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人似乎是忍了好一会儿,那张英俊的脸突然凑近来。
夏仰一下闭上嘴,看出他下一秒的意图,脑子很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可是没用,男生的吻顺势落在她手背上。
他气息热,烫到人心口发麻。
“说啊,继续说。”段宵哑着声,不以为耻地威胁道,“你说一句,我亲一次。”
午后有风, 少年身后的榕树叶片被吹得哗啦啦响。
他无赖得坦坦荡荡,还半点不讲道理,手固定住夏仰的肩膀让人动弹不得。
夏仰捂着嘴巴的手背碰到他唇瓣, 一双漂亮的眼睛惊得都瞪大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接气得抬腿踹他。
段宵也不躲,本来就理亏,还笑着问:“亲你手只要挨一脚,那亲别的地方呢?”
她被他的厚颜无耻打败, 憋出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怎么还骂人啊小夏同学?”段宵被她逗得不行,指尖捋了捋她额前碎发,“手放下来, 不亲了。”
夏仰不信:“真的?”
他保证地点头:“真的, 骗你我是狗。”
她腹诽。
你本来就是。
手放下来,才感觉到她刚才捂得有多严实, 脸颊那压出了指痕的红印子。段宵伸手过去想摸摸, 立刻被她打开。
他把那只手乖乖地背在身后:“谁才是暴力狂?我都挨你好几下了。”
夏仰不满地看他:“离我远点, 你能不能不要每天都想这么下流的事情!”
“我想什么了?你怎么一下给我扣这么多帽子。”段宵松开攥着她肩膀的手,垂眸,“晚上跟我们一起去吃东西?”
“不去。”
"理由呢?你今晚不用练舞。"
他早把她晚自习去舞蹈室的时间都摸透了。
夏仰:“我有其他事, 我约了班长。”
段宵眼睛微眯起:“约他干什么?”
想到他上回和陆嘉泽一块笑自己, 她不情不愿地告知:“他说帮我补数学。”
“我补不比他有用?”
班里人都知道班长是万年老二, 只要有段宵在, 没人能越过他拿第一。
夏仰低着眼睛不看他了, 嗫嚅道:“还有物理、英语…”
段宵看出她的不好意思,唇角牵动忍住笑。躬身, 偏头看着她问:“他能补,我不能补?你不会的, 我都会啊。”
说到这,他还自我肯定道:“爷和你果然天生一对。”
夏仰不会的,他全都满分。
老街那家烧烤摊很受欢迎,傍晚时分,店里已经不少人。好在陆嘉泽他们那群人常来,订位置也订得早。
老板把他们一大桌子人挪到了街边那棵大槐树。
木质大圆桌上摆满了各种烧烤、海鲜,鱿鱼在铁板上发出滋溜滋溜的油煎香味儿。
陆嘉泽身边朋友多,还喊了几个外校的女生,所以夏仰过来时也并不突兀。
只是,段宵就坐在她边上。
难免不让人对他俩的关系浮想联翩。
夏仰的朋友一直不多,以前初中毕业写同学备忘录时,她甚至还写过自己最好的朋友是表妹温云渺。
毕竟自己从小学跳舞,和学校里的文化生没什么接触机会。班里的其他舞蹈生,像她这样会在课余时间去兼职的也没几个。
一来二去,已经习惯了孤独。
只是今晚不一样,她第一次体验到了一群人玩在一块的热闹。
和段宵关系最好的是陆嘉泽和裴魏一,两个人聊起天来完全没底线,谁的玩笑都开。
划拳、喝酒、拿筷子敲碗玩大合唱,桌上一大半人都跟着闹。
后来陆嘉泽从店里捞出吉他,在那唱情歌:
“最后还是迷上你的眼睛,这一次我不想再去逃避。
把你的想法全部全部tell me,结果最后只有你就别再怀疑。
可我还是迷恋你的味道,没有你在我都不想睡觉~”
“再来一首!”裴魏一砸了颗花生米过去,笑着说,“唱好了,大爷还有赏。”
夏仰看着他们耍宝,也被逗笑。
盘里多了串从茶水里过了一遍的香菇,她转过头:“不要给我夹了,我吃饱了。”
段宵看着她宽松校服下的薄削骨架,轻皱眉:"就吃这么点啊。"
和她相处这么久,他也算摸清楚了她的饮食习惯。
夏仰看似这么独立的一个人,其实很不会照顾自己,从她不怎么处理脚背的陈年旧疤就能看得出来了。
她极少吃早饭,大多时候是靠饿着和节食,经常练着舞犯低血糖,然后用白开水和含糖量低的零食充饥。
因为艺考快开始了,她对自己的身材管理也更严格。
桌上又拎来一打啤酒,冰镇过的,瓶身外面还冒着凉气。在京州的冬日里,也就这群热血沸腾的少年们有魄力喝完一打又一打。
他们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陆嘉泽转着桌中央的那瓶酒,杯口指向了夏仰旁边的一个女生,叹口气:“我猜你也是选真心话,问问你高考想考哪吧。”
那女生想了想:“南方吧,想去江芜读医科大学。”
段宵听完,反过头来问夏仰:“你呢?”
