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鹤归汀—— by野蓝树
野蓝树  发于:2024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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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舒远刚试图点火。
他手上的烟,就被戴着白网帽,头发整齐盘起,穿着运动背心的康佩帼拿走了。
康佩帼眼神一凛,手指揉皱了烟,用抛物线扔进垃极箱里。
“我正在运动后的排毒阶段,你别用从江明旭身上学到的坏习惯污染空气。”
“妈,投行放了假,本来想直接待在尼斯,弟弟让我回来见见你。”
江舒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多年未见,上次得到康佩帼的帮助,还是八年前,他去纽约的摩根士丹利实习的时候。
那个黑人执行总裁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问他:“你是康佩帼的儿子吗。”
江舒远清楚她和江明旭的关系交恶。
他以为再也不可能和她沾上什么关系。
不想对方却一直留意他在nyu的表现,甚至在她力作能及的范围,“随意”地和别人提起过。
他知道康佩帼的善意和帮助,因此从心底深处把他当母亲。
至少在他痴迷游戏,在美国德润读书的初中时代。
她风尘仆仆地赶去他的学校,狠狠地教训过他,没收了他的游戏机。
康佩帼帮江舒远找了培训机构。还在临走的时候,用面包刀切肉,给他包了一顿蹩脚的韭菜水饺。
她离开以后,身在异国的叛逆少年哽咽流泪,他连自己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康佩帼对他刚中带柔的关切,他记在心里很多年。
“早上抽什么烟啊,给你们准备了樱桃派,我烤的你们都不爱吃,是小汀做的。”
康佩帼拍了拍江舒远的肩膀:“你和你大哥江意煦联系没?怎么一个个都三十多了,连绯闻女友都没有。当时,你大哥连九九乘法表都是我教的,成年了就一直在墨尔本不回来,别人还以为我刻薄他呢。”
“他忙得没有时间,他说阿鹤结婚,他一定投资一个比悉尼的白格子釉瓷贝壳的剧院,更加宏伟的建筑,送给你们做结婚贺礼。”江舒远笑着打趣。
礼汀从江衍鹤怀里出来,头发有一点乱,看上去像一只呆呆小狗。
她圈着那人的腰,侧头看向一旁的两个人:“远哥,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吃饭,像别的家庭一样假日聚聚。房子太大了,空旷冷清,你和大哥经常回来看看我们就好了。”
“你看,小汀多懂事啊,有她在家里,我两个儿子都愿意回来吃饭了。”
康佩帼温柔地对礼汀笑笑。
江舒远点头应许,说下次约好会带他的朋友回来看看。
康佩帼好整以暇地看着佣人们浇花:“女朋友?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舒远连忙否认:“没有,妈,是帮我很多的一个朋友,泰国清迈的,之前亚太市场我带他去开拓,他完成得特别好,是我们公司在东南亚地区的得力干将。”
康佩帼颔首笑了笑:“外面的人情世故你自己多上心。”
一旁,江衍鹤看着她,帮她把头发别在耳后。
他沉声说:“乖,你和妈先去宴会,我补个觉就来找你们。”
礼汀也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化妆。
素颜朝天的她看起来格外清纯,她小声黏他:“别让我等太久。”
得到江衍鹤肯定的答复,又埋在他怀里眷念地蹭了蹭。
礼汀才跟着康佩帼往前厅走去。
御海洲是一个海滨酒店式会馆。
时值清晨,海鸥在海滩上空自由翱翔,靛蓝色的海浪一望无际,脚下的沙砾被海浪浸染得湿漉漉的。
酒店门口种植着很多香樟树,夏风习习。
周围几乎没有来往的车辆和人,保证完全的私密性和安保措施。
大堂的装饰大气简约,象牙白的立柱上,刻印着著名雕塑大师潘鹤《和平少女》的浮雕。
汽车驶入停车场,立刻有穿着宝蓝色短裙的礼仪小姐出来接待他们,毕恭毕敬地叫康佩帼为康总。
进入会所内部,沿着长长的绿植走到休憩区。
穿过窗明几净的落地式庭院,来到更换礼服的衣帽间。
今天的宴会,康佩帼只是说带着她认识一下和他们家来往联系的友人,顺便把礼汀介绍给他们看看。
礼汀心里溢满感激,她也知道前段时间京域满城风雨,全是她通过不入流的手段勾引江衍鹤的传闻。
而康佩帼就是要撇清这种谣言,让她名正言顺地走到人前。
告诉所有人,她被他们全家人认可了。
康佩帼陪同礼汀穿过浮桥。
礼汀站在桥上,瞭望到远处的滨海,海风吹荡她的裙摆,转头看见康佩帼眼睛里满是欣赏。
“阿鹤是不是和你讲过,我之前做港岛小姐的提名人?”
