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去过京城,竟然还能认出她的身份,想来应该是先前随着顾宜修出使大安里的使团里的其中一员。
当初那个使团里的人,多是给顾宜修拖后腿的,会站在承亲王那边,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顾小姐,您不必担心,我们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到您!”一名丫鬟低声道。
顾青秋点头。
对面的叶重玉看着这般情形,冷笑一声:“才来大都不过一日,竟然就笼络了这么多人过去,果然是厉害,今日本公子就要替陛下铲除你这个来自大安朝的奸细!”
话说完,叶重玉重重一挥手。
他身后的一众护卫,顿时就如狼似虎一般的朝着顾青秋这边扑了过来。
顾青秋带来的丫鬟和护卫立即与叶重玉的人战在了一起,只留下两名丫鬟护在顾青秋身边。
叶重玉见状,拔出剑刺向两名丫鬟。
虽然叶重玉是个嚣张跋扈的纨绔,但他在武艺上也确实花了功夫,以一敌二不说,还将两名武艺算是不错的丫鬟压得险象环生,随时都要落败。
“砰!”
“砰!”
一剑让一名丫鬟倒地,又一脚踹飞另一名丫鬟,叶重玉看着身边无人相护的顾青秋,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顾青秋,顾小姐是吧?”
叶重玉一边说话一边靠近。
来到近处,将顾青秋的一张芙蓉面看得更清楚,叶重玉眼里的阴冷便渐渐转为了见猎心喜,他色迷迷地拿手去摸顾青秋的脸。
“顾小姐,你若是乖乖从了本公子,本公子保你无事,但你若是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本公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
话没说完,陡然变成一声惨叫。
“啊!!!”
原本不可一世的叶重玉被人反剪了手臂,接着膝窝又被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着顾青秋面前跪下去。
顾青秋往后退了两步。
然后,她看向只一个照面就将叶重玉制住的,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正好对上那双又惊又喜的眼睛。
她在心里唤了一声“父亲”。
顾宜修及时赶到了。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顾青秋一番,确认叶重玉这个小畜生没能碰到顾青秋一根毫毛,这才手上再次用力,直接将叶重玉的两条胳膊都给拧折了,将人往地上一推,趁着叶重玉倒地的功夫,两脚重重踏在叶重玉的膝盖上。
“啊!!!”
叶重玉再次惨叫出声。
只从这惨叫声中,就能听出来他现在有多痛苦。
顾宜修一脚踩在叶重玉的胸口,冷声道:“你想让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可丝毫没有留力气,被他这样一踩,叶重玉只剩下用力呼吸的劲儿了。
在叶重玉憋死之前,顾宜修将脚拿开。
叶重玉如蒙大赦,如同拉风箱一样大口喘着粗气,他充满畏惧地看了顾宜修一眼,但在看到顾青秋时,眼里又爆发出刻骨的仇恨来。
“她!”
“她是大安朝的奸细!”
“我只是为国除奸而已,将军如此替这奸细出头,难不成是去了一趟大安朝,就被大安朝的人策反了?”
难为他,都伤得这么重了,竟然还想着钉死顾青秋,甚至没忘了给顾宜修挖坑。
顾宜修居高临下地看着叶重玉,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说完了?”
叶重玉本想还说点什么的,但一张嘴就先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看着格外的狼狈凄惨。
“为国除奸?”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在朝廷里有什么公职?”
“真要锄奸除恶,你这个狗仗人势恶事干尽的畜生,才是第一个应该被铲除的!”
“本将军为西离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你竟然也敢攀咬诬陷本将军?”
“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仗着承亲王的势买官卖官,现在再加一个诬陷朝廷命官……”
“来人!”顾宜修一声令下,“本将军奉陛下之命,彻查叶重玉枉法之罪,将他给本将军拿下,押入天牢待审!”
“是!”
身后,一群身穿甲胄的卫兵携威上前,先是将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的叶重玉拿下,接着又将叶重玉的爪牙尽数带走。
早已围观了许久的百姓们,一直到这时,确认叶重玉这一次怕是没有侥幸之理,这才纷纷欢呼出声。
“好啊!”