“我又没被指到,干嘛要回答你的问题?”她虽然喝了两杯酒,但还是很有理智地拒绝道。
紧接着,刚才回答完问题的女生转着瓶子,瓶口对准了段宵。
她和边上几个男生会心一笑,直接替他选择了真心话。
“段哥,用四个词形容一下你的心仪对象!”
明明前一个问题还挺正统,到他这就剑走偏峰了。
段宵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想了不到两秒,像是随口说了几个词:“下雨、夕阳、许愿。”
说到最后一个词时,他瞥了眼夏仰:“细腰。”
夏仰眼观鼻鼻观心地充耳不闻,低头把杯子里的酒喝掉了,喝太急,呛了几口。
段宵把手边上干净杯子里的茶水不急不缓地推过去给她。
“噗哈哈哈哈哈宵爷你真是文化人,我只听懂了最后一个!”
“什么东西?我一个也没懂。”
那几个人起哄地笑,又怕吓到夏仰,裴魏一只好直接地说:“阿宵,你干脆说喜欢我这一款得了!”
段宵没说话,轻挑眉,给他竖了个中指:滚。
旁边的陆嘉泽倒是琢磨出来了。
下雨、夕阳、许愿、细腰,这不都是XY开头吗?
他的意思是:夏仰。
这哥,嘴硬到不肯多说一句心仪对象就坐边上。陆嘉泽嗤了声:“搞这么抽象,你搁这儿描绘日漫女主呢?”
“不是日漫女主。”他慢悠悠道,“是我的女主。”
段宵边说,边转着瓶子,瓶口在他想法下如愿转到夏仰那。
她懵了须臾,说:“我想考——”
“没说要问这个。”段宵侧过头,腿突然勾着她椅脚拉近,“和刚才问我的问题一样。”
夏仰差点没坐稳,下意识伸手扶在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小臂上,又听见街边传来一声尖锐的车鸣笛。
她吓得缩手,朝那看过去。
一桌的人也都往那看过去,那是辆中规中矩的白色宝马车,开了两个前灯。
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他们都很熟悉的脸。
是行政主任,罗良琛。
他穿着正式,西装革履打着领结,看起来就是文人墨客般的清雅。像是看不见其他人一般,罗良琛径直望向段宵:“阿宵,你母亲过生日,你怎么在这?”
其他人并不意外他说出这话,他们都是段宵身边的朋友,自然也清楚罗良琛和他的关系。
夏仰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们之间的交流。
比起段宵的任意妄为、将他视若无睹的样子。
罗良琛的语气里居然带着一丝讨好:“少喝点酒,我回去会跟你母亲说你和同学有其他事。”
等他说到这里。
段宵早就把脸转过去了,只留给男人一个漠视的后脑勺。
一旁的陆嘉泽打破尴尬般,率先扬起手上的酒杯:“罗主任,来一杯?”
