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阴冷掌印的亲闺女—— by画三春
画三春  发于:2024年05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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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朝廷尚会收拢一些军户,但随着边关的田地全部被分出,军户已有三四年没有再收了。
后来卓文成听母亲提起了这事,又将这等疑难说给了小伙伴们听。
周兰湘说是可以帮忙上奏给太子皇帝,但二者听后,太子直言难办,皇帝更是连回应都没有了。
就这么又拖了一年,边关的伤兵老兵再也无法逗留,镇西大将军无法,给家里的夫人来了信,想请将军夫人给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安置在将军府的山庄里。
这便给了时归一个启发。
她提出或许可以开办一家颐养院,专门用来安置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兵士,颐养院可以负责给他们养老送终,而退下来的兵士们也只需要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像是京郊庄子里的田地缺人,京南几个铺子里也缺看场子的打手,再不济了,当个武师傅也是好的。
至于到底需要他们做些什么,等他们进了颐养院再谈也不迟,只因中途各种意外,颐养院的想法提出小半年,也始终没有落到实处,至今还停留在选址上。
时归虽说能腾出两座京郊的庄子,但不管是为了将军府的颜面,还是为了时府的安危,总是不大合适。
恰好卓文成也不愿占她太多便宜,时归与阿爹商量后,就没再提这事,一直搁置了下去。
直到今日许家姐妹提出要离京,卓文成便着急了。
时归也沉吟道:“文成说得是,你们自小长在京城,为何长大了却要离开呢?再说你们在缘聚园耗费了那么多精力,就这么离开,不觉得遗憾吗?”
许家姐妹沉默良久,轻轻摇了摇头:“这事我们说了不算,要看爹娘的意思。”
“娘上月还说,我们也不小了,该嫁人了。”
她们两个还没有议过亲,便是寻到了合适的人家,等走过一道道繁琐的流程,真正成亲也有十五六了。
至少在许夫人看来,若过了十六还没出嫁,就是留在家里的老姑娘了。
周兰湘听得眉头直皱:“什么老姑娘,国公府的千金,莫说才十五六岁,便是二十几岁,也是不愁嫁的。”
“母后都说了,我虽不成器,可毕竟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能多留几年总是好的。”
“不然我去找母后说,叫母后请许夫人入宫坐坐,到时再委婉提上两句,看能不能转变了夫人的想法。”
“这……”许锦欢有些意动。
“试试吧。”时归说,“还是你们也着急嫁人了?”
“当然没有!”姐妹两个异口同声道。
许锦愉一改先前的低落,面露两分嫌弃:“我跟姐姐这几年也攒了不少钱,便是离了许家,也能自己养活自己,既如此,谁又想放着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反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去照顾他们一大家子。”
“可不就是这样!”
想到毕竟是一国之母,皇后的言语多少还是会起到些作用的,许家姐妹不免抱了几分期待。
卓文成跟在后面憋了半天,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来了一句:“实在不行,就就、就让我大哥二哥娶你们!”
“我大哥二哥虽比咱们大上几岁,可他们一直洁身自好,从没有过通房妾室,肯定不会辱没了你们,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着家啊!”
卓文成一拍手掌,兴奋道:“你们若是嫁过来,家里只我和我娘在,我娘又不管事,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绝对没有人会约束你们。”
“我是没什么能耐,但我大哥二哥还是挺不错的……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许锦欢忍不住了,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呸!你在胡咧咧什么呢!”
再看姐妹两人,全被卓文成这一番话说得两家羞红,忍不住又啐了他一口,实在气不过,一人给了他一脚,再没了说话的心思,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跑了。
卓文成捂着被打疼的后背,摸不着头脑。
李见微和时归却异口同声道:“你这话可过分了!”
