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 本来喜欢的也不是他这种类型。当初答应他在一起就是在半推半就下, 有点被他迷得昏头昏脑了。
夏仰现在清醒过来,不想再沾染之前的一点麻烦。
这些麻烦里,包括一手策划和收尾的段宵。
但没想到他会直接找了过来, 这是把她查了个底朝天吧, 居然还装模作样地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装模作样的段宵此刻还勾着唇笑, 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戾气, 只微微收敛了些:“不请我进去坐坐?”
夏仰紧握着门把手, 只觉得他有些恐怖。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要关上门。
段宵看出她动作, 伸手挡在那,笑意渐淡:“你真的很不乖。”
他不请自来, 也无所顾忌地往里进。
——“哐当”一声!
一个五边形的塑料果盘突然朝他砸了过来,尖锐的底盘划破男生脸侧,一道破皮后的血痕迅速冒出鲜红血粒。
段宵冷嘶了声,偏了偏头睨过去。
夏仰吓得惊呼了一句,下意识捂住嘴,朝身后出手的人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了的温云渺就站在那,背在身后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水果刀,绷着脸冷静道:“姐,快报警!”
“不是,渺渺你弄错了…”她声音发虚,看向段宵阴沉又带着伤口的脸,“他、他是姐姐的朋友。”
段宵大概是头一次被人打伤,还不能还手。咽下这口气,踱步进了屋里。
家里没有医用工具箱。
夏仰帮他简单地擦了下伤痕,让他先等着,她拿着伞就匆匆出了门。
独坐在客厅的段宵百无聊赖地打量这间屋子,其实一眼就能看完。家具很少很旧,扫视的地方也乏味可陈。
茶几上摆着几本书和作业本,是高一年级的。
名字写着:温云渺。
主卧那道房门悄悄打开,温云渺脚步很轻,走到客厅里看向在沙发上闭目仰躺的男生。
他明明才被她袭击过,却一点也没防备地睡着了。两条长腿一收一放,大剌剌地坐在这。
头稍仰着往沙发背上靠,露出修长冷白的脖颈。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割破他的喉咙。
似乎是头顶的灯光太刺眼,段宵伸手搭在眼皮上遮了遮。余光扫到另一道身影,懒声问:“你站那干什么?”
温云渺戒备地看着他。
刚才她出来时没听见他们说话,只看见夏仰要关门却被他强行推开的动作,本能地对他没好感。
虽然夏仰说了他是朋友,但她仍然有些谨慎地盯着他。
他脸上挂了彩,却不狼狈。五官极具攻击性,那道血痕在冷白肌肤上,甚至透出股病态邪肆感。
也许因为有些人就是生得与众不同,举手投足之间都展现出了每一寸骨骼里的矜贵。
是和她们不一样的人。
温云渺低眼,指着他手上那本周记:“我的,你,放回去。”
“ok。”段宵把刚看过的本子放回茶几上,丝毫没有藏着点自己偷看过的行为,侧过头就问,“为什么你姐在你周记作文里发烧3次、摔破脑袋4次、背你去医院7次?”
温云渺赧然地挠了挠颈侧,被他一句话给攻破故作姿态的防线。
她语文科目偏弱,积累的素材少。每次写作文都是换汤不换药,以家人为主题的题材只能拿夏仰练手。
段宵看她那尴尬的样子,没忍住笑:“你下学期念高二?”
桌上正摆着她借来的高二课本。
温云渺点了点头。
“有个事儿挺奇怪的。你在特殊学校上课,可是你做的这些试卷…”段宵随手抽出一份数学卷子来,指着最后几道大题,“步骤看上去是会写的,但答案像是故意写错。”
温云渺震惊极了地看着他,微张开嘴。
特殊学校的老师改卷子只看答案,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夏仰又是艺术生,很少干涉她的功课。
她先入为主地以为,她姐的这个朋友是纨绔子弟。
却没想到他随便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
段宵微抬下颌:“你这什么眼神?知不知道今年京州的高考状元是谁?”
温云渺狐疑道:“你就是,状元,濮奕叶?”
