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棠悄悄说道:“那棚子里?也没?几辆车,我就摆一个月您看成不?”
中年男人拿起报纸不想搭理?她:“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摆在?那儿我怎么跟上头交代?也影响这边的形象。”
横竖都是说不通,元棠只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试一试。她捏着二十块钱,悄悄放在?男人手边。
“领导你通融通融,我货不多?,就摆这一个冬天,旁的我省事的很,只需要您给帮着牵个插座,我自己去买个电泵装上就得……”
男人看见那二十块,眼睛快速的在?四周看了一圈,用手里?的报纸压下,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啊,大家的自行车都放在?那儿,本来好好的风吹不着雪下不着的,你一弄,大家回头要找我反应问题的。”
元棠心里?骂一句,手上又?悄悄捏出来十块,赔笑道:“麻烦您了。”
见到钱,对方终于松了口:“行吧行吧,要不是看你一个小姑娘,我才不愿意?呢。这地方给了你,我身上担着多?大的干系……对了,你卖的什么东西?”
元棠笑着回答,心里?却吐槽这人真是喂不饱,钱都给了,还打算要她几样东西。不过这也就是做小生意?的难处了,要打点这些小人物,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一个绊子。
“我卖口红的,回头您去店里?看看,我送您两个好看的。”
一说口红,男人就显得兴趣缺缺,只说自己这两天给她弄好,把自行车清出去,到时候她自己弄别的。
元棠满口答应,出门就去录像厅找小冬和石头。
自从上次两人帮着卖脚蹬裤之后,元棠很是留心了一顿时间,上次挣钱她背不过这俩人,自己手里?握着巨款,对方如?果?动了心思那是一个很大的危险。或者对方没?坏心,但就像之前租房的老太太一样,抱有一种小市民的狡黠,那就会来找自己各种理?由借钱或者巴结。
可孙家这俩兄弟一样都没?有做,元棠打听过,胡明说现在?冬天了,盖房子的少,这俩人就去录像厅给人看摊去了。
元棠在?录像厅找到孙小冬和孙石头,问俩人愿不愿意?出一个人去给她盯个摊。工钱好说,这一个月能干下来,给一百块。
孙小冬和孙石头一商量,俩人决定让孙石头跟着去。
元棠也比较满意?,石头虽然木讷,但木讷有木讷的好,她承认自己防备心理?有点重,总觉得跟人长期合作要反复考量才能确定。
她想,如?果?这次石头能老老实实的跟着她干下来,回头她真的开起店面?,也不是不能跟对方长期合作。
*****
小河村,元家。
赵换娣自从出院之后就感?觉身体大不如?前,虽然没?几天隔壁王盼儿就把说好的三百块送了来,她手里?捏住了六百巨款。但再多?的钱也没?办法让身体健康起来,赵换娣以前虽不说是十分健壮,但平日里?砍柴挑水都是做得来的。
可进?了一次医院后,赵换娣只觉得后腰处总是凉凉的,别说担水,就是拿个重物都哼哧带喘。家里?的家务勉强应付下来,地里?的活计是一样也不成了。
元德发没?办法,只能安排赵换娣去镇上卖粉条。
家里?今年做出来的粉条有几百斤,除去留的吃的,剩下二百斤卖了还能挣个小一百块。赵换娣卖了几天,把粉条换了钱。
元德发又?说家里?的家务多?,赵换娣做不过来,猪眼看着也养够斤数了,早点卖几天也成。两头猪,卖了一百五十多?块。
如?此?一来,赵换娣手上居然有了八百多?的巨款。
元德发闻言松了口气,有了这八百多?块,最起码大儿子的高中三年能安稳过去了。家里?吃喝都不花钱,等开春再多?养一头猪,三头猪养到明年年底,两个丫头的学费也有着落。
虽然后面?上大学还要花钱,但那都是后话了,元德发松了松肩膀,叮嘱赵换娣把钱收好,一家子的指望全都在?这上面?。
赵换娣捏着钱,兴奋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八百块!
乖乖,她生下来别说摸了,连见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男人的话她听在?耳朵里?,心里?却涌起万丈豪情?。
这钱都是她的!
三百块是王盼儿赔的,三百块是她管元棠要的,还有卖粉条的钱,养猪的钱!