“啊?”卓文成一脸茫然。
李见微笑道:“锦欢锦愉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哪有你这样拉郎配的,若是传了出去,让她们如何自处。”
卓文成回过神来,终于感到歉意:“我、我没想到那么多……那是我说错话了,我这便去给她们道歉。”
“行了行了,你只要不再提这事,比什么都好。”李见微拉了他一把,赶忙阻止道。
卓文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但他刚办错了事,如今也只能呐呐称是。
说话间,学堂里的学生们也散得差不多了。
又见天色见晚,剩下的几人也不多留,返回学堂去收拾东西。
再出来时,只见宫里已经来了人,周兰湘与他们告别后,就跟着姑姑们回去了。
卓文成还想去缘聚园一趟,早晨来时就骑了马,如今还要去后面的马厮牵马,就先行一步。
最后只剩下时归和李见微并行往外走。
时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见微,蒙学马上就要结业了,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
自打去年开始,长公主就有给李见微说亲的打算。
只是被李见微几次寻了借口敷衍过去,这才没让她从蒙学退学,可如今学堂的借口不好用了,还不知长公主会不会又生起别的念头。
果然,就见李见微沉默下来。
时归急道:“你之前说,若我哪日能养得起自己了,你就搬来跟我住,那缘聚园,还有京南的那些铺子,你都是知道的,你看我早就能养得起自己了。”
“你是不是,也要兑现承诺了呢?”
听到这里,李见微莞尔。
她停住脚步,与时归对视着:“当时不过玩笑话,难为你竟记了这么久。”
“什么叫玩笑话?”时归愣了,“见微,你当初明明说……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意外的是,李见微竟真的点了头。
她有理有据道:“且不说我还有养父母,便是长公主他们不要我了,还有亲生父母在呢,既是父母健在,我又不曾出阁,哪有去旁人家住的道理?”
“阿归,你好傻啊。”
“不是——”时归简直要被气笑了,“到底是我傻还是你傻啊,你不跟我走,难道就宁愿受长公主摆布吗?”“我也没说要全听母亲的话啊。”却见李见微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与她恬静性情不符的活泼来。
不等时归发问,就听她继续道:“其实我早就有打算了,只是怕你们不同意,才一直没跟你们讲。”
时归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
李见微说:“我都想好啦!等结业考试结束后,我就要离开京城了。”
“去、去哪儿?”
“去哪?”李见微想了想,“去哪还没想好。”
“我就是想四处走走看看,阿归你可记得,之前我曾得过两册游记,上面的山水可真是让人向往。”
“后来我找夫子请教,才知大周地域广阔,却从没有人能绘制出整个大周的全部山水地貌,便是那些游记,也只局限于一洲一郡,又是许多年前的,与当下的情况早已不符,甚是令人惋惜。”
“左右这京城我也待不下去了,倒不如外出游学几年,若能有幸勘探大周山水,也不枉我在官学几年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紧跟着响起的,就是时归的强烈拒绝:“不行!”
李见微噗哧一声笑出来:“你看,我早就说了,你们肯定不同意。”
时归急得直跺脚:“这不是我们同意不同意的问题!你独身一人外出游学,且不说你还是个女子,便是这各地的道路,也危险遍布,你这哪里是去游学,分明就是去送命的!”
“没有这么严重的……”李见微微弱反驳道。
时归不知如何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可要是让李见微留在京城,她又不肯搬去时府,只留在长公主府,这显然又是另一绝境。
李见微见事态不对,连忙找补道:“那你再让我想想,等回去了我再好好想想,可好?”
“随便你怎么想。”时归放出狠话,“这事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必不会眼睁睁看你去送死。”
“等结业考试结束后,你要么就是想出新的法子,要么就跟我回家,若是不从、不从……我绑也要把你绑走!”时归说,“到时把你关到司礼监去,看你怎么跑!”