“不了。你们也都高三了,都注意点。”
罗良琛又恢复成了那副教人的老师模样,谦和地笑笑。
视线扫过这一片学生,也看见了印象较深的夏仰。关键是,段宵的手还捏着她手腕。
夏仰后知后觉地赶紧抽出手来,慌乱地再抬眼,罗良琛的车已经开走。
小插曲一过,桌上也没人再提。
夏仰却忍不住偷偷猜测,他们父子俩的关系看上去并不好呢,难怪在学校也不见得有过什么接触。
或许是因为入赘家庭的父亲一般处于弱势,毕竟现在段家是段宵的母亲掌控大局。
而且,她也有点好奇。
罗良琛这样的卑鄙小人,就算是藏住了当年抛弃妻女的劣根性,也掩饰不了性子里伏低做小的虚伪。
他的孩子却偏偏是傲气凌人、锋芒毕露的段宵。
这样看来,段宵可能更像他母亲一些吧。
树影在月色下摇曳,烧烤摊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生意火热。而夏仰在不知不觉中的胡思乱想里,手边上的那瓶酒已经快见底了。
“还喝啊?”段宵伸手搭在她杯口上。
少年侧过头,观察她脸上微微泛着喝了酒后的绯红色。
他鼻梁很高,额发垂下来半遮着漆黑狭长的眼。气息靠得近,下颌流畅的线条、说话时上下微动的喉结和平直的肩膀骨骼都离得近。
身后是嘈杂的夜市,夏仰只觉得他周遭都被渡上了一圈毛茸茸的暖光。
段宵耐心地看着她失神的样子,笑着问:“酒鬼么你。”
夏仰摇摇头,小声说:“我胃有点不舒服。”
她表情也有些迟钝,看上去有种乖巧的萌态。段宵倒了杯热茶给她,跟哄小孩似的问:“第一次喝酒吗?”
“嗯。”
暖茶入胃,人总算好受了点。
段宵:“在这坐着等我,等会儿带你回去。”
夏仰看着他,郑重其事地说:“嗯。”
段宵看着她这可爱不自知的模样,心口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感。笑了下,捡起桌上的棒球帽戴脑袋上起身。
他去店里面买了单,跟他们说了句要先走。
段宵回来时,正好看见陆嘉泽那损玩意儿在逗夏仰玩:“夏仰同学,你是不是喝醉了?”
夏仰诚实地点头,有问有答:“是的。”
她倒是不像那些酒品烂的,还承认自己醉了。陆嘉泽笑着又问:“那怎么办啊?你一个人怎么回宿舍?”
“段宵让我等他…”女孩揉了下醉醺醺又犯困的眼皮,睫毛眨了几下,“段宵呢?”
“这呢。”
段宵就这么站她身后,等她自己起身走过来。
夏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了下桌角,走到他面前很有礼貌地问:“你会送我回宿舍吗?”
他好脾气地蹲下来,要背她:“嗯,段宵送你回宿舍。”
身后那一桌子人看着他们重叠的身影渐渐走远,笑着聊起来:“这俩谈上了吗?段宵居然追女孩了?”
“早晚的事儿,有生之年能看见我段哥这么喜欢一姑娘,刚才在这桌上端茶递水那劲儿…他对自己都没这么仔细过吧。”
“夏仰有什么不同的?”陆嘉泽想了半天,“我怎么感觉她和栖姐有点像。”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他不就好这一口嘛!我敢说他那前女友曹宛要是不长那样,你宵爷还不见得会帮人这么多呢。”
回学校的那条街道很冷清,大冬天的,小商贩都关门早。只剩下大商场的灯牌还亮着,路上车也没几辆。
这会儿过去,最后一节晚自习正好也快下课了。
神智不太清醒的夏仰在潜意识里还是怕摔,搂着男生脖子,扒得很紧。得亏她穿得多,贴着身也感觉不出什么。
可是呼吸没法藏,女孩子轻柔的发丝落在他颈侧的触感也没法藏。
段宵突然出声:“夏仰,别趁机占我便宜。”
她歪过头,看向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不解道:“我哪里占了?”
“你脸贴着我脖子,好近。”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不是想偷亲我?”
夏仰老实巴交地说:“不是。”
是因为她的脸在酒后变得太烫了,想降降温。
他好幼稚,胡搅蛮缠:“你心里是这样想的。”
蓦地听见“吧唧”一口,女孩有些凉的唇瓣落在了他脖子上。一触即分,几乎快得像错觉。
段宵愣住片刻,把她放了下来。看似是兴师问罪,其实内心汹涌地问:“你刚刚对我干什么了?”
已经走到宿舍楼下,夏仰看着他身后那道门,一字一句地解释道:“如果我想亲你,这样才算亲…刚才那样用脸贴着是不算的。”
他被她那一套逻辑给气笑,转而又慢条斯理地说:“你知不知道亲脖子也不算亲?”
