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李见微还说,想在结业考试后就外出游学。
当时她虽表达了不赞同,李见微也说了会好好考虑,可谁也不知道她考虑的结果如何了。
再加上昨日刚刚考试结束,时归也就一时懈怠了。
如今又听长公主派人来请,她的第一反应就是——
见微跑了。
想到这里,时归再也坐不住了。
她赶忙站起来:“我这便过去!”
时序没有打听前因后果,更没有阻拦,只扬声招呼了一句:“别忘了带上人!”
“记得呢!”
等时归匆匆赶到长公主府时,才知原来长公主不止请了她,连着许家姐妹和卓文成都被喊来了。
听说长公主还派人去了宫里,原是想找六公主的,不料被太子撞见,三言两语又把人打发了去。
时归几人在长公主府外碰面,一时面面相觑。
正当时归犹豫着要不要把李见微前几天的打算说出来时,却见公主府的大门忽然打开。
两个面容严肃的婢女出来,站在阶上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一眼,复道:“几位公子小姐,请吧——”
在去见长公主的路上,卓文成曾与引路的婢女打听,谁知两人一言不发,只闷头带路。
待见了长公主,不等他们询问,坐于上位的妇人先开了口,只一句话就解答了时归的所有疑问。
长公主说:“李见微失踪了。”
“什么!”惊讶声接连响起,长公主打量着底下几人的神色,实在难以在他们面上看出作伪的样子。
“你们不是与李见微交好吗,她去了哪里,你们不知道吗?”此话一出,几人不由皱了皱眉头。
长公主今年已有四十,前些年保养得当,尚看不出年纪,只后来诞了亲子后,一颗心就全吊在了儿子身上,反疏忽了自己,这才两三年时间,就见了老态。
也不知她本身就是面容肃正,还是因提及了一向不喜的长女,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格外严肃。
几人初时还以为她也是为李见微的失踪而担心,可听了后半句问询,不得不将原本的想法给收回去。
别的不说,长公主与李见微好歹也是十几年的养母女关系,可听她唤养女,却是连名带姓,如陌生人一般。
这种不悦影响到时归几人,卓文成更是直接反问:“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长公主也直接呛了回来,“李见微她一向有主意,从不与我这个母亲商量。”
“我好心养她长大,又送她去官学念书,好不容易等她学成,又费心为她挑选了如意夫婿,谁知她不仅不知感恩,还忤逆母上,实在不孝!”
长公主重重拍响桌面,剧烈喘息了两声。
随后她又道:“过往种种,我不欲再提。”
“昨日官学结业考试后,府中的下人在官学外等了她许久也不见她出来,眼见官学里的人都快走空了,才知李见微早就出来了,只不知为何没看见。”
“而事实上,李见微不只从下人面前逃走,更是连家也没回!未出阁的姑娘彻夜不归,这要是传出去,我公主府的名声还要是不要!”
“我已经叫人问过了,昨日你们是与李见微最后见面的人,焉知她逃跑,不是受了你们的教唆?不管是为了她的安全,还是为了我公主府的名声,劝你们如实交代,李见微到底是跑去了哪里!”
一句句严厉的指责下,卓文成气笑了。
他正要说什么,时归却按住了他的手臂,上前半步:“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冷眼看过来,面上皆是不屑。
时归压下心头的怒意:“敢问殿下,见微的去向,您这做母亲的都不知道,我们又如何知晓呢?”
“您只说见微从下人面前逃走,又彻夜未归,且不论是否有我们的干系在,您为何不曾反思一番,是什么让她不计后果,做出这些行为的?”
“放肆!”长公主怒斥一声。
“依你之言,李见微做出此等不知廉耻之事,反倒是我的过错了?你就是时掌印认的那个干女儿吧,这便是掌印养出来的女儿吗,这就是时府的教养吗?”