往日男人歪在?床上的呼噜声,此?刻听着无比刺耳。赵换娣嫌弃的看了一眼男人,觉得自己真是全村最能干的媳妇,如?果?不是自己,家里?哪儿能有这么多?的钱?
八百块!
赵换娣把钱藏在?自己内裤里?,给裤头上缝一个布口袋,钱鼓囊囊的全缝死在?里?面?,恨不得睁开眼就摸摸,生怕叫人偷了。
家里?有了钱,原本欠的饥荒也就都还上了,还钱的时候赵换娣一改借钱时候的窘迫,她昂着头大声站在?人家门外?喊,把人叫出来之后还了钱,然后又?趾高气扬的离开。
丝毫没?听见身后的议论。
“这瓜婆娘,不知道有什么好神气的。”
“喝药换的三百块,她还觉得美呢。”
“她家那大儿子也是,王盼儿到处说他讹人,明明赵换娣啥事没?有,凭啥要三百块。”
“也不是啥事没?有吧,你看她脸色白的很,走一会儿就得歇歇。”
“那是她蠢!我当是她吓唬人的,谁知道她是真喝。”
村里?人看见赵换娣都摇头,觉得这女人蠢到一定境界也是稀奇。也有人操着坏心,扭脸就来跟赵换娣攀关系,没?聊一会儿就问赵换娣借钱。
谁都知道王盼儿赔了元家三百块,之后更是有人说看见元家那大丫头也给赵换娣三百块。
一共六百块!
多?少人家里?连五十块现钱都拿不出来,如?今看着赵换娣,心里?也都在?嘀咕。喝一次药换三百,真要是喝不死,也不是不值啊。
再想想,喝药还是不值得,喝了药,家里?等于少一个劳力?,三百块换一个劳力?,不值得不值得。
倒是人家养了个好女儿,虽说是跟家里?闹分家不好看,可元家丫头说给钱就给钱,一点不含糊啊。
六百块,啧啧,真招人眼。
赵换娣虽然脑子转不过来,但她手紧。钱进?了她的手,想要借出去基本不可能。所以那些来拉关系借钱的,最后一个都没?借到。
赵换娣守着自己的钱,在?元栋放假之后三天两头去买肉,左邻右舍一到饭点就能闻到元家传来的肉味。
王盼儿还好,她手里?有陈珠寄回来的钱,家里?只有最近一个月紧张点,但马上等到陈珠又?一次寄钱,王盼儿就立刻去镇上买了好大一条肉回来。
中午炖上肉,她狠狠吃了一顿。以前没?肉吃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吃肉吃习惯了,猛然这么久吃不到,居然有点想的难受。
家里?其他人也这样狼吞虎咽,她男人更是把肉汤都给喝干净,一家子围着桌子吃肉。两个女儿陈枸和陈洋碗里?是肉汤泡馍,男人和儿子碗里?都是肉。
王盼儿吃完饭,家里?就来了一号人。
这人说来也是沾亲带故,是王盼儿娘家门上的。来了坐下就开始说最近热闹的抬会和标会。
这两家都是以私人筹措资金的名义在?吸纳储金,不同的是标会是小会头,二十人一会,每月凑够二十人开标,约定标金一百起,小会头把钱再以标金参与上一层级的大会头,等到了标期,大会会逐层往下下发利息,本金可以选择退出还是继续投。
抬会则是另一种方式,若干户合一会,筹措的资金按期轮流使用,大会会给一定的资金通道,比如?放贷或者投什么生意?,等到了期,若是不能达到既定的利息,会头会从大会里?补足缺额。
这人跟王盼儿说了一通,王盼儿什么都没?听懂,她就只听懂一句。
一百块进?去,两三月能挣回来三五十!
她不信:“哪有那么好的事!”
对方一脸同情?看她:“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个亲家早跟着投了,投了得有半年多?,挣老鼻子钱了。”
王盼儿猛地起身,把水壶都差点给带倒:“什么?!”
对方给她拉下来:“所以我说赶紧来跟你说,咱们挣钱不怕晚,你闺女打工挣那么多?,你要是光知道吃了花了才是傻。赶紧攒起来,挣下钱了给你儿子盖房子。”
王盼儿猛点头,心里?有些气恼,准备打电话去骂骂女儿。
她就不信两口子睡一张床上能不知道这事,陈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瞒她?