夏仰沉思了几秒,抿唇道:“你好狡诈,想骗我亲你。”
啧,不好骗了。
段宵看着她那副控诉的神情,把自己那黑色棒球帽反手扣在她脑袋上,一只手捂住她眼睛。
睫毛在掌心乱抖,热息落了下来。
他以一种强势又不容抗拒的力道抬起她下巴,偏着头碰了碰她的唇。本来是想浅尝辄止的,可是又克制不住般含住女孩的下唇瓣,牙尖轻咬了下。
比起惊慌失措的情绪,夏仰那一刻完全是愣住的,直到轻微痛感传至神经。
她看不到,只能推他纹丝不动的胸口。
段宵俯着身,稍稍和她分开些,移开了捂住她眼睛的手:“明天周末。”
夏仰的酒意被臊意代替,红着脸,手背贴着自己的嘴巴,不明就里地看他。
他伸出尾指和拇指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晃了晃手。一边倒着往后走,一边望着她笑:“酒醒还记得的话,打给我。”
第22章 报复
晚修的下课铃骤然打响, 陆陆续续有住宿的学生从教学楼那走过来,脚步声里传着叽叽喳喳的闲聊。
在楼梯间那喊住夏仰的是同一个宿舍的杜珊。
她手里还拿着没做完的模拟卷,笑着看过来:“你帽子怎么戴反了?头发还乱糟糟的。”
夏仰抿着唇发呆的动作稍顿, 愣了一下。在对方指了指她脑袋之后,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头上还有一顶反戴的棒球帽。
帽子攥着手心,隐约能看见帽檐边缘有行金丝线绣的字母:DX。
段宵贴身用的多数都是定制,帽子扣下来时,就仿佛把她也标记上了。
她心绪不宁地用手指摁上去挡着那两个字母, 权当没看见。
好在她拿下来后,杜珊也没认真看出来那是款男生的单品,脸色如常地问:“练完舞啦?今天回来得很晚呢。”
夏仰平时都会提前半个小时回宿舍, 一间宿舍四个人住, 这样可以错过洗漱时间。
她没找理由,直接道:“今晚去外面吃饭了…”
“难怪闻到你身上有酒味哈哈哈。”
杜珊没多想, 只以为她是和那群一块练舞的舞蹈生们去聚的餐。
夏仰头还有些晕, 可是总感觉唇上的触感一直没离开过, 困意也越来越浅,脸上却高温不下。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咬了几下舌尖,试图保持清醒, 随口转移注意力:“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你说我刚过来和梦芦她们聊的?”杜珊左右看了看, 凑近道, “隔壁班那个班花袁莺如, 你知道吗?”
“有点印象。”
赵云滢跟她讲过这个人, 说漂亮但不怎么专心,谈了很多段恋爱。
“听说她最近搞网恋摊上麻烦了, 那个男的让她发照片过去,她发完被勒索了8千块。”
夏仰不懂:“为什么被勒索?”
“你傻啊?他俩搞对象, 你觉得那照片会是穿着衣服的?”
“是这样啊…然后呢?”
“她转了啊!袁莺如家里挺有钱的,她也不在乎这几千块。”杜珊摇摇头,叹息道,“但我们都觉得这男的肯定不止就勒索这么一次,所以在劝她最好报警呢。”
夏仰垂眼,若有所思地点头:“确实是。”
明天不仅是周末,也是高三的月假。平时只有一天的假期,但现在来说就可以连放两天。
住宿生也不用回家,宿管还在学校,食堂也继续供应。
夏仰头一次喝酒,难受到能称为宿醉。她一觉睡到快中午,起来出去吃了个午饭后,给温云渺打了个电话。
高中放月假的时间都差不多。
高三生放了,远在京郊读特殊学校的高一生温云渺自然也放了假。
大姑是夏仰父亲这边的亲戚,当初就没管温云渺。把夏仰从京郊接回来后,也多次叮嘱不让她回去。
“她没爹没妈,还欠着医院的钱,又是个结巴智障…现在有政府社区扶持着!你要是回去送钱送温暖,这个拖油瓶可就会被划分为有家人的那一类了。”
“你自己都没成年,也别惦记你爸妈的存款!现在大姑帮你看着,一分都不会挪用,那些都是我弟弟一辈子的心血啊…他可怜,走得早。将来还要用这笔钱供你读大学,想买房子都只够个首付呢。”
“我们家也不会再多养一个别人的孩子,你那个表妹有她自己的命数。”
这些,都是大姑的原话。
但夏仰始终放心不下,大姑和温云渺是没有亲缘的。可她有,她私下还是会时常打电话问温云渺过得好不好。
隔着电话线,都能感觉到温云渺多开心:“姐…你转学,交到新朋友了吗?”
