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保了安全,元棠掏出五十块定了三天房间。
省城毕竟是省城,房间一天就要十块,押金还要二十块。不过?好在房间环境还可以,标准间,有热水,元棠挑了个一楼,离前台没多远。
终于安置住,元棠还是有点不放心的摸摸自己的衣裳。
她把钱分作了三份,放在家里二百块,剩下五百缝在秋衣里面,还有五百缝在裤子?里,身?上只?留了一百多备用。
确认了钱都在,元棠钻进浴室洗了个澡,热气腾腾的出来,裹上衣服把头?发擦干,可没一会儿还觉得冷。
省城跟白县有二百多公里,几乎是一路朝北,白县根本没有省城这么干冷。
她想了想,揣上零钱出门?去。省城这时?候已经有了相当规模的私营经济,虽然比起后来满大?街的小吃店,这时?候一条街只?有五六家店的规模还是太小,但对?于白县来说,省城已经算是走在了前列。
元棠挑了一家饸饹面,面条劲道?爽滑,羊汤热乎乎的,这个天喝一碗正好,羊油辣椒只?香不辣,上面撒一把蒜苗芫荽,羊肉虽然只?有几片,但吃起来依旧过?瘾。
元棠吃出了一身?汗,脸颊红扑扑的,问了最近的供销社在哪儿,她就一路摸去。
自从改革开放这十年,供销社的地位已经有所下降,可在超市和小卖部还没大?规模出现的如今,供销社依旧是买东西的最佳选择。
元棠挑了一本地图册,上面已经是1989年的最新?版,黑色的油皮,里面是各个省份的地图,还有本地省城的详细地图,里面还有公交车的路线停靠,火车经过?车次这些。
元棠很满意?的花了三块钱买了一本,又买了一盒百雀羚和一盒蛤蜊油。
付钱的时?候她庆幸这时?候已经不要票了,不然这些东西她是真没办法搞来。
到省城的第一天,元棠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天色刚亮,元棠就起了床。
她出门?就逮着一个卖烧饼的老头?,买了两个烧饼,她就去往火车站周围。
省城火车站周围,在后来这地方会形成一个大?的批发市场,衣服小商品之类的东西,下面的市县大?部分都是从这里拿货。
现在已经初步有了市场的雏形。
中心是曾经省城的百货大?楼,一共五层,如今变成了档口,里面主要卖各种鞋袜衣帽。清晨就有商户吆喝着在装车,一看就是往下面市里县里发的货。也有商户在接车,接的都是从南方来的货。
元棠蹲在街角,一边吃烧饼一边观察。
商户们熙熙攘攘,清点货物,掰扯数量,有些夫妻档更是大?早上就开始吵架。一直到早上九点左右,该发货该接货的都基本理清,档口也开了门?。
有些穿着在后来看起来有点怪,现在却相当摩登的女性,标配是烫到金黄的头?发,身?上一个小包捂在胸口,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袋子?。
挨着档口的逛,看到有合适的就拿,手快的一上午就能装一大?包,找个附近的板车给?拉到火车站,自己再?赶下午的车回去。
元棠也逛,这么一逛,她就发现现在的商品虽然不如后来那么丰富,款式也很土气,但这时?候人们的接受程度也相当高?,有些奇形怪状的衣服,大?到拖着地的喇叭裤,上衣短的露出肚脐眼,还有那种毛绒绒的红色女鞋。
元棠本以为?这种鞋怕是不好卖,结果当即就被打了脸,一个年轻女人进了档口,点着要了三百双。
元棠瞠目结舌,觉得自己有必要改换心态。
或许对?于闭塞的地方来说,新?奇的样式更能受人欢迎呢?
正当她无?所事事闲逛时?候,她看到了一样东西,急忙跑了过?去,上下打量完,才压着激动问道?:“这个怎么卖?”
第031章
元棠看上的这样东西就堆在一家档口的门前?, 老板娘正在忙里偷闲的吃饭,端着?一碗炒凉皮往嘴里塞,闻言就指着边上的牌子。
上面写着“蝴蝶发卡, 四毛一对”。
没错, 元棠发现的东西就是小时候很多人都戴过的蝴蝶发卡。
虽然以后来?的眼光看, 做工不够精细,卡子的质量也一般, 但那能够振动翅膀的金属蝴蝶, 元棠深信自己只要进回去就能大赚一笔。
她压着?激动的心进了这家档口, 越看思路越清晰。
这家档口主?打的更多是小商品, 店里不光有蝴蝶发夹,还有诸如样式新颖的眉笔, 粉质较粗的眼影盘,还有各种大的夸张的耳环, 各种花色的发箍, 不知道真假的珍珠项链……
元棠左手握拳,拍在右手手掌上,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做这个生意呢!
