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鹤归汀—— by野蓝树
野蓝树  发于:2024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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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对她做了一个wink。
“可是我就吃这一套呀....你长得真的太仙了,如果你性格恶劣,就更可爱了。可惜你太低调,我找了很久蛛丝马迹,找到礼桃手滑点赞过一个叫Lynn的账号.....我猜到这个可能是你。”
“你翻译的书.....还有你....帮助过的小孩...我觉得你不会是一个坏女人.....”
“小刘,098号取餐码配送一下,站在那里和客人聊什么天呢。”
穿着围裙戴着口罩的女人从隔间里探出了一个脑袋。
长得可爱的服务生立刻吐了吐舌头:“仙女姐姐你们聊!我还在工作呢,一会你们续咖啡叫我,我可以给你们免费哦!”
她跑起来差点摔倒,礼汀很温柔地提醒她:“左侧地板上很滑,走路小心。”
今天的礼汀看起来的确好仙,黑衣衬托得她白皙如玉。
她和江衍鹤的气质有一种相似的冷淡。
那人除了她以外什么都不在乎,而她则很敏感地关注着每一位芸芸众生。
“小汀,事情是这样的。”杨洵想到眼眶又有些微红:“我不是和你说,我妹妹在塞斯坦那吗,哪里战争不断,医疗资源匮乏,我妹妹在那里拍照片,募捐挖井,协助医疗人员。”
“一周前,我刚昨晚一个连续十四小时的手术,走出手术室,一通陌生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
“对方很沉痛地询问我,现在告诉我一个坏消息,问我能不能承受的住。”
“我还没反应过来,我妹妹杨舒彤就接过了电话,她举重若轻地告诉我,她现在得了一个小病,没什么大碍,就是浑身皮下出血点,舌头很红而已。”
“她虽然说起来云淡风轻的,因为是从小养成的性格,那时候我们被父亲家暴,也是浑身伤痕,她都说不疼。”
杨洵想起来很久远的事,想起当时被家暴的疼痛和亲情的温馨,很温柔地笑了。
“你还记得你去英国之前,我和你说我妹妹所在的地方,血疫闹得人心惶惶,特别是一种叫斯托米的毒株。我早劝了她回来,她说,哥,我想要我一辈子过得有意义。”
“接到电话,意识到我妹妹感染了血疫的那一刻,我浑身冰凉。”
“我知道这个是不治之症,毒株就是斯托米。现在她已经被护送回国了,和六名同胞一起。她啊.....我和她这么多年没见了......没想到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病床上,即将生离死别。”
“我去医院探望她,她和我隔着玻璃防护墙,她的脸色通红,时不时呕血,全身免疫系统都被病毒攻击,我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小汀,你可能难以想象这种病毒的可怕,她连眼睛都会渗血,你知道我看到有多心痛吗。”
杨洵说到这里,手指按住自己的脑袋,不停地揪自己的头发:“我只恨我学的是心脏内科,完全不能帮到她。”
“你先别急着否定自己。”礼汀柔声安慰道:“真的就没有一种治疗的方法了吗。”
“没有....没有....斯托米的疫苗还没有研发出来...她免疫系统里的巨噬细胞已经被摧毁了,就算有预防的疫苗也没有用。”
礼汀似乎能感知到他的悲伤,她眼睫湿润地看着他。
她也不知道能用什么办法来帮助杨洵。
面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少女,她也非常心痛。
之前听杨洵讲过她,是妈妈的小粉丝。
她一直听说杨舒彤的传闻.