礼汀:“我自己看到网上媒体发的,当时以为你肯定中意那些学历更高,家世不错的女孩子。”
“我欣赏她们可不看学历,我只看她们谁人情世故更练达,她们都是要去选拔主持,进电视台和演员班的,学历只是一个噱头,一个准入门槛而已,更重要的是提升演技。”
康佩帼走在前面,推开衣帽间的门。
里面琳琅满目的高级配饰和珠宝,并没有吸引到礼汀。
她眼神掠过,转头继续耐心倾听康佩帼讲话。
康佩帼:“我像你这个年纪啊,在我们学校还有个“买鞋魔女”的称号,那时候我痴迷高跟鞋,家里有整整一面墙,全是各式各样的鞋子,而且每种颜色和配饰我都要买齐。小汀好像对名牌不怎么感兴趣,我看阿鹤给你买的都是画。”
礼汀:“我在意大利的时候,给哥哥写了一个情侣之间的100件事,上面写着我想和他一起做的事,比如说一起近距离去海洋上看鲸鱼,看鲸鱼摆尾和喷出小彩虹,比起用花钱得到的快乐,我更沉迷于一种体验感。”
康佩帼:“今天第一次做宴会的主人,算不算一种体验感呢。”
“当然是啦!”礼汀肯定道:“之前,家里也举办过小型的宴会,我只能在外面徘徊。直到宴会结束也没人想起我。也没有人和我说话,我就背单词,听一会歌,一个人回房间,就着外面吵闹的音乐声写辅导书。”
康佩帼耐心听她讲完,她神色有一些怜爱:“小汀会觉得很孤独吗?”
“可是我灵魂很自由呀。”
礼汀在镜子里凝望康佩帼,眼睛亮亮的,有碎星闪烁:“是你们一家人,让我有了着陆的实感。”
眼前琳琅满目的珠宝,各式各样的高定礼服裙,丝绒布料包裹着的钻石和宝石,都是她匮乏空白的青春期没有想过的。
但是礼汀更喜欢一家人簇拥着关心爱护着她。
今天她也做足了期待。
因为两人可以光明正大地携手告诉所有人,她是他的恋人。
她选了一条珠光白飘逸蕾丝的礼服上长裙,裙摆上是斑驳闪耀的银色细闪钻石,是今年秋冬款的新款礼服。
耳环和配饰都是康佩帼亲自挑选的,缱绻惑人,宛如一直拖曳着翎羽的白孔雀。
做好妆造出来以后,连看惯了名媛淑女的康佩帼,也在遮光帘拉开的一刹那,发出了小声的惊叹。
“太美了。”
她知道礼汀不擅长应酬,领她出来,把她安置在休息室里。
“小汀,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带几个朋友来见你。你放轻松一点,不会让你交际敬酒,只是简单地和她们聊天。”
的确是聊天。
但这次康佩帼请来和礼汀聊天的人,并不是非富即贵的商圈女性,或者著名的品牌方,而是康佩帼之前提到的教授朋友。
一个在肯尼亚南部做野象保护工作,名叫陈沉火,圆脸,短发,眼睛闪烁着真诚豁达的光芒。
另一个金发碧眼的女性,叫Isabella,她从斯坦福毕业以后,在NBC做访谈节目,是用participant obervation的方式,和知名人士进行沟通和采访。
她们盛赞了礼汀的美丽。
Isabella说:“我们都被你身上东方女性淡泊宁静的气质打动了,感觉你身上没有丝毫浮躁的感觉,像水一样稳定柔和。”
礼汀和康佩帼对视了一眼,得到笃定的眼神后。
她带着安恬自信的笑意:“我相信美丽不止外表这一种呈现形式,我也很想听两位老师对女性美丽的诠释。”
Isabella想了想,随即坐下来:“我曾经采访过一个科威曼斯坦从事性工作的女性,对方的年纪和你差不多大,没有接受过教育,生活的重担难以维系,但是因为特殊的工作性质,遭遇了很多歧视和社会的不公。她的朋友曾经遭遇过男性杀害。悲哀的是,杀害她的男性因为从事教育事业,社会地位很高,和外表英俊的原因,被大众称为‘消除荡、妇的英雄。'”
“我太痛心了,却没办法改变这一现状。但我也没办法做个空有呼吁和号召,不解决任何实际情况的演说家。于是我和我同事扛着摄像机,采访了上千个性工作者,自费做了一个小型的记录片。通过访谈的形式,在正规电视台播了出来,希望带给人一些启迪。”