在她提及到时府的刹那,时归心里的三分火气,瞬间升腾为十分,这让她连最后一点表面和气也维持不住了:“不及长公主的教养。”
“你——”
长公主张口欲骂,奈何时归他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卓文成将时归拽到后面去,反身挡在她身前,又大声道:“殿下叫我们来,若只是为了问见微的去处,恕我等无可奉告,如无其他,我等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也不等长公主答复,叫上时归和许家姐妹就往外走,中途遇见试图拦路的下人,下人顾忌着他们的身份,卓文成却毫无顾忌,抬手就把人不客气地推搡开了。
便是走到院子里,他们还能听见长公主尖锐的咆哮声,既有对李见微的咒骂,也有对他们的侮辱。
几人小脸绷得紧紧的,直至出了长公主府,也不见缓和半分,许锦欢和许锦欢直接气红了眼睛。
时归虽也是攒了一肚子的气,但尚分得出轻重缓急。
她强迫自己平复了情绪,又跟余下几人说:“我们先离开这,去我家说话。”
卓文成和许家姐妹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连连点头。
再次回到时府后,时序已经离开了。
时归把人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又让空青和竹月看住门,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而后她才将那日与李见微的交谈复述出来。
说到最后,她懊恼地拍了拍脑袋:“都怪我疏忽了,若我昨日就把见微带回来,就不会出事了。”
“如今也不知她到底去了哪里,若只是在京城里找了个地方藏起来还好,总有能找到的时候。”
“可万一她真的去游学——”
时归只觉额角一突一突地,连着太阳穴也胀痛起来。
卓文成几人更是哑然,如今也只能说一句:“都怪长公主,若非她苦苦相逼,见微又如何会走投无路。”
“都不重要了。”时归摇头说,“当务之急,该是先找到见微才是。”
“若她铁了心想出去游学,那就依她,大不了我再去求阿爹,让阿爹再借我几个人,一路保护见微就是。”
时归如今只是后悔,为何当初不想着替李见微周全,而是想改变她的想法。
现在可好,人失踪了,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许家姐妹手下能用的人手不多,好在还有缘聚园的人能差遣,就由她们负责京城的搜寻。
卓文成家里的护卫都是从京中退下来的老兵,对搜寻京郊的一些荒芜地方有经验,就由他负责在京郊查找。
时归则再次去了司礼监,找阿爹借了二十多个甲兵,也没有具体的目的地,而是从官学开始,既在京城搜寻,也去京郊搜寻,至于日后会不会再往外延展则说不准。
一连数十天,三家人手就差把整个京城翻个遍了。
在时归不知道的地方,时序当朝弹劾了长公主府的驸马,列其七宗罪名,包括但不限于强占田地、欺压民女,气得陛下直接撸了他在朝中的职位,又罚了他三年俸禄。
同时,驸马招惹民女的行为也让整个长公主府蒙羞。
外人不知掌印为何会对长公主发难,就连驸马也在醉酒后直骂司礼监疯狗一般胡乱攀咬人。殊不知长公主坐在旁边,手里的帕子紧紧搅在一起,一张明艳的面孔上全是惊骇。
——她就知道。
这是掌印对她的报复,对整个长公主府的报复。
报复她那日对时归的羞辱,对时府的羞辱。
李见微失踪后,各方都派了人去寻找,却都没能找到蛛丝马迹,连续半月无果后,搜寻的人只能渐渐收回来。