进衣服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挑款,而且如果不是胡青帮着?带东西,光是路费就是不小的开支。她在来?之前?就想?过自己怕是做不了这样的生意, 可换了小商品就不一定了。
耳环发箍这些东西占地面积小,甚至她可以跟商户说好走包裹发货,在货运上比较省心。
而且这样的小商品在白县目前?还是一片空白, 贸易园的店元棠逛了不止一次, 压根没见过这样的店铺。像是发夹倒是有人卖, 不过是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里。至于化?妆品,满县城也就几个大的店里有卖的, 还就那几样。
纯做这样的店铺,一家都没有。
元棠问了价,心里就更有底。
小饰品价格低廉,化?妆品虽然高一些,但比起白县那几样也还好,最主?要的是,这几个化?妆品也不知道是什么厂子出的,做的扎扎实实的一大盘,眼影十来?个颜色,一看就很吸引人。
元棠打定了主?意,却没有贸贸然就下定。她买了几样化?妆品,说自己要做样品,软磨硬泡让商家给了个进价。
这家是个夫妻档,两口子看着?就精明强干,老板娘烫了一头小卷,脸庞圆胖,脖子上挂着?一个金项链,元棠一口一个姐,给那年过四十的档口老板娘叫的眉开眼笑。
“得了得了,给你按个进价算,你这丫头真会做生意。”
元棠大喜过望:“周姐你真好,对了,咱店里有口红没?”
周姐:“有的,奇士美的,你要不要?”
元棠猛点头:“要的要的,姐你给我?拿几个我?看看色。”
周姐拿出来?口红给元棠,元棠看完觉得还行,周姐本?就爱美,看元棠一个个试色,也来?了兴致,说要给元棠看样好东西。
周姐神?神?秘秘拿出来?一管口红:“这个,可别?说姐没跟你说,这玩意儿肯定大卖。”
她拧出口红,赫然是绿色的膏体。
元棠:……
周姐一把拉过她,在她嘴上一化?:“傻了吧,这可是好东西,不信你上嘴试试。”
元棠拒绝的手在半空中,却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只好任由周姐在她嘴上抹了一层。
周姐还拿了个镜子兴致勃勃给她看:“喏,好看吧?”
元棠做好了心理?准备,对着?镜子却看见嘴唇上是淡淡的粉色。
周姐一脸得意:“这叫变色口红,南方刚出来?的货,我?自己也是才用没几天。薄薄一层是粉的,抹两遍就是玫红。厉害吧?我?嘴上就是这个。”
她嘟起嘴巴给元棠看,那鲜艳的玫红,还真看不出来?是这种绿色膏体出来?的颜色。
元棠沉吟片刻,当即拍板:“姐,给我?来?个一百根。”
周姐最喜欢这样爽气的姑娘,麻利的打包:“是吧,姐不能害你。这玩意儿要不好卖你来?找我?,你拿回去肯定卖的好!”
元棠一点不怀疑,新时代的人们对“自己占便?宜”这种事根本?无法抵抗,一个口红两种颜色,还能变色,这要卖不出去都是她自己不争气。
元棠敲定了一百根口红和?若干样品,花出去一百多块,周姐给的价格不算高,一根口红一块二,元棠算着?自己拿回去至少也能卖个三四块,刚开始估计五块也能卖上。
她拎着?不算大的包裹,记下周姐的档口号码。
临走时候元棠问周姐有没有电话?,周姐挥挥手:“那东西哪儿有啊,我?们倒是想?拉,可听?人家说前?面排着?队呢,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拉上。倒是咱们市场里有俩公用的,电话?能打进来?,就是没啥用。”
元棠有点犯难,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她打算趁着?寒假先来?一次试试水,等到开学?前?再来?一次,总要把发货的问题搞定了。
她买下来?的样品自己先试了一天,确保这东西用着?不痒不疼,她才在临走前?又去拿了货,这次她赶了个下午去。
市场里一般都是上午忙,下午都是清点清点货物,或者会来?一些散客。
元棠这次可算是放开了手脚,蝴蝶发夹买了一百多对,发箍卡子耳环这些也是可着?劲拿,珍珠链子的价格一报出来?,元棠就知道这玩意儿怕是真不了,她挑了短的项链也拿了二十多条。余下还有些眉笔眼影盘之类的,她也各拿了几十件。
可以说这么一宗采购,把她带来?的一千多花的只剩下一半。
周姐不防元棠还是个大客,立刻热情的留她吃东西。
“都到饭点了,来?陪姐吃点,我?让你王哥去买点烧饼就羊汤。简薄的很,你别?介意。”
元棠推辞几下也就坐下,她本?就打算跟对方拉拉关系。
“姐,咱市里有没有新建的商品房啊?我?一个亲戚说为着?孩子上学?,想?给户口弄来?,听?说要是买了房子,户口就能跟着?从乡下转过来?,是这样吗?”