这个政治传播学的女生,熬过暴力疼痛的童年,渡过苍白孤独的青春期,就把一生都交给了和平。
话说到此,杨洵已经泣不成声。
“我能去探望一下她吗?”礼汀用一种让他安心的口吻:“她一直都令我敬佩,我有一些钱.....如果能帮助到她和那些令我敬佩的同胞们,我愿意尽我的绵薄之力。”
“再说你妹妹也是妈妈的粉丝,也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记得她的人,我帮助她,也算是告慰妈妈的在天之灵了。”
“可是,我妹妹的毒株有传染性.....”杨洵略微不安道:“万一你也感染什么的,我不会放过我自己的。”
她侧着头,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眼神空灵。
“今天是清明节,在路上我遇到了很多捧着菊花来祭祖的人,我有的时候,看见妈妈的灵位牌上只刻了我的名字,万一有一天.....万一有一天连我也不在了....妈妈连扫墓的人都没有了。”
她淡淡笑着:“所以如果亲人还在,我想陪你去看看她,不要她离开了,再后悔。多一个人看她,也是多一个人记住她,万一我能稍微帮助到他们,不是更好吗。”
杨洵沉痛地看着她,看着礼汀坚定的表情,随即重重点头:“好!我带你去见见她。”
到达云澜那一刻,礼汀感觉到了呜咽的热带风。
京域的夏天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但是这里似乎比京域热一点,提前进入了下一个季节。
去医院的路上路过群山。
杨洵眼睛通红,趴在前排车靠背上睡着了。
礼汀看着远处晦涩的云笼罩在天际,时值日暮,云雾中有细微的缝隙,夕阳的光从缝隙里洒下来。
车辆缓缓移动,那簇细小的光斑就像一群游曳的深海小鱼,在觅食,在嬉戏。
当地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阿姨看见礼汀向往的眼神:“很美吧,往前面的走,就是通往玉龙雪山的路,所以这里的天气才这么漂亮。”
礼汀点了点头。
她的思绪飘得很远,想起之前在叠翠山的雪线上,想和江衍鹤相拥看日出的约定。
已经很多年过去了,快五年了吧。
整整五年了,她已经拥有那个人五年了。
防护无菌的透明玻璃墙隔开了病人和家属。
医院里聚集着几个同胞的家人,他们个个衣着简朴,神情悲戚地陪护在休息室里。
七个人,有三个确诊感染,其他的几个人都在留院观察。
其中有一个叫小霞的女孩,是里面唯一一个没有感染的人,她被大家保护地很好,她是最后去塞斯坦那的。
小霞看见礼汀来,和她年龄差不多大,其实她还是有点欣喜的。
因为她终于遇到可以讲述的对象了。
她不断地重复当时的场景。
那几个人同胞察觉到自己感染了,就把她锁到小房间里,大使馆找了当地的军警来护送他们回去。
小霞一个劲地哭:“他们几个人,口鼻都在渗血,还一遍又一遍地问,小霞有没有安全上机啊,能不能先接小霞回去,我们现在这里治疗就行。”
“那时候我听到他们用中文一声又一声地叮嘱医护人员照顾好我,觉得好感动.....”
他们在异国他乡,简直给予了她全部的照顾。
小霞觉得窝心又幸福。
虽然那时候到处都是战火和瘟疫,但是这六个人的陪伴,是小家庭之间的维护,也是国家对她的庇护。
特别是杨舒彤姐姐,每天都会督促她很多遍洗手消毒。
可是那时候,几个人团结在一起,偏偏觉得好热血。
就好像为了正义,为了和平,为了一个没有战争的时代。
小霞有一点才艺,那时候她教会那些孩子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她记得,有一天夜晚,她唱完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几个同胞别着国徽,遥遥地看着她,一个个热泪盈眶。
战区昏黄的灯光下,灯罩已经被战火和煤灰沾污地黑黝黝的。
但是她们胸口上的国徽图案,熠熠生辉。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祖国,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们一个个胸口的闪烁的月亮,为他们每个人私有。
可能那时候实在是太浪漫也悲戚。
虽然被生存问题困扰着,可是一想到遥远强大的祖国,就觉得是那些难民不一样。
他们都是有后盾的人,他们什么都不怕,退一万步讲,就算真遇到什么危险,他们还有彼此。
走廊上有一个正在输液的小孩听到了,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他嗲声嗲气地说:“有妈妈在就不是流浪小猫哦。”
小霞已经泣不成声。
祖国的确很好,知道他们几个感染了,同意他们回国,让他们每个人都住在单独的病房治疗。
这是感染的病毒,是斯托米,是人人害怕的血疫。
本来是怀着最温热的感情回国。
在机场被强制隔离的时候。
小霞非常理解,但是查了很多次她没感染,本来以为周围人都会替她开心的。
没想到回国以后,却遭到了所有熟人的避讳。
他们觉得她身上可能携带有病原体。
可是,在塞斯坦那那段时间,能歌善舞的她,明明是大家的救赎和光芒的。
为什么回到这里,就被所有人厌恶了呢。
“你懂吗,明明是和我说着相同语言的同胞。他们每一次避讳,都宛如一场把我赶去荒芜人烟地区的流放啊.....我是异类,无法融入人群的异类。”
“可是我完全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因为我自己都好怕,自己醒过来就会突然满身红疹,做梦都会梦见七窍流血。”
“不好意思,礼汀姐姐,吓到你了吧....”