时归几人再碰面时,便是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接受:李见微必然已离京了。
如今他们只能互相安慰。
“见微既早有了游学的打算,必然也是有了万全之策,以她的本事,定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的。”
李见微是个敏感又坚韧的姑娘。
她有着不幸的童年,也有着不幸的成长环境,可也正是这种环境,让她比许多人多了抗击的能力,便是再困难的境遇,也能让她寻出一条生路来。
又过两日,听卓文成说,他大姐回来了。
时归只能暂时收拢些许思绪,挑了个好日子,又带着重礼,在卓文成的引荐下,与卓大娘子在一家清雅的茶楼里见了一面。
卓家大娘子常年在外走镖,容貌并不似京中女子那般柔和细腻,可她剑眉英气,一身飒爽,说话行事,皆爽利痛快,可比她不成器的小弟英武多了。
听说时归是要给远在北地的大公主送东西,卓大娘子虽有不解,却也没多问,更是极爽快地答应下来。
大娘子说:“大公主之遭遇,我也曾有所耳闻,若这些东西能让大公主过得顺遂些,那便不枉千里迢迢送上一回,再说掌印对我将军府也有大恩,区区小事,不足为谢。”
话是如此,时归也不肯白占了卓大娘子的便宜。
她与大娘子商议后,决定按照寻常镖局押镖的收费标准,将银子折成粮草,再送予将军府。
至于将军府是要将这些粮草送去军中,还是留着赡养伤兵老兵,那就不是时归要操心的事了。
之后她又得知,大娘子的镖局等月底又会出发。
时归考虑后,决定赶在月底前再攒几车东西来,再给大公主送一回,等东西都准备好了,连着威武镖局留下的路线图,她再一齐给大娘子送来。眼看离着月底也没多长时间了,好巧不巧,要送去北疆的援兵和粮草也准备好了,时五时六离京在即。
时归如何也想不到,便是不用再去官学了,她仍旧会忙得跟陀螺一般,这还是在空青和竹月替她分担了大部分账本的情况下。
她先是找了个阿爹和兄长们都有空的时间,全家聚在一起吃了顿践行饭,转日又去了京郊的长安寺,专门为五兄和六兄求了两枚平安扣
就这么紧赶慢赶的,月底一晃而至。
去往北疆的援军和卓大娘子的镖队同日出发。
时归站在城墙上,目送前后两列人马离去,却是眼尖地发现,装着给大公主的东西的板车上多了几只木箱。
“咦?那是我装上去的东西吗?”
她身后跟了两个甲兵,闻言身子一僵,犹豫一瞬后,如实回答道:“回小主子,那是大人准备的东西。”
“大人说这次东西准备得仓促了些,恐慢待了大公主,便做主给添了些,都是走的司礼监的账。”
时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多出的箱匣并没有被她放在心上,问过一句后,也就过去了。
只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李见微失踪后没两月,许家姐妹也被送回荆州。
皇后已邀过许夫人,也似有若无地提点过,但许夫人并未做出明确回应,也不知晓许家姐妹回到荆州后,到底是只侍奉祖母,还是仍要相看人家。
就连周兰湘也在入秋后离了京城,随皇后去了皇家寺庙修行,要修行够一年才会回来。
一眨眼,曾经在学堂里形影不离的几人,竟在短短数月里各奔东西,连见面都变得困难起来。
送周兰湘离京那日,时归表现得与往常并无异样。
可等她身边没了外人,她的肩膀却一下子耷拉下来,沮丧地看了卓文成一眼,再开口,声音里已带了涩意。
她苦笑道:“怎么一转眼,大家都走了呢……”
“文成,你不会也要离开京城了吧?”