“有几个吧。”
“真好,我还担心你,不会聊天。”
夏仰笑着说她:“怎么说你姐的呢!你别操心我了,最近怎么样?上次抢你零花钱的那个同学还欺负你吗?”
温云渺顿了下:“没、没有了。”
“真的假的?你不要对姐姐说谎话。”
“他上次,拿凳子砸了我。”温云渺摸了摸自己的腿,磕巴道,“老师…”
话还没听完,夏仰一下就急了:“他拿凳子砸你?什么时候的事儿,砸到哪儿了?”
“嘟”一声,电话已经匆匆挂断。
过了几秒钟,温云渺发了条文字的长信息过来:【他上个礼拜发疯拿凳子砸我,被老师转去另一个班了。离我好远好远,我都没再看见过他了。】
【姐,别担心,我躲开了,只砸到了脚背。就青了一块,快好了。】
说着,还发来一张照片。
女孩白皙脚背上果然有块青紫的痕迹,刚擦过药,像是有好几天了。
温云渺因为结巴和轻微自闭症,又被社区委员拉去测试智商后,就送进了京郊的特殊学校。
这是是由京州政府和企业事业组织的专门对残疾儿童、青少年实施的义务教育机构,学费全免。
虽然夏仰没把这个妹妹当成不正常的孩子对待,可也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看着手机屏幕的照片,有些心酸。
特殊学校里的一些孩子或多或少残疾,有些是心理疾病,像上次抢温云渺钱的那个男生就是躁郁症。
温云渺文弱娇小没后盾,当然免不了受欺负。
都怪罗良琛,他就是温云渺一家一切苦难的源头。
罗良琛,罗良琛。
该死的罗良琛。
夏仰默念着这个名字,一抬眼居然正好就看见了正往校园停车场走的罗良琛。
这个世界真不公平,他那年幼的女儿茕茕孑立,吃着生活的各种苦头。
他却享着比普通人都好太多的福。
当着风光的附中行政主任,开着百万好车,据说还是党委副书记,身份上确实无可挑剔。
“罗主任!”夏仰喊住他,走上前去,“我有事儿想找您…”
罗良琛一看是她,脚步并未停,十分急促的模样:“晚点吧。我现在要去趟曲园,校长和其他老师们都在等。”
曲园是家大酒楼,看来今天是校内职工们的聚会。
夏仰笑笑,目送他离开:“好的。”
看着车影开出校门口,一个不成形的报复想法在大脑里萌动,渐渐落定。
夏仰点开了手机的通讯录,找到了之前兼职当模特的那位摄影师。
曲园酒楼外边儿,一群老师吃个下午茶吃到快天黑。明面上是校内聚餐,实际还是职场上那一套。
京大附中是市里综合实力都在前十名的中学,这里头随便挑出一位教师,都和双一流大学的老师不相上下。
更别说管理层的领导们。
谁不知道罗良琛这位行政主任的来头,仗着那位校董段女士的撑腰。空降两年多,在学校里什么实事儿也没干过。
论学历,他第一学历就是个普通本科,靠着读研才有了个名校头衔。论资历,行政办公室好歹也是学校党政的综合办事部门,还真不是随便能混的。
教职工分配、转正,工资调整和落实贫困生补助是最基本的工作。
可是就上学期,这个罗主任还闹出个幺蛾子。
他把贫困生的补助金放在了给高二年级教师加薪的款项里,后来还是自掏腰包填了这笔亏空。
钱是小事,闹笑话才是大事。
校长和副校长不敢直接得罪段家,但这会儿喝高了,也拐着弯儿来骂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罗良琛又能怎么着,他向来是笑面虎形象。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不是当这种领导的料,也厌恶如今的工作。
罗良琛当年也算高材生,学重工业相关,原以为能有一天大展拳脚。但段姒一个女人能撑起京州私企的半边天,也不是没本事的。
她自私多疑,对财产守得紧。虽然和他结婚,却最讨厌丈夫接触段家的集团业务。
所以才会折腾来折腾去,把他丢进这所中学做校领导。面上过得去就行了,谁还管他在家里的地位怎么样呢。
段姒那时选中他,不就是图他名校生、家底干净、听话好拿捏嘛。
因而罗良琛半生荒废下来,在旁人眼里只落得个“娶了豪门”的好命形象。
喝得满面红光的罗良琛好声好气送走校长一干人,走向自己的车旁,翻着车窗那的代驾名片。