小霞说到这里,自嘲的笑出了声:“我.....就是觉得有一点孤独无依....”
杨洵想说什么安慰的话,但是他张了张口,把脸别过去。
是啊,他能给予什么安慰呢,唯一相依为命的妹妹还在病床上生死未卜,无药可医。
病房里溢满消毒水的味道。
杨洵想让礼汀出去等,瘟疫的阴影在这里笼罩,没有健康的人愿意来这里久待。
他就看见礼汀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她在杨洵惊讶的目光里,走到小霞面前。
小霞还在沉湎在悲伤的情绪里。
云澜这么热的天气,四季如春,甚至比西北边境的天气还要温暖,为什么感觉这么寂寞和寒冷呢。
她想到生死未卜的几个一起回国的同伴,身体不停地颤抖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会永远地离开她。
好难过,安全感消失了,简直无法缓解此刻的心慌。
小霞还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人抱住了,那个人怀抱温热,发丝上散发着一种清香,并没有女士香水那种甜腻魅惑的感觉,她应该是淋了雨,有点雨水的清淡感,能让人想起故乡兰洲河岸边坚韧的芦苇。
那时候故乡日暮,她在母亲接她放学的自行车上。
往后看,能看到河岸的芦苇草。
夕阳下,席卷的黄色铺天盖地,站在母亲单车的后座,紧紧地抱着她,和她讲想要去更远一点的地方看看。
想要当科学家,当画家,当作家,当她想过要当最好的人。
听着她童稚的愿望,劳累的中年女人惆怅又满足。
“我们小霞,一定会成为一个有出息的好孩子。”
回家的路很长,她可以一直陷在母亲温暖的发丝里。
就像现在一样。
是礼汀,在那些探视的人都带着避讳的疏远中,她是唯一一个抱住自己的人。
温热柔软的怀抱紧紧拥抱着她,甚至她纤细的双臂支撑着她,却让小霞觉得不再害怕了。
“小霞哪里被排斥了。”礼汀漂亮的眼睛里星光点点,很诚挚地对她笑起来:“你不是还有我吗。”
黄头发的瘦弱女生,闷在她的拥抱里。
眼前的人真的很漂亮,可她好像一点也不嫌弃她身上可能会携带什么毒株。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说到这里,小霞又想哭了,但眼泪只有会把唯一拥抱自己的人,柔软的衣领弄脏了。
“我只是抱了抱你,哪里对你好了呀。”
礼汀说:“小霞,你想一想,他们用生命都要你好好活着。你躲在这里一个人悲伤下去,怎么对得起那几个在塞斯坦那一直保护着你的家人呢。”
“可是....我真的融入不进去,我没办法在国内找到工作的。”
小霞很难过:“我和杨舒彤姐姐不一样,她学的是政治传播学,而我大专都没有毕业,本来是想到处旅行放松心情的。我本来和一个和我差不多的女生一起,有一天我们住的地方停电了,应该是跳闸。她出去检修,就再也没有回来。那几天我觉得好害怕,正好遇到杨舒彤姐姐来我们那里采访,是她救了我.....可我现在,却没有办法救下她。”
“有我在呢,我会帮她找治疗的方法的。”
礼汀像哄小孩子一样拍了拍她的后背,温柔地问:“你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呀,你刚才说,你在那里会教小朋友唱歌和跳舞是吗。”
“嗯....我学的是幼师,卫生心理教育都会一点点,在那边语言不痛,没遇到杨舒彤姐姐之前,我都通过唱歌和跳舞,对他们表示友好......”