“活该!”
“总算是将这个祸害给除掉了!”
“早该如此!”
“……”
待手下人将叶重玉等人带走,顾宜修才看向顾青秋。
隔着冰冷的面具,顾青秋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他那带笑的眼睛。
顾宜修张了张嘴,到底是顾忌着周围人多,没能唤出顾青秋的名字,只极为克制地对着顾青秋点了点头,“我送你回去。”
顾青秋点头。
原本还以为要过两日才能见着她爹,倒是没想到会有意外的惊喜。
出了坊市,父女俩一前一后的走出坊市,待顾青秋登上马车,顾宜修也翻身上马。
说的是送顾青秋回去,但在顾宜修的带领之下,马车最后却是驶进了将军府。
父女俩一路进了主院。
院门一关,在只剩下父女俩的时候,顾宜修将面上的银色面具取下来往旁边一丢。
顾青秋眼眶一红。
这是顾青秋时隔十几年,第一次见着这张熟悉的面孔。
去年顾宜修回京城的时候,顾青秋一家人倒是与他见过面,甚至还避开外人私下相处了一段时间,但那时到底有所顾忌,从头到尾顾宜修都没敢摘下面具。
在顾青秋的记忆里,顾宜修还是正值壮年气宇轩昂的模样,可面具之下,却是一张久经风霜与磨难,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的脸。
“爹!”顾青秋唤道。
顾宜修张了张嘴,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到最后,却也只剩下了一个字。
“诶!”
原本那点因为许久不见的生疏,在这一笑之间尽数被摒除。
“青秋,”顾宜修道,“你不是应该好好待在京城吗,怎么会在这里?”
数千里远的距离,还跨了国,顾宜修看到顾青秋时,只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顾青秋长叹一声:“爹,关于这个问题,就要问问女帝陛下了……”
顾宜修只略一想,就猜到了原因。
他拧眉:“因为闲王殿下?”
心里已经有些生气了。
当初燕离奉了景和帝之命去西越城接应他回京城,顾宜修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燕离对自家闺女怕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顾宜修根本就不赞同好吗?
所以后来借着“痴缠”沈君宜与家人相会的那段时间里,顾宜修可没少在暗中敲边鼓,唯恐顾青秋会被燕离那只大尾巴狼给叼走了。
他不同意的事……
不仅传到了女帝的耳中,甚至女帝还因此把她闺女千里迢迢从京城带到大都来!
哪怕那是一国之君,顾宜修仍忍不住生气。
“青秋,你别怕!”顾宜修沉声道,“有爹在,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哪怕那是女帝。
顿了顿。
顾宜修自责地道:“青秋,当年我领了皇上之命隐姓埋名前来西离,在西离的这十几年,又为西离立下汗马功劳,无论是皇上还是女帝陛下,我从未亏欠过……”
他只亏欠了自己的妻子儿女。
也正因为如此,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在女帝这里受委屈。
哪怕舍去他这些年挣来的功名利禄,他也一定要护着顾青秋不受屈辱!
“爹,”顾青秋道,“女帝陛下倒也没让我受委屈……”
她想了一会儿,整理好措辞,这才将她与燕离之间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爹,我与闲王殿下之间,也是意外之中才有了这么多的交集,过年的时候还不巧被我娘他们发现了,若不是顾忌着他的身份,外祖父、娘、靖鸣和表哥高低得暴打他一顿……”
想起当时的尴尬,顾青秋朝着顾宜修摊了摊手,“女帝陛下这般大费周章的让人将我带来大都,倒不是为了敲打我,或者让我离闲王殿下远点,她为的是……”
顾青秋表情很是古怪。
顾宜修见状,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为了什么?”
“为了问我,将来若是与闲王殿下结为夫妻,愿不愿意将我们的女儿送到西离来做女帝!”
