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姐有点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元棠居然有这?个魄力?。
元棠补充道:“唯一有一点是,就是姐你得帮着我解决货运问题。”
她晓得像周凤霞这?样的小档口老板,都有自己用惯的货运公司,再不?济她也有门路来安排。不?然只靠她自己去找货运,人?家过程中肯定要吃你一口的。就算不?狮子大开口,货运的人?不?上心,这?随便给货一脚,拿回去坏掉的算谁的?
她本?来想的是用县里的班车,只要每次周凤霞把货送到?班车上,到?时候她另一边接就好,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够保险。班车上人?来人?往,万一丢了货,不?够扯皮的。
还不?如?多掏点钱,把货运托给周凤霞。
周凤霞拿出本?子刷刷的翻:“那这?个货运的价格要算上,我这?边有个客人?是你们隔壁那个市的,你们县地理位置太偏,要给你送货的话,要多绕一百多公里。”
元棠一口应下:“货运价格只要合理,说定之后不?随意动就好。”
周凤霞笑道:“那是肯定的。咱们定下是多少就是多少,恶劣天气也不?会?加价的。”
两人?就货运价格讨价还价,最后定下了一次送货一百五十块的价格,油费损耗都算在里面。周凤霞表示每次随着货运会?给她送新品,她如?果要的话就可以打电话到?市场订货。
“汇款打在这?个账户,打好之后你打电话说一声。”
终于解决了货运,元棠松了口气,她找了板车给自己送到?班车上。
回程的路上元棠就死死盯着自己的货,从昨晚上坐上火车开始,她连着熬了二十多个小时,可依旧不?敢眨一下眼。
到?了车站,胡燕已?经带着小冬和?石头?等着了,有那下车时候想顺手抠一把的人?一看来了三个接车的,顿时也不?敢有所动作。
到?了家,元棠硬是撑着把货又点了一遍才敢睡过去。与其说是睡,不?如?说是昏过去更合适一点。
胡燕悄悄给她做了饭,元棠一口气睡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就看到?胡燕留好的饭。
今天已?经是年二十九,元棠依旧去开了店门。本?以为今天总算人?会?少一些,谁知道到?了下午居然越来越多。
有年轻女?孩跟元棠抱怨道:“前两天咋不?开门?我都来好几趟。”
元棠赶紧赔笑脸:“对不?住对不?住,家里有点事呢。今天正好来了新货,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元棠这?次去进货,除了指甲油还买了一大包头?花,这?次的头?花比上次那种纱的质量好多了,上面还带着各种丝带和?蝴蝶结,元棠买了一大包也才花了十块钱,拆开一个买两毛。基本?进店的都要买一个。
忙碌过一天,明天年三十是真的不?摆了,元棠给其他三个人?一人?包了个红包,小冬和?石头?是一人?十块,外加五十块工资,等到?年后再来干一半时间,到?时候再给五十。
忙活了一整个年,几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元棠跟几个人?约定好初五开始后,就忙着去贮备年货。
说起来还是她头?一次自己过年,年货却只能到?最后一天才准备起来。
年三十早上元棠就起个大早出去赶集,最后一天的集市人?已?经不?多了,来的人?多是冲着来买鱼的。元棠跟风买了一条大鲤鱼,自行车上挂着鱼,另一边挂着几斤肉和?一对猪蹄。虽然没有人?来拜年,元棠照样准备了瓜子和?糖。
蔬菜少了很多,她也不?挑,买了萝卜白菜胡萝卜土豆,一趟一趟往家里运。
胡燕早回了小河村去过年,元棠自己来来回回的,也找到?了点过年的忙碌气氛。
运到?第六趟的时候,元棠看见了百货商店门口播放音乐的收音机。
她想了想,没怎么犹豫就进去,再出来时候,手里已?经拎着一台最新款式的双卡录音机。
她甚至还顺手买了个磁带。
年三十的晚上,元棠贴了对联,包好了饺子,给自己放上磁带。
邓丽君的歌声袅袅传来。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元棠吃着饺子,忍不?住哼着歌。窗外是万家灯火,她却一点不?觉得寂寞。有小孩子吃了饺子就出去放炮,一声接着一声,欢声笑语遥遥传来。慢慢的,各家的鞭炮都点了起来,炮声带着一阵阵硫磺的气味,窜进屋子里。
元棠也买了几挂鞭炮,在院子门口点上,捂着耳朵看落在雪地里的红色鞭炮碎片。
新的一年终于来了。
同是除夕夜, 小河村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赵换娣喊了一声吃饭了,把热气腾腾的饺子舀到碗里。头几碗满满当?当?是元德发的,元栋的, 元梁的。后面几碗数着个数, 一个碗里十个, 分到最后正正好。
一家人饺子?端上桌,元德发让元栋出去放鞭。
一节长?长?的鞭炮, 赵换娣小心的剪下来一段, 剩下的收起来留着, 今晚还要再?放一次, 明早和破五那天也要放。一串长鞭被剪的七零八碎,每一段都有用?处。
随着短促的一阵炮响, 煤油灯的光亮虚弱的打在?每个人脸上。
元柳尝了一口饺子?,小声嘀咕:“萝卜放太多了……”
说是肉饺子?, 可里面菜比肉多, 吃起来只觉得清汤寡水。
赵换娣翻了她一个白眼:“有的吃就不错了!我们年轻时候要有碗白、面吃就是大造化,哪儿还能挑?你爱吃不吃!”