礼汀被她描述的遭遇打动:“努力生活着的女性都很美丽,您是她们的诠释者和发现者,感谢您的努力。世界上还有很多处在黑暗里悲哀和困顿里的女性,她们在伤害自己身体去生活的同时,还要被羞辱,实在是值得怜惜。”
康佩帼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陈沉火教授也走过来坐在礼汀的身边:“说得女性之美。我也有个朋友,痴迷于正在以秒灭绝的昆虫,她倡导建立了自然保护地体系,深入山林进行生态修复工作,但是去年,她被一个直翅目的昆虫蛰伤,从山坡上跌下来,半边身体瘫痪麻木,至今还在做复建,前几天,佩帼邀请我回国见见你,我也抽的空闲去看她。她打着石膏在床上,对我说,康复以后她还要去观察研究,修复植被。”
Isabella自然地接过话题:“小姑娘,你的康阿姨或许有一天会成为你的母亲。她请我们来和你聊天的目的,是告诉你,你可以有丰富的兴趣爱好以及年轻的资本,这些汇聚成你的美,让你更加闪闪发光。忧伤和悲戚的情绪,都是必然存在,我们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家庭,成长环境,遭遇的伤害,但是我们面临这些挫折,咬紧牙关踏过去,擦干眼泪,摒弃自己的坏情绪。”
“是的,佩帼一直说你是个不追名逐利的小姑娘,我们也发现了你并没有什么物欲。她一直很担心你,说你小小年纪,什么都不在意,害怕你到最后也不会把生命放在眼里。”
陈沉火点头,接着说:“我不说生来是高山而非溪流的话。因为我们不需要你做多么伟大的人。小汀,你要试着解决困难。因为千千万万的女性,为了生存,都在经历着苦难和煎熬。你自由健康,就应该更加热爱生活。”
礼汀扭头看向康佩帼。
她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为了树立她对生活的热爱,做出了很大的努力。
不想她和方兰洲一样,陷入无望的爱情和期盼,精神脆弱到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想要她坚强一点,坚定一点,坚韧一点。
“我不擅长允诺。”
礼汀凝视眼前三位从骨子里美丽、刚毅和勇敢的女性。
“我向你们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会把它们试作挑战,爱惜自己的生命。”
看着她坚定的样子。
康佩帼眼眶微红:“乖孩子,走吧,我们出去见见客人和媒体。其实今天对我来说,宴会被夸赞盛况,获得嘉许都不重要,你自我肯定,才是最重要的。”
这人间珍贵,阳光不燥,清风徐来。
值得被所有人用力地感受和爱。
康佩帼并没有用任何前缀语包装她。
没有讲她的学历,慈善基金会的法定代表人,或者拥有什么建树。
因为她知道,礼汀不在意那些虚名。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名流和富豪。
男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女性都穿着各式各样的高定礼服,美艳知性。
康佩帼很自然的挽着礼汀的手,带她从巨大的拱门走过来。
夏日的风掠过来拂过礼汀的裙摆,她就像一支带着露水和欲望的白色洋桔梗,穿梭在来往的人群中央,对他们微笑示意。
她今天被三位钦佩的女性鼓励,所以也减弱了她在人前会怯懦的心绪。
灯影的光照耀在她的头顶,她的眼神温柔坚毅,长发垂坠在脊背上,露出一截婉约柔美的肩颈幅度。
远远的,她看见今天来了很多熟悉的人。
姚世玫和礼至宸都来了。
没有人招呼他们。
这两人只能缩在角落,尴尬地吃着果蔬拼盘。
姚世玫造谣抹黑过礼汀。
一个自媒体还上前询问,问她是怎么厚着脸皮来到这里的。
“姚女士,您不是说礼小姐是你们家的祸害吗,能和我们讲讲你现在的心情吗?”