李见微只得求饶:“别别别——”
“我错了还不行嘛,好阿归,你可别让我去司礼监,不然我可是要吓死……你等我回去再好好想想,等结业考试后,一定给你新的答案。”
时归狐疑:“最好是这样。”
她心里不放心,甚至想把竹月分给她,奈何李见微如何也不同意,最后只能作罢。
望着李见微匆匆离去的背影,时归莫名有些不安,但想到三日后还有考试,也只得把不安压下去。
原以为许家姐妹和李见微的事就足够棘手了,谁知她前脚出了官学,后脚就跟匆匆赶来的空青撞上。
“主子,出事了。”
不等她问,空青先奉上一封书信,而后又退后半步,语气紧促道:“威武镖局押的货物被劫了。”
“什么!”时归傻眼了。
她赶忙将书信拆开,果然就见凌乱的字迹下,写着此次去往独孤部落的镖队,遭劫匪的全部遭遇。
一晃眼的工夫,距离大公主嫁去北地也有三年多了,这三年里,往独孤部落送东西的车马就没断过。
时归也不管周兰茵用不用得上,反正只要是她看得上眼的,但有时府的一份,就必有周兰茵的一份。
只是送了这么多次,她极少能收到周兰茵的回应。
要不是偶然能得到对方只言片语的感谢和问候,她甚至都要怀疑,大公主在北地会不会遭了什么意外。
还是时序与她再三保证:“阿归别忘了,大公主身边还有司礼监的人呢。”
“除了明面上那些,另有好几个暗卫跟着,即便是大公主被控制了,总不能暗卫和甲兵也全被控制了,既然暗卫和甲兵都没有来信,那就是一切都好。”
得了阿爹的保证后,时归这才安定下来。
只是从京城到北地的镖队走了这么多趟,除了对路线熟悉了些,路上的危险程度却少有改善。
除了路况上的不平坦外,更让人心惊的,则是遍布在这条路上的山匪。
负责押镖的镖头每次回来,都要感叹运气好,哪成想到头来,还是没能躲过被劫掠一次。
按照信上所说,此次山匪劫掠,他们所押送的镖车都没了,镖师伤了十几个,好在并没有死亡的。
此次跟镖的司礼监甲兵只有两人,镖师伤亡较低,则是用这两个甲兵的重伤换来的。
山匪人数足有上百人,两个甲兵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腹背受敌,战至最后一刻。
若非到最后关头,有一队北地的骑兵赶来,或许整个镖队和甲兵都要折损在山匪手中。
到信件寄出时,镖师和甲兵们都被安置在了北地的一个小部落,部落中只有二三十人。
甲兵重伤未醒,尚不知情况。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此次遭劫没有因此亡故的人,至于丢失的货物什么的。
时归手脚发软,险些抓不住手中轻飘飘的信纸:“人没事……只要人没事就好了。”

时归问得阿爹的位置后,便急匆匆往司礼监赶。
她有出入司礼监的令牌,一入宫门就被直接带了过去,衙门里的太监又见她神色焦急,不及寒暄问候,先引她去了掌印屋里。
一进门,时归便问:“阿爹你跟护送茵姐姐去北地的人还有联系吗?我有事想问他们!”
“威武镖局的镖队在路上被山匪拦截了,山匪残虐,掳获了货物后,竟还想着杀人灭口,紧要关头来了一队北地的骑兵,将镖师们都给救下了。”
“镖头来信说,他们被安置在了一个只有二三十人的小部落里,有专人照顾着,却一直不肯说他们到底是哪个部落,也不许他们提辞行。”
“我实在摸不准那些救人的骑兵的来历,又担心那些镖师被压在北地会出事,能不能想办法救他们回来?”
时序耐心听她讲完后,准确抓住了几个重点:“山匪劫道?信上可有说具体是哪个位置的山匪?”
“还有那北地的骑兵又是怎么回事,你说的那信可带在身上?且先给我看看。”
时归点头:“在身上呢!”
她将腰间的书信取出来,赶紧递给了阿爹,虽还是有些着急,但自见了阿爹后,心里多少也有了些安定。
时序一目十行,很快就将信上的内容看完。
他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而是又问了一句:“阿归可有见过镖头之前的字迹?”
时归愣了一下,迟疑道:“好像见过一次,但已经找不到当时的信件了,我也记不大清了。”
“阿爹是怀疑……这不是镖头的信?”