“哦是她啊?”段宵被自己逗笑,肩颤了下,掌骨抵着膝,“我忘记我保送了,没参加高考。”
这个人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但真是张扬得有些讨厌。她姐应该也讨厌吧,为什么会和这种人交朋友。
温云渺在心里吐槽完,又踌躇着开口:“请你,不要、不要跟我,姐姐说。”
段宵好整以暇地看向她:“理由。”
温云渺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字,递过去给他看:【我肝脏有问题,要吃很多药,没有监护人。如果我的智商比普通人低,就能得到补助,还可以住进政府安排的残疾人特殊学校上课,免学费包吃住。】
“你装弱智骗了所有人,包括夏仰?”
“…我不是我姐,的义务。”温云渺手指卷着衣角,艰难地说,“我不想,拖累她。”
段宵抬眼:“你姐没觉得你拖累她。你们亲人不多,欠着债,更能看清真心的没几个。”
“欠债,也知道?”温云渺眼珠转了转,“我姐,说的?你们关系,很好吗?”
他脸色如常地勾了勾唇角:“当然。在特殊学校过得不舒坦吧?你才是里面的异类。”
她抿抿唇,有点倔强地没说话。
“你出发点是好的,思路错了。难不成一生都靠别人救助?”段宵说,“去读个正常高中,好好读,先考个大学。你只是有病,但好手好脚有脑子,还愁以后养不了自己?”
“我…”
“担心学费还是生活费?你姐也没说她没钱供你吧。”
温云渺摇头,磕磕巴巴道:“那钱、那是,她爸妈,留给她的。”
“那就我出。”段宵看着她讶异的脸色,嗤了声,“不过得看你姐同不同意。”
他懒洋洋地拖着腔,又接了句:“毕竟,我只是她一个很有钱的——‘朋友’。”
温云渺听出来了。
他应该是夏仰的追求者,虽然追求未遂,但人看上去是挺好的。
她看着他脸上那道伤口,低下脑袋,纠结地说:“对、对,我,刚才…”
“别急,别乱,先在脑子里想好。”段宵看出她在想什么,支着额,“你这样说话没人愿意听。可以慢,别总卡。”
男生从容不迫地教她:“对不起。”
温云渺跟着学:“对不起。”
段宵:“不是故意打你的。”
温云渺:“不、不是故意打你的。”
段宵:“能原谅我吗。”
温云渺咬唇:“…能原谅我吗?”
段宵低笑了声,回答:“能。”
“咔哒”的钥匙穿进门孔声响起,拎着药袋子的夏仰收了伞,正好进门,瞥见了客厅里这诡异又和谐的一幕。
段宵像个老大爷似的靠坐在沙发上,而温云渺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站在旁边。
夏仰心底有疑惑他俩在干什么,但没表露出来。
她背身关上门,交代了声:“渺渺,你先回房间。”
温云渺看了他们一眼,乖乖地进去了。
药膏、消毒液都放在茶几上。
夏仰给他推过去,低声道:“不好意思,我妹妹见到陌生人会应激反应。”
段宵哂了声:“她道过歉了。”
她局促地坐在他对面:“我们谈一谈吧。”
段宵的眼眸黑沉,指尖放在膝上轻敲,望住她笑:“好啊。谈谈你为什么对我的电话消息视若无睹,也谈谈你为什么要在你妹妹面前说我只是朋友。”
“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就到这里吧。”夏仰嗫嚅开口,“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他当然清楚她这些天逃避的意图,听到这里也不例外。
沉默地对峙着,焦灼感在空气中燃烧。
半晌,段宵唇角露出个讥诮的弧度:“我实在不明白,你对我到底哪里不满意。”
从转到附中来的第一天起,对陆嘉泽都能露出个笑,对他却连眼神都吝啬给一个。
就算是误会他是罗良琛的儿子,可解除误会后,换来的居然是分手。
“你要的,我不是都给了吗?罗良琛现如今在多伦多,出门打个车都得蹭他儿子的卡。”
段宵缓声,像是安排好了般:“他会迷恋上赌钱,在华人圈臭名远扬,人人喊打,跑去教堂才能蹭顿饭吃。你不满意吗?”
夏仰攥紧手掌,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你也很满意啊…就这样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他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站起身,缓缓走近她身前,“然后分手?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会换号码。”夏仰蹙眉,“你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和之前那样死缠烂打吗?”