卓文成也是有些难过,尤为能理解她的心情。
他在慎重考虑后才给出回答:“我不知道。”
“接下来我可能要专心办颐养院了,但等把军中退下来的老兵伤兵都安置好了,接下来还要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出意外,我应该是不会出京的。”
时归牵强地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
“那我也尽量不离开京城,若能等到湘湘、见微、锦欢和锦愉她们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人离开,时归的生活终归于平静,重新变得平平淡淡起来。
官学又进了新一批学生,但这与时归再没什么关系了,没了官学的课程后,她终于能将心思全放在家里家外的生意上,连着寻了半个月的铺子,挑出不少小毛病。
这日时归从京南的铺子离开后,懒得再去京南的宅子,便就近找了一家茶楼,在楼上找了个雅间坐下。
空青和竹月一身护卫打扮,始终跟在她身边。
见她坐下后,竹月顺势将带了一路的账本找了出来,铺平在桌上,与她解释道:“这是东阳郡送来的账簿。”
原是东阳郡凌家感念掌印昔日提携之恩,投桃报李,主动提出愿再为掌印寻一条生财之路来。
一年前,凌家又寻摸到一条新商街,这条街与之前既有相同,又有不同。
之前的商街主要做的是当地百姓的生意,大小商铺也是从本地中寻找的。
但这条新商街主要做的还是外地走商的生意,街上没有铺面,而是一个又一个的仓储式的仓房。
新商街以批发为主,零售为辅,因又有从大周各地运来的货物,在各路走商中极受欢迎。
这不,商街才开起来一年,盈利就比得上原本商街的三成了,假以时日,便是超过,也不无可能。
当初凌家来信时,时归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等后面需要投入银两时,她才想起手里已没有多少现银,便是变卖了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家产,也无法凑足启动资金,无奈之下,只能求助阿爹。
也不知时序是用的什么法子,前后不到两日,就凑足了时归所需的所有银两。
按照时序的说法,这大笔银两虽是借来的,却也不着急还,便是拖上个十年八年也无妨。
等时归追问债主,时序又不肯说了。
但到底是借了上百万两,时归始终记着这事。
如今听说东阳郡的账目送来了,她也顾不得喝口热茶,赶紧翻看了起来。
因是商街开办第一年,许多东西都是以回本为主。
时归粗略算过后,发现抛去最开始的投入成本后,余下的银两,正好能将之前的欠债给还上。
就算这样,还能余下个二百万两左右。
时归合上账本,再次算道:“我记得京南的铺子这两年也赚了七八百万两,这样加起来,也有差不多一千万两白银了,岂不是就能给两浙的海商会送去?”
说起两浙的海商会,就不得不再提一句近两年兴起的海商,这还要从当初意外寻到西洋的商船说起。
只是海商兴起毕竟时间太短,是亏是赚谁也说不准,尤其是出海一次,光是造船的成本就要大几百万两,商船往返又要一两年,其间的不确定性太高。
原本时归也没想着掺和这些,还是时序提了一句,她才想着试试的。
前些年没钱,也就不提了,如今手里既有了闲银,不妨浅试一回。
两浙有专门的海商会,只要把钱给了他们,他们便能负责造船、挑选船员,一应费用都有详细明细,并不需要担心会被贪赃,而作为海商会帮忙打理的报酬,商船回来后,船上货物需分给他们一成。
因也是头一次,时归乐得花钱买轻松。
她命空青和竹月再将各地账簿清点一回,确定无误后,就可送去海商会了。
转眼到了十月。
时归的生辰在十月,只因与娘亲的忌日在同一天,便从来没有大办过,每年只与阿爹在一起,吃上一碗长寿面,再给故去的娘亲上一炷香,也就罢了。
今年依旧如此。
她的生辰小,虽说自过年后就十三岁了,但实际过了十月的生辰,才是满打满算的十三周岁。
今年给娘亲上完香准备离去时,时归总觉得忽略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可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遗忘了什么,只能暗暗警惕着,多注意着身边些。
这日回家时,时归正与从宫里回来的时序撞上。
时序多看了她两眼,不出意外又在她眼底望见了疲态。
一转眼从蒙学结业也有四个月了,自结业考试后,先是发生了李见微失踪之事,紧跟着又要准备往北地送的物资、给时五时六的饯行宴,忙完这么些事,尚没能得两日歇,南边和两浙的生意也要着手操持起来。
粗略一算,这么一桩桩一件件,分明是接踵而至的。
时归这不去学堂了,反比之前上学时还要忙。
明明她手下也有不少得用的人,更有空青和竹月成了她的左膀右臂,可不知怎的,到最后需要她处理的,仍是有着不少的工作。
时序忍了许久,再见她这般模样,终无法坐视不理了。
于是,晚膳过后,时序难得开口把时归留了下来。
时归打了个哈欠,揉去眼尾的一点泪花:“阿爹,怎么了?”
时序问:“最近瞧你总是早出晚归,可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要处理?”
“棘手?”时归摇了摇头,“也不算棘手吧,还是原先那些琐碎事。”
“这不上半年我光顾着官学的结业考试了,京南的铺子懈怠了许多,眼下既没了学业的压力,总要把之前落下的巡视都补回来,京南的铺子又有那么多,便是每天巡两家,全部看完也要一两月呢,再加上还有东阳郡和两浙的生意都不好马虎,这才忙碌了些。”
时序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那怎还要忙碌这么久?”