她的心再一次高高提了起来。
时序微微摇头:“说不准。”
“主要还是这信上关键的信息都没说,除了让人知晓货物丢了,他们逢凶化吉了,余下的都是废话,谁知道这到底是否出自镖头之手,又或者是否被人威胁着写下的。”
时序安抚道:“我这就差人去查,这事我既已知晓,余下的便交给我吧。”
至于时归一开始问到的是否与北地还有联系,时序并没有解答,且听他的意思,明显是不想让时归继续插手了。
时归踌躇半刻:“……好。”“那阿爹,你若是有了消息,千万记着告诉我一声。”
出门前,她停下脚步又多问了一句:“阿爹,你知道茵姐姐这两年还好吗?”
时序看过来。
不知光线的原因还是什么,时归总觉得阿爹脸上闪过一抹饱含深意的笑。
时序说:“好坏要看是从谁的角度出发,便是你我觉得不好了,焉知大公主是不是觉得好呢?”
“阿归若是还要给大公主送东西,不妨考虑换一家镖局。”
“我听说定西将军府的大娘子这两日就要回来了,卓大娘子的镖队押镖时也会从北地经过,多替你押些东西,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阿归不妨去找卓大娘子问问。”
“是文成的大姐姐吗?”时归的注意力被短暂转移,“好,我记下了。”
等时归从房间离开后,却见时序的表情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他一直等到外面的人来报:“大人,小主子已护送回府了。”
时序紧跟着便吩咐:“去把时五时六叫来。”
“是。”
时五时六今日本不在司礼监,但有大人传唤,还是赶紧赶了回来。
时序将时归带来的那封信给了两人,继而问道:“大公主那边近来可有传回消息?”
时五答道:“北地只年初来过一次密函,至今已有半年不曾来信了。”
“据年初的密函所说,万俟部落联合了周边两个小部落,有些蠢蠢欲动,更是派出了四五支骑兵小队试探,全被独孤部落的摄政王剿杀在了部落外。”
“还有几年前被除名赶出草原的赫连部落,十九说在草原上发现了赫连王室的人。”
时序静静听着,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北地的异动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听了这话,时五有些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斟酌道:“那大人,可要让北地的人再探查一番?”
“不用了。”时序一口回绝道,“因这几十人暴露了司礼监的探子,未免得不偿失了些,只管将这事透露给大公主,剩下的如何,全看大公主的意思了。”
“说起来你二人回京也有几年了吧?”
时五道:“已有四年了。”“四年了啊……”时序言语中似有感慨,可表情却无一丝一毫地变化。
“上月北疆急报,说是北狄又在集结大军,今年秋收估摸着又要有一战。”
“陛下已与近臣商议过,决定给北疆增派粮草军士,正缺一个能信得过的监军,正好你二人在北疆扎根多年,对北疆的情况也更了解些,倘若北地乱了起来,北疆离得还近些,也好及时运作起来。”
“这监军一职,不如就由时五你来吧,你们觉着呢?”
他看似是在商量,可若真的是商量,那也就没有前面那么多话了。
时六性子直,或听不出大人言语中的深意,闻言也只知说一句:“奴婢也想去。”
时序轻笑一声,并未应答,只笑吟吟地看着时五。
六月天,时五颈后后却浮了一层冷汗。
他当即跪了下去:“但听大人吩咐。”
“不错。”时序淡淡说道,“待明日朝后,我便将此事上禀陛下,司礼监的公务你们可以开始交接了,余下的等圣意就是。”
“再有北地一直是你们负责联络着,等去了北疆,便还由你二人负责,若遇急况,可先斩后奏、见机行事,必要情况下,以大公主的旨意为先。”
“是。”
时序头一天才说要让时五去做北疆的监军,圣旨转天晚上就下来了。
好在予以北疆的增援还未备齐,连着监军也只是先定下了人选,至于出发,少说还要一个月时间。
对于监军又是从司礼监出的,朝臣既意外,也不意外,不管他们心中怎么想,多数对此三缄其口,只少见的几个初入朝堂的愣头青,还没出宫门,就在愤愤不平。
“朝中那么多文武贤臣,如何就比不上一个司礼监的太监,皇上连朝臣的意见也不问,就直接定了北疆的监军,若说没有掌印的手笔,谁又能信……”
“听说那司礼监的掌印,前些年手段更是狠辣,只近几年收敛了些,别看他素日不声不响的,可这些年朝上大小事,又有几件是能越过司礼监去的。”
“像那最能捞油水的抄家,从来都是司礼监的甲兵去做,还有选拔学子的科举,也连着两届都由掌印监考了,如今连军中的监军,都要被太监染指了吗?”