“咳咳咳咳……”
哪怕顾宜修连尸山血海也趟过,这会儿仍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缓过来一点。
“你说什么?”顾宜修不敢置信。
顾青秋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爹,您没听错,女帝陛下就是这样说的,她还说,既然西离已经有了第一位女帝,将来为什么不能有第二位第三位,甚至世代由女子继位!”
再说起这样的话,顾青秋仍感慨又敬佩万分。
顾宜修沉默了一会儿,叹道:“这位女帝陛下,她的气魄,常让人自叹弗如……”
顿了顿。
“但,哪怕女帝陛下已经将西离掌握在了手里,她想要达成这样的目标,也必定十分艰难……”
话说到这里,顾宜修眼里闪过些许恍然。
“原来如此……”他低声道。
顾青秋好奇地问:“爹,原来什么?”
顾宜修一边思索着,一边道:“我今日是从城外回来的,而我之所以会去城外,是因为陛下遣了我去查了一些有关承亲王的事,我之所以让人将叶重玉拿下,除了为你出气,其实也是顺势而为……”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陛下,是要对承亲王动手了。”
“这些年来,承亲王见再拿捏不住陛下,早已在暗中联系那些本就对陛下以女子之身称帝不满的老臣,正想着搞事呢。”
“这次南戎率先掀起战事攻打大安朝,西离作为早已谈好合作的攻守同盟,原本早就应该出兵的,就是因为以承亲王为首的这些人一再阻挠,才会拖了那么久才出兵。”
“女帝陛下,这是不想再忍承亲王了。”
当然,也是因为如今的女帝早已羽翼丰满,将朝政牢牢把控在了手心里,才能有底气掀桌子。
“不仅是不想忍承亲王,也是因为女帝陛下想要为她之后的想法扫清一切障碍。”
顾宜修看了顾青秋一眼。
顾青秋若有所思:“先将承亲王这些老旧势力铲除,然后女帝陛下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施行她的计划了……”
在拥有一个继承人之间的这段时间,女帝可以将西离变成她想要的样子。
如此,在有下一位女帝继承皇位时,就不会遇到那么多的阻力了。
等到西离真的出了第二位女帝,那将来再有第三位,甚至世代由女子继位,似乎也是触手可及的了。
顾宜修叹道:“女帝陛下,其魄力确实不输任何帝王……”
顾青秋好奇地道:“爹,从来皇位都是由男子继承的,女子大多只待在后宅里相夫教子,您就不会对女帝陛下心生不服?”
据顾青秋所知,西离朝堂之中,因为女帝女子的身份而暗戳戳不服她的人可是不少,她就是好奇顾宜修的想法。
顾宜修睨了自家闺女一眼:“我有什么好不服的?”
顾青秋扬眉。
“且不说在我心里并未将自己当成西离人,什么人做西离的帝王于我而言都无所谓,就说我是武将,而武将信奉的是强者为尊有能者上,而女帝陛下显然就是那个强者有能者,既然如此,我为何不服?”
“更何况,在我这里可从来没有什么女子就比男子差的观念,当年你娘不也一样随我上战场杀敌,我什么时候觉得你娘是女子就不能上战场了?”
既然女子能上战场杀敌,护卫家国,那为什么就不能做皇帝治理天下呢?
顾宜修就是这样想的。
顾青秋看着自家亲爹。
若是世上多些如顾宜修一样想法的人,那女子也不会活得这般艰难了。
第302章 出手
顾青秋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父亲,您的身份不是还需要保密吗?就这样将我带到这里来,没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顾宜修笑了笑:“从前或许还要藏着掖着,但现在,女帝陛下既然决定了要动手,那也就不用再藏着了……”
说到底,女帝早就知道顾宜修的身份,而只要女帝能够镇压所有站在她对立面的人,顾宜修的身份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再则,我也只是带走了叶重玉手底下的受害人问话而已,不一定就能有人由着这件事就怀疑到我的身份。”
顾青秋想想。
她便也不再担心了。
顾宜修又道:“更何况,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大都怕是要变天了,将你留在别处……我不放心。”
哪怕是女帝安排的地方,身边也有女帝的人护着,但对于顾宜修来说,自家的闺女,还是他自己保护着才能安心。
顾青秋冲着顾宜修笑。
十几年来,这可算是又有爹护着了。
顾宜修似是看明白了顾青秋在想什么,眉眼一软:“青秋,这些年来,是我亏欠了你们……”
不仅没能护好妻子,也没能成为儿女身后的大树。
“爹,您别这样说。”顾青秋道,“我和娘还有靖鸣,我们从来都没有怪过您……”
如何能怪顾宜修呢?