段宵脸色淡漠,笑了笑:“那样没用,让你产生了我很好甩开的错觉。”
他语气越平静,夏仰心里越忐忑。果然,听见了他冷冰冰的下一句话:“曾祥后来没联系过你吗?”
曾祥,是她当初找来偷拍她和罗良琛的摄影师。
也是能证明她污蔑罗良琛的唯一证人。
夏仰没有勒索过段家一分钱,可她的行为确实是诬告陷害。只要罗良琛追究起来,是可以立案的。
她眼神闪躲地看向地面,强装镇定:“你也参与了。”
“宝贝,可他是我爸。”温热的手掌抚住她的后脑勺,段宵面无情绪,“你不想我用这种办法对你吧?”
夏仰心头涌上一股寒冷的惧意,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眼圈转红,唇微抿着:“你想怎么样?”
“我想的可太多了。”他慢悠悠地抬起她下颔,手劲却大到让她吃痛,“你这段时间,真是惹得我很生气。”
她咬紧牙不吭一声,被他掐住下巴。
段宵冷声:“看着我。”
夏仰紧攥的手瑟缩一下,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那双黑眸。在这样毫无胜算的对峙下,眼泪哆嗦地掉了下来。
她后悔为什么会招惹上这样一个恶魔。
他指腹轻擦开她眼泪,低喃:“这招不管用了,得把你刚才说的分手收回去才行。”
夏仰闷声:“你只是要我留在你身边,要多久?你不会以为能用这一件事要挟我一辈子吧。”
如果他打的是这种主意。
她宁愿他去告发她,大不了在监狱蹲三年。
“要挟说得多难听。你大姨欠的债加利息一共30万,我帮你还。”段宵没什么耐心道,“温云渺不是在等肝源吗?京州最好的肝脏科在我家公司旗下的医院里。手术加预后,算它200万,我可以一次性打给你。”
他有备而来,筹谋得清清楚楚。
她越听越觉得龌龊:“条件呢?和你上床?”
段宵顿了下,倒是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眼里带着讽刺的笑:“对,你的人身自由也全属于我。”
“你——”
“你什么?”他松开手,平静地坐回她对面,却有种盛气凌人的怒火,“你没资格跟我讲价还价。”
夏仰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
她沉默了须臾,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哑声说:“这些钱算我借你的。等我还清了,你得让我走。”
段宵没有同意,却也没反对,直接抽出了准备好的合同丢给她:“借款。”
大概是早就猜到她会把这230万变成债务,那份合同算是一份具有法律效应的借条。
他低垂着眼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细细检查之后,签上了名字。
230万是打给她的,还有200万的隐形消费是给捐赠者。
虽然肝脏手术是自愿捐赠,但有钱给予报酬的一方才能不缺肝源供应,这是社会的潜规则。
这也是他这段时间费了心思弄出来的一笔钱。
至于曾祥,先找到他的人是段姒手下的戚秘书。不过和那份资料一样,都被他拦了下来。
还好发现她的人是段宵,偏偏发现她的人是段宵。
我不想错过你,我必须抓住你。
夏仰正式成年是在高考前,生日是5月5号。已经可以拿自己独立的户口生活了,不必再回大姑家。
她和以往一样去艺术机构兼职打零工,在京大的录取通知书来了之后,又接了几个一对一的舞蹈家教。
而段宵在那晚之后就在京郊镇上长租了一家酒店住下,离筒子楼不远。
那笔钱抽了自己信托基金里的,得想办法还回去。
他花了半个月,瞄准了一个赚钱的路子,抱着电脑在线上和那群币圈大神们学经验。
他每天都会去夏仰家里,也和她说过温云渺该换个学校的事。
夏仰那会儿对和他交流的反应一直很淡,只点了头,没多说其他话。
但还是在第二天,就帮温云渺去特殊学校办理了转学手续。
他嫌弃她家里的电视是坏的,就买了个电视回来。
有时候待着实在无聊了,还会去换破烂楼道里忽明忽暗的灯,又或者是修理她们那间浴室里的淋浴头。
温云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却也渐渐对段宵熟悉起来。
