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江沛听着元棠说自己高?中三年一边摆小摊一边读书,忍不住心疼。
“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吗?这?不是你的错!”
江沛:“重男轻女?是陋习,你做的已经?是能做到最好的了。不要管别人的想法。”
纵然教养使然,江沛不能对?元棠的父母说出什么难听话,但是他依旧生气元棠的父母格外不合格,一想到那个时候的元棠不过才十五六岁,就要每天背着炉子?跑,还?要上课,晚上只能靠在炉灶边上睡觉。
他就忍不住心疼。
元棠愣了一下:“不是,我没有因为这?个不高?兴。”
她只是……想到了小河村的那些女?孩们。
“我走之后?,按照王盼儿的说法,村里的人大多对?女?儿好了一点?。这?种好体现在平时不缺吃喝穿用?,但是也有个问题,那就是小河村这?些年基本上没几?家愿意供女?儿上学?的了。”
因为她在成功之后?没有反哺家庭,所以读书这?条路,逐渐成了心大的代?名词。
元棠低声道:“好像是我害了她们。”
她这?些年忙于工作,慈善捐助每年都在做,但大多的部门是去向了残疾人协会,因为元棠的工厂里如今有几?百个残疾员工。
在员工规模上来之后?,元棠单独划出了一片厂区给这?些员工。不论是居住条件还?是工作环境,都尽量的考虑了这?些人的便?捷程度。
她的公司也已经?连着三年拿了慈善救助的奖状。
闲暇之余,杨园在她的老家也资助了几?个读书的孩子?,元棠也跟着捐过款。
正是因为有了前面的对?比,所以元棠在意识到自己走后?,小河村的女?孩们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优秀而获得?更好的教育资源时,她才会觉得?难受。
因为她的逃脱,所以村里的人愿意给女?孩们一些明?面上较为公平的待遇,可这?些待遇不过是掩盖了他们在真正利益上的更进一步。
好吃好喝,看?似公平,实际上,真正的受教育权却?没有得?到保障。
元棠:“我想好了,我要回去盖学?校。”
胡燕:“差不多了。”
胡明这事属于突如其来,他的资金勉勉强强够给家属补偿,剩下的事情, 就是胡燕解决不了的问题了, 只能等着判决下来。
“我昨天跟律师一块进去看了一眼我哥。”
老?大的一个人了, 看到她就哭出来,话里话外全是悔恨。
被关了进去, 胡明反倒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人落到底了, 以前那些狐朋狗友能指望上的没几?个, 律师常去找胡明了解案情, 也带了外面的消息过去。
听着那些曾经的“朋友”是怎么样的落井下石,把所有的事情都?只推他一人身上, 胡明才乍然觉得过去这十年自己过的太糊涂了。
现?在?,妻子带着女儿离婚, 新娶进门这个卷了钱就走?了, 更显得他这十年不过是白忙一场,最后什么都?没落下。
胡明在?看守所对着妹妹痛哭流涕, 他知道妹妹还跟苏红母女有联系,想要让苏红带着女儿来看看他,话到了嘴边却又收回去。
现?在?他这副模样, 再吓到女儿怎么办。
“燕子,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十年黄粱梦一场,他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会?在?追到苏红之后变了一个人。
一心一意?的妻子, 乖巧可爱的女儿, 和睦的家庭……
他曾经全部得到, 可又全部失去。
胡燕看他这样,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最后出去之前, 胡明说道:“燕子,你别跟你嫂子说……”
胡燕回过头,心头憋着一股气:“哪个嫂子?跑的那个,还是离的那个?”
她哪儿看不出来胡明还是想让她说,干脆狠下心绝了胡明的念头。
“你要是为星星好,就别提了!你有儿子了现?在?,出来之后顾着咱妈和你儿子,别去打扰她们,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苏红的病去了首都?也没有特别好的治疗方法,如今也是强弩之末。胡燕没有两?头传消息,她却还是知道了胡明出事。
最近几?个月,苏红连电话都?没给胡燕打过一个。
胡燕知道,这是苏红在?害怕,她怕自己走?了,到时候胡明再找到星星要钱。
胡燕抹了一把泪:“哥,你好好想想吧。”
星星难道不可怜?