“是有点久了诶……”时归温吞地点了点头,歪头细想了一会儿,又说,“不过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了,要往两浙送的银两已经整理好了,等给了海商会,余下的就不用我操心了。”
“东阳郡那边就更不用说,凌家一向打理得极好,这回也是因为要从中抽调银子,才多耽搁了些时间,等忙过这阵子就好啦。”
“接下来我除了继续巡视京南的铺子外,还得去京郊的庄子里看看……”
时序对行商了解不多,不能说不会,更多还是没有精力去关注,像以前那么多年,家里家外的大事小事全是交给外人打理的。
但自从时归接手了家中的生意后,他明显对这些东西更了解了些。
一开始是为了给时归讲解一些小门道,后来便是时归彻底上手了,反讲给他听。
毫无疑问,既是女儿讲话,他断没有不专注的道理。
像今天这样,他原是想借机提些旁的事,可时归既然细细讲述了,他也不会去打断,不光侧耳认真听着,不时还提点两句。
说到最后,时归顺着椅背往下蹭了蹭,直叫半个身子都软在椅子上才作罢。
时序看了一眼,并没指摘,而是问:“既然生意上的事就要忙完了,等日后闲下来,阿归可有继续念书的想法?”
“京城里也有几家挺不错的女学,我还特意叫人去查过,实际与风评一致,里面不光有从民间收上来的学生,也有一些从官学出去的女子,先生们也都算和蔼。”
“若你有意去的话,生意上的事就先放一放,我去给你安排专人打理,也能借此歇一歇。”
时序想得很简单。
既然生意上的事太操劳,那就换个不那么需要操劳的。
比如他提到的女学,因不再涉及科考诸事,女学的课程向来宽泛又轻松,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去选择课程,可能一门课只有三五个学生,再碰上一些偏僻冷门些的,夫子与学生面对面授课也不无可能。
此外女学里的夫子不拘男女,也不一定是专职授课的,有从绣坊里请来的手艺精湛的绣娘,也有从钱庄请来的精于算计的理事,还有种了一辈子田、对农桑颇有心得的老农,另有一些名门夫人、大家闺秀……无论贫穷贵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当然最重要的是。
若时归去了女学,她不光能从中寻摸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另也能交些新朋友,正能填补李见微等人的空缺。
时序看得清楚,莫看女儿嘴上什么也不说,实际还是有些孤单的。
且看其他同龄人,谁没有三五玩得好的玩伴,也就他们阿归,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全走了,唯一留下的一个卓文成,又忙着他那什么颐养院,大半月都不见露一次面。
时序面露嫌弃,循循善诱道:“女学里都是些姑娘,说不准谁就与阿归聊得来了。”
“到时你们还能约着出游,哪怕只是坐在一起品茗闲话,也总比你自己到处巡铺子强。”
不可否认,时归有被说动了一瞬。
但转念她又猛地意识到——
女学再好,那也是学堂啊!
时归对上学这种事可是唯恐避之不及,闻言赶紧坐直了身子,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女学还是算了。”
“我好不容易从官学毕业,才不要再去自找麻烦,日日为考试而忧心的日子,我可是过够了。”
提起在上班的两年,时归至今心有余悸。
时序忍笑:“胡说什么呢。”
“我看的这几家女学,虽也有考试,但学堂里的人都不看重,参加与否都无所谓,并没有考校的压迫的。”
“另外我听说有好几家世代从商的家族女眷也在其中,还有那授课的夫子,也有专门钻研做生意的门道的,阿归就不想去偷师一二吗?”
却不想,时归并没有被哄骗道。
她大声拒绝道:“不想的!”