她眼里的夏仰对段宵似乎不热情也并不排斥,于是她潜意识里把他当成一个嘴坏但人好的哥哥。
会拿着还没学的高二教材找他问问题,也常自作主张地留下他一块吃晚饭。
高中毕业后的暑假一生只有一次,后来想想,那其实是夏仰和他久违的一段平和时间。
她没有了任何隐瞒和躲避。
也放任,或者说是无奈地默许了他的存在。
他们没有再牵手过,最近的距离也只是面对面。他说话,她听着,再没主动要求过他什么。
看着他的眼神里有时候带着躲闪,带着怯意。
高三那年两个人懵懂短暂的美好回忆早就过期了,什么也不算数。
京州的大晴天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月,滴雨未下。天空万里无云,闷热得让人烦躁。
段宵中途有事儿,回了一趟市区。下午再回来时,经过了夏仰兼职的那个舞蹈机构。
很巧的,正好碰上她下班。
夏仰走在他前面,压根儿没注意到他。
她还像高中那样背着那个日式书包,拉链上挂着缝缝补补过的小公仔,戴着白色耳机。
脚步不似在家面对他时那样沉重,反而有些雀跃地在炙热阳光下小跑着。
一整条路上没有几个路人,她穿着蓝白色的JK裙子。经过一棵青翠的大树下,脚尖踮起来转了一个圈。
轻盈又灵动,有风刮起女孩的裙角和那一头乌黑长发。
段宵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小臂上感觉到了几点湿润的水珠。
前面的夏仰脸上也沾到了些,停下脚步伫立着。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往路旁的大树上看了一眼。
去年夏天的舞蹈室,他在走廊那跟她说过:大晴天淋到的雨点,是叶蝉的尿液。
显然,夏仰似乎也想起了这句话和那段回忆。她皱着一张脸,很是嫌弃地用手掌心往脸上用力地搓了几下。
他看得失笑。
她却正好也转身望见了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有点局促地站直了些。
段宵走上前,把手里那袋泡脚浴中草药递给她:“之前的泡完了。”
“…谢谢。”夏仰愣了愣,接过来,客套地多问了句,“你吃晚饭了吗?”
他也有些诧异她会和他多聊一句,抿直唇线:“没有。”
这个夏季的气氛终于在蝉鸣渐终止时,变得安静平缓,让段宵差点错以为他们会重新慢慢相爱。
如果不是就在同一天的这个夜晚,他从楼道那修完电线,回来时,借着虚掩的门缝正好听见了温云渺问的话——
“姐,你喜不喜欢他?”
夏仰在清理冰箱里的杂物,随口道:“谁啊?”
“你那个,姓段的,有钱朋友。”温云渺笑着说,“他很喜欢,你吧。”
段宵没急着推开门进去,定定地站在那,听见了夏仰将收拾出来的塑料袋聒噪地裹在一起的声音。
“我不喜欢他。”
她沉默了几秒后,大抵是觉得温云渺的话太讽刺,否认道:“他也没有很喜欢我,他要是真喜欢我,就不会…唉,不说这些没用的了。”
门外的那道身影迟迟没动。
从段宵找到京郊筒子楼这一刻开始,他对她的所有好,即便多赤忱炽热,也已经被明码标价地赋予了条件。
“好”的里面掺杂着掠夺、占有和恼怒,那就代表了不是多单纯的“好”。
哪怕从前夏仰确实对他有过好感,但之后的事也让她看清他们不是同一类人,才会躲避,敬而远之。
更别说那丁点的少女情怀,早就在他迫使答应的契约下消磨殆尽。
这是他的原罪。
月光透过楼道缝隙落下来,男生高挺凌厉的身影被黑夜拉长,斜斜地落在了斑驳墙面上。
似乎是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他妥协地笑了笑,唇边勾起的弧度极浅。
你不能流露出一丁点爱意,否则就会被她当成把柄咬死反扑。
可是他忘了,爱是藏不住的。
夏仰睡得并不安稳, 断断续续的碎片意识一点点涌进海里。
认识段宵的第三年,也无疑是她最混乱的三年,有过出乎意料的愉快, 也有过冰冷的窒息感。
他的试探性服从碰上过情绪失控,彻底撕开了以礼相待的面孔。
空旷客厅里传出急促到难忍的闷哼声,时长时短。外面日光透过纱帘照射到墙上,折射出两个依偎交叠的影子。
男生大手掐过她下巴转过去,炙热的亲吻落在她汗湿淋漓的白皙颈侧, 坏心眼儿地问她:“睁眼,好不好看?”
