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歇—— by计尔
计尔  发于:2024年06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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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电话,是陆嘉泽。”
她把手机递过去。
段宵一手接过电话, 另一只手还拎着她那件没挂上去的内衣。
他青筋虬压的手背和纯白色内衣相衬着,骨节分明的长指浸在日光里, 也正覆在轻薄海绵上摩挲。
大白天的,显得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夏仰看得羞赧,想去拿回来自己晒。
他却扬高了手臂顺势躲开,面上不动声色还在听电话对面讲,时不时应几句:“嗯,先不联系他们。”
夏仰跳了几下也没抢回来,“仇视”地盯着他。生气地鼓着腮帮,揉了揉因睡太久还没恢复成外双的眼皮。
她本来就刚睡醒,少了平日里那股清泠泠的疏离感。
头发毛茸茸又乱糟糟地炸了几根呆毛,卷翘的眼睫毛都被晨曦染成金黄栗色,惺忪睡眼没完全睁开。
段宵望着她那愤怒小狮子般的表情,被逗乐,闷声笑了几句,不忘回复对面:“没有,挺棘手的。不是笑你。”
是在笑她。
夏仰磨了磨后槽牙。
看着自己那件可怜的内衣被他捏得快变形。
段宵手刚放下来,见她来拿又扬高,就这么逗她玩了几分钟,把一心二用贯彻到极致:“可以…并购方案做好了吗?”
夏仰看出他的恶趣味。
没走,但也没抢了。
等他一挂电话,她就扑了上去:“还给我!”
手机放进兜里,段宵抬起空闲的手搂住她清瘦腰身,捏了捏,语调狎昵:“一大早就投怀送抱?”
“不要脸。”
夏仰瞪他,把内衣抢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平时看她晒多了,他居然还知道提前用小夹子固定,夹在了海绵上。
段宵就这么大剌剌地靠在栏杆上,看着她晾晒。
她肌肤又生得白嫩,胸形可口,像水蜜桃。不算大,也幸亏不大,否则跳古典舞会很吃亏。
夏仰只觉得他的注视让她如芒刺背,晒好后,硬着头皮问:“为什么一直看?”
他吊儿郎当地回答:“太久没碰,熟悉一下尺寸。”
明明也才一个月不到。
夏仰别扭又小声落下一句:“我看你是嫌小吧。”
她不是没听过一些恶臭男生在背后对她的评价:漂亮是漂亮,可是胸太小。
但学古典舞的,又能有几个胸大。
段宵听清了她的嘀咕,笑得肩背直颤:“我没那癖好啊。”
这个年纪的男生凑一块免不了聊这些,就算现在不聊,初中、高中时期也一定讨论过。
Z世代日漫风靡,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青少年的审美观。陆嘉泽就因为爱看《海贼王》,现如今对挑女友都有着大胸细腰的评判标准。
但段宵对这些真没讲究。
他年少启蒙的梦里只出现过夏仰,她就是他的全部标准。
夏仰当然不清楚这些,也不信他的话:“可你经常…”
他打断她,很不正经地说:“别讲了,我硬了你又不负责。”
她张了张嘴,红着脸憋住话头。
段宵知道她这个样就一定在心里骂,也就看着乖,爪子都藏着呢。他把人扯到身前:“在偷偷说我什么坏话?”
“没有,就是想起一句话。”夏仰抿抿唇,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见过的人形形色色,段宵最色。”
“我当你在夸我。”
他厚颜无耻地哼笑了声,手捏着她下巴抬高,强势的吻落了下来。
她皱着眉,脑袋一个劲往后仰,可躲又躲不开:“唔…别亲,我还没刷牙…”
段宵亲着她唇角,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早上医院那边发来了消息。”
夏仰一听,停了躲他的动作,有些欣喜和不敢相信:“是找到合适的捐赠者了吗?”
“对,是这一年里配型最成功的一次。”段宵看着她眼里的期待,缓了缓,“我约好了时间,等温云渺高考完再去做移植手术。”
高考在明年6月初,还有半年多。
她心里一块沉重的大石头要放下了般,想哭又想笑。眼眶已经激动地红了,连连说了几句“好”:“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段宵唇边的笑意收敛了些,淡淡地“嗯”了一句。
吃过早饭,段宵急着回去处理事情,先开车回去了。他是高能量又高效率的高阶玩家,仿佛永远不会累。
他本来想带夏仰一块走,但夏仰还想陪温云渺吃个午饭。
在家待到中午,她去了温云渺的学校附近一家韩式烤肉店等她。高三的午休时间紧,夏仰提前点好了两份烤牛肉和石锅拌饭。
温云渺跑进来时,服务员正好上餐。
夏仰把倒好的水杯给她递过去:“怎么跑这么急,早上几点出去的?是段宵送你的吗?”
