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我被金大腿缠上了!—— by轻釉
轻釉  发于:2024年0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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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秋小声道:“安王殿下大概是觉得我插翅难飞了,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可能往外传,还真的花了不少的时间替我解惑……”
景和帝看着低着头的顾青秋,一时不知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
“蠢货!”
他斥了一声。
当然不是冲着顾青秋去的,而是说的安王。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都让顾青秋成功逃脱,安王不是蠢货是什么?
他的这个儿子,打小就被人捧得太高,便也真的就自命不凡起来,实则就是个蠢货!
还好,他从来没真正看好过这个儿子,所以此时倒也不是那么失望。
景和帝摇了摇头,道:“然后呢?”
“然后啊……”顾青秋有些心虚的样子,“安王殿下和那些西离刺客在药效之下都没有什么力气了,我挑断了那些西离刺客的手筋脚筋,把安王殿下绑得结结实实,为了不叫他们跑了,还特意将他们都丢回了密道里,又放了一把火制造混乱,再趁机跑了出来……”
声音越来越小。
“皇上,这次是我以下犯上了,可安王殿下……我要是不反抗,从此就只能过暗无天日的日子了,就算皇上您要罚我,我也不后悔!”
话倒是说得硬气,但顾青秋再抬头时,眼里又已经蓄满了泪水。
景和帝:……
他被气笑了!
这丫头虽然不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但这些年来出于对顾宜修的愧疚,景和帝明里暗里的也没少关注顾青秋,对她的性子其实也是有着相当的了解的。
也正因为如此,景和帝此时轻而易举的便识破了顾青秋的装可怜之举。
“你这丫头,倒是知道跟朕耍心眼儿了!”景和帝瞪了顾青秋一眼,“行了,你放心吧,朕又不是那不分青红皂白的昏君,难不成还会怪你?”
顾青秋顿时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活泛起来:“皇上您要是这样说,那我可就放心了!”

景和帝一时又气又笑。
好一会儿,他摇了摇头,吩咐萧皇后带顾青秋下去重新梳洗,又让了人去安王府。
等到顾青秋沐浴梳洗后重新回来,去安王府的人已经回来了。
“……密道就在安王殿下书房的下方,从安王府可通往云城长公主府、建王府、勤王府……”
一连说了好几个皇室成员的府邸。
景和帝面沉似水。
但之前就已经从顾青秋这里知道了这些,倒也并未将怒气外露。
回话的侍卫这时微微顿了顿,低声道:“启禀皇上,除了这些通往各府的密道之外,还另有一条才挖了不到两丈的岔道……”
若无特殊之处,侍卫定不会特意将这条岔道拿出来说。
景和帝面色微沉:“这条岔道有何不妥?”
“这条岔道……”侍卫不敢说。
“说!”景和帝沉声斥道。
“那岔道……看方向……是通往宫里的!”
侍卫支支吾吾,话说完之后死死低着头。
景和帝双眼微微一眯。
顾青秋心头微动。
文亦的动作挺利落的啊,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把事儿给办妥了。
没错,原本是没有这样一条新挖的岔道的,是顾青秋特意让文亦趁着景和帝的人还没去密道底下探查,现给挖的。
现挖的和挖了一段时间的当然不一样,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出不同来,但顾青秋又不是为了取信景和帝,她只是想在景和帝的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而已。
这不,成功了。
还有萧皇后在一旁助攻。
“皇上,您也别多心……”萧皇后看似劝慰实则拱火。
不愧是做了景和帝这么多年的枕边人,萧皇后太知道如何让景和帝动怒了。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景和帝想不多心都难了。
“哼!”景和帝重重一拂衣袖,“朕还活着呢!”
萧皇后无奈道:“皇上……”
景和帝冷声道:“那孽子和那些西离刺客呢?”
侍卫道,“回皇上,安王殿下和西离刺客都已经带到殿外。”
“西离刺客……”景和帝目光冰冷,“就地处决!”
至于安王……
“把安王带进来!”