墙壁上线条疏落的两道身影,像是在宣示着这个白日有多荒唐。只是因为段宵目睹了社会学系的一个学长约她去看电影, 她点了头。
他连续弄了她两天。
玩到她发高烧, 请了整整一周的假期。
那是最严重的一次,也是给夏仰警告最深的一次。
她本来没有这么乖的, 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像惩罚一样, 彻底把一个会伸爪子的女孩给弄服帖了, 也几乎没了自我。
她学会了投其所好,也学会了服软,恰到好处的耍性子都清楚要在他可接受的范围内。
段宵重欲, 这个年轻气盛的年纪, 一碰这事儿更是兴致盎然。
所以在她身上展现得毫不遮掩, 也毫不收敛。
“电话要接, 不准和其他男生去电影院。别对着他们笑, 把上次那个学长删了,下完课自己乖乖来找我。”
“手机不准关机, 没看见信息?”
“别再惹我生气。”
“跪好。”
“坐上来,嗯…再骚一点。”
“不要拒绝我, 说‘好’。”
“不想用手?那就用嘴。”
他占有欲极强,自己的归属物不让任何人惦记,更不喜欢她和其他男生多联系。
她的微信列表和联系人名单里至今加上的同龄异性不超过10个。
他在假期常有飞来飞去的工作安排,就把她的护照和身份证件都收在他那里。
换句话说,只要夏仰要离开京州以外都得从他那先获得同意。
他掌控着她在学校和兼职机构的两点一线,除此之外的时间就是去找他,要了解她不在身边的一举一动,极少给她能自由活动的其他空间。
段宵狂妄,强势又缺乏同理心。
他给出的和索要的东西都显而易见,能证明他是个足够合格的情人,却不是个正常的恋人。
星点点的记忆里,最初那段磨合期也彼此都花了很长时间。
其实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只是一开始就是错的,这条路注定不会如谁所愿继续走到终点。
如果能再选一次,她高三那年就不会开始。
一场午觉睡得太不安稳,宿舍里隐隐有说话声。
夏仰醒过来,睁开眼,看见了自己床帘上五颜六色的小蝴蝶。这是回学校后的第三天,她有点懵为什么会梦见以前的事情。
她的少女迷惘期或许是短暂地对段宵的追求让过步。
可在还没确认过那是不是叫“喜欢”的时候,他们这段关系又发生了不平等的转变。
而后,她人生里截止十九年以来,所有的亲密接触和一些生理、心理上的激荡都给了他。
人非草木,也难怪日有所思、有所梦吧。
她胸脯起伏着,捋清楚自己现在确实是安全地在宿舍床上后,缓了缓动荡不安的心神。
“诶,夏夏,你在宿舍睡觉啊?”庄婧掀开她的帘子,疑惑道,“打你电话怎么打不通?”
夏仰搓了搓眼皮,坐起来:“我手机这几天都关机了。”
庄婧纳闷:“关机?为什么啊?”
“没电了。”她讷讷,顿了下,“我一直忘记充电。”
旁边站着一个其他宿舍的女生,也被她这话逗笑了:“你好厉害,居然可以三天不看手机,现代人哪能有这么好的习惯。对了,还没恭喜你上次荷花奖拿了第一呢!”
夏仰客气地笑笑:“谢谢。”
庄婧看出她刚醒,精神不佳,推着那女生出去:“好了,先说到这吧,下次再聊,等会儿我们还要去体测。”
门关上,庄婧回过头有点担心:“夏夏,你没事儿吧?感觉你从申城回来后,这几天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夏仰走向水池边洗漱,摇摇头:“真没事儿,可能比赛那段时间太紧绷了。”
“也是,你每次比赛期间都特拼命,你拿第一一点也不奇怪。”庄婧坐回位置上,拿出手机打游戏,“你快点啊,体育老师在操场等了。”
“嗯。”
临近这学期的期末,除了专业课考试之外,还有个体测无疑是大学生群体的恶梦。
京大的体测除了长跑活动,还有三步上篮和一分钟内颠50个排球。
运动量对一群舞蹈生来说,堪比连上三节基训课。
夏仰和庄婧跑完1000米,从跑道上互相搀扶着下来。两个人累得趴在栏杆上喘气,接近休息了五分钟,一句话都没说。
年级里的学生会志愿者们来了一批人,抱着装冰水、饮料和雪糕的箱子,一个个轮流地发。
班长发到了她们面前。
庄婧看了一眼大半个操场的人都有份,不客气地在里头挑挑拣拣,拆出一根巧乐兹:“院里系主任发的吗?咱学校还这么大方了?”