温云渺身上还穿着校服,把眼镜摘下来,喝了口水:“7点,上早读,6点半出门。”
她愣了下,想解释自己为什么没睡在沙发上:“我…”
“姐。”温云渺没让她找借口,直言道,“我昨晚就,知道了。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夏仰低眼,咬了咬唇瓣,没说话。
但温云渺已经猜到了,她天真地以为段宵只是姐姐身边有待考察的痴情追求者。
可现在看来,段宵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温云渺的母亲在她十五岁时去世,就在这同一年,夏仰父母也相继过世。
当年夏家几个亲戚来操持了后事,商量了下,夏家的大姑愿意领养夏仰直到她成年,却不愿意多养一个非亲非故还带着病带着债的温云渺。
因此,她算是被夏仰养活的。
夏仰长得好看,年轻家贫,几年前就一直有爱慕者开出各种各样的龌龊条件。
“姐,对不起…我以为,他不一样。”温云渺觉得自己愚蠢至极,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意。她艰难地说,“我从来只想着,我得到了什么。却忘记你、你要付出什么。”
和段宵的关系突然被这样摊在了台面上,夏仰觉得有些难堪,却还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你想得那么乱七八糟,他人又不差。”
温云渺看着她:“是不是,我妈妈的债?”
温母当年患上肝癌,治病借了亲朋好友不少钱,亲缘也是这么断的。如果没有她们,夏仰就算是一个人也会过得很自在。
夏仰避重就轻道:“那笔钱快还完了。我月底有个比赛,拿到奖金就能全部还完。”
温云渺的指甲刻进了掌心:“我回去,把他买的冰箱,退了。”
这话说出来实在太幼稚,也太小家子气。
可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不用,我给他买双鞋就还回去了。”夏仰叹口气,摸摸她的头发,“我不想骗你,说些我和他两情相悦的鬼话。但你放心,我过得很好,他对我也很好。”
“姐,等我,再长大一点。”温云渺的眼泪落下来,伸手抹开,“我会、会努力赚钱。”
夏仰笑着应:“你还是先好好准备高考吧,我也给你准备了毕业礼物。”
她抬起泪眼汪汪的脸:“什么礼物?”
“考完就知道啦。”夏仰语气温柔,“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快点吃饭,待会儿还要不要去睡午觉了?”
吃着饭,温云渺忿忿地冒出一句:“我讨厌他!不要他,来家里了。”
夏仰眼神黯了点,声音放轻:“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说,我们…没资格讨厌他。”
不管段宵索要了什么。
但至少,她们确实是受惠的一方。
比赛在即,期间导员来找过夏仰确认请假的事情。因为比赛地点在申城,但月底没假期。
从练舞房出来,夏仰恰巧碰上了林望。
他那腿上的石膏已经拆了,活蹦乱跳地跑来她面前:“学姐!好久没见到你。”
夏仰看了眼他的腿,如实道:“最近是有点忙,你怎么跑来这边了?”
艺术部的教学楼和经管、金融系一南一北。
按道理来说,他俩总不能是偶遇。
林望也不找理由:“我就是来找你的。前几天也来了,但你在练舞,我没好意思打扰。”
“找我干什么啊?”
“我知道你忙着准备比赛,但你也不用把我拉黑吧,我加上你之后都没发几条信息呢。”
夏仰诧异:“我拉黑你干嘛?”
她边说,边拿出手机解锁,可发现黑名单里果然有他的账号。
林望委屈巴巴:“你还说你没有拉黑我!”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进的黑…”她操作着把他放了出来,话说到一半却停住,在一瞬间里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见她止住话,林望也将心里的怀疑问出口:“是不是段宵学长拉黑我的?”
不是她,也只能是他了。
林望不满道:“就算是谈恋爱又怎么样,凭什么控制你的社交自由?别说女朋友了,他甚至都没有把学姐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对待!”