很快就有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搀着安王进来。
此刻的安王全然没有了先前在顾青秋面前的得意与张狂,而一脸的灰败,尤其是在触到景和帝那冰冷的目光时,更是面如土色。
“父皇,儿臣错了,您饶了儿臣这一次吧……”
一边求饶,一边双膝跪地往前走。
但他的身体里仍有残留的药性,才往前膝行了两步,双膝便又是一软,整个人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即便是这样,他仍努力扬高了脑袋,涕泪横流地看着景和帝。
景和帝看着安王这不值钱的样子,只庆幸安王从来都不是他的选择。
“现在知道求饶了?”景和帝声音冰冷如霜,“堂堂皇子,竟敢与外邦刺客勾结,你好大的胆子!”
“有你这样的皇子,实乃朕之耻辱,皇室之耻辱!”
说话的同时,原本被压了下去的怒火“噌”的一下便升腾起来,抓起手边的茶盏便朝着安王重重砸了过去。
“砰!”
精美的青花茶盏砸在了安王的头上,碎裂的同时也在安王的头上砸出一个大大的伤口,鲜血几乎是瞬间就顺着安王的额头滑了下去。
此番情景,用“狼狈”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应该说凄惨才是。
“父皇……”
安王的心里突然涌起无尽的恐慌来。
他伸出手,似是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抓到。
景和帝缓缓往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安王:“翅膀硬了,胆子也大了……”
后半句加重了语气。
听起来似是在说安王竟敢与西离刺客勾结,但又似是在说别的。
安王一时分辨不出来景和帝的言下之意,他往前爬了几步,伸手紧紧抓住景和帝身上那袭龙袍的下摆,哭求道:“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往后儿臣一定老老实实的,您就饶了儿臣吧……”
景和帝看了安王一眼,将衣裳从安王的手里拽出来。
“来人,将安王送回安王府。”他淡淡地道。
“父皇……”
安王还想求饶,但侍卫已经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搀”着他出了大殿。
走出老远,顾青秋都还能听到安王的号哭声。
就是不知道……
安王的下场,是从此被幽禁起来,还是过段时间悄悄“病逝”?
景和帝显然没有要替顾青秋解惑的意思。
顾青秋一脸感激地行礼:“谢皇上为我做主!”
景和帝摆了摆手:“是安王做错事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原本就该好好处置他……”
顾青秋深以为然。
景和帝看出她的意思,乐了:“青秋,你倒是一点不掩饰!”
“皇上慧眼如炬,我就算是掩饰也总会被皇上看透的……”顾青秋小声嘀咕道,“我就是觉得安王殿下是被您给惯坏了,要是上次的事皇上您就重重罚他,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事了……”
顾青秋是真的这样想的。
当初安王囚禁几位贵女的事被揭了出来,景和帝只将此事轻轻揭过了,安王为此事受到的惩罚可以说是极轻。
有过这样的经历,安王又岂会心存敬畏之心?
会故伎重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听了顾青秋的嘀咕,景和帝微微一怔,随后笑着摇头:“你这丫头啊……也就只有你这丫头敢在朕面前这样说话了……”
顾青秋讨好地冲着景和帝一笑:“谁让皇上这些年一直纵着我呢?”