一提孩子上学?,周姐算是来?了兴致,她家里正有一个十岁在上学?的娃呢。细细问了几句情况,元棠照着?自己的情况编了一遍。
周姐:“这不好说,现在农村转城市户口得花钱办,之前?我?听?档口谁家说过,为了孩子户口从老家迁过来?,花了小两千才办成呢。这还是他们有房的前?提下,你说那种买了房子就有户口的,我?倒是没听?说过。再说了,现在谁买房啊,都有单位的房子住,买了难道空着??”
她拉着?元棠的手,苦口婆心的劝:“让你亲戚问问他有没有这边的亲戚,随便?挂在谁家户口下面不就得了?可别?买房,现在都是些公房,单位房子你买了也不好住。我?跟你王哥都是下岗的工人,现在还住在单位的房子里,你可别?提了,提起来?就糟心。我?们做个生意,个个都说我?们丢人,要我?们搬出去。给我?气的跟人换了房,从三楼搬到一个小独院了,还贴了一千块呢……”
元棠:“姐你说的对,但我?家那亲戚就想?给户口弄出来?,现在主?要他没工作,这边也没门路,我?听?人家说南方都已经有那种了,就是电梯楼,买了就能全家落户。咱们这儿没有吗?”
周姐诧异的看着?她:“乖乖,你还知道电梯楼。不过你也说了是南方,人家那边有钱的人多啊,咱们这儿你看看,市里多少吃着?厂子饭的,就算是有了,你说多少人能买得起?我?劝你啊,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元棠低下头不再说话?,事实上她这两天也逛了一些地方,问了不少人。如今省城虽然也有商品房,但就如周姐说的那样,商品房也是小高层,甚至还没有建立起产权概念,市场混乱无比。
元棠想?,归根究底,还是要去南方买房吗?
她心里沉甸甸的,南方房子的价格可比省城高出好几个量级。她能在高中阶段攒到那么多吗?
周姐还拉着?她絮絮叨叨,一直等到男人带着?饭回来?才歇了嘴。
白乎乎的羊汤里有粉条豆皮,上面厚厚一层芫荽,发面饼里有椒盐芝麻,一口下去,热量顺着?喉管流动到全身。
元棠在这暖意中安慰自己,省城没有就没有吧,现在没有,说不准明年就有了呢?就算真的没有,她去南方买房也可以贷款。
别?人不敢,她是敢的。对比后来?的物价,那点房贷根本?不是问题。
进完了货,元棠立刻准备回程,这次她没有选择班车,就跟上次那老太太一样,班车还是不安全,大包小包的货一个错眼就会被人顺手牵羊。坐火车倒是好,就一样,白县没有火车站,要到隔壁县。
不过也不怕,火车只要不晚点,到隔壁县就是中午时分?,她再换乘也行的。
跟来?时不同,这次元棠提着?两个大包,因为怕别?人用小刀划她的包,先包了一层,又加了厚厚一层纸壳子,然后外面又包了一层。两个包裹外面加的那层就是格子布的,乍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带的行李。
元棠用户口本?定了一张票,明明不是春运,却狠狠体会了一把春运的感?觉。
火车到站还没停稳,一群人就挤着?拥着?往前?,好悬没给站在前?面的人给推下站台。等到火车停稳,那更不得了了,所有人都不排队了,一个劲的往前?挤,就怕上不去车。
结果越挤越上不去,元棠拎着?包裹,不敢往前?。
这种情况下混进一两个偷可再正常不过,幸好她给剩下的钱缝在秋衣里,此?刻摸着?那点凸起,平复下焦躁的心。
人流最终被乘务员疏散开,元棠压着?最后的时间?上了车,上去就把包裹放在脚边,两只脚紧紧挨着?大包,只要被人稍微一动她就提起来?。
她这样警惕的过了四个小时,车子很快就到了站。
下车时候她就不像上车时候那么不积极了,她早早准备好站在门口,车门一开就赶紧窜出去。任凭身后上车和?下车的挤成一团。
又折腾了几个小时,元棠才终于踏上了白县的土地。胡燕早早就在车站等着?她,两人把包裹放在自行车上,推着?回去。
胡燕看元棠脸上带笑,就知道她此?行估计很顺利。
