笑着点头：“青秋，你舅母说得对，一定要多住一段时日才行……”
然后，目光在燕离身上停留片刻，没什么好气的样子，再之后才看向了顾宜修。
沈晁清自然听说过征西大将军顾宜修的名字，但他一直镇守在南安城，却是并未见过顾宜修的面，所以这会儿见着顾宜修与燕离和顾青秋一起回来，看样子还与顾青秋挺亲近的样子，心里很难不疑惑。
难道是……
就在沈晁清猜测着的时候，沈靖言道：“爹，娘，这位是我姑父……”
沈晁清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顾宜修的事，当初沈靖言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回来南安城之后也与沈晁清和程氏说起过，因而此时见着顾宜修，两人也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当然，也没什么好气。
不管当初是因为什么，顾宜修是有什么苦衷，但他这些年没有尽到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沈晁清和程氏作为沈君宜的娘家人，会对素未谋面的顾宜修有好印象才叫一个怪了。
“呵，你就是那个不负责任的顾宜修？”沈晁清冷笑一声。
顾宜修只觉头疼。
他和沈君宜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早在成长的过程中，两个人就早早的确认了对彼此的心意，到了适婚的年龄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夫妻。
那时顾宜修还庆幸来着。
不用应付老丈人和大舅子小舅子就能娶到心爱的人，这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现在么……
只能说，大舅子虽迟但到。
“大舅兄……”顾宜修朝着沈晁清作了一个揖，“这些年来确实是我愧对了心怡，也愧对了青秋和靖鸣，不过大舅兄放心，往后我定会努力弥补，争取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他说得极为诚恳。
沈晁清将这人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
他自然是不喜欢顾宜修的，作为兄长与舅舅，他很难对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好印象，可他也知道，过去这些年没能陪在沈君宜身边，这并非顾宜修所愿。
“这些话，你与妹妹和青秋姐弟说就行！”
话说完，沈晁清再不理会这人，笑眯眯地看着顾青秋。
“好了好了，青秋这一路上定是累着了，回去好好休息一晚，往后还多的是时间可以说话……”沈晁清道。
听他这样一说，程氏这才一拍额头：“你看我，一高兴就忘了青秋赶了这么久的路了，青秋啊，我们赶紧回去，你先好好歇上两日咱们再说话。”
然后和沈晁清一起，一左一右拉着顾青秋走了。
走了……
落在后面的燕离、顾宜修，还有亲儿子沈靖言，一时无语凝噎。
一行人回了武南王府。
沈晁清本应该在南阳城主持大局的，也是得了顾青秋要回来的消息，这才特意从南阳城赶回来的。
所以，第二日，待顾青秋休息好了，沈晁清陪着吃了一顿饭，就匆匆赶回了南阳城。
嗯，还顺便带走了燕离。
燕离是想拒绝的。
但沈晁清的理由极为充分。
“闲王殿下，虽然本王给你找了个借口，让您可以不必天天在人前现身，但从您离开南阳城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了，做什么任务能一个月都不见人？”沈晁清冷笑一声，“闲王殿下总不想被人发现您私自离开吧？”
燕离：……
他能怎么办？
原本还想着趁着顾青秋回京城之前与顾青秋多相处几日的，现在也只能被沈晁清拉走了。
燕离觉得，自己和顾青秋就是那牛郎织女，沈晁清是棒打鸳鸯的王母。
他临走之前还悄悄与顾青秋这样说了。
顾青秋白他一眼：“牛郎是个偷看女子洗澡，还藏人家衣服的登徒子，你是吗？”
燕离连连摇头。
“再说了，都说王母心狠，非得划条银河隔开牛郎织女，让两人一年只能见一次，但不是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说法吗，牛郎织女天天都能见面，还想怎么着？”
燕离：……
他默默地走了。
对此，顾宜修只差没鼓掌相庆了。
“该！”
顾青秋无语。
舅母程氏虽然与顾青秋没相处几日，却是真的疼爱顾青秋。
从接到信的那日起，程氏就忙着给顾青秋准备东西，等顾青秋到了王府，就发现无论是她住的院子还是卧房里的一应用具，都明显是精心准备的，甚至衣柜里还放了好几套刚做好的新衣裳。
若不是没见着顾青秋的面，不知道她的身形，程氏怕不得准备一柜子的新衣裳。
生怕顾青秋会不自在，程氏轻轻拍了拍顾青秋的手背：“青秋啊，你可千万不要拘谨，只将王府当成……不对，王府本就是你的家，只不过这么些年没找到你，你才一直没有回家而已，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与舅母说，不能与舅母客气，知道吗？”
顾青秋笑着点头。
闲聊之时，程氏难免问起这次被掳之事的原委。
“……西离的女帝要见我，”顾青秋顿了顿，“西离的女帝便是从前宫里的丽妃，也就是闲王殿下的母妃。”
这一点，沈晁清先前其实已经猜到了，不过是未经证实，才并未告诉程氏而已。
程氏想想沈晁清和沈靖言对燕离的抵触，再看看眼前的顾青秋，便不由叹了一口气。
“青秋啊……”程氏很是遗憾，“当初你外祖母去京城之前与我提起过，有意让你和靖言定亲……”
程氏是同意了的。
她想着，顾青秋这十几年来都没有爹娘照拂着，还嫁了那么个不着调的人家，这些年来只怕是吃了不少的苦，如今家里总算找到了她，沈靖言写信回来提起顾青秋时也多是赞誉之词，既然如此，亲上加亲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只可惜……