身为臣子,帝王有命,他难不成还能抗旨不遵不成?
说到底,若不是出于无奈,顾宜修又岂会抛开一切在这异国他乡隐姓埋名一待就是十几年?
而且……
“爹,您是不是忘了,这些话,去年您回京城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不只一次了,难不成您还要再重复几次?”顾青秋笑道。
顾宜修失笑,便也真的再不说这些话了,转而道:“青秋,接下来这几日,我可能会忙得顾不上你,你只要好好待在这将军府里就行了,等到此间事了,我再带着你在大都好好走走……”
顾青秋点头。
在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拖顾宜修的后腿。
“等您忙完了,我们一起去买点西离特产,到时候给我娘和荣嬷嬷他们带回去……”
一听到这个,顾宜修眼中一暗。
但他很快也就恢复了正常。
虽然现在还不是一家团聚的时候,但很快也就可以了。
十几年都盼过来了,倒是不急于这一时。
“好,”顾宜修点头,“往常顾忌着写信不安全,连信都不能给你娘写,等你回去的时候,正好帮我给你娘带信儿……”
顾青秋戏谑地看着自家亲爹。
顾宜修面不改色:“我和你娘是夫妻,写封家书回去又怎么了?”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面不改色。
“是是是,没什么……”顾青秋笑道。
父女俩相视一笑。
就如顾宜修所说的那般,打从第二日起,他就忙碌了起来。
而随着顾宜修的忙碌,哪怕顾青秋每日里只待在将军府的后宅里,也能明显感觉到大都的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
这倒也不奇怪。
承亲王府本就是西离一等一的权贵,尤其是在如今这位承亲王十几年前支持女帝登基之后,承亲王府的声威更是达到了顶点。
这些年来,承亲王的身后可没少有追随者。
如今,女帝想要动承亲王府,气氛又如何可能不紧张?
但好在,女帝这次准备得十分充分,麾下又有顾宜修这样的得用之人,因而事情推进得倒是极为顺利。
不过数日的时间,就有御史抛出多名官员贪赃枉法的铁证,经查实无误后,女帝勃然大怒,按律处置了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按着这些人犯事的严重程度,从贬官到流放,甚至还有抄家灭族的。
而巧的是,这些官员还都是与承亲王有交情的。
朝中众官员都是明眼人,又哪里看不出来这是女帝在向承亲王发难了。
一时间,整个大都都风声鹤唳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承亲王绝非会坐以待毙的人,女帝既然先一步撕破了脸,承亲王定会做出自己的反击来。
大家都在等着承亲王的反击。
而承亲王的反击也确实来得迅速且致命。
七月初七。
七夕佳节。
西离与大安朝的风俗文化并不一致,但也是会过七夕节的,往年的七夕节,大都城里都会格外的热闹,更有许多年轻男女在这一日抛开顾忌一起出行,这一整日大都城里都似是飘荡着甜蜜的气息。
可这一次,却是完全不同的气氛。
普通百姓也许不懂朝堂之中的刀光剑影,却也是会看眼色的,没见着那些官老爷一个接一个的出事,没出事的达官贵人家也都紧闭门户么。
百姓们也许没有那么敏感,但也知道照着这些达官贵人家做怎么都不会出错。
于是……
明明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大都城却像是一下子就进入了寒冬,就算是傍晚的街头巷尾,也都看不到什么在外逗留的人。
顾青秋用过晚膳之后,在将军府的园子里消了会儿食,正准备回房洗漱时,顾宜修回来了。
在此之前,顾宜修接连三日都没有回家。
“爹……”
顾青秋迎上去。
她原本还以为,顾宜修总算是回来了,应当是一切尘埃落定了才是,可看着顾宜修那沉凝的面色,立即就意识到自己猜错了。
恐怕,不是一切尘埃落定了,而是真正的暴风雨即将到来才是。
顾宜修看到顾青秋,面上的表情总算是稍稍松了些许,“青秋!”