元柳不敢说话了, 捏着筷子?捣来捣去,她最不爱吃白萝卜了。可要是不吃,今晚就只能饿着, 她只能捏着鼻子?往嘴里塞。
赵换娣没理她,而是给元栋和元梁都分了两个饺子?:“栋子?你多吃点。”
她心疼大儿子?的不得了,明明是长?身?体的时候, 家里却没多少油水。最近因为钱都投出去了, 确实紧张了不少。她旁的不担心, 就觉得是委屈了大儿子?。
元栋嗯了一声,元梁却嫌弃的把饺子?丢桌上。他没吃两口就要出去玩, 今晚上各家都放鞭,鞭炮放完之后留下的有些没点着的炮,就是他们的玩具,他得赶紧出去抢。去晚了就抢不到了。元梁扒拉几?口就跑,留下多半碗的饺子?在?桌上。
赵换娣又给男人和元栋分了几?个,剩下的才均到两个女?儿碗里。
元德发听着外头的炮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
话说了一半,却没有往下再?说。
元栋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也没接话。
自从赵换娣拿了那三百之后,大姐就仿佛成了家里的禁忌词语,就连赵换娣都不怎么?挂在?嘴上骂了。
元柳和元芹吃着没滋没味的饺子?,心里也在?想着大姐。
大姐这?时候在?哪儿呢?
没地?方住的大姐,估计这?会?儿连饺子?都没吃上吧。
两人揣着小心思,静默下来。
一桌子?人,只有赵换娣喋喋不休。
“等到再?过一个多月,第一期的利钱就下来了,到时候咱们就买肉吃。他爹,你的那件汗衫穿好几?年了,到了该换的时候了。栋子?学校那边听说有个什么?什么?英语磁带,到时候也给买上。还有梁子?也要上学了,书包衣服红领巾……”
赵换娣像个挥斥方遒的将军,指挥着一家老?小,算着要花钱的地?方,哎呀哎呀的叫。
“我弟也真不是个好东西,娘家那边都传开了,他也不跟我说一声。要是咱们早半年有这?个门路,得多挣多少钱呢!”
她心疼的不得了,元栋却“啪”的一声放下筷子?。
“我吃饱了。”
赵换娣看到碗里还剩的有,赶紧抻着脑袋问道:“这?就吃完了?栋子?你吃饱没?没吃饱妈再?给你下点面条?”
元栋没吭气,自顾自进屋躺下了。
他心里烦。
赵换娣越说,他心里越烦。
之前他觉得自己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可现在?他又不确定了。
年代久远,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上辈子?这?个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只记得他开学没多久,某一天回家就听到妈兴高采烈的说要去投那么?什么?抬会?。
那时候抬会?是从哪儿来的?
是从舅舅家那边的庄上来的吗?
时间有那么?提前吗?