景和帝原本因为安王而沉到了谷底的心情,在顾青秋的插科打诨之下,就这样又重新见了晴。
“行了行了,今儿闹了这么一出,宫外已经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你赶紧回去吧。”景和帝朝着顾青秋摆了摆手,顿了顿,又道:“青秋,你放心,往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顾青秋眨眼。
看来……
安王是确定不可能再走出安王府了,也不可能再翻身了。
顾青秋的心头便也为之一松。
不管如何,少了这样一个时时盯着她的,对她怀有恶意的敌人,这是好事。
至于……
景和帝这次出手严惩安王,到底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她在景和帝心里种下的那颗怀疑的种子,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目的达到就行了。

“……”
先是荣嬷嬷和沈君宜、沈靖鸣、沈靖言四人,再是福安郡主、武玥以及昭阳郡主,再是云城长公主母女……
这些是善心顾青秋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想看热闹的。
顾青秋先迎上家人,又安抚性地看向几名手帕交,最后冲着云城长公主母女点了点头。
“我没事。”她道。
她说着没事,但荣嬷嬷几人却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脖颈间的伤口,哪怕已经清洗过了,那个伤口看着仍有些狰狞。
虽然心疼,心里也有着好多的疑惑,但大家也都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因而强忍着没不规则多问,而是先接了顾青秋回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外,福安郡主和武玥先告辞了。
“青秋,明日我们再来看你。”
她们都知道,此刻的荣嬷嬷等人定有许多话要问顾青秋,她们再待在这里就有些不合适了。
至于今日之事……
若是能说,顾青秋自然不会瞒着她们。
顾青秋送了两人离开,然后扭头看向云城长公主和燕清雅:“长公主,娅儿,请……”
事情发生在云城长公主府,云城长公主和昭阳郡主也算是当事人,她们自然也就留下了。
一行人进了将军府。
分主宾落座,众人来不及寒暄,都盯着顾青秋。
顾青秋没急着说事情,而是问:“画春和画冬呢?”
她被掳走的时候,画春和画冬带着一身的伤被打晕了。
云城长公主道:“你放心,她们现在很好,发现不对后娅儿第一时间就将她们妥善安置了,虽然受了些伤,但都没有大碍,只是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顾青秋总算是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
她这才说起了今日这事。
“午膳后我去了娅儿的院子里小憩……”
一直说到了她去宫里向景和帝告状。
当然,有关她让文亦去密道之中挖土的事,她并未提及。
听完顾青秋的讲述,屋里众人一时义愤填膺。
“身为皇子,竟然与外邦刺客勾结,简直是荒唐!”
“往严重了说,这就是在通敌!”
“若这是在战场上,说不定整个大安朝都会被这样的皇室子弟给葬送了!”
“着实可恨!”
“……”
云城长公主在痛斥过安王之后,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府邸里,自己特意让出来给女儿居住的院子里,竟然藏了这么一条密道!
想想看,自己家竟然可以由着别人随意进出,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就如安王所说的那般,他想借由这些密道除掉某个人,那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若不是这次安王想要掳走顾青秋,又被顾青秋揭穿,说不定哪一日在睡梦中稀里糊涂丢了性命的就该变成她们母女了……
云城长公主想想便觉遍体发寒。
“他竟然还敢自己私下里往宫里的方向另挖一条秘道?”
这才是让云城长公主最震惊的事。
“他怎么敢!”
不是云城长公主看不上安王,而是她这么多年看下来,别看安王之前有多风光得意,但他骨子里对景和帝就是藏着极深的畏惧。
这样一个畏景和帝如虎的人,竟然还生出了这样的心思来?
顾青秋不语。
云城长公主也知道自己问错了人,她吸了一口气:“青秋,这次的事让你受惊了,虽然是安王做的孽,但事情是在我的府里发生的,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给你赔个不是了……”
顾青秋连忙道:“长公主这是哪里的话,这件事与您没有任何的关系,甚至安王这所以选在今日动手,也是存了挑拨您与将军府的关系,咱们都是被安王算计了才是……”
沈君宜也点头道:“长公主不必为此介怀。”
云城长公主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将这件事放在了心里。
“那安王……”燕清雅问。
“皇上让人将安王送回了安王府。”顾青秋道:“皇上还与我说,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至于安王到底会得到怎样的惩罚,也只能日后再看了。
知道顾青秋今日受了惊吓,此时定已经极为疲累,云城长公主和燕清雅也没有多待,很快也就提出告辞。
没有了外人,荣嬷嬷几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简直可恨!”
“仗着那皇子的身份,竟几次三番的作孽!”
