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相——”
再次提及祁相夷,时归脑中的弦倏尔绷紧了,阿爹的暴怒和反常联系起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反应过来后,时归直呼冤枉:“我没有啊!”
“爹,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才多大,怎么可能跟、跟……”被阿爹说的,她现在连祁相夷的名字都不好意思说了,“总之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阿爹不许我去东阳郡,就因为这?”
时归如何也想不明白:“阿爹为何会觉得我跟相、祁相夷有私情?且不说我们才认识了两个月,就是认识得再久些,我也不可能跟他有什么啊!”
“爹,你是不是听了谁的鼓动,脑袋不好了?”说着,她踮脚在时序额头上探了探,又指向自己,“爹你看我,你看我今年才多大,怎么会跟成亲扯上关系?”
搞明白缘由后,时归简直是哭笑不得
时序眉心死死皱在一起,有些不相信道:“……没有?那你五句话里三句都在说姓祁的,这又如何解释?”
“殿……”仅存的理智让他话音一顿,没将太子供出来,“我之前听人说,只要真心记挂一个人,才会时时刻刻把这个人挂在嘴上。”
“再说你为了见那姓祁的,连我的话都顶撞了,还敢说那你跟他没关系?”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时归可真是百口莫辩。
“我跟祁相夷哪有那么多弯弯道道,我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我对他也只当作普通朋友来的。”
“或许我是对他多了些关注,但那也只是因为——”
“哎呀反正我没法儿跟爹说,但阿爹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我对祁相夷绝对绝对、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人家堂堂十岁的秀才,神童之神,未来必是要有一番大作为的,如何能看得上我一个才疏学浅的纨绔儿。”
听到她自贬的话,时序又不乐意了:“什么叫看不上你?我们阿归这样好,莫说只是一个姓祁的秀才,就是配太子,那也是绰绰有余!”
“太、太子哥哥……咳咳咳!”时归被呛住了。好在时序也就是拿太子举个例子,并没有往下说的打算,这才叫时归心情平复了些。
想她是打算跟祁相夷打好关系,但这个关系也就局限于恩人和被施恩者,再多也不过是朋友,至于再进一步——
大可不必。
只是一想到阿爹口中的成亲,时归就觉得浑身发木,不禁打了个寒颤:“成亲……这也太可怕了。”
见她这般抗拒,时序也动摇起来。
“当真,没什么?”
时归就差指天发誓了,脑袋摇得跟个骰子似的:“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阿爹你有怀疑,直接问我就是,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若非被我气狠了,怕是还不肯明说呢。”
“不过我要是知道阿爹的担忧,肯定也不闹着去东阳郡了,约莫是我之前缺了些分寸,这才让人误会了。”
时归说着说着,又往阿爹身边凑,伸手在他胸前抚了抚,也是看出阿爹这回是被气狠了,无奈过后,难免有些心疼:“阿爹你别气了,我以后肯定会注意的。”
大悲大喜过后,时序也有些倦了。
他只是再三肯定了一番,得知女儿真没有动春心,一颗高高提起的心总算落了下去。
但这次的事也给他提了个醒,眼下误会解开,他难免苦口婆心一番:“阿归若真有喜欢的人,阿爹也不是一定要阻止,只你年纪到底还小,不急着这两年。”
“等你心智更成熟些了,不那么心软,不那么容易被哄骗了,找个如意郎君也没什么,阿爹不是那古板的人,咱家也不兴什么父母之命,只要是你真心喜欢,对方又真心待你的,家境好些坏些都无所谓。”
“甚至家境差些的更好,等你嫁过去或者对方入赘过来,也方便你拿捏使唤,就是那姓祁的,若你将来又觉得好了,收进房里做个面首也无不可,现在就算了。”
时归已经听麻了。
她直勾勾看着阿爹,甚至不知是该感叹阿爹思想开明,还是该赶紧打断拒绝。
反正等她回神时,时序也嘱托完了。
“既然是我误会了,那我也跟阿归赔个不是。”时序说道,“另外前两天我让时一把姓祁的赶出了东阳府城,做得也是有些过分了,只能有机会再给请回来了。”
时归眼皮一跳:“……阿爹说什么赶出府城?”