元栋恨不得锤锤自己的脑子?,上辈子?怎么?就只想着读书读书,家里的事一件也记不清。
前阵子?赵换娣把家里的钱收好,一共八百块,留下一百块等开春买种子?交学费,剩下七百全投了抬会?。投完之后,家里的钱就只剩下紧紧巴巴的一百来块。
于是这?个年就过的捉襟见肘,肉只买了一点,连瓜子?糖都没买,明早别人来拜年,家里唯一能装个门面的,就是正间供祖宗用?的一盘子?桃酥。赵换娣生怕有人偷吃,还用?针线偷偷摸摸的给穿了起来。要是有那不知?道眉高眼低的小孩上来拿,只要一拿就能看到一连串,父母到这?时候就会?拦下来。
元栋在?床上翻个身?,心烦意燥,怕别人家小孩上门吃东西,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元栋怎么?也想不到妈居然现在?还这?么?干。
太丢人。
丢人的他都不想在?家里待。
听见赵换娣隔着门的高嗓门,元栋捂着脑袋想发火,却也知?道这?股子?邪火是因为他对未来不确定,所以才忍不住的火气。于是只能生生咽下去,嗓子?眼都火烧火燎的直冒烟。
他忍不住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如果这?辈子?和上辈子?不一样,那自己这?次的选择是真的对家里好吗?
如果……如果那些钱回不来,他要怎么?办?
光是一想,元栋就觉得浑身?都是冰凌碴子?,一直凉到心里去。
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脑门的官司没人可以说,后面元德发喊他出去放鞭他也不去,就这?么?一时热一时冷的睡了过去。
元德发喊了两嗓子?,喊不动大儿子?就只能认命自己去放。
小河村的旧例,放鞭这?种事只能家里的男人做。元德发咳嗽几?声,点了一段鞭炮,那短促的一小段鞭,像个乍然出现的惊叹号,惊叹完毕,迅速消散。
门口的肥红软鞭散开一道轻烟,很?快就飘上天。
天气阴沉的厉害,不知?道是放炮引起的,还是马上就要下雪。
元德发听着村里的炮声稀疏,心里想着,这?次的抬会?村里参加了两家,外村还有另外三家。赵换娣说了,抬会?是轮流拿着本金。这?次的会?头是邻村的,说的是先轮邻村,再?轮小河村。
跟赵换娣的一贯乐观不同,元德发是很?谨慎的,他最近加了一样爱好,就是经常去邻村转悠。他旁的地?方不去,就只去现在?拿着钱的那一家。
这?来来回回十来次,那家人都认识他了,看见他就笑?他。于是他就去的没有那么?勤了。
元德发望着阴恻恻的天空,再?次难免想起大女?儿。
曾经大女?儿在?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家里遇上种种变故,他总是忍不住的想如果大女?儿在?的话会?怎么?样。
想了许久,元德发苦笑?一声。
如今家不成个家,他也不知?道自己每天在?过什么?。
*****
元棠在?初五这?天一大早就起床,长?长?的鞭炮她放了两挂,还郑重其事的把在?集上买的财神像挂上。初五迎财神,元棠是一点都不含糊。
到了店里,石头小冬和胡燕都已经到了。四个人赶紧放了鞭,开门做生意。
初五开市的商户不多,客人更是没有。几?个人慢慢的把货挂上墙,又开始烧炉子?弄土豆和鸡蛋。
石头兄弟俩给元棠带了一兜子?炒花生,胡燕则是直接装了一只烧鸡来。
元棠惊了一下:“你妈没说你?”
胡燕把烧鸡掏出来,垂着眼:“她爱气不气。”
元棠看她的脸色,估计是过年过的不痛快,于是就给胡燕倒了点热茶,听胡燕吐槽起来。
“你说我妈咋想的,我都跟她说了那个什么?会?的不靠谱,她就非不相信我。我嫂子?说想入标会?,要跟着王美腰家投钱,我妈就也要跟着投,我愣是劝了三天都没劝下来。”
胡燕晓得这?是初五,不能坏了元棠的好运气,可还是气的眼睛里都是泪,她勉强撑着不掉下来,声音发苦:“我妈还说我不盼着大哥好。说我要是真孝顺她,就把自己的钱从银行取出来。一家子?应该同气连枝,劲往一处使。”
胡燕喉头哽着,她妈怎么?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这?是同气连枝吗?这?种带赌性的事,搞不好就是一家子?全军覆没。
元棠摸着她的背,不知?道说什么?好。
胡燕平复了下情?绪:“反正我是不可能把钱拿出来的,小棠我觉得你说的对,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事。之前咱们上初中,学校有个什么?好事,都是紧着那些有关系的同学。你那时候就说,咱们这?种家庭,遇不到好事是正常的,遇到什么?好的,就得操心是不是陷阱。你说我妈这?么?大的岁数了,她咋还能信这?些啊!”
元棠拿了个炒花生放嘴里:“那你后面怎么?办?给你哥说了没?”