“这件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尤其是沈靖鸣,此时双眼泛红,两手紧握成拳,一副要冲出去将安王狠狠揍一顿的样子。
顾青秋安抚地在沈靖鸣头上轻轻拍了拍:“好了,放松一点,这件事当然不能这样算了,不过我已经报复回来了……”
几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顾青秋冷笑一声:“安王胆子是大,却也没有大到有弑君弑父的心思,那条只挖了不到两丈、往宫里方向的密道,不是安王让人挖的,是我让人趁着皇上的人前来探查前挖的!”
屋里几人都不由得双目微瞠。
“青秋,是你……”
“没错,是我。”顾青秋点头,神色微冷:“当初安王连掳了几名贵女,做下这样的丑事被揭发出来,竟然也就只是被禁足、被责令给几位贵女赔偿,最严重的后果竟然是失了皇上的欢心……”
“有过这样的前车之鉴,谁能确定皇上会不会再轻饶他?”
“现在好了,哪怕那条密道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新挖的,甚至皇上都不用确定是不是安王做的,只要有那么一条不足两丈的密道在,就足够让皇上严惩安王了。”
荣嬷嬷和沈君宜心疼地看着顾青秋。
她们并不觉得顾青秋做错了,只担心顾青秋做这些事太冒险了。

顾青秋沉默一会儿:“不这样做……谁能肯定安王一定能得到惩罚?”
若是再像上次那样被轻描淡写的揭过,往后岂不是还要时时提防着来自安王的报复?
听顾青秋这样一说,屋里众人都沉默了。
道理、律法,也只能约束普通人而已,在皇权面前不值一提。
顾青秋长到二十岁,前面那些年对于皇权的不讲道理还真没有多少感触,因为景和帝对她的维护,哪怕是皇室成员也多少让她几分,不会冒着惹怒景和帝的风险一定要找她的麻烦。
直到安王犯下那样的错,却只得到了不痛不痒在惩罚,她才有些领会到了“皇权”二字的意义。
景和帝算得上是明君,这些年他也确实对顾青秋多有维护,但即便是这样,顾青秋也不能确认这次的事景和帝会不会给她一个公道。
所以,她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现在看来,她的法子很有用。
这就行了。
好一会儿,荣嬷嬷才严肃地道:“青秋,事情做也就做过了,安王若是不受到惩罚确实让人意难平,但除了家里的人之外,不要再与任何人说起你做过什么,那条往着皇宫方向挖去的密道就是安王让人挖的,知道了吗?”
顾青秋也知道轻重,她郑重地点头:“嬷嬷,娘,你们放心,我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此事!”
荣嬷嬷和沈君宜这才放心下来了。
二人一同起身。
“青秋,折腾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吧。”
沈靖言安慰性地冲着顾青秋点了点头,跟在荣嬷嬷的沈君宜的身后走了出去。
沈靖鸣落到了最后,他挨到顾青秋身边,先是目带担忧地看着顾青秋脖颈上的伤处,然后握着拳道:“姐,从今天起我一定更努力的习武,以后一定能保护你不被任何人伤害!”
听着这暖心的话,顾青秋笑着在沈靖鸣的头上揉了揉。
“好,我等着你的保护。”
沈靖鸣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顾青秋也确实累极了。
这一整日,不是担惊受怕就是绞尽脑汁,也只有回到自己家中,她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她闭上眼睛。
之所以想尽了法子在景和帝面前给安王上眼药,不仅仅只是担心安王会报复,也是因为她再也不想经历看着安王做了坏事却能不受惩罚的不甘。
顾青秋突然就想起了已经不在京城的燕离。
前世的燕离登基之后,因为性情不是冷漠至极就是暴躁易怒而得了个“暴戾”之名,但实际上这位很多人眼里的暴戾新君处事却最是公允。
若是燕离登基……
哪怕没有他们这一年以来的交情,她也绝不会经历那样的不甘吧?