小霞回忆起来:“后来他们把我带到安全的地方,在学校里教小朋友,虽然是在棚户区,但是吃住都有保障了。现在我回国了,心理医生来看过我,我没有抑郁,只是.....不知道怎么融入人群。”
礼汀认真听完她的话,思索片刻。
“我阿姨有个慈善基金会。专门帮助那些家庭困难的小朋友,但是他们在家庭回访和辅导小朋友心理健康上,还缺一些比较有经验的人,兮月阿姨经常说,现在的年轻人不愿意亲自去小朋友家里,不愿意吃苦。如果我推荐你去的话,你愿意在那里好好地干下去吗。”
礼汀话音刚落。
小霞就惊喜地叫起来。
她刚哭过,会唱歌的嗓子有点哑:“仙女姐姐,谢谢你给我机会,我真的很想去!”
礼汀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
小霞真的好瘦好瘦,而且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头发有些微微的发黄。
“其他的几个同胞和舒彤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而且杨洵也在,我们都会陪着她的,你就别担心了,好好养好身体,几天以后随我去京域吧。”
礼汀看着小霞积极地整理床铺,把之前擦眼泪散落的纸团通通丢掉。
她欣慰地觉得,女生应该找到下一刻阶段的目标了。
小霞点头:“嗯!我知道了。”
礼汀帮她换了花瓶里的水,轻声叮嘱道:“重要的是,你必须要答应我,好好爱自己。”
小霞轻快地哼着歌,她三年没回国了。
整个人和她喜欢的歌一样,都是旧的。
包括她穿得衣服,就像被漂过的情书一样,泛着黄。
但杨洵知道,等她到京域应聘以后,整个人就会焕然一新了。
“礼汀,我来京域找你之前,这小丫头片子,听说约了两三个心理医生。可是她的创伤实在太严重了,和她讲什么,她都哭着说,‘医生,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离你远一点,这样就不会传染你了。’没想到,你短短几句话就把她治愈了。”
杨洵终于嘴角上扬:“带你来果然是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两个人不再打扰小霞,往外走,看其他几个无菌病房里病人的情况,今天几个人的状况控制得还好。
就是其中还有两个人,现在还在发高烧。
探望完杨洵的妹妹杨舒彤,一起站在家属休息区。
两人简单地聊两句天。
礼汀:“真的没有治疗的方法吗?”
杨洵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他想要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没有。”
有医护人员追出来,把杨洵叫过去,和他交代他妹妹的病情。
看见杨洵此时挪不开身。
礼汀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她想拿出手机,看看哥哥有没有到达迪拜。
现在差不多九个小时了,最思念的人,应该快要在机场落地了吧。
刚在想念他,他的电话就来了。
两人的对话很黏,礼汀很久都不想挂断。
最后听见那人正在去酒店的路上,她才稍微放下心来。
挂断电话以后,礼汀在网上简单地搜索了一下
身边有一个愁容满面的,戴着眼镜的女人,用劲瘦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礼汀:“小姑娘,请问你是....那个.....就是首富那个帅哥...江...江什么来着..江衍鹤...的女朋友吗。”
礼汀没想到在这里会被人认出来,她小幅度地点头,听见喜欢的人的名字,嘴角上扬:“嗯,他是我的恋人。”
“刚才....刚才那个医生小伙子,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女人远远看了杨洵一看,瞧见看不到他,才尝试着询问礼汀。
“他是我的朋友。”
礼汀顿了一下:“有什么事情吗。”
“我觉得那个小伙子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我避开他讲。”
“他没有告诉你,其实这个斯托米这种血疫毒株,是有特效药的....但是这个药....”