心里?这样想着,她赶紧去扒家里?的钱,一看钱就发愁,闺女刚拿回来的钱,她买了条肉,剩下的钱都被男人拿去打牌了。
王盼儿寻思着这么好的事可不敢耽搁,索性去亲家闹一闹要点钱,反正他们理?亏。哪儿有这种有了挣钱门路反而躲躲藏藏的?自己女儿嫁过去,他们倒好,跟自己玩起心眼来了。
王盼儿说走就走,殊不知那位刚从她家出去的乡邻又?进?了元家的门,此?时此?刻正在?对着赵换娣各种劝说。
“咱们都是自己人,我骗谁也不能骗你,真是好生意?,你赚了钱,往后别说你家大的上学,就是盖房子都能凑起来。”
赵换娣听了一耳朵的挣钱挣钱, 可她到底是戒备心重一些,再心动也没准话。
她手里的钱可是有用的!
将来大儿子上学都靠着这点钱呢。
来人劝了半天不见赵换娣有动作,最后?也只能悻悻离开。
人一走, 赵换娣就听见?里屋传来?声音。
元栋走出门来?, 脸色阴沉:“妈, 刚才那个人说的是什么?”
他只隐隐约约听见?抬会两个字,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 赵换娣跟儿子和盘托出:“说是有个抬会和一个标会, 一百块放三个月能挣五十呢!”
元栋扶住门框, 声音发虚:“你投了?!”
赵换娣赶紧解释:“没有没有, 我哪儿敢投啊,她说的那么邪乎, 我听着也不大信……”
真有那么好的事?一百块钱只是放一个月就能挣那么多?赵换娣不敢信,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的厉害。
要?是真的可以这样, 她手里的八百块, 放三个月岂不就是变成?了一千二?
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想?赶紧出家门去打听。
元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声音惊恐:“妈,你听我说,这个东西不可信。你不能投……”
他想?起上辈子, 母亲执意要?把大姐拿回来?的钱全投给抬会,刚开始半年还按时给付利息,到后?来?却突然?杳无音讯。家里为?此闹成?一锅粥, 他放假回家, 舅舅赵金宝赖在他床上不下来?, 口口声声都是赵换娣骗了他钱。
元栋已经不太记得后?来?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了,只知道是大姐寄回来?钱, 又许了一年内还清,舅舅一家才离开,另外两家把窗户都给砸了,那年的冬天如果不是大姐寄钱回来?,家里就要?冻着过年。
只不过元栋也疑惑,上辈子他记得抬会的事情发生在他高一下学期,如今才寒假,怎么已经传播开了?
不过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能放任母亲走上一辈子的老路。他拉着母亲,给她解释什么叫庞氏骗局。
元栋自?以为?能说服母亲,可赵换娣眼睛里散发出光彩,跃跃欲试问儿子:“那照你这么说,这东西是骗人的没错,但刚开始为?了骗人,是不是还是会按时给利息?”
元栋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母亲居然?会想?到这个上,他有些无奈:“妈,都说了是骗子,骗到最后?大家都血本无归。你想?着自?己能趁着人家前?几次挣到钱,那你又怎么知道人家什么时候跑?别了吧,咱们老老实实的过自?己的日子,别掺和这些事。”
元栋有点心累,他想?不到自?己说到这个份上,母亲居然?还动了心。
击鼓传花的游戏,谁又能确保自?己就是最后?一手?鼓声停下来?的时候不可预测,他一点都不想?冒险。
可赵换娣听了儿子的话,却比原先更激动。之前?那同乡说了那么一大堆,又是返利,又是说每次利润结算的,她根本就没听懂多少。
而元栋的话虽然?是劝她,却把内里的情况讲明白了。
赵换娣一听,动起了小心思。
她想?着虽然?是骗人,但自?己只要?拿准时间早点撤回来?不就好了吗?管别人赔了多少的,只要?自?己切实的挣到钱,到时候直接揣兜里,那是她赵换娣运气好!旁人赔了就只能自?认倒霉!
元栋丝毫不知自?己一番话反而说动了母亲的心,不过回到屋里,他坐在书?桌前?也久久不能平静。
他在犹豫。
就如赵换娣所?想?,他刚才说完劝赵换娣的话,心里也忍不住想?到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他知道上辈子抬会是什么时候暴雷的,那是不是只要?他在暴雷前?一期退出来?,他就会成?为?幸运的那一个?