胡燕苦涩的笑?笑?:“说了,没啥用?。”
她沉默片刻,说道:“我嫂子?查出来怀孕了。”
元棠吃了一惊:“啥时候?”
胡燕:“就这?几?天,本来是说等等再?去医院查的,可我妈不放心,叫了村里喜婆婆来看的。说是十有八九。”
元棠这?下彻底没了话。
胡燕往后靠在?椅子?上:“反正我想好了,这?个家我往后就少回去。你还不知?道吧,我二哥也要结婚了。”
元棠还真不知?道,问道:“上次那个?”
胡燕点头:“我妈现在?跟疯了一样,我大嫂这?边怀了孩子?,在?家一日三餐伺候的勤快。我二哥这?边又说要领人回来,如果没啥事就等四五月结婚。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些事,分不出一点心思给我。”
“哦也不是,不知?道我大嫂跟她说了啥,我妈这?几?天旁敲侧击的想让我把钱交给她,她给我存着当?嫁妆。”
胡燕讽刺的笑?,之前元棠让她存银行她还觉得麻烦,元棠让她跟她妈不要说那么?细,她虽然照着干了,但心里也是不以为然的。
可现在?……
她怎么?也想不到才短短几?个月,她妈就会?完全变了个样子?。
说什么?把钱拿给她存着做嫁妆,真拿走了,这?钱也是进了大嫂的兜。
胡燕不想回家去,不想面对母亲日复一日,逐渐明显的逼迫。她心知?这?是大嫂看二嫂马上要进门,怕她手?里这?笔钱交的晚了,回头母亲就算拿到了,也要分给二嫂,所以慌着赶紧要走,回头她捏在?手?里,捏久了就成她的了。
她不在?意范娟对她什么?态度,可她在?意她妈居然帮着范娟来问她要钱。
元棠还是那句话:“跟你大哥说了没?”
胡燕:“说了有什么?用??之前我说不能跟着王家投标会?,我大哥听完我的话,转头还是投了。”
虽然大哥跟她解释了,说自己知?道这?东西是骗人的,但只要自家撤的早,就炸不到自己。可胡燕跟元棠待久了,心里很?清楚大哥是在?遮掩。
他既不认为自己说的话是对的,也是在?劝和她跟家里的关系。
她知?道大哥拗不过妈,大哥早早的下学,跑大车之后常年不在?家,对妈有很?深的愧疚感,所以他不可能忤逆妈的话。
更何况现在?那边还站在?他已经怀孕的妻子?。
胡燕觉得浑身?无力,她眼睁睁的看着全家人在?往一条绝头路上狂奔,可她却找不到任何办法去解决。
元棠一句话点醒她:“跟你二哥说没?你二哥投了多少?”
提起二哥,胡燕总算有了点精神:“二哥跟我一样,不主张投。我妈投了大概两千,我大哥家是我大嫂投的,我不知?道投了多少。”
两千块,这?里面有自己上次给她的一千多,还有妈这?么?些年存下来的钱。胡燕只要一想到这?些钱回不来,她就慌的什么?也干不下去,满脑子?都是这?事。
元棠拍拍她:“别发愁了。”
只要胡明没沦陷就好,这?一大家子?,没道理让胡燕一个人来承担全部后果。
再?说了,元棠悄悄看一眼胡燕,有些心里话没说出来。
对于胡母来说,她跟赵换娣上辈子?上当?受骗是一个心路历程。农村妇女?,没有文化,这?么?多年力气出在?家里,出在?地?里,付出的辛劳不被人承认。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有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靠着自己的决策挣到钱,这?件事的吸引力不亚于一块金子?放在?路中间。
她们的一辈子?太灰茫了,可能从来都没有清醒的活过,浑浑噩噩的生孩子?,浑浑噩噩的养孩子?,接受的教育就是要为孩子?付出,要为儿子?奋斗。
可去哪儿奋斗?
又往哪里挣钱?