“古往今来,宦官弄权的朝代,有哪个能有好下场的……”
几个年轻人说得正是义愤填膺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身边已安静得不像话。
直到一道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插嘴问了一句:“竟是这样吗?”
“当然——啊!”
几人回头一看,只见被他们议论的主人公,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只一瞬间,他们的脸色就全白了。
时序却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们刚刚说,宦官弄权的朝代没什么好下场,可否能详细说说,都是什么下场呢?”
“别害怕,咱家也觉得你们说得挺好,便想与你们悉心请教一番,等见了陛下,也好将这番话转告给陛下,也让咱家与陛下共勉。”
“你们觉得如何?”
几人:“……”他们觉得不如何。
几人都是才从翰林提拔上来的小官,参加朝会的时间尚不足半年,朝会上他们从来都是默默无闻的存在,更是从没有与威名远扬的司礼监掌印搭话的机会。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明白,为何曾有前辈说——
老夫这大半辈子,于政事上虽无建树,于明哲保身上,却颇有心得。
何出此言?自然是因老夫为官四十载,不曾与司礼监掌印有过半句话的交集!
能与大权在握的掌印小有交情,那自然是好。
但遍观整个朝堂,又有多少与掌印谈心后,还能安然无恙的。
时序见他们半晌不语,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想来你们也只是看不上咱家,不屑与咱家说话罢了,既如此,那便与陛下去说吧。”
说完,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偏偏嘴里说出的话,与表情恰恰相反。
“来人呀,将几位大人带去御书房,就说几位大人有诤言欲谏于陛下。”
“不、不要……是我们说错话了,掌印饶命!”
时序听着渐行渐远的喧杂,轻啧一声:“这年轻人啊,说话到底少了些分寸。”
就算他弄权不好,那几人骂他也就罢了,如何还要牵扯到一个王朝上呢?
管他们说得是对是错,就这么诅咒一个王朝下场惨淡,这话让皇帝听了,不诛他们九族都是皇帝仁慈了。
刑部的王大人正从旁经过,不慎听了这么一句话,当即双腿一紧。
他正想快步离开此等是非之地,谁知身后忽然传来留步声,不等回头,就听那位掌印大人邀请道:“许久未与王大人品过茶了,不知可否请王大人一坐?”
王大胆转过头来,笑得十分虚假:“荣幸至极。”
让他想想。
上一回被掌印请喝茶,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出现贪污大案的时候吧。
王大胆心里一突突,不知又有谁要倒台了。
时归并不知晓威武镖局被劫之后的许多暗流涌动,便是对于五兄六兄即将离京,也是到最后才知道的。
因是公务上的变动,她无法插嘴,只能与五兄六兄约定好,等过两天的官学考试结束,再为他们践行。
除此之外,时归就是一边记挂着下落不明的镖师,一边为即将到来的结业考试而准备着。
早蒙学初办时,就有从蒙学毕业的学生可以直入国子监学习的传统,多年的结果也证实了,从蒙学出去的学子,不说一定会比外面的强,但总不会落后太多。
结业考试不再以优良评定,只分为通过与不通过两种。
但这么多届学生送下来,不通过的寥寥无几。
时归听卓文成说,这届上班的四十几人里,其中一半都要继续去国子监,余下的一半要么是女子,要么就是受家族荫蔽,哪怕不去国子监,来日也能有好出路。
卓文成自认不是读书的料,早前就与家里人商量过了,不再继续往上读。
且将军府也没想着靠他打入文臣中,对他唯一的要求,也就是不闯祸罢了。
还有十几个女学生,如今都是十三四岁,正是可以相看说亲的年纪。
虽说能到官学念书的,家世都不算平凡,但愿意把女儿在家多留几年的,也非全部人家。
更有自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就等着姑娘一从蒙学离开,紧跟着就要成亲了。
对于这番结果,姑娘们很难说愿与不愿,偶尔在学堂提及到了,也只是一笑而过,并不评断。
与她们相比,许家姐妹至少还有一两年的缓冲。
听说这些事的时候,时归很难说清她的心情。
只从学堂离开后,她硬是在书房等到了亥时,中途一度瞌睡,雪烟和云池劝了又劝,也没能打消她的主意,一定要等阿爹回来。
待见了阿爹后,她又一头扎进阿爹怀里,声音闷闷的:“阿爹。”
时序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下意识以为:“阿归可是受委屈了?”