她穿着一件反季节的长袖礼服,看起来略微有些不合身。
应该是特意购买的二手高定,拿回来发现不合适,所以只好找裁缝改了改。
此刻,姚世玫眼神闪躲,狼狈极了:“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是康佩帼邀请我来的。”
礼至宸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现在身上还背负着巨大的欠款。
礼汀没有看见礼桃。
她也没多想。
“小汀,来我们去认识一下大家。”
康佩帼招呼礼汀:“跟着我。”
礼汀收回目光,对她笑了笑:“嗯。”
礼汀端着酒杯,和康佩帼站在台上。
在司仪的引导下。
康佩帼清了清嗓子,简单地介绍道:“欢迎各位来宾莅临,生意场上的事今天暂且不谈。我最近有一件喜事,我身边这位小姐,是我故友方兰洲的女儿,在我和她的朝夕相处中,我肯定她的人品,学识,操行,和性格。她身上有很多闪光点,这一切都很打动我,今天我把她介绍给大家,是因为我希望有更多人欣赏她。而且我也打算把她——”
“轰——”
就在这时,礼堂的门突然打开。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打算了宴会的音乐声,几乎是瞬间,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穿着Elie Saab玫瑰多色晕染的翡姗出现在门前逆光的阴影处。
她一头长发染成了金色,骨架很宽,模特身材,穿着锋利的高跟鞋,长裙裙摆颜色淡雅,但她的眼神却咄咄逼人。
角落里拍摄的媒体们通通把镜头对准她。
“这是phallus的女儿?他很大岁数才得来的独女。”
有知情地窃窃私语:“听说这就是他们江家选定的未来女主人。”
“是江成炳老爷子亲自选的。”
“是吗,难怪这么傲气凛人。”
礼汀遥遥看着翡姗。
她很冷静地面对着状况外的局面,眼神静默,黑发掩着侧脸,嘴唇冰凉,身上的珠光闪闪,就像水波盈盈。
翡姗今天有靠山,她目中无人地一步步渡到康佩帼的眼前。
“怎么这么重要的场合,康阿姨怎么不等我,就开始了啊。”
接着,她装作不认识礼汀的样子,傲立在礼汀面前,用余光瞥了瞥她:“这位是——”
礼汀只是看着她,很轻柔的笑了。
她小巧的鼻翼缓缓地起伏着,眼尾有晶莹的碎星,光散落在她的身上。
她说:“妹妹,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礼桃在远处清了清嗓子。
礼汀注意到,礼桃是跟着趾高气扬的翡姗一起来的。
此刻,礼桃拿着手机拍摄,颇有些狐假虎威,似乎很期待自己出丑的样子。
翡姗慌了一瞬,随意镇定道:“我又没有问你,我和康阿姨讲话。”
康佩帼神情倒是怡然无比:“阿鹤来了,就由他来介绍吧,反正他早晚也会把这一既定事实,告诉给大家的。”
门口的巨大落地镜,倒影着一个穿着西装的身影,脚上的皮鞋锃亮夺目。
所有人都期待着他走进来。
但是礼汀的心脏颤了颤。
来人显然并不是江衍鹤。
因为她清晰地听到了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就像时针被拖慢了无数倍。
拐杖的声音在地板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哒——哒——哒——
礼桃恶意地笑了起来。
她看见礼汀站在光下寂灭的模样,于是她冷笑地,对着礼汀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礼桃用唇语,一字一顿地说。
巨大的推拉门外,精致的把手被扯开。
一个律师模样的人,和一个眼神阴蛰,眉峰浓密,身量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来人是齐涉。
此时,他毕恭毕敬地搀扶着后面的人。
一个头发银白,风度翩翩的男人站在阴影处,他早已年过六旬,但丝毫看不出一点岁月留下的痕迹,看上去慈眉善目,但那种和善丝毫不到眼底。
礼汀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攥住一样。
她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带给她心爱的人无尽的束缚和痛苦的存在。
“Phallus!”