这?些成为了她们心头的尖刺,赵换娣以前最怕都是家里两个儿子?出什么?意外,后来元栋大了,她又会?在?村里人看唱戏的时候抹着眼泪哭,只因为那场戏是恶媳妇磋磨婆婆的故事。
对她来说,一生都在?风雨飘摇,一辈子?都在?担惊受怕。看似稳固的家庭,其实她也从未安心踏实的过过日子?。
因为她和周围所有人一样,都不认可自己的付出。
她的付出可以放在?嘴上去拿捏女?儿,但不能拿出去理直气壮的要求儿媳孝敬。
村里有媳妇磋磨婆婆,也有婆婆磋磨儿媳。
赵换娣羡慕的看着磋磨儿媳的婆婆,又害怕着自己成为那个被儿媳欺负的婆婆。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她担惊受怕几?十年,临到老?了却要害怕进门的儿媳欺负她。这?时候她捏起母亲的权利,要求女?儿们奉献孝道。
上辈子?,她用?的最顺手?的,除了元棠就是两个女?儿。元栋和元梁回家的次数最少,她也不敢打电话去叫,有时候缺了什么?,倒是会?很?理直气壮的打给元芹元柳。
元棠整理着东西,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拯救一切的神。就跟胡燕一样,她们作?为农村家庭的女?儿,可以是家里出窟窿时候补窟窿的那一个,但绝对不是在?全家决策时候可以决定方向的那一个。
胡母是这?样对待胡燕的,赵换娣也是这?样对她的。
她曾经觉得自己比陈珠好一些,胡燕比自己幸运一些。可看到最后,她们谁也没有幸运过。
在?一个能为儿子?付出的可能性面前,胡母和赵换娣都会?丧失理智的冲上去,哪怕出了岔子?她们也不怕,最后的退路就是女?儿。
多可笑?,所谓的养儿防老?,到最后成了一纸空谈。
元棠觉得某种程度上赵换娣跟自己是一样的,自己被爹妈骗着付出一生,赵换娣被一句养儿防老?骗到进棺材。
好在?她已经醒悟,而赵换娣却不会?再?醒了。
*****
新春开门之后本以为还会?萧条一段时间的生意,在?元棠放过破五鞭之后迎来了客人。
元棠看到来的很?多客人穿着脚蹬裤,就问对方在?哪儿买的。
女?青年指着外面:“外头好几?家都有卖的啊,现在?一条只要十五块。”
元棠笑?笑?,之前她就知?道这?波热潮很?快就会?跟上,毕竟贸易园百分之六七十的店铺都是卖衣服的,能摸到货源再?正常不过了。
而她这?次的小商品,后面避免不了会?有后来者。
元棠心想下次跟周姐打电话要说清楚,有后来者不怕,随着时代发展,流行趋势避免不了。市场很?大,她一个人也吃不了。但要是撞货就不行了,这?个县城,周姐只能供她一家货。
这?次元棠去买的指甲油都是大红色,元棠推荐好几?次,有些顾客明明很?喜欢,最后还是没买。元棠不明所以,拉住一个人问原因。
女?青年有点羞涩:“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那啥了。”
元棠滞了一下,她本以为红指甲油肯定不出错的,却没想到这?时候人们的心态还停留在?可以洋气,但不能太过的地?步上。
戴丝巾耳环帽子?叫洋气,涂指甲油就太张扬。很?多人有工作?,都不愿意被人看见红指甲。
元棠记下自己的想法,打算下次就不进红指甲油了。等到店里卖差不多了再?进,只要保持货不断就好。
新年伊始,还有不少拿着压岁钱的小姑娘单独来买蝴蝶发卡,过年这?段时间,元棠卖出去的发卡,买到的小孩几?乎都天天戴着。可把剩下的都给眼馋坏了,存着压岁钱就等她开门。
买到的个个都赶紧往头上卡,一蹦一跳的走,巴不得幅度再?大点,好让蝴蝶使劲在?头上煽动翅膀。
胡燕蔫蔫的,元棠就给她头上也戴了两个。趁着人不太多,她给胡燕挑了一条丝巾,还有一个发箍。
胡燕被元棠改了造型,头发散下来,也多了一点青春的美丽。
胡燕眼睛逐渐亮起来,不再?想家里的糟心事,元棠趁机拉着她试眼影和眉笔。
她之前就发现了,比起变色口红,来店里的客人大多对眼影和眉笔很?有兴趣,但最后挑选却很?谨慎。价格是一个原因,最主要是这?些人对化妆并不擅长?。
元棠还见过客人顶着画的和蜡笔小新一样的黝黑粗眉来的,一看就是自己摸索着画,一点没经验。
她倒是想要教人,上辈子?她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多少美妆博主的短视频推到她面前,她就算是看也看会?了一点。
可她时间有限,有时候为着卖货,根本腾不出空来。
索性先教教胡燕算了。
胡燕被元棠哄着洗了脸,上了一点粉,元棠看了一眼牌子?,感叹周姐的档口虽然小,但货是真够可以的。谢馥春的粉,粉质还算细腻。元棠拿起周姐赠送的一套刷子?,给胡燕均匀敷在?脸上。
用?刮胡刀细细的刮掉碎眉,沿着眉型画眉,再?挑大地?色的眼影铺在?眼窝,一点带红的点在?眼皮中间。口红涂一层,再?叠加一层橘调,手?心腻开一点口红,在?脸上稍微蹭一点,算作?腮红。
胡燕被捯饬完看镜子?,顿时心花怒放。
“小棠!你太厉害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元棠居然还能做到这?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好像没变什么?,却什么?都变了的感觉。
元棠拍拍手?:“明天记得穿脚蹬裤。”
胡燕美的要冒泡,猛点头:“好!”