女人似乎狠了一下心:“这个药也是我今天特意来和你说的原因....你听说过鄂林制药吗,就是江衍鹤和朱鄂之前开的制药公司,这个公司的前身是和默克公司合作的制药集团。这里因为和很多著名大学的生物工程病理学家合作,因此产出了治疗疫苗的药......朱鄂之前铤而走险,和德拉尔研究所合作,在乌拉达进行药物试验。江衍鹤在朱鄂做这些药物试验之前,就退股了。我记得有一种名叫奥克莱的特效药,已经研发出来了......这种药没有经过专业审评人在一次又一次地临床实验中出具报告,也没有在药监局通过审核,还是不太稳定,但对于斯托米这种毒株来说,是唯一的特效药了。”
“江家太有钱了,所以江衍鹤没兴趣赚这种钱....他已经彻底退股了这家公司,现在唯一能拿得出这种药的,只有朱鄂。今天我一直欲言又止。是因为我也看到了前段时间,江衍鹤撂下朱鄂那群人。他出国了,并没有在宴会上公布婚讯,导致朱鄂勃然大怒。我隐隐约约猜到,他是为了你。”
“小姑娘,我当然知道你们爱情的坚贞,这也是今天杨洵三缄其口的原因。毕竟这种药控制在研究所里,只有朱家能拿出来.....刚才看你和江衍鹤打电话,我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国外。可是我们都没有办法搭上朱鄂这条线,你是我们唯一的救星了。”
“你想让我帮你们?”礼汀认真听完了,她思索道:“你能讲讲......我可以为你们做些什么吗.....如果我能做到,我会尽力。”
“只要你帮我们联系上鄂林制药,我们就可以问他能不能买到特效药。”
几个陪护的病人家属也通通用恳求的眼神看着礼汀。
前来和她搭话的这个女人,是一个单亲妈妈,含辛茹苦把儿子抚养长大,对方本来去非洲开发农田做生意,没想到几年后,却为了同胞去到了战区。
其他的几个人也是。
礼汀在进来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
世间的苦厄总是降临在穷人身上。
他们没有谁看起来衣着华贵,都穿着干净朴素的衣服。
能培养出背井离乡,在战乱中帮助别人的后代,应该都是善良,并不安于逸乐的人吧。
他们一个个眼眶都红着,也长久的沉默寡言。
他们来恳求一个年轻女孩的帮助,已经是这些同胞的亲人们,在屡次三番的走投无路后,能想到的唯一一条路了。
一个男人,他推了推眼睛,语气哀求地说:“小姑娘,我们知道这件事让你为难,毕竟朱茵敏是江衍鹤未来的联姻对象,这件事也不用你出面,只要你帮我们联系上朱鄂,或者朱家的人就可以了。”
“如果,我们真的能拿到特效药的话,我们几个人就不至于断子绝孙了。”
他的声音不断的发抖,断断续续地表达哀求。
“求求你了小姑娘,我含辛茹苦把孩子抚养长大,我孙子出生三年了,儿子一眼都没见过他,小孩子两岁了才学会叫爸爸,还问我爸爸是谁。王姐的女儿还没有结婚,我们.....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
男人说完就要给礼汀跪下。
礼汀刚想把他扶起来。
小霞就在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因为这里被隔离,医院里格外安静。
这声清脆的声音,宛如晨钟暮鼓的钟声。
小霞跪下以后,扑通给礼汀磕了一个响头。
她听完了全过程,其实这才是压抑在她心里最绝望的事情,自己有工作还在其次,那几个帮助自己的活着就好了。
他们也是人,有自己的亲人,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呀。
但是眼前的仙女姐姐,已经对她够好了。
她实在开不了口说让礼汀帮他们搭上朱鄂的话。
“你们不要跪我....”礼汀咬住下唇,她今天见过的苦厄太多了。
她也不是药神,但是......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帮助他们吗。
就在这时候杨洵过来了,看着他们被礼汀一个个扶起来,又泪流满面的样子。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小汀,如果你实在觉得为难的话,我陪你回京域,小霞也会理解你的,你就当今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听到这句话,角落里一个女人忍不住不断战栗起来。
她实在太害怕礼汀拒绝了,那她唯一的希望也被掐灭了。
礼汀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她垂下眼睫,小声说:“如果我不知道这一切的话,我可以安然地睡着,但我什么都没有做的话,我漠视这一切的痛苦和眼泪,选择做一个旁观者,我一辈子也不会放过自己。”
杨洵欲言又止。
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