同一时间。
被顾青秋念叨着的燕离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坐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中间,抱着手里的佩剑借着茂密的枝叶缝隙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驿站。
今夜,又将是一个不眠夜。
燕离已经习惯了。
他看向与他藏在同一棵树上的魏襄:“我盯着,你先休息一会儿。”
魏襄哪里肯自己休息让燕离来盯着,“主子,您打从到了西越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还是您……”
燕离淡淡地道:“我睡不着。”
魏襄便说不出话来了。
这次离京本就匆忙,但想着燕离这段时日都是靠着那奇楠香才能入睡,他们走的时候倒也没忘了带奇楠香。
可抵达西越城后,燕离根本就没打算露面,而是选择了在暗中护送来自西离的使团入京。
既然是暗中,自然也就不能再大喇喇的熏香了。
没了奇楠香,燕离便又恢复了从前的夜不能寐。
燕离没打算跟魏襄废话:“废话少说,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是……”
魏襄低低应了一声,很快便闭上眼睛,呼吸也变得规律起来。
燕离的目光重新落在不远处的驿站上。
他不知道西离那位女帝遣了银面将军出使大安朝,到底是打了什么主意,但这来自西离的使团不仅人员冗杂,还有许多的妖魔鬼怪,就这些日子在暗中所见,这使团内部就已经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
也许……
除了出使大安朝有重要的目的,银面将军也算是一个饵。
至于这个“饵”是用来钓谁的……
那就不得而知了。
燕离又想起了在暗中看到过不少次的那位银面将军。
那是顾青秋的亲爹。
若是顾青秋能见着他,一定会非常高兴吧?
燕离一边盯着驿站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的,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夜色愈深,原本灯火通明的驿站也渐渐熄了灯,从燕离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零星的灯火。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无声地出现在了驿站外。
在门口挂着的灯笼那黯淡的灯光映照下,那人影的面部竟然还有着明显是属于金属的反光。
这是……
银面将军。
或者说,大安朝曾经的征西大将军顾宜修。
燕离神情一凛。
还没等他有所应对,就见着远处的顾宜修竟然向着他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
燕离轻轻拧起眉头。
他这是,被发现了?
自从接了护送顾宜修平安进京这个任务,他就一直极为小心,不仅来西越城的这一路上特别注意隐匿行踪,抵达西越城之后更是从未在人前露过面,确保自己一直处于暗中。
即便是这样,仍被顾宜修发现了?
他是如何发现的?
燕离百思不得其解。
在他犹豫的时候,驿站门口的顾宜修又朝着这边招了招手,然后径直走向了驿站旁边的一片小树林里。
正是深夜,小树林里漆黑一片,顾宜修的身影进入其中,很快也就消失不见。
燕离拧眉想了想,悄无声息的自树上一跃而下。
“主子?”
魏襄猛地惊醒。
“无事,”燕离道,“我去那边……”
说到这里顿了顿。
魏襄先是一怔,然后恍然大悟。
他自以为猜到了燕离想做什么,道:“主子,您放心的去吧,这里属下一定会盯好的!”
燕离站在树下看了魏襄一眼。
他总觉得,魏襄在想什么有味道的事。

借着月光在大地上留下的阴影,燕离很快就来到了顾宜修消失的那片小树林里。
在外面顿了顿,他抬脚踏入其中。
才往里面走了几步,耳边就传来一声熟悉又陌生的轻笑。
“三殿下……”
“长大了啊!”