夏仰欲言又止,注意力被跳出来的消息拉回去。
【宵】:来吃晚饭。
他发来了一个在酒吧街那边的地址。
夏仰回了个“好”字,抬起头:“我把你放出来了,我先走了。”
“去哪啊学姐?”林望跟在她身侧,提议道,“这个点不是正好吃晚饭吗?”
“你找别人吃吧,我有约了。”
“跟学长吗?”
“嗯。”她转过头,神色认真地说了句,“如果以后是约饭的事,也请不要再找我了,怕他误会。”
林望:“他误会又怎么样?”
“会生气。他生气的话…对我来说会很麻烦。”
说完,夏仰就走了。
林望怔怔地望着女孩清薄的背影,心里疑窦更重,喃喃:“真的不像在谈恋爱啊。”
暮色酒吧开在闹市之中,现在还没天黑,里面的客人倒也不多。舞台那有个小乐队在试音,几个人聊天声音很大,一进门就能看见。
弹吉他的是个挺漂亮的女生,红唇大波浪卷,发尾有几缕染了蓝色,一身穿得很贵。
夏仰会注意到她,是因为她身上那件外套的款式和牌子并不常见,段宵也有一件同款。
但也只是多看了这一眼,京州从来不缺有钱的公子小姐。
她才打算抬步往里走,就忽然被一个端着酒杯的男生撞上来:“哎哟,不好意思,没事儿吧?”
那男生人高,酒杯直接撒在她的胸口。
入冬冷,但室内暖气高。夏仰进来时就脱开了外套拿着手上,被这么一洒,里边儿那件内搭薄毛衣都隐约透出来。
她皱眉正要把外套穿上,男生嬉皮笑脸地拉住她胳膊:“这边洗手间都有配吹风筒,我带你去整理一下?”
夏仰:“不用了,我自己会去。”
她示意他把手放开,男生却跟听不懂暗示一样,还在拉她。语气听上去很抱歉,但这调情般的拉扯间更像是故意骚扰。
“怪我不小心,我要负责的,还是我帮你吧。”
“我说过不用了,你能先撒手吗?”
她不悦的声音提高了点,那边舞台上的吉他声也停下来,朝他们这个方向看。
“卢松!你在干嘛呢?”
周栖曼从舞台上跳下来,大步走过来。
夏仰趁这个机会甩开了男生的手,把外套穿上,头也不回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
“栖姐。”卢松想追已经来不及,只好转身。挠挠后脑勺,傻气地笑笑,“不小心把酒洒人女孩身上了,想带她去整理一下呢。”
周栖曼看破不说破,伸手锤他一拳:“你啊你!看上了吧?”
卢松玩味地望着洗手间的那条走廊,说:“看着有股拒人千里的傲,挺有挑战性。”
“喜欢也等下次再玩啊。”周栖曼警告地指了指他,往楼上包厢走,“今天阿宵还在。”
“得嘞!”
夏仰在洗手间把毛衣吹干,照着段宵发来的地址走到了二楼的1号包厢门口。
正好来送餐和酒水的服务员就在她前面。
因此门开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她。
还是在玩花牌的陆嘉泽回头瞧见,喊了句:“夏仰妹妹来了,杵门口干什么?进来啊,阿宵刚被老板喊去旁边调酒了。”
段宵是这熟客,和酒吧老板是朋友,时不时会调几杯酒作为夜场的新口味。
他这么一说完,包厢里其他几个人也往她这看过来。三个男生是他们圈子里那一帮兴趣相仿的太子爷,都是熟脸。
但是,夏仰视线落在了那个叫“卢松”的男生和刚才弹吉他的那个女生身上。
他们居然是段宵的朋友。
其他几个男生倒是面色如常地和她打了招呼。
卢松撇开视线,脸色微变,低声问旁边的陆嘉泽:“她是段哥的妞儿?”
“是啊,就一直带在身边那个,叫夏仰。”陆嘉泽看着他有些惶恐的表情,笑了,“怎么了这是?”
“有点误会。”周栖曼打着马虎眼起身,简单三句话概括,“刚才小松在楼下撞着她,不小心把酒洒她身上了,还没来得及赔礼。”
卢松接收到她的暗示,连忙点头:“对对,是我眼瞎,没看到人就撞上去了。”
他解释完又看向门口,笑得有些谄媚:“夏仰是吧?我自罚一杯哈,别生气!”