“若真跟阿爹说的那样,女学里有精于经商的夫子学生,我直接把他们请来,替我打理生意便是,何必舍近求远,又是入学又是上课的,白给自己找麻烦。”
时序:“……”
他万万想不到,时归竟转念就找到了捷径。
眼看时归拒绝得厉害,他索性也不再坚持了。
“你既不想去,那就算了。”时序说,“随你想做些什么,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没必要将自己弄得太累。”
“银两这种东西,若要赚,那是一辈子都赚不完的,若因此损害了身子,才是得不偿失呢。”
“阿爹,我晓得的。”时归语气软下来,乖乖点着头。
“去吧,累了一天,尽早歇息吧。”
时序又交代下人煮了一碗安神解乏的甜汤,赶在时归歇下前送了去,再点上一支安神香,自是一夜好眠。
许是受到了阿爹的影响,转天时归难得赖了个床。
等她收拾好准备出门时,却是已经晌午后了。
昨天回来时,她才定下今日要巡视的两间铺子,但有了昨晚与阿爹的交流,她又临时改了主意。
“主子,您要去哪儿?”空青坐在马车外,悉声问了一句。
只听车厢里响起神采奕奕的声音:“去女学!”
“华清书院、白梧书院、文宣书院、云锦书院……”昨晚时序提到的几家女学,又被时归数了一遍。
“你们瞧着哪家最近,咱们就先去哪家!”
多亏阿爹提醒,让她又有了新的寻找人才的门路。
时归坐在马车上美滋滋地想着——
林林总总那么多家女学,就算每家书院里只有一二愿意替她做事的,最后也能有十几人。
这十几人听起来不多,可既是学堂教出来的,总比从头培养来得方便,到时一人分个三五间铺子,她肩上的担子可一下子就轻松下来了。
时归自言自语道:“还得是阿爹,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帮上我的大忙……”
因时归将心理预期放得较低,几家书院走下来,随便一家都能给足她惊喜。
女学女学,里面的当然也只有女学生。
这些学生出身背景各有不同,但能在十几岁的年纪就接触家中事务的,实在寥寥无几。
有些人本就出身商贾之家,不管是受到家族的影响,还是自身就对做生意感兴趣,一听能亲手打理几间铺子积累经验,连报酬都顾不得问,当即就应了下来。
也有人正学着打理宅中内务,以便出嫁后能主持中馈,学了几年,正愁不知水平如何呢,时归却能拿出几处庄子来,可不正能满足她们的需要。
双方看似各有所得,但实际还是时归占了便宜。
一开始她只想着,若能招揽到十几人二十人,那就很好了,谁知只在拜访了五家书院后,她就招到了足有三十人,还全是学了好些年,只差上手了的。
更让她高兴的是,几家书院的先生怕从自己手下出去的学生办坏了事,砸了书院的招牌,主动提出可以代时归看顾监管一二,等学生们熟练了,他们再彻底放手。
这下可好,买一送一,送的还全是珍品。
等从书院离开时,时归笑得脸都僵了,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若这三十几号人全分到庄子或铺面,留给她的就只剩少数,只从巡视时间上看,就节省了绝大部分时间。
竹月尚有疑虑:“主子……这些娘子都是第一次接触庄子和铺面,您就不怕她们办砸了吗?”
时归沉吟道:“唔——怕也是有点怕的。”
“不过谁也不是一出生就经验老到的,经验嘛,不全都是积累出来的,再说不还有夫子们帮忙盯着,总不会出现大差错,实在不好了,我再收回来补救就是。”
“再说女孩子总要细心些,比起那些在生意场上浸淫多年的老油条,还是这些姑娘们用起来更放心些。”
说得再大言不惭一点。
“且先试两个月嘛,就算全都失败了,两个月的损失,我还是承担得起的,”
“没关系,我有钱,阿爹也有钱呢!”
见她打定主意,竹月也不再劝。
因只用了半日就招揽来许多预备掌柜管家,时归一整晚上乐呵呵的,只是遗憾阿爹因公务留在了宫里,没法儿第一时间与她分享喜悦了。
转过天来,她与那三十位女学生约在临近城门的一处茶楼中,那里客人稀少,正适合许多人聚在一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