元棠也有意跟胡燕提起省城的繁华,两人叽叽喳喳说了一路,开心的不得了。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元棠居然有种久违的回家感?受。她把东西放下,舒坦的在床上躺了个大字型。跟出门一比,还是在家舒服。
歇了片刻,胡燕给她两张地毯厂的澡票,元棠也没推辞,冬天了,在家洗澡不现实,厂子里的澡堂如今都是半开放,外面的人洗是掏钱,厂里的人洗是掏票,厂里便?宜一些。
元棠端着?盆子骑上自行车去地毯厂好好洗了一遍澡,一个脸熟的姑娘也洗澡,碰见元棠就说道:“那谁,你跟胡燕认识吧?”
元棠不明所以的点点头,那姑娘急着?洗澡,只撂下一句:“你赶紧跟胡燕说,明个就是最后一天,让她快点决定。我?嫂子那边等着?信呢,她要是决定不了就等下一批吧。”
元棠一头雾水回了家,问胡燕。
胡燕觑着?元棠的脸色:“就是她说她嫂子有个门道,一百块放仨月能给一百五。她嫂子之前?把她的工资放里面,说是真的给了。我?想?着?我?那点钱放银行也是白瞎,不如拿去给她嫂子,人家说了,三个月一结款,准时的很。他们村很多人都投,都一年多了,钱每次都给的。我?有差不多两千块,她说放三个月就是三千,要是三千不取,再放三个月就是四千五。”
胡燕越说越兴奋,拉着?元棠的手:“小棠,要不你的钱也拿去试试吧?这不比你天天摆摊卖土豆挣钱?光是躺着?啥也不干就能挣那么多,多轻松啊……”
说着?说着?,胡燕看到元棠的脸色变了。
元棠冷着?声音:“我?不投,你也不准投。”
元棠攥着胡燕的胳膊, 神色是胡燕从未见过的冷肃。
“你的钱你自己收好,答应我,绝对不能把钱给出去。听到没有?”
胡燕吓了一跳, 下意识点头:“好好好, 我知道了。”
元棠喘着粗气, 坐在?床上,像是被一个玻璃罩子罩着, 跟外?界隔绝了所有声音。
胡燕小心翼翼的挨过来, 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不敢说话。
她本来就没?打算瞒着元棠, 之所以一直拖着厂里?那人, 就是想等到元棠回来问问她的意?见。她自己对钱倒是没?有多?大的想头,就是觉得元棠太辛苦, 每天起早贪黑摆摊,一个月也不见得能挣多?少。还有之前, 她们两个忙了那么久, 才凭着运气挣到那不到两千块。
如?今仅仅是把钱给别人贷出去就能白拿那么多?,这样的好事她怎么可能不拉着元棠?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元棠会这样激动。她悄悄握住元棠的手, 一句话也不敢说。
元棠刚洗过澡,刚才还暖呼呼的手,此?刻却是冰凉的。
她想起了上辈子, 那年她刚出去打工还不到一年,就接到了赵换娣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兴高采烈的说自己找到了一个发财的门路, 让元棠每个月多?给她寄点钱。
她那时候人事不知, 就听话的真多?寄。
结果?赵换娣就是拿了家里?的钱去投资一个叫抬会的民间私人借贷机构, 那个抬会说的是两个月一算,刚开始的小半年, 赵换娣真靠着这个挣到了钱。对于一个农村妇女来说,两个月挣到快一百块,没?有比这个更让她觉得腰杆子挺直的事了。
再加上她连续投了两期,村里?有人就跟过来也要跟着投,就连赵换娣那来往少的弟弟都找了来,一口一个姐的让她帮忙引荐。
赵换娣弯着腰过了半辈子,临老临老得了这个巧宗,连走路都昂首阔步的。最后她挑着介绍了三家过去,对方更是千恩万谢。
谁知道她介绍的人刚加入了一期,到了年底,给赵换娣结钱的人就不见了。
赵换娣疯了一样的找,那家人只说不知道去哪儿了。
人不知道去哪儿了,之前去看过的抬会的办公室也一片狼藉。门口围着几十个跟赵换娣一样眼睛通红的人。赵换娣当场就晕了,等到送回家才发现问题更大。
她介绍去的人不干了,他们都说是赵换娣介绍去的,让赵换娣赔钱。
元家因此?差点被人给砸了,其中闹的最凶的就是赵换娣的弟弟赵金宝,他干脆带着一家老小住进?了元家,口口声声他姐不给钱就一直住。
最后没?办法,赵换娣痛哭流涕给女儿打电话,让元棠帮着想办法。