说着,就端起边上一杯酒给闷了。
几个男生在一旁起哄地笑嘻嘻说“小松真男人!”
陆嘉泽一听就这小事儿,看向夏仰,无所谓地朝她说话:“过来啊,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个叫卢松…这位是周栖曼,跟我们一样喊栖姐就行。”
听着语气熟稔,像是认识很久了。
夏仰站着没动,淡着一张脸睨向他们这一块的人,也对“周栖曼”这个名字有了点记忆。
在地上捡避孕套那个,段宵骂过她有病。
而周栖曼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女孩扎着丸子头,几撮零散的碎发落在颈侧,高瘦气质好,像只白天鹅。五官纯又娇,精致秀气的脸,神色间却有股不自知的疏冷感。
确实和卢松说的那样,看上去就挺有挑战性。
段宵是一眼锋利,她却是一眼柔和清艳。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也不知道怎么处到一起的。
这倒不是周栖曼第一次见到她,上一次回国意识到段宵身边有人后,她就找陆嘉泽打听过。
知道是个京大的舞蹈生,也看了眼她在学校官网上的跳舞视频。
但见到真人,还是有些被惊艳到。
各怀鬼胎的思量间,门外有人进来了。
是段宵。
看着背影认出来人,段宵揽上她肩往身前带,勾颈问了句:“刚来?饿不饿?”
一群人都在看着,他也从不收敛这份亲密劲。
周栖曼神色微顿,下一刻又扬起个调侃的笑插话:“她刚来,菜都上了,就等你过来一块开吃了。”
卢松紧张地看着他们,生怕夏仰把刚才在楼下的事儿给说出来。他们这一圈人背景都不差,但对段宵多少都有忌惮。
但夏仰还没开口,周栖曼倒主动提了一嘴,轻描淡写的开玩笑语气:“刚才小松不知道夏夏是你的人,差点得罪了她。”
段宵搂着她进去坐,看过去一眼:“什么?”
“我下楼端了杯酒,没留心撞到嫂子。”卢松哪敢让他知道刚才差点泡了他的女人,避重就轻,拿起喝空的酒杯晃了晃,“已经自罚一杯了。”
段宵看着夏仰没什么反应,握过她指尖玩,慢悠悠道:“一杯哪儿够?”
卢松一听他这话,赶紧对瓶吹了一大半。喝得猛了,打了个酒嗝,再次道歉:“嫂子真对不起,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眼瞎的计较!”
“好了好了,也就夏夏人美心善。”周栖曼唱着双簧。这圆场打得特别丝滑,也显得大气,“大家伙儿都过来吃饭吧。”
楼下那事儿就这么翻篇。
这种情况,夏仰也懒得再继续追究。
听他们聊天间,才知道今天是给周栖曼庆贺开了间录音棚小工作室,几个老朋友才在这里组了个饭局。
她虽然在伦敦读书,但临近毕业,回国也勤快,一有假期就往回飞。
酒过三巡,佳肴减半。
段宵停下筷子,在那剥了个橘子,一瓣橘肉往旁边塞过去。夏仰咬了一口就皱起脸,推开说“酸”。
他乐得把牛奶给她端过去,把她咬剩下的那瓣橘肉丢进了自己嘴里。
周栖曼余光看着他们的亲近程度,心里思绪万千。段宵这洁癖的少爷脾气,居然也会这么伺候人。
她面色不改地问:“夏夏没怎么动筷子,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整顿饭吃下来,夏仰一直在吃菜,还是过了茶水去油腥去辣咸的,其余时候就是在吃果盘和沙拉了。
同是女生,当然知道这得要多大的魄力。
段宵拿着餐巾擦了擦手,是了解的语气:“她要比赛了,得控制体重。”
“我听嘉泽说你是学舞蹈的,我有个认识的朋友也在你们京大。叫叶妍妍,你认识吗?”周栖曼说,“不过她比你大一届。”
夏仰抿了口茶:“认识,叶师姐是上次校内选拔赛里的第二名。”
荷花赛不限年级,大一到大四都能参加,但代表学校比赛的个人舞只有一个名额。
因此前段时间,校内舞蹈系开展了一次选拔赛。
“我朋友的专业能力是不错,以后多半能当首席。”周栖曼笑笑,没反应过来地多问了一句,“那第一名是?”