这话说得有些没道理。
几年过去,整个京城谁人不知——
掌印收了个“干女儿”,宠得跟眼珠子似的,掉根头发都要追究罪魁祸首。
就算是为了自己头上那顶乌纱帽,也不敢给时归找不痛快吧!
时归嘟囔了两句,因太过含糊,实在是听不清。
她呜呜囔囔了好半天,才不好意思道:“阿爹,你有想过,什么时候让我嫁人吗?”
此话一出,时序眼皮子紧跟着就是一跳。
他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咬了咬后槽牙,尽量控制着语气:“阿归可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还是碰上什么心仪的人了?若是后者,不妨跟阿爹说一说,阿爹去帮你……”
宰了他!
时归没听出他言语中的狠厉,只摇了摇头:“都没有。”
“我就是听说,有好几个同窗都定下来亲事,估摸着也就这一年里,就要嫁人了。”
“阿爹,我不想嫁人,我还想陪着你,你别着急让我嫁人行吗?”
说着,她将脑袋从阿爹怀里抬起来,一双纯粹清澈的眸子里全是哀求。
时序意识到自己误会后,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有些好笑。
他捏了捏时归的耳朵,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了。”
“阿归什么时候听过我要给你说亲事了?一直以来,反是我劝你不着急吧?”
“不过阿归既问了,那阿爹也与你明确说一遍,成亲这种事,在咱们家里,除了当事人,外人谁说了也不算,便是我,也无法左右你的决定,嗯?”
“阿归若不想嫁人,那就陪阿爹住着,便是陪一辈子,阿爹也不嫌的。”
“若觉得在家里待烦了,想找个郎君了……也不是不行。”
说到最后几字时,他说得尤为艰难。
时序垂眸看着越发亭亭玉立的女儿,理智上已清楚,女儿早晚有成家的那天。
可从情感上,不管另一人是谁,他总难以控制地生出几分嫌恶之感来。
他精心养大养好的孩子,凭何就要拱手给了旁人?
时归可不知道阿爹心中的诸多纠结,总归得了想要的回答,顿时欢呼一声,忍不住又抱了阿爹一下。
“我就知道阿爹最好啦!”
这话时序听了太多回,可不管听了多少次,每每还是会心头一震,只觉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不用着急嫁人带给时归的欢喜只持续了一晚上。
转天清早,天刚亮时,府外就来了人。
门房一问,才知是长公主府的人,他们是受了长公主的吩咐,请时府的小姐到府上一叙。
消息传到时归耳中时,她正与阿爹一同用着早膳。
听完门房的禀报后,时归难掩诧异,指着自己:“你们没听错吧,长公主请我到府上一叙?”
不怪她奇怪。
别看她和李见微关系亲近,可因李见微与长公主母女情谊浅薄的缘故,她们这些朋友,从未被邀请去长公主府,甚至都不如与皇后见面的次数多。
在得了门房肯定的回答后,时归放下碗筷。
“长公主请我去府上做什么?等等——”她忽然想起一事,倏地瞪大了眼睛,“不会是见微出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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