“罗主任!”一道轻柔的女声喊住他。
罗良琛转头看过去。
路灯下,穿着校服的夏仰长发披落在肩侧,高腰牛仔裤裹着少女两条笔直的长腿。
她鼻梁挺翘秀气,苹果肌饱满,下颔尖尖的,眉目很是温软。
有这么一瞬间,罗良琛恍惚地想起了记忆里的一个女人。
那女人算是他初恋,对他一厢情愿又死心塌地,可后来看他快要飞黄腾达,又不甘心地想拖他后腿。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或许是人到中年,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过往联想。
其实夏仰的眉眼细细看,和母亲是像的。大姨和母亲又是亲姐妹,沾点相似也无可厚非。
她不动声色地走近:“罗主任,您喝酒了不能开车吧。”
“我叫了代驾。”罗良琛靠着车门,举手投足间是成熟男人间的儒雅,“你怎么在这?我记得你下午那会儿说找我有事?”
“嗯,期中考试过后不是要开家长会吗?”夏仰有点为难地说,“我没有家长要过来。”
罗良琛打量着她:“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资料上有填监护人。”
“夏冯萍是我姑妈的名字,我只是暂住她家里,她也有自己的小孩要开家长会…”
“你父母呢?”
“去世了。”夏仰抬起乌眸,怯怯道,“可以帮我和班主任那边说一下吗?因为老师说这次会讲到高考报考志愿,必须要有家长到场。”
少女示弱的样子,像春雨里被打湿的栀子花花蕊,柔软又招人怜爱。
罗良琛笑笑:“当然可以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很快,他找的那个代驾过来了。代驾接过雇主的车钥匙,给他们打开了车门。
罗良琛坐进了后座,探头看她:“天黑了,早点回学校吧。”
夏仰迟疑地又喊住他:“知道了主任。还有一件事…昨晚您看见了段宵,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她一句话故意停顿好几下,难免让人生疑。
“我昨晚看你和阿宵处得不错,他很少会靠女孩子这么近。”说到这里,罗良琛让她上车,“他平时不和我讲话的,能和我聊聊他吗?”
夏仰微笑:“好啊。”
罗良琛并没有直接回去,他一身酒气,回去要是碰上段姒,难免又会遭一顿骂。
他早已把“乘龙快婿”这四个字做得极好,司机把他送到了段氏旗下的星级酒店门口。
过了片刻,电梯门打开。
夏仰面色镇定地出了酒店门,手心冒出冷汗,她突然开始往外面那条人行道上狂奔。
急促的呼吸、急需释放的压力随着满头大汗一起挥发出来。
一直跑到了广场上,摆在正中间的液晶大屏正在播放新闻,草坪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撮人。
有带着宠物遛弯的,也有小孩在放风筝,亮着灯的小玩具飞上天又掉下来。
夏仰渐渐稳定好情绪,在这里找到人间烟火的气息。
她点开手机,已经收到了几条消息。
她将对面发过来的文档整个保存了下来,同时也转过去一笔之前约定好的酬劳。
罗良琛。
他就应该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电话骤然响起来,夏仰心尖一颤,看见上面的备注,就一个字:宵。
这不是她输入的,估计是段宵趁她没注意自己打上去的。
下次,她的手机该设个锁了。
铃声一直在响,被摁断又重新打过来。不厌其烦,不肯罢休。
夏仰皱着眉接通:“干什么?”
她语气冲,多少有将对罗良琛的怨气迁怒到了段宵的身上。
但段宵丝毫没觉得哪有问题,语调听上去还挺愉悦:“你在现代城这边?我刚好像看见你了。”
夏仰瞥了眼自己的地理位置,没出声。她有耐心耗着,段宵也有耐心等。
她无可奈何地“嗯”了一声。
男生懒悠悠地撂下一句:“站那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