夏仰看着她,微微勾唇:“第一名是我。”
空气凝滞两秒钟。
一边的段宵听着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饶有兴致地捏了捏夏仰的脸:“这么能耐。”
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夏仰也就表面上看着温柔软糯,但跳舞就是她的统治区,她在这话题上从不落人下风。
“见笑了啊,我家这个不怎么谦虚。”
段宵嘴上是这么说,但在场的谁听不出来他那骄傲劲。
陆嘉泽第一个看不惯,笑着骂道:“行了啊你,又不是你跳舞拿第一!”
“嫂子牛逼!来来来,敬嫂子一杯。”
“又漂亮又有魅力,是我段哥高攀了哈哈哈。”
都是一群在家族长辈间里练就出来的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席间穿插着一群大男生们半真半假,半恭维的揶揄笑声。
饭吃完,服务员来收桌。他们还在玩牌,又说待会儿要去楼下听周栖曼的乐队唱几首歌。
夏仰中途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后,听见走廊墙角那的声音,脚步顿了顿。
“多亏刚刚栖姐你帮忙,我真怕那姑娘跟段哥告状…他那脾气,我怕是今晚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卢松心有余悸。
周栖曼在抽烟,轻笑了一声:“下次机灵点儿,阿宵身边第一次留着个女孩儿。”
卢松不以为然:“你还真以为是谈对象啊?我私下问了他们,都说他俩不算是正儿八经地谈…等段哥新鲜劲过掉,俩人自然就吹了。”
“真的假的?”
“真的啊。”卢松笑着说,“还是你说话有用,毕竟你算段哥初恋吧?当初你要是没出国,青梅竹马,一段佳话啊———”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别提了。”周栖曼听着他这句话,摁灭了烟。不甘的情绪散开了些,“大家都多大了,现如今身边也各自有人陪。”
他们回了包厢里,夏仰才从洗手池那走出来。
她闻到走廊的烟味,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没想到周栖曼突然又走回来捡起了落在过道垃圾桶上方的打火机。
两个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都没先说话。
周栖曼也在想她刚才有没有听见他们聊天,礼貌性地笑了笑。
有人在身后喊了句夏仰的名字。
她回神转过头,看清那男人的脸:“祁先生?”
是机构那位为了女儿来学古典舞的祁元明:“巧了在这碰上你,和朋友吃饭呢?”
“嗯,吃完了。”夏仰把包拎好,看了眼周栖曼故意磨蹭的背影,淡声,“正准备走。”
“回学校吗?我送你一程吧,正好要经过那边,也有点事儿想找你说说。”
“那麻烦您了。”
夜幕低垂,道路上的车灯像一片绵延点点的红海。
夏仰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发送了信息过去。大概是今晚摄入碳水超标,她有些过于饱腹,魂不守舍地看着车窗外面。
彼此都刚吃完饭,祁元明怕开空调会闷,打开了点车窗:“夏老师啊,跟您商量一下,下周要去隔壁市出差,课上不了了。”
夏仰点了点头:“好的。”
“你怎么一路上闷闷不乐的?”
“我在想‘初恋’。”
祁元明“啊”了一声:“你失恋了?”
“不是,我没有喜欢的人。”夏仰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记得这一句,若有所思地说,“只是在想‘初恋’是什么感觉,是不是都很难忘?”
祁元明看她也才19、20岁,没想太多,闲侃道:“当然了,初恋很美好的,我初恋就是我前妻。离婚两年多了,我还是忘不了她。”
“这么喜欢,那为什么还…”
“她要走,这两年来我都快因爱生恨了。”
祁元明轻描淡写笑着说了这几个字,就终结了这个话题。
【宵禁】:我吃饱了,先回去了,你慢慢玩。
夏仰这条信息发过去的时候,周栖曼正提起:“阿宵,夏仰刚才和一男人走了,是你也认识的朋友吗?”