有点良心,就不要再见面了。
胡明进去之后,胡青又撑起了家。
受到胡明的牵连,他的包工头工作是干不下去了,胡明索性?开起一家修车店。
他原本就是开大车的,修车也算是本行。
只是范娟闹得厉害,既不同意?胡青拿钱出来,又要胡青赶紧跟胡明分清楚。
一向软弱的胡青这次突然硬了几?分,他就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范娟不愿意?过,也行,那就离婚。孩子留给他他就照顾,带走?他就掏抚养费。
胡青满脸疲惫:“这些年我真的过够了,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既然这样,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你要是带孩子走?,我净身出户。你要是不带孩子走?,除了开修车店要用?的钱,剩下的东西我也都?给你。”
总是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最终范娟还是妥协了,只是家里的气氛更压抑。
范娟开始了她的冷战,两?人从吵架变成了不怎么互相搭理?的样子。
胡青最后也看开了。
他跟范娟不同于胡明两?口子,他们这个婚离不了。
“一辈子就这样过吧。”
****
元棠决定?要建学校,当即就选择回乡。
多年没有回到故乡,飞机转火车再转大巴,等到她到了白县,一切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曾经的贸易园如今还在?,建筑外层却已?经有了掉下来的瓷砖,城市的街道更新了,因为是千禧年刚过,枝头尽是挂着的小红灯笼。行人匆匆,街道两?边的摊贩多了一倍不止……
不知不觉间,元棠走?到了白县一中外面。
在?日益变化的城市中,白县一中也有了变化。
曾经的砖瓦外墙往外扩开,里面的教学楼已?经变了新样子,连大门都?气派不少。
元棠和胡燕走?在?路上,想起曾经那些在?早晚自习间隙摆摊的日子。
过去了十年,她们的人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元棠?”
元棠扭过脸,正对上一个年轻的女教师。
对方惊喜道:“还真是你!”
元棠把对方的脸和记忆中的面孔对照,终于认出了人。
“陶春?”
陶春脸庞红彤彤的:“你还记得我!”
元棠:“怎么不记得,高一校运动会?,你给我分苹果吃。”
陶春:‘对!那时候咱们跑的接力赛!’
再次见到老?同学,元棠也很高兴。
陶春:“这几?年同学聚会?你老?是不来,赵霞倒是来了几?次,说你在?沪市过的好着呢。看到你真开心。我大专毕业之后分配到咱们母校了,现?在?是在?学校教语文。”
元棠感慨道:“时间真快。”
陶春盛情邀请:“你要进学校吗?走?走?走?,我带你进去转转,中午你到我家里吃饭!”
元棠被陶春带进了学校。
“咱们的班主?任白老?师现?在?还在?岗呢,不过白老?师教的好,前两?年调市里了。”
“赵霞你肯定?有联系对吧,她现?在?在?省城一个小学,都?当主?任了,现?在?干劲可足了。”
“还有咱们班那谁谁,现?在?在?教育局……”
“咱体育委员,下学就去给家里开挖掘机了。”
一连串的名?字从陶春的嘴里说出来,倒也不全是好消息。
“咱们班那谁谁,去年走?了,唉,年纪轻轻的,这才三十不到。”
元棠仔细在?脑中回想,依稀记得那是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同班时候也总是不爱说话。
“出了什么事?”
“脑癌,留了个女儿,现?在?跟着她妈。”
元棠沉默了片刻:“我都?不知道。”
陶春:“你忙么。”
把校园逛了一遍,陶春握着元棠的手。
“小棠,今年的同学聚会?你会?来吧?”
元棠点点头:“会?的。”
办学校没那么容易,审批手续什么的,她总要在?白县待个几?个月。
陶春很开心:“太好了。”
元棠也忍不住笑了。
也许,家乡留给她的,不光是只有痛苦的原生家庭,还有这些可爱的朋友。
*****
回到白县,绕不开的就是元家人。
可出乎意?料的是,元家人居然没有上门来的。
胡燕放心不下,回村去打听了一下。
得到的消息让她不知道怎么跟元棠说。
“小棠,你弟,去年进去了。”
“不是元栋,是元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