要?知道这种粘带着传销性质的旁氏骗局,在几十年后?换了各种各样的形式再次归来?,那时候它?有了一个新的名字——P2P。
元栋想?起上辈子身边一个同事,他媳妇瞒着他投了二十万在某个平台,偶然?被他知道之后?硬是跟媳妇闹了一场把钱取了出来?。结果刚取出两个月,那个平台就骤然?暴雷了。
后?来?饭局上,那人忍不住吹嘘自?己的嗅觉敏锐。二十万投进?去,他赚了三万多块出来?。也算是难得从诈骗分子身上赚到钱的人了。
元栋转着笔,按捺住心里的那点躁动。
他心说,这样就很好,之前?家里太困难,如今靠着八百块,家里已经有了转机,只要?他进?入大学。等到他考上大学,他就能有很多个主意。
现在是八十年代末,等到九十年代,发财的机会更多。
股票交易所?开市,房地产初露峥嵘,经济腾飞……他到了大学,正好是最光辉的时间,他也能抛开学业的压力,好好的大展宏图。
如今对?他来?说,学习是第一位的,过去的一个学期,他终于在期末把成?绩提升到了四十九名。
想?要?考到比上辈子更好的学校,他要?更加努力,进?入前?十。
元栋心绪万千,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重生这么久,他已经深刻感受到贫穷这件事带来?的深远影响。最深刻的一点就是,原生家庭无法给他试错的权利。
如果他是一个城里的干部子弟,或者不用那么好,只要?家里足够殷实,他就敢拿出钱来?搏一搏。就算最后?赔了,也不用太担心生活质量。
可惜的是他不能,家里的穷困时时刻刻禁锢着他。如果说刚重生那会儿,他还想?着怎么带领一家人发家致富,现在他已经不想?了。
他深知学业的重要?性,为?了读书?,他甘愿放弃一些机会。
只要?等到他到大学,家里的一切都会改变。那时候他也会向大姐证明,他才不是废物……
元栋进?屋之后?,赵换娣在外面实在忍不住,她出了门一打听,才知道自?家的消息这么晚。
现如今村里不少人家都在讨论这个抬会和标会,原因?是已经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赵换娣很惊讶:“谁啊?”
对?方抬眼示意:“还能有谁,王美腰家啊。”
赵换娣有些恍惚,王美腰,她还真有些忘了。
那人撇撇嘴小声跟赵换娣说道:“王美腰她妈前?一阵子不是不咋出来?吗,后?来?说是盖房子,结果又没音了,说是她男人不让盖。王美腰她大嫂,刚进?门那个,不知道咋的突然?跑回娘家去了,说是不跟她大哥过了。哎呦,前?后?闹的可凶。”
赵换娣竖着耳朵听,她还真不知道。最近这半年,她先是因?为?元棠的事不想?出门,后?来?又是喝药又是进?医院的,对?村里的事都没怎么费心打听。
“要?我说,这王家要?是真盖了才是不要?脸呢,他家的儿媳妇为?啥跑,估计就是知道王美腰在外头没干好事。拿着姑娘的卖身钱盖房,王家敢盖,村里都没人帮他们!”