元棠能有什么办法,她求爷爷告奶奶的去厂里?预支工资,厂里?不同意?,最后只能让赵换娣给那三户写欠条。
那几笔合计八百块的欠条,元棠还了足有一年。
元棠全身发冷的坐在?床上,胡燕心惊肉跳的给她暖手,好久之后才暖回来。
元棠望着沮丧却又?不敢说话的胡燕,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燕子你听着,世界上没?有白给的午餐。尤其这种看着就跟掉馅饼没?区别的好处,你敢接了,后面?就有各种各样的雷在?等着你。你别觉得我危言耸听,你想想,银行给你利息也就几个点,对方说给你翻这么高的本,什么生意?能挣的比银行都多?,你说他们是私人放贷的,那你不觉得这种有问题?万一那贷款的人还不上,你的钱要问谁去找?”
元棠咬着牙:“你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你怎么不想想人家是不是想吞了你的本金!”
胡燕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不、不能吧?我那工友说自己跟着投,利息都给了的……”
元棠恨铁不成钢:“我要是骗子,不先老老实实履约几次你能信我?等到你们都信了,到时候就是我收割的时候!”
胡燕后脑勺猛地炸开,手都有些木了:“那、那这不就是犯法?”
元棠沉着声音:“你以为呢?他们都想着骗钱了,能不是犯法的吗?”
胡燕跌坐在?床上:“我不投了我不投了……”
元棠默默无言,她心知胡燕是因为头一次挣到那么多?钱,所以心态发生变化。这很正常,人在?暴富之后很少有能一成不变的,最为明显的就是挣了钱之后人总会觉得财富是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来的,所以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或者说叫自大。
这种自大往往会摧毁人的理?智,让人忽略那些藏在?细微之处的危险。
胡燕本来就是个家里?保护的好的小姑娘,在?同龄人都挣几十块还攒不下钱的时候,她已经?攒下两千块,比很多?大人都强出许多?。
元棠没?有责怪胡燕,她心知如?果?是自己,没?有重来过一世,她也未必会不踩坑。
就如?同上辈子,赵换娣这么做的时候,她也没?有劝住对方,因为总有侥幸心理?,觉得那么多?的人,自己不会是被骗的倒霉蛋。
殊不知这样原始的庞氏骗局,已经?在?很多?个地方上演过了,人人都觉得自己会是幸运儿,可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幸运儿。
而另一边被元棠几句话戳破美梦的胡燕也不是傻子,她呆坐半晌,最后猛地给自己抽了一巴掌。
那响亮的声音给元棠都吓了一跳。
胡燕再抬起头,眼睛里?像是多?了一点东西:“小棠,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不会这样幼稚,也不会这样的浮躁。元棠说别人盯上她的本金,她只是一想就觉得人生灰暗,她是不在?意?钱,可如?果?挣到的钱再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她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该挨这个嘴巴子。
元棠没?有说那些场面?话,她给胡燕一块热毛巾,语重心长道:“燕子,咱们就是普通人,踏踏实实挣来的钱心里?也自在?。这种投机生意?,你要是挣到钱,也未必是件好事。对了,你的存款没?有告诉家里?吧?”
胡燕摇摇头:“我听你的,没?有跟家里?说。还有之前你说的该给大哥那份,我分了三次给我妈了,只说是后来摆摊又?挣的钱,没?有说一次挣多?少。”
元棠:“那就好。”
停顿了片刻,元棠忍不住打听:“你那个工友是怎么回事?”