眼前的人要和情敌的父亲搭上线,而且对方还是位高权重的鄂林制药的总裁,换成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你们都起来呀,我....尽力尝试一下。”礼汀环视了一下几个人,很真诚地对他们说。
闻言,小霞终于回复了灵动的神情。
她不断地和那几个病人家属说:“再哭的话就不吉利了,小汀姐姐都说了帮忙,你们就相信她吧。”
礼汀也没办法做更多的,类似保障一样的承诺。
她一直是个脆弱的人。
在遇见江衍鹤之前,她唯一坚韧的事,就是不断地反抗礼锐颂那群狐朋狗友对她的骚扰,带着对妈妈的思念,和渴望礼至宸跪倒赎罪的执着。不断地看书学习,一天天积累,成为一个让妈妈骄傲的人。
在遇见江衍鹤以后,她渐渐的有了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勇气,在他怀抱里安心休憩的同时,也开始接触外面的世界,都说达则兼济天下,她也想要帮助更多的人,成为像他一样闪闪发亮的人。
获得了好多爱的同时,一直想着如果我也能帮助别人就好了。
会为难吗。
想要和朱家搭上线,的确很为难。
但是被这么多人殷切期盼的,能救下这么多的生命,也是一件让妈妈骄傲的事情呀。
礼汀从小就不是什么圣母。
礼桃对她做了很恶劣的事,除了她没放在眼里的小打小闹,她一定会笑着报复回来。
就像和江衍鹤在一起以后,礼桃给她寄了带血的包裹和羞辱信。
她笑着把信撕了,把包裹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今晚我想想办法,如果我没有尽我最大的努力,我不会回京域的。天色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礼汀告别他们以后,在附近的民宿简单定了一个套房。
杨洵追出来送她:“小汀,刚才人太多了我没来得及说,你会觉得为难吗。如果你实在做不到的话,他们也不会怪你的。”
礼汀没有说话。
眼前这个纤弱的人,安安静静的走着路,风荡起她的裙摆。
杨洵忽然觉得自己问什么都是多余的。
礼汀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需要帮助。
她拿着简单的行李,就随自己来到了云澜。
根本没有去质疑他是不是诱哄她欺骗她。
她一来到这里,就帮小霞从困顿的泥潭里脱身,再到现在。
“我在出医院之前,就尝试着问了兮月阿姨有没有朱鄂的联系方式。她刚才回复了我,她说她和朱鄂完全没有在商业上有来往,所以不可能有,但她说,她可以委托在京都的朋友,帮我询问。”
杨洵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听见礼汀的声音浅浅淡淡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可是我怕病人的家属已经等不及了。”
杨洵心脏一跳,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你要和江衍鹤说,让他去求朱鄂?别吧那个坏男人指不定会对你做什么,毕竟你是帮我,他占有欲那么病态,一定不会让你帮我的。”
礼汀摇摇头。
民宿门口的白色夹竹桃开了,大朵大朵的花,盛开在道路两旁的灰绿枝条上。
她的发丝被风吹起,侧脸陷进花瓣的阴影里:“哥哥不会反对我的决定,他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他一定会倾尽全力和朱鄂谈判,把这个药用特别光明的方式通过审核,来争取到。从来没有一个人说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因为他的初衷,一直都是帮助别人,毫无私心。”
“可是我们等不了了。而且我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就是他被朱鄂掣肘。他被朱鄂逼着离开我,我失去他,对我们来说,也许只是没有了爱情。但是这次,万一他找了朱鄂,又会被迫和朱鄂签订不平等的条件。他好不容易彻底摆脱了朱鄂,现在距离脱离Phallus只有一步之遥,以后万一又要被那几个老狐狸困住,让他拼死拼活地赚钱......我会很难过的。”
“小汀,你打算怎么做?”杨洵问。
礼汀在融融月色里笑着回头看他:“在京都的时候,我的Line加了叶泽川,我可以....通过他来找到朱茵敏的联系方式.....说起来我还是很坏,找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不愿意哥哥被朱鄂控制婚姻。”
杨洵停下来看她,遥遥的看,他觉得礼汀此刻非常悲伤。
她似乎落下来了一滴泪,又似乎没有:“我想要他彻底属于我,怎么就.....这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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