他大步来到顾青秋的跟前。
“青秋,”顾宜修语速极快地道,“我马上就要走,你在家里警醒着些,虽然我已经做足了准备,在将军府外面放了不少人保护你,但若是真有个万一……”
话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
“你住的院子东耳房的书桌下面有个密道,若是真有贼人冲进了将军府,你只要躲进密道之中锁好门户,外面的人就绝对伤不到你……”
顾青秋诧异地看向顾宜修。
她知道,若不是形势严峻,让顾宜修也没有十足把握,他是不会这样交待她的。
“爹!”顾青秋忍不住担心起来。
顾宜修闻言露出一个笑容,安抚道:“青秋,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但顾青秋又哪里能真的不担心?
看着顾青秋拧起的眉头以及眼里的忧心,哪怕时间紧急,顾宜修仍将事情细细与顾青秋解释了一遍。
“形势确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承亲王自从将女帝陛下推上皇位之后,就一直手握重权,前面那些年,女帝陛下在他面前还处于弱势,趁着这个机会,承亲王暗中将京中二十六卫收买过半……”
顾青秋不由轻轻吸了一口气。
就如同大安朝一样,都城的二十六卫,那是护卫帝王安危的存在。
承亲王将大都二十六卫收买过半,这也就意味着,在过去的这些年,只要承亲王想,他就算是想取女帝的性命,也并不是那么难。
而他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无非也就是想着通过拿捏女帝,自己成为西离的实际掌控者,还不需要捏上反贼的骂名。
顾青秋可以想到,就连女帝的性命也只在他的指掌之间,那时的承亲王该是何等的不可一世。
可这样的话……
“爹!”顾青秋忧心道:“形势这般严峻,那您……”
顾宜修闻言,安抚地笑了笑:“那是以前。”
女帝这些年,可不是坐在龙椅上做个傀儡。
“承亲王确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可在自认为将女帝陛下的性命拿捏在了手里之后,承亲王却是膨胀了起来……”
他其实也确实有膨胀的理由。
只不过,在那之后,承亲王便一直自视甚高,就算女帝在这些年里拥有了越来越多的足以与他抗衡的实力,但在承亲王的心里,一直没有真正的将女帝当成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
“女帝陛下没有动这二十六卫的指挥使,却是在这十几年里一点点将下面的人换成了自己人。”
二十六卫,每一卫数千人,十几万人被女帝悄悄换了个遍……
“承亲王就一点没发现?”顾青秋觉得不可思议。
顾宜修道:“也许发现了,但也只当这是女帝陛下的一些不足为虑的小动作,压根儿就没有放在心上……”
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承亲王这个人到底有多傲慢。
但凡他有一点点将女帝放在心上,都不至于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顾青秋道,“这次,承亲王就是想借由这些护卫大都城防的二十六卫,逼宫?”
顾宜修点头,“现在你不用担心了吧?”