第037章
新年?过?去没几天, 元棠借着胡明的关系买了一条好烟,自己又买了一瓶酒,红封包了五十块钱。她拎着这些东西上了管理处的门。
管理处的中年男人端着茶水坐在?座位上, 看?到元棠拎着东西, 瞬间热情起来。
“小元啊, 你看?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快坐下。”
元棠笑?呵呵的坐下, 开门见山道:“方主任新年?好啊, 这次我来是想问问。我那个摊位我还想接着摆, 咱们市场这边能给办个证下来不?”
贸易园的市场既然设立了管理处, 就是因为每个月要?交十块钱的管理费,同?时管理处也会下发一个许可证。元棠之?前是走的小道, 许可证就没办,可现在?她越做生意越觉得这个位置好。
正对着大门, 进来就能看?见不说, 地方虽然小却五脏俱全的。
她本意想着是寒假过?渡一下,等?到开学再找新门店, 可她现在?却觉得这个铺子好处太多了。
首先就是她不用怕被人赶,要?知道房东把租客赶走自己接手生意的事,放在?几十年?后也是常常出现的。甚至还有不少房东会故意把门面先租出去, 看?着租客折腾生意试错,哪个生意好,就故意涨租把人撵走, 自己来接手。
其次她觉得虽然眼前这个方主任是个喂不熟的, 但好歹她只用喂这一个人。要?是租了旁人的房子, 还要?跟房东相处,另外也照样要?给管理处好处。
与其那样折腾, 不如先留在?原地。
于是她决定先来探探路,如果方主任能打点,她宁肯多花点,也要?把这个铺子拿下。
方主任听到这话,瞬间就明白了元棠的来意,他眼睛一转,余光瞥见元棠带来的烟酒。
砸吧砸吧嘴巴,唉声叹气道:“小元你这可不厚道,之?前说好的一个月。你这不是叫我难做吗?前两天上面就有人来问,说你那个摊位看?着就不大合规矩,我好说歹说,说你这边也困难,满打满算就摆一个月,这才给人哄走呢,结果你现在?又说你要?接着摆,你这……”
元棠拿出红封,悄悄放在?他手边:“看?您这话说的,这个铺子成不成的,还不就是您一句话。您也该往上反映反映,过?道这个地方这么大的空地,我觉得完全可以把我边上那个车棚也改了,统一加个顶棚和玻璃,看?着也美观大方不是?”
方主任摸到红封,手指一撮就晓得元棠这次可算是大出血了,他心花怒放,差点没听进去元棠的提议。
“好说好说,小元啊,你可要?好好干。”
元棠看?他不开窍,只能接着提点:“主任,您说是吧?过?道这地方咱们留的地方大,左右两边其实都能摊开再加几个铺位的。”
元棠说的,是上辈子贸易园最终的布局,她出去打工两年?,回?来时候给家里人买衣服来到贸易园,那时候就已经在?过?道上有四家摊位了,给两边占的没留一点缝隙。
她不知道是谁开发了这个过?道,但这辈子她既然占了这个先机,那为什么不能多留一点时间呢?
而且她也清楚自己关系不硬,想要?单独占据这个过?道不是长久办法。年?前是一条街生意都好,别人没空盯着她。年?后如果她还独占着这么个好地方,少不了有人要?使绊子。
与其这样,不如再拉几家进来。
元棠的话落在?方主任耳朵里,他下意识就要?反对。他闲的慌去管这种事,有时间钻营着怎么给自己捞点好处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