好在，做不成儿媳妇，那也是外甥女。
顾青秋心中很是感动。
她能感受到程氏待她的亲近都是发自内心，她们也才相处了短短数日而已，能有这样一位长辈护着，顾青秋哪里能不心怀感激。
“舅母，”顾青秋道，“您就放心吧，表哥将来一定会寻着一位与他情投意合的嫂子的！”
程氏被她逗乐了：“好好好，那就借你吉言了！”
说起这个，程氏又想到了先前眼睛都只差粘到顾青秋身上的闲王殿下。
“青秋，你和闲王殿下……”
顾青秋道：“顺其自然吧。”
说出这几个字，顾青秋才发现，不知何时，再提起燕离时，她已经没有多少抗拒了。
或许，那个人早就已经润物细无声一般的，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他的印记？
顾青秋一时也说不清楚。
就如她与程氏所说的那样，顺其自然吧。
顾青秋和顾宜修在武南王府里住了半个月。
比起顾青秋被程氏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顾宜修无疑是受到了冷遇。
顾宜修还能怎么着？
这可是沈君宜的娘家人，就凭着沈君宜当初怀着身孕被人逼得跳崖，九死一生才生下了沈靖鸣，就凭着沈靖鸣长到十几岁都没有见过亲生父亲，顾宜修就是理亏，就算再怎么不被人待见，也只能认了。
所以，在王府里住了半个月，顾青秋准备向程氏和沈靖言辞别的时候，顾宜修可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程氏还想挽留：“青秋，你这才住了多久，我还没稀罕够呢！”
每日有一个漂亮又懂事的闺女陪着，还能与她聊聊衣裳首饰，或者是哪里听到的趣事，这可是程氏这么多年都没有的体验，现在顾青秋要走，她自然舍不得。
顾青秋柔声道：“舅母，当初我是被人当着许多人的面掳走的，我娘他们还不知道急成了什么样……”
哪怕后来送了几次信回去，但没见着顾青秋，沈君宜等人又岂能真正放心？
听顾青秋提起沈君宜，程氏便也只能作罢了。
“看来我是留不住你了……”程氏叹息一声，“你离京近五个月，你娘他们一定时刻挂念着你，是该叫他们早日安心才是。”
更何况，如今已经是九月底，天气很快就会冷下来，若是再不启程，等到下雪了，那可就不好赶路了。
程氏自然不希望顾青秋因为自己的挽留而在路上受罪。
十月初一，顾青秋和顾宜修一起启程回京。
顾青秋离京五个月，顾宜修则是离京多年，两人都是一样的归心似箭，路上半点也没有耽搁，十余日的功夫就回到了京城。
两人此前虽然给家里送过信，却并未告知归期，就是不想叫家里人来接，没想到仍在十里长亭处见着了等在此处的沈君宜和沈靖鸣。
“娘，靖鸣！”顾青秋跳下马车，“你们怎么来了？”
沈君宜先是拉着顾青秋的手好一阵打量，确认她毫发无损，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估摸着你们这几日就该到了，想着过来等等，说不定就碰到了，也是运气好真的接到了你们……”
沈靖鸣激动地绕着顾青秋转了好几圈，这时不由吐槽：“姐，你可别听娘的，她可不是今日才来等着的，从五日前就天天过来守着，你要是再不回来啊，她估计都得忍不住动身前往南安城接你了！”
沈君宜屈指在沈靖鸣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这孩子，就会拆我的台，那你也没说是谁每日巴巴跟着我一起过来啊！”
母子俩互相伤害起来。
顾青秋忍不住笑。
然后，她张开手，圈住沈君宜和沈靖鸣的肩膀。
“娘，靖鸣，让你们担心了……”顾青秋轻声道。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沈君宜和沈靖鸣便都不由红了眼眶。
那日突然知道顾青秋被人当街掳走，沈君宜和沈靖鸣只觉得天都塌了一半，若不是心中还有要将顾青秋找回来的信念支撑着，怕是当时就要瘫软在地。
为了找回顾青秋，沈君宜用尽了法子，不仅将将军府和沈家的护卫都撒了出去，还拜托了顾宜修的故交，后来还进了宫面见景和帝。
可这么多的人，愣是没有将顾青秋找回来。
后来景和帝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消息，特意召了沈君宜进宫，只说顾青秋一切安好，让沈君宜不用担心。
就算是帝王之言，可沈君宜作为母亲，又哪里可能真的不担心？
直到收到顾青秋在半道上让人送回来的信，见着信上的字迹有种透着些从容不迫的工整，不像是受人胁迫写出来的，沈君宜的心这才放下来一半。
剩下的一半，还是在收到顾青秋回到南安城之后送回的信，才真正放了下来。
此时听着顾青秋的话，想起过去这五个多月的煎熬，沈君宜红着眼眶抚着顾青秋的发丝：“只要你没事就好……”
沈靖鸣也用力点头：“姐姐回来就好！”
沈君宜拿了帕子在眼角按了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对了，荣嬷嬷还有你外祖父外祖母这几个月也一直为你牵肠挂肚的，咱们赶紧回家，也好让他们也安心……”
顾青秋点头。
眼瞅着沈君宜就要带着一双儿女回去了，被忽略了个彻底的顾宜修无奈了。
“心怡，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呢，你和靖鸣就完全没看到我？”
沈君宜狠狠瞪了他一眼，“看不到！”
顾宜修：……
他怎么就惹着自家媳妇了？
沈靖鸣倒是有些好奇：“娘，您从前不是叫顾怡吗，怎么爹唤您‘心怡’？”
顾宜修睨了自己的大儿子一眼：“那……总不能叫小姨或者是阿姨吧？”
沈君宜从前叫顾怡，这名字吧好听是好听，字写出来也好看，但亲近之人要唤个昵称却是不容易，不是小姨就是阿姨的，所以顾宜修那时候干脆就给她取了一个小名。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