一句“长大了啊”,便成功将燕离的思绪拉回到多年以前。
那时的燕离不仅得景和帝喜爱,也有生母护着,丽妃为了他能够有足够的实力自保,还特意求了景和帝的应允,让他随着立下无数战功的顾宜修习武。
在年少时的燕离眼里,顾将军不仅武艺超群,还极喜欢逗弄他。
顾将军最常做的事就是以自己的武力欺负他,欺负完了还不忘说上一句“小家伙别灰心,等你长大了就可以欺负回来了”。
只不过,顾将军没等到他长大,就“战死”了。
时隔多年,再听到这样一句“长大了啊”,燕离一时之间颇有些恍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
好半晌,他才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您……怎么知道的?”燕离问。
虽然他问得有点没头没尾,却并不妨碍顾宜修第一时间领会到他的意思。
黑暗中,顾宜修轻笑一声。
“我代表西离女帝出使大安朝,皇上还想看到我平安进京呢,为了确保我能完好无损的抵达京城,自然会遣人前来护送。”顾宜修道,“既然如此,来的就一定会是三殿下了。”
燕离看不清顾宜修的脸,却能听出他声音中的笃定。
他沉默了一会儿。
好半晌,才再次开口。
“老师,”燕离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一年,从丽妃失踪开始,燕离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是他,顾青秋亦是如此。
而一直到现在,关于当初的事,他和顾青秋也只是经由猜测才知道了其中一些。
哪怕他们早已不再是当初经历剧变无所适从的孩子,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想探个究竟呢?
听到这个问题,顾宜修沉默了。
他往燕离所在之处走了几步。
两人隔着一步之遥相对而立。
树林里很暗,但两人都是耳聪目明之人,眼睛适应了之后便也能隐约视物。
顾宜修抬起手,将面上的银色面具取了下来。
面具下面的那张脸极为俊逸英气,哪怕已经不再年轻,却仍有着十足的魅力,甚至还因为岁月沉淀出来的沉稳持重而更添了几分吸引力。
看到那张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脸,燕离心头微微一松。
不过……
“老师,您的脸……?”
不是说,银面将军是因为面容被毁,这才常年以面具遮面不以真容示人吗?
顾宜修摆了摆手:“我都因为皇上的一句话抛妻弃女远走西离了,难不成还要连这张唯一能证明我身份的脸都要毁了吗?”
在西离崭露头角之后,最初还有人怀疑他的来历的时候,他都是特意易容成一脸伤疤不能见人的样子,等到他渐渐站到了高位,便也就再没有人敢伸手掀他的面具了。
回想起这十几年,顾宜修也不由叹息一声。
他问道:“我夫人和青秋……她们这些年还好吗?当年夫人给青秋添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越往后面说语气就越是急促。
这十几年来,他能克制住自己的思念没往家里去信,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思念家人了。
此时见着燕离,又哪里还能忍得住?
燕离沉默。
顾宜修不自觉地拧起眉头,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她们过得不好?”
燕离一时不知要从何说起,好一会儿才道:“当年……”
他将当年之事说了一遍。
顾宜修两条剑眉几乎都竖了起来:“孙贵妃……她竟然敢!”
怒过之后,心头便充斥着悲。
“夫人……”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顾宜修与顾怡自幼相伴着长大,早在还未识情之滋味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认定了此生会相伴在彼此身边绝不分离。
他们之间有亲情,有爱情,又更甚于亲情爱情。
顾宜修从未想过他们会被死亡早早分开。
一时之间,悲从中来。
“是我的错……”
他的心里充斥着悲伤,却又因为不能弄出动静而只能生生憋在心里,其中的痛苦与悲怆,让人十分动容。
燕离等到看够了顾宜修伤心痛苦的模样,这才淡淡地道:“哦,我的话还没说完,顾夫人跌落山崖之后侥幸保住了性命,为人所救之后还机缘巧合之下找回了亲生父母,得以与家人团聚……”
顾宜修:……
他悲伤的情绪都不连贯了!
但很快,他也就忘了这点别扭,只为着顾怡的平安而狂喜。
“这就好,这就好……”他喃喃道。
只要顾怡平安就好。
“老师,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燕离看顾宜修一眼,“顾夫人虽然与家人团聚了,却因为伤重及生产大伤元气,从而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与青……顾小姐失散十几年。”
顾宜修面上的喜色渐渐消失。
燕离继续道:“可怜顾小姐啊,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只有荣嬷嬷和大伯一家照拂着,等到适婚年龄嫁给了早早定亲的宁远侯,这宁远侯却是与表妹勾搭上了,两个人在宁远侯夫人的寿宴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了顾小姐莫大的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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