胡燕捂着脸,垂头丧气道:“她是七里?庄的,就咱们庄东头那个庄,我听她说他们庄子现在?不少人都投了这个,还有另外?一个叫抬会的,据说也在?这么干。”
听到“抬会”这两个字,元棠眼皮子跳了一下。
“咱们庄有多?少人投了你知道吗?”
胡燕丧着脸:“就是这个了,小棠,我知道你说的对,可是现在?村里?都在?说这个事。你没?回去不知道,现在?都在?打听谁能牵扯上这里?头的人,都盼着给介绍。听说还有人给送礼的,就想加进?去。”
元棠:“那么多?人要加进?去?多?少钱起步?”
胡燕竖起一根手指头:“一百。说是一百块进?去,两个月一百三出来。”
元棠嗯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
她自顾自烧热灶火,锅里?蒸了米饭,下面?是刚才就炖上的肉炖粉条,里?面?还加了白菜和土豆。从她出去洗澡前就炖上,土豆已经?炖的边缘粉糯,粉条更是弹滑劲道。
她一边做事一边想,那个家里?的事情?,已经?无需她去提醒。有元栋在?,上辈子的事情?元栋比自己都要清楚,他应该会拦住赵换娣的。
米饭蒸好了,掀开锅盖就闻到米香。
元棠心想,就算是拦不住也不干自己事。上辈子自己给赵换娣擦屁股,这辈子她合该让她奉献一生的大儿子去为她收尾。
猪肉白菜炖土豆粉条,菜盖在?米饭上,元棠吃完一大碗,心里?总算是不想着这些破事了。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胡燕去上工,元棠就出门去找门面?。
她这次进?回来的货有门槛,摆摊的地方不做他想,就是在?贸易园这边。
只是在?贸易园找了一圈,元棠就觉得不好。
贸易园的位置好,里?面?是横平竖直的几条街道,与其说是街道,不如?说是住家房子的门面?。本来县里?在?规划这一片的时候,房子就都是各家自己出资建的,县里?只补贴一部分。住家户的房子都是三层小楼,最下面?一层是紧紧巴巴的三间开间门面?,上面?都是各家自住或者放货的地方。
这两排房子两边都能摆开门面?,再往里?走也有同样平行的街道,本来县城的规划就是打算把这一片都给做起来,只是目前做生意?的少,往里?发展不起来,于是只有外?面?这一条街道足够繁华。
元棠找了一圈,有几家店铺空着,她张口问价,对方一口咬死一个月租金一百。
这个价格元棠本以为能砍下来,对方却一脸骄横,一点不让。
“都是做生意?的,谁不知道谁啊,一个月一百你也有的挣,我们这门面?好租的很,你不愿意?就算了。”
讲真,就光是看房东这样子,元棠就知道为什么最后会剩下这几间门面?空着没?人租。
这房东是个上岁数的老头子,拄着拐杖一脸精明。元棠深知在?这种上岁数人的眼里?,他自己就跟那古代的地主老财一样,租你房子,他心里?就觉得高你一等。你生意?好,他给你算分成一样的算计,你生意?不好,他保管说他就是个收租的,管你赔不赔的,只要给他的租金够数。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能租,租了麻烦多?。
可出了这条街,元棠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在?贸易园逛了半天,元棠又?问了好几家有没?有转租的打算,那几家挂着“转让”牌子的都表示房子已经?转出去了,至于房租,一个月五十,开面?只有两米的小门面?是这个价,那种连贯着租整个门面?的,一个月至少要给到二百。
元棠手里?现在?还剩下七百块,她不可能租这么高的铺子,走了一圈,元棠盯上了一个地方。
她找到了贸易园的管理?处,问能不能租下贸易园连接两个主路的过道。
管理?处坐着一个端茶水的中年男人,听了她的话就摆手:“不租不租。”
过道那个地方本是空的,后来大家就都把自行车往那儿放,市场上干脆给弄了个顶棚在?那儿。面?宽差不多?有两米,棚子够深,位置也是真正好,正对着贸易园的大门,进?来就能瞅见。元棠还记得后来这地方还是改成了铺面?,还是最火的铺面?,只是不知道现在?为什么还没?改。不过正好给她捡这个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