段宵合上手机,低眼点了支烟。
青白烟雾从唇边溢出来,笼着他英挺的眉骨,狭长眼尾恹恹地收拢,男生嗓音里裹着酒液的懒慢:“她跟我说了。”
周栖曼看着他表情,却又好像是在不高兴,试探地问了句:“她是不是不愿意和我们一块玩啊?我听嘉泽说你和她…”
段宵最不喜欢听别人说夏仰不愿意跟他,眸色渐冷,不耐烦道:“管好你自己,少打听我和她的事儿。”
周栖曼脸色一白。
她在十四岁时就认识他,对他这些年的变化也都看在眼里。
他早已不是在初一那年被接回段家的混小子,羽翼越丰满,年少时的张扬狂妄也更甚。
以前还能多说上几句话,可从她高三那年转去英国后,接近他就越来越难。
他们之间,好像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段宵这酒喝到了近十点才回来,他下意识认为夏仰已经回了学校,进屋后开门的动静也大。
直到客厅那的灯亮了起来,趴在沙发那看电影的夏仰眯着眼朝他看过去,一脸“你是不是吃了炸药”的疑惑不解。
她换了冬日里的睡衣,是件卡通版的垂耳兔款式,帽子上两只耳朵垂下来,看着脆弱又纯洁。
段宵拧着眉:“你怎么在这?”
夏仰也皱眉,撑着脸反问道:“那我走?”
“你走一个试试。”他扑过来,半压在她身上。嗓音被酒液灼得很沙,低声道,“今晚怎么这么乖,还在家里等我回来。”
她仰了仰脖子,辩驳道:“我不是等你,我在看电影。”
段宵完全不听自己不满意的话,炙烫的呼吸埋在她锁骨处,手掌拦着她细腰。
夏仰一向对喝过酒的他难以招架住,推了推:“你先起来,我给你煮了醒酒汤。”
他本来就是虚压着,被她这么一推就躺到了沙发上。瞥见她正在看的电影,是达伦·阿伦诺夫斯基的《黑天鹅》。
平时天天练舞还不够。
看个片都得挑个和跳舞有关的。
等夏仰再回来时,端了碗醒酒汤给他。
段宵喝了小半碗,放在茶几上,又去缠她:“给我灌的迷魂汤么?”
鼻息相贴,吻胡乱落下来。夏仰脑袋发空,不明所以地问:“什么、什么迷魂汤?”
他埋在她脖颈,捏住她睡衣帽子上的兔耳朵,哑声笑:“小兔子,勾得哥哥魂都没了。”
夏仰捂住他嘴,一点也不想听他浑话连篇,又被他圈着手带着往下,咬着她唇说:“握紧点。”
“我不行。”
她声音低如蚊蝇,脸热得快要烧起来了。
段宵笑得混里混气:“用两只手啊宝宝。”
后半夜她被折腾得够呛,段宵的酒意倒是全无。他穿着浴袍,从客厅收尾回来,看见已经洗过澡睡着了的夏仰。
她有抱着东西睡觉的习惯,半张脸被头发盖住,蝶翼的脊骨瘦得很明显,圆润白皙的后脚跟搭在被子上。
气息缓缓的,一起一落。
段宵把她头发扫开,丢开她手里那只玩偶熊,凑近把手臂塞过去让她抱着,把被子轻轻往上拉。
卧室关了灯,只留了地毯上那盏橘色小灯。
他盯着她睡颜片刻,蓦地想起大一上学期的某个晚上。
那天是夏仰参加她们舞蹈社的社团聚餐,一群人喝得大醉。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处于一种活跃状态。
上了段宵的车,吐得天昏地暗。
那天京州下了场小雪,道路两边的行道树枝叶上都结着冰雾。外面冷,宿舍又没人照顾她。
那会儿这套公寓还没正式交房,虽说她已经答应跟他,但两人还处于一种互相在较劲儿的冷战期,更亲密的事也没做过。
段宵给她导员发了条请假回家住的消息,把人带去酒店里。
他在浴室外面打电话找人送衣服,夏仰在浴缸里面闹翻了天。等他一推开门,就看见她衣服也没脱,正把脑袋埋在水里头吐泡泡。
听见门口动静,夏仰费劲地睁开眼朝他看过来,睫毛上也沾着水珠,喊了他一声:“段宵。”
段宵看着满地瓷砖上被她凫出来的水,皱眉,给气笑了:“喝成这样还认得我?”
她很乖地点头,问道:“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干嘛?”
“我的手不听话了。”她醉得根本没有耐心,烦躁地扯了扯上衣扣子,“解不开,我想洗澡。”
段宵喉结一紧,下颚线绷着。走近她,半跪着浴缸外面和她对视:“你要我帮你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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