康佩帼的声音有些吃惊,随即她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因为在很多人的记忆里,都以为他死了。
他们纷纷觉得Phallus已经伴随着他传奇的人生,永远地沉默在了海里。
镁光灯在他的脸上闪烁。
Phallus连眼睛都不眨,他腰部笔直,身形消瘦,但却没有丝毫的沧桑感。
优雅地拄着拐杖,缓步走到上座上。
“我活着,很意外吧。”
所有人心里都一震。
他们断然不知道他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用意。
难道是向所有人宣告,他还在,且能继续监理京商。
“佩帼,好久不见。听说江衍鹤会来,我这次是特意守在这里等他的。”
他视线掠过康佩帼,冰凉地打量了一眼礼汀,随即面向众人命令道:“大家稍安勿躁。”
人们都停止窃窃私语,等他开口讲述他来这里的用意。
Phallus并没有大病初愈的虚弱,反而声线雄厚:“另外我还有一些事需要宣布,律师手上有一封江成炳当年写给我的亲笔信,等江衍鹤来到这里,我着当大家的面,和他交代清楚。”
“我这个好学生,一定非常思念我,迫不及待地想和我见上一面。”
他眼神逐渐变得恐怖而危险:“毕竟,江衍鹤在我没醒来的时候,在我病床前徘徊了那么多次。他以为我没有意识,不知道——”
“可每一次,我都在监控回放里,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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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天纵和莫浠已经守在医院门口的车里等待了。
这段时间江衍鹤一直待在欧洲,把这里的动向交给顾天纵。
谁知道顾天纵已经严防死守,还是被清醒过来的Phallus反将一军。
“Phallus已经不在这里了吗,什么时候离开的。”江衍鹤从车上下来。
顾天纵懊恼无比,领着他往里面走:“我的人一直死守着监控画面,根本没有看到他离开的场景。我猜测这些画面都被人替换掉了,是我太大意了。”
“一大早,我们就发现这个情况,我本来想和霍鸿羽进去查探一下。他说你让他按兵不动,不要贸然进去,一切等你过来再做打算,我们只好在这里等着了。”
莫浠有些心急:“我们现在完全不知道对方掌握了什么消息,完全处于被动位置。”
“等我是对的。”
江衍鹤稳住他们的情绪,道:“如果你们的人进去查探,他透过监控就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会对你们不利。”
顾天纵忧心忡忡:“小鹤,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江衍鹤:“你们去监控室等我,我去病房看看具体情况。”
看见莫浠蹙眉,颇有些不安。
江衍鹤安抚他们道:“既然Phallus醒了,他现在就等着和我谈交易,不会贸然伤害我。”
莫浠还打算说什么。
顾天纵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小鹤在,你还不放心吗?走吧,我们先去监控室。”
江衍鹤并没有使用私人医院的电梯和楼梯直接上去。
反而先去配电房检查了电路装置。
关掉Phallus的病幢所有病房里的电源。
事实上,Phallus的病房是完全独立出来的。
有完整的急救配备,以及保密的环境,确保他苏醒过来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彻底检查完线路,江衍鹤来到房间。
他环视四周,果然不见Phallus的身影。
“小鹤,你已经到病房里了吗。”
“嗯。”
顾天纵:“我们看到监控里,他依然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甚至没看见你,监控的画面被人替换掉了,但是昨晚巡房的护士清楚地记录了他的身体数据。”
“我们完全没有拍到他离开的画面。”霍鸿羽支使工作人员调取今天上午所有的监控录像。
江衍鹤:“我已经把这层的电源关了,如果你们能看到,说明信号来源不是这里。”
莫浠心头一震,语气有点慌乱:“你们确定这些看护没有被他收买吗。”