顾青秋倒也真的不怎么担心了。
既然大都的二十六卫早已经暗中被女帝掌控,那承亲王所谓的反击就只能是雷声大雨点小,甚至还给了女帝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的处置他的理由。
这样说起来,顾宜修也真没有太大的危险。
“既然如此,您在将军府安排这么多的人手?”顾青秋问。
“承亲王虽然不知道二十六卫早已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但发现自己指挥不动这些人,自然会察觉到不对,而他作为亲王,按例是能养亲军的,甚至私底下的暗卫只怕也养了不少,这些人可都是他的私兵……”
顾宜修担心的是,承亲王知道事情不对之后,会拼个鱼死网破。
凭着承亲王手里的那点人,想要冲进皇宫对女帝不利自然是不可能的,怕就怕承亲王拿女帝没办法,就恨上顾宜修这个女帝手下的执行者,带着人往将军府这边冲。
想到这里,顾宜修眉头越拧越紧。
“我不应该将你带回将军府的,若是你还在女帝陛下的宅子里,也不会有这样的危险了……”
顾青秋闻言,笑了笑,道:“父亲,您怎么会这样想?承亲王最痛恨的就是女帝了,真要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只怕第一个就会带着人冲进女帝陛下的宅子里。”
这番话成功安慰到了顾宜修。
顾青秋温声道:“父亲,您还有事,我也就不耽搁您了,您放心,我会在这里平平安安地等着您回来的……”
顾宜修深深看了顾青秋一眼。
然后,上前一步,像是小时候那样,将顾青秋紧紧拥进怀里。
“青秋,你等着我回来。”他道。
顾青秋用力点头。
顾宜修没再说什么,身上的披风用力一甩,人已经转身大步离开,随着他的前行,身上的盔甲发出碰撞之声,让人似是听到了金铁交鸣一般。
直到顾宜修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顾青秋这才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她知道,对于顾宜修来说,最牵挂的就是她的安危了。
她好好的,顾宜修在外才能放心。
她只要等着顾宜修回来就好。
这一等……
就是一整夜。
这一晚,大都城内发生了许多的事。
哪怕顾青秋身在内宅之中,时不时的也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喧哗声,甚至是刀剑相交的声音。
尤其是到了丑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整齐的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来的“笃笃”之声,也不知道是多少人马一起行动,那声音听着甚至有些震耳欲聋。
随后,那些声音来到将军府外。
再之后……
疯狂的拍门声,刀剑相击的声音,利刃砍中人体发出的沉闷声,惨叫声,呼喊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让顾青秋忍不住紧紧抓着手里的剑,脸色也一点点发白。
她知道自己出去也只是给人拖后腿的,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要出去,而是好好待在了屋里,她甚至想着,只要有任何的不对,她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进入到顾宜修所说的密道之中,直到顾宜修回来才出来。
还好,形势并没有坏到那样的程度。
顾宜修对于顾青秋的安危极为看重,带来保护将军府的人马不少,哪怕外面袭来的人来势汹汹,最终仍被抵御在了将军府之外,顾青秋自然也就不用进入密道了。
不过……
随着天光放亮,大都城也重新归于平静,就连那些喊打喊杀声也渐渐消失,顾宜修却是一直没有回来。
顾青秋紧紧攥着双手。
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不祥的预感。
一开始,顾青秋还在心里安慰自己。
毕竟,昨日顾宜修离开之前还特意与她交了底,无论怎么看,顾宜修也不应该有危险才是。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顾宜修却始终不见人影,这样的自我安慰,就再不起作用了。
顾青秋开始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了许久,这才出了内宅。
顾宜修昨日安排了不少人护卫将军府的安全,这些人也确实在昨晚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若不是有这些人的存在,昨晚顾青秋只怕就要被闯入的人所伤。
而现在,这顾宜修未归,他安排的这些人手,仍寸步不离地守在了将军府外。
顾青秋找到其中为首的那名护卫,问道:“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有我……有将军的消息吗?为何将军一直未归?”
等待回答的时候,顾青秋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
这名护卫头领看了顾青秋一眼。
他不知道顾青秋与顾宜修之间的关系,只知道顾宜修昨日是下了死命令的,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顾青秋。
所以,纵然与顾青秋之间没有从属之分,他仍回答了顾青秋的问题。
“将军尚未归来,至于别的,我们也还未得到消息……”
说话的同时,他的心里其实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毕竟……
以将军对这位姑娘的看重,按理说,将一切平定下来之后,就算没空亲自回来走一趟,也应该让人送个消息回来才是,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