王家的房子不盖了,剩下的钱王母就寻思存银行里去,谁知道这时候就正好有人找上门来?说抬会和标会的事。王家试探着投了一千块在标会,三个月过去,果然?给返回几百块钱。王家喜不自?胜,本来?准备揽着这个消息不往外说的,谁知道这家的老太太嘴不严实,立马给张扬出来?。
这不,现在村里人都跃跃欲试,这阵子刚卖完粉条,各家手里都有点余钱。立刻全都动心起来?,想?找王家打听。
也兴许是为?了洗刷女儿带来?的坏名声,也或许是为?了在村里人面前?挣个脸面。王家的当家人没怎么犹豫就放开了说。
他们家加的是标会,二十人一会,凑够二十家就能开标,一百块标金,以前?人少,给的钱多,现在人多了,大会说了,利息没那么高,一百块放三个月就能给三十块。
这么一说,很多人就更信了。之前?说的一百块三个月给五十,虽然?高,但也很容易劝退。涨的太多,反而让人心慌。
可如今变成?三十,就很说的过去了。
王家的男人还说,最近有可能还会下调,毕竟人太多了,但不管怎么调,都不会低于二十。
一听说还要?调低,人们就更踊跃。有的还提议让王家当个会头,村里就能凑够二十户,早点开会早点挣钱,省的晚了还要?降利息。
这不,村里现在各家各户串门说的都是这个标会。
跟赵换娣传递消息的妇女忍不住羡慕:“你说王家这是什么命,姑娘挣的钱虽然?不干净,倒是叫他们摊上这么好的一桩生意。我听说王家已经去申请开会了,村里人打破头了快,二十个名额,抢的厉害。”
说着她看一眼赵换娣,其实这件事早就在村里传开了,有几个村干部更是积极的很,巴不得自?己就当个会头。这么多人都知道,独独不告诉元家,这就有说头了。
还不是元家之前?拿了六百块叫人眼热,村里人多是这样。没钱时候互帮互助,看你有钱了之后?就觉得心里不得劲。
不过这赵换娣也是极不会做人,之前?送医院那遭,村里人可没少给她搭把手。
那帮着灌肥皂水催吐的,拉了驴送她上医院的,还有那一个个帮腔的。要?是说元家没钱就算了,赵换娣明明拿了那么多的钱,回来?之后?不说多,买点瓜子花生的给大家散散,好歹说两句谢谢的话,叫人心里舒服点,大家也不至于排斥她。
可她倒好,话没有,还钱还一副骄傲的样子,立刻就招致了村里人的讨厌。
现在很多人提起他元家就摇头,觉得他家跟陈家也没区别。王盼儿是一贯的名气差,如今元家也步上了陈家的后?尘。
没见?着村里谁都不主动跟这两家通风吗?
赵换娣听了一耳朵的话,心里忍不住更浮躁,她走走停停的回了家,坐在院子里发呆。
元柳和元芹如今像是家里的隐形人,赵换娣身体?不好之后?,她们一放假就是干家务。现在还好一点,猪卖掉了,家里只用洗衣做饭扫地喂鸡。两人分开干活,平日里都不怎么说话。
看见?赵换娣呆呆坐在院子里,元芹咬着下唇,她今天在家,一直听着赵换娣跟来?串门的人讲话,甚至包括后?面元栋说的话她都听在耳朵里。
她的想?法跟赵换娣是一样的,既然?哥说这个东西最后?会不成?,那他们拿着家里的钱就投几期不就得了?
元芹心里算着家里的八百块,这点钱供大哥上学是够的,但是供自?己上学有些不够。如果妈死捏着这点钱不放,回头等学费交不上了,她是不是就要?跟自?己的同学一样退学?
光是想?想?这个可能性就叫元芹难受。
她以前?也不觉得上学有什么好,可自?从家里连番出现变故,再加上赵换娣喝药,她就察觉出不同了,家里现在不光是缺了大姐一个劳力,还缺了妈一个劳力。
她发愁,明年的春种秋收,农活上要?怎么办。
可这话她没人可以说,元柳就是个面上精心里傻的,元芹不屑于跟她讨论,可旁人又不能理解她的焦虑。
元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没有胆子去找赵换娣说出自?己的想?法。
屋外,赵换娣犹豫了很久。
她听进?去了村里人的话,现在村里都忙着弄标会,倒是抬会没几个人说。
她心里激动,觉得抬会比标会更保险。
标会是三个月一给,二十户的钱都是给大会的。可抬会说了,他们是钱轮流拿,不往大会交,回头凑不够利息,大会还会给补。
赵换娣觉得这个保险,钱都是自?己人拿手里,这还能有假?
只要?一圈子人都是认识的,这钱怎么也丢不了。
她越想?越觉得有门,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把元德发找回来?好好说道说道,八百块再多,也不够家里用。她还想?着给栋子和梁子盖房呢。
这点钱怎么够。
等啊等,一直等到元德发回到家,赵换娣马不停蹄就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元德发抽着烟,听了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得行,要?是赔了怎么办?”
元栋提议去做小生意他都担心赔,这种光是投资看不见?实质的东西,他更揪心会赔。
经过喝药一事,赵换娣如今算是腰杆子硬了不少,对?着元德发不再是说什么听什么。她叉着腰大声道:“哪儿会赔?村里人都投,那王美腰家都已经见?到回头钱了!还有我亲戚,说是我娘家那边早就投疯了,人家都不怕赔,咱有什么好怕的!”