夏仰也觉得出奇,从里面拿出了一瓶水。
班长好似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看着她们俩,对着夏仰努努嘴:“段宵请客。”
庄婧看了眼神情僵硬的夏仰,咳了声:“他请就请嘛,谁不知道他有钱又大方啊。但你干嘛看我们夏夏?”
“他请的是全年级的舞蹈生,后来又干脆包括今天其他系的。反正在操场上的见者有份,还指明了是看在夏仰的份上请的。”
班长不了解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也不关心,说完就走了。
庄婧连忙打开手机的校群,“哇靠”了一句,递给夏仰看:“你名声完全两级反转了,这哥们儿想干吗?”
这么张扬的请客。
无疑把大家的八卦心都引得熊熊燃烧起来。
【大家伙都吃上喝上了?今天体测的这一批人可算是沾了夏仰的光啊,外面好几个店的冷饮全给卖光了。】
【谁还记得上一次聊起夏仰的那些话吗…不是说她傍校外的大款,蹭段宵的名声吗?】
【有没有可能,段宵就是你们嘴里的校外大款?不然他现在大张旗鼓地在干什么呢!】
【他俩是在谈啊?那为什么夏仰这么沉得住气?她可是在跟段宵谈恋爱啊!】
【别说了,好丢脸,我收回我上次辱骂她的话。这跟骂完娘还吃了他俩的喜糖有什么区别?】
【我们才是网上那群见不得人好的阴险npc,哈哈哈哈我要破防了!】
【滚出来给我女神道歉!!啊啊啊啊啊刚拿舞蹈界内的大奖,又被咱京大的段大帅哥明着示爱,夏姐这他妈过得是什么苏爽人生?】
【谁投稿的表白墙啊?都学期末了还这么热闹,把他俩秀恩爱的给挂上去了哈哈哈哈!】
“你不是说你俩只是床搭子吗?”
庄婧收回手机,咬了口雪糕,找她要说法。
“怎么还发上‘喜糖’了?别告诉我今天是你们的什么纪念日,啊啊啊好涩情,不会是你们第一天那个吧?”
夏仰听得脸红耳热,简直无语地往后退几步,瞪着她:“…你很离谱。”
“那你说为什么嘛!”
“我不知道。”
“你别说不知道!每次装得这么正经,我不上你的当了,你和他的事儿都瞒着我这么久。”庄婧不满她的敷衍,又猜测,“他转正了?你俩在谈了?”
“没有,没有。”夏仰连连否认,低头抿了一口水,轻声,“他只是在警告我。”
从申城回来后,她把手机关机了,眼不见心不烦。掩耳盗铃般不去看消息,也不去看他有没有打电话过来。
钱还过去,没再和段宵联系是她的试探。
她还不敢明着直接跟他说已经两不相欠,只能先一步步来。没想到风平浪静也不过才三天,果然就得到了他的反应。
段宵的回击方式比她想像得更简单粗暴,甚至都没有特地来找她。只是弄得人尽皆知,告诉别人他俩就是绑在一起的。
也无非是在警告她:是你先违反游戏规则的。
晚上上完机构的最后一节课,夏仰向机构校长提交了这学期结束后的辞呈申请。
校长起初还提出要给她涨工资,想挽留她。
毕竟夏仰在这一行足够优秀,拿的那些奖也能成为机构在外招生的招牌噱头。
但夏仰拒绝得很坚定。
校长无奈,问道:“是有其他机构挖你吗?”
夏仰摇头,如实说:“我收到了省舞蹈团的实习邀请。”
正规的舞蹈团可不是一些艺术机构能比的,更别说市级、省级了。这是舞蹈系学生毕业后能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机会更多,还能有大型舞台和舞团参演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