温莱医院是老爷子江成炳创下的医院。
当时只是一个小型的医疗机构,当时他的战友身患淋巴癌和胸腔积液。
江成炳在国外聘请了专家到私人诊所看诊,后来就把那些专家留在了国内。
医院早年和康刿合作过。
他们研发的新药和医疗器械都在私人医院里使用,品控严明,药用效果很好。
渐渐地,温莱医院规模扩大,服务和医疗水平都堪称顶级,收费却一直保持人性化,很快闻名遐迩。
“Phallus病房看守的护工,是我的特助亲自选拔的。”
顾天纵说:“海难后,小鹤情绪低迷,我便接手了挑选工作,护工一个个心思细腻,他身体微末的变动,我们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霍鸿羽说:“难怪,这些人我之前都没有见过。”
“别做定论,Phallus和护工们相处的时间,比我们更长。”
江衍鹤淡淡道:“没有金钱收买不了的感情。”
他神色冷峻,不着情绪地戴好手套,半蹲在地上,娴熟地拧开主线路的插座板。
手指捏着线路分离摸索,果然找到了线路上的穿刺搭接器。
看来数据很早之前就被劫持。
不出意外。
Phallus已经在另一个地方,获取到了这里所有的监控画面,而且在同一时间完全替换掉了。
“我现在就派人去一个个审查,看看这家医院里,和他们接应的到底是谁。”顾天纵说。
霍鸿羽思索着:“小鹤,你需要我找人,黑进系统,找到他们的控制室吗。”
“可以倒是可以。”江衍鹤把玩着手里坚硬的金属物件,和上面剪断的铜丝:“我估计会在废弃的大楼之类的地方,现在追踪到那里,肯定人去楼空。”
莫浠接通了一个电话,随即兴奋报告说:“有了,看护汇报说,他们休息室的白大褂少了一套。”
“上午是不是有一场医疗培训在津城举行,我估计就是在八点左右,他随着培训车出去的。”
“今天一共派出去多少辆救护车?”顾天纵说:“既然是医生袍,能出去的渠道太多了。”
“也对。”莫浠:“我会马上找人修复监控。”
“别急。”
看见穿刺搭接器上的德文。
江衍鹤危险而敏锐地眯了眯眼睛。
因为他知道,这个精密的仪器,决不可能在国内购买,因为跟着销售链就能查到卖家是谁。
江衍鹤摘下手套:“当务之急是需要厘清他的目的。这上面的标签是德语,谢策清没有帮助Phallus来和我作对的胆识,而且他女人蒋蝶的手机的数据被严密监控着。唯一的可能,就是老师在德国还有党羽,敌明我暗,实属不利。”
“小鹤,当时我们搜集的罪证已经提供给警方了,但是Phallus当时申报了失踪,且国籍不在这里。”
莫浠用手拖住下颌,看着监控屏幕,思索道:“齐涉在国内,陈浩京在日本叶家,也就是说现在还有一个人,协助着他。”
霍鸿羽问:“你带礼汀去英国会不会不安全。”
“齐涉在国内,她更不安全。”
就在这里,江衍鹤电话响了。
他摁下接听键,是助理祁弥。
听完对方在电话那头紧张的描述,他简单回应后,“别急,就怕他躲在暗处,不和我谈条件。”
一向淡然处之的江衍鹤,在祁弥交代完以后继续问:“她....还好吗。”
即使得到祁弥肯定的回答。
江衍鹤在开往御海洲的路上也丝毫没有怠慢。
他青白修长的手指放置在方向盘上。
一路风驰电掣,穿行在车道的缝隙之间。
现在是日落时分,晕黄的云浮在远处的天际上,把海平面的波光染成橙红色。
他完全没办法放下心来。
并非是因为惧怕Phallus的威胁。
而是因为礼汀并不知道,自己隐瞒了,她妈妈康佩帼和江明旭的关系。
这件事就像海难报恩一样,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天堑。
如果Phallus陡然说出来。
她妈妈抑郁症的根源,可能并不是因为礼至宸的不忠,有可能是和江明旭多年的心理拉锯。
礼汀一定会因为悲伤和禁忌,不愿意搭理他。
如果方兰洲还在人世的话,一定会竭力反对礼汀和自己在一起。
确定关系的那年,在细雪消融的京都宅院里。
他和礼汀各自写了一封信,放在仁子阿姨那里。
他写得是:“礼汀,见字如面,对不起,在我们父母的关系上隐瞒了你....”
她就像一捧晶莹的细雪,不用等到日出熹微。
仿佛在她落在他滚烫身体上的那一刻,就做好了离别的准备。
在很久之前。
他一直觉得,和她永远没有可能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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