元德发磕磕烟袋:“我不管别人,别人就算是挣一座金山,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就知道这八百块是咱家唯一的指望,不能投!”
赵换娣胸腔里涌出来?怒气,她转悠了两圈,给自?己气的咔咔咳嗽,怒极说道:“好,你不投,我投!”
她鼓起脸颊:“我投!咱家里的钱也不光是你一个人的。王盼儿给的钱,还有元棠给的钱,我都投进?去!赔了算我的!”
元德发气的手抖:“我看你是蒙了心了!”
赵换娣硬气十足:“你管我蒙不蒙心的!栋子说了,只要?最后?撤的及时就没有问题,我愿意冒这个险!”
她站起身,双手摊开:“你看看这个家,要?啥啥没有。我从来?没抱怨过你,你也别来?限制我。我觉得这东西能挣钱,你要?是不跟,回头等到人家挣钱,咱难道就干看着?那你还不如现在一把勒死我算了!”
她赵换娣凑过来?都是个硬气人,要?不之前?也不能豁出去喝药。
男人既然?胆子小,就她来?!
八百块哪儿会让她满足,她想?要?的是一千块!是两千块!是能给家里大的小的都起一座房子,以后?娶了儿媳妇,她稳稳当当的坐着老祖宗的位置,得人孝敬!
她斜睨了一眼男人,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男人这么窝囊呢?
要?不是自?己,他哪儿能弄到隔壁赔的三百块?
这三百块是她豁出去挣来?的,是她牺牲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得来?的报酬,她凭什么不能支配?
赵换娣下定决心,带上钱就要?出门去。
元德发拦了拦不住,喊元栋和元芹出来?拦。
可元芹出来?之后?只是虚虚的拦一把,小声说妈说的也对?。
元栋嘴上劝着,可元德发能看出来?他也在纠结。
他捶胸顿足:“你们到底想?什么呢?”
他虽然?没有多少经验,可也知道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没那么好接,说不好喉咙就要?被烫个大窟窿,最后?饼也吃不着。
元栋沉默良久,最后?终于是站在了赵换娣的一边。
他本身已经放弃了这条路,可赵换娣的坚持给了他幻想?。
他想?,自?己上辈子是不知道暴雷的时间,可这辈子他明明知道一切,如果还是畏缩下去,他以后?就算是想?起来?也要?后?悔。
再看母亲满脸坚毅,元栋也被感染。
如果说母亲这样的农村妇女都有这个魄力,他又凭什么没有呢?
他劝父亲道:“爹,我觉得妈说的对?,不过妈,你也要?跟我保证,我说退你就退,咱们宁肯少挣一点利息,也要?确保本金好好的。”
赵换娣早就感动的热泪盈眶,大儿子的支持无异于寒冬中送来?的一壶热水,让她从里到外暖暖的。她满口答应:“你放心儿子,你是咱们全家学历最高的,妈相?信你,你说什么时候退就什么时候退,妈一点都不含糊。”
元栋松了口气,他算着时间,现在是腊月了,下一年的年底,也是十一月,抬会就会暴雷。
保险起见?,他准备在明年的八月份就撤出来?。
或者更早,他可以轮三期,一期两个月,六月份就撤,后?面可以投一两百在里面,等到八月再撤。
提前?好几个月,既不显眼,也能保证家里挣到差不多小一半的收益。
元栋在年历上重重的划下一道,盘算着一定要?卡好时间。
*****
另一边,元棠正在忙着自?己的小摊。
她占了过道的车棚,本来?不算大事,毕竟很多人怕丢车子,本来?就不爱往车棚里放,大家都是把车子骑到门面里,放在门后?挨不着的地方。可元棠占了地方,当即就有人不乐意了。
元棠忙着扯电泵时候,就有好几波人来?旁敲侧击的问,元棠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她是合理合法的,要?是不情愿,就去找管理处。
管理处的中年男人收了她的三十块,这点事要?是解决不好,她就要?说道说道了。
好在那人到底是个老油子,没几句话就给这些人堵回来?。
这过道谁家也不算,真要?算那也是市场的,既然?是市场的,你管谁在那儿摆摊呢?至于车棚,本来?就不是公?家应分给的,要?是不乐意,就自?己想?办法。
元棠看着那些人每次路过的眼神,心里无比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