时序说:“其实也没什么,时一也没亲自露面,就是找了几个当地的恶棍,抢了姓祁的笔墨,稍稍教训了一番后,给驱出府城了。”
“我当时是想着,那姓祁的被阿归夸得那样好,就算受些挫折赶出城,多半也能养活自己,就没多管。”
“现下既知道了他与阿归没什么,也是他平白受了无妄之灾,日后寻个机会再补偿回去就是了。”
时序虽已知晓女儿跟祁相夷没关系,但先入为主的印象已经留下了,实在很难再对对方有所改观。
他便是说着要补偿,可也没怎么走心,当下还记着,可等出了这间屋子,就不一定还能想起来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比起对祁相夷的弥补,反更关心寻些什么来哄女儿高兴。
毕竟他误会了孩子,孩子便是嘴上不说,心里多半也是难过的,他这当爹的,可不能忽视了去。
殊不知。
时归:“……”
她一头栽进阿爹怀里,双臂紧紧环在阿爹腰身上,忍不住哀嚎出声:“啊啊啊——爹啊!”
您闺女我好不容易博了主角好感。
怎就一个没注意,您又把人给得罪了。
您老人家下手也忒快了些吧!
时归一边痛苦撞脑袋,一边大脑飞快运转,忽然想起阿爹好像提到:“爹你说祁相夷没见过大兄?那他是不是也不知道,是谁抢了他的东西,又把他赶出城的?”
时序迟疑着点了点头:“自然不知。”
“那还好那还好,还有得救……”时归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没事!”时归可不敢在阿爹面前随便提人了,
见状,时序也没有刨根问底。
他只是想了想,到底将最后几句话给隐瞒了去。
说起来时一去东阳郡找人时,虽没在祁相夷跟前儿露面,但有让动手的恶棍给对方带一句话——
不要肖想不该想的人。
也不知姓祁的有没有猜到什么。
唔……应该是没有吧。
时序压下心底的念头,复与时归道:“殿下已将折子递回京城了,如无意外,再有半个月就能收到陛下旨意,便可启程回京。”
“可惜回去这一路遥远,多半要在路上过年了,趁着还在府城里,阿归也可四下看看,提前置办些年货。”
“广平郡的东西不多,也可去东阳郡,实在不行了,不还有周边的郡县可以看看,身上的钱可还够用?”
“够用的。”时归点头,心思百转间,还是放心不下祁相夷,只好道,“那我这几日便去看看。”
“若有什么买不到的,我可就去东阳郡上庸郡了。”
“好。”时序说,“到时候你看看时一他们谁有空,随便谁陪你都可,时二去办差了,最近先回不来。”
时归点头,转头又盘算起什么时候去东阳郡最好。
一定得是既能与祁相夷见面,又不会牵动阿爹那颗草木皆兵的心。
两日后,时归就找到了合适的机会。
她甚至都没有找兄长们陪着,只多要了两个甲兵,回程路上再三诱惑,本想叫他们不要跟阿爹说,她又去见了祁相夷,奈何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都没能让几人改口,只能愤愤地扭头去。
好在到了东阳郡府城后,甲兵们对她的一切行径都不做阻拦在知晓她打听祁相夷下落时,还主动给指了条明路:“小主子去城门找就是了。”
时归试探道:“等回去了,你们可会找阿爹告状?”
指路的甲兵一板一眼道:“属下等自不会给小主子告状,但若大人问起,也不敢有所期满。”
时归:“……哼!”
玩归玩闹归闹,她也没放弃去城门找人。
本以为祁相夷不知道去了底下哪个村镇里,谁知到了城门口才发现,他原就在城门外摆摊。
还是原先的书信摊子,大概是有了人们口耳相传的缘故,书信摊前的百姓比从前只多不少。
时归来了有一阵子了,却始终没能挤到前面去。
就是祁相夷的身影也被拥挤的百姓们所遮挡,好半天才能微微露出一个头来,一眨眼就又被淹没过去了。
空青问:“可要将祁公子请过来?”
时归连忙拒绝:“不着急,我等等他就是。”
“之前叫你们预备出来的银票可准备好了?是五百两对吧……不行再添二百两吧,注意别漏了标志。”
“主子放心,都是刚从东阳钱庄兑出来的。”
毕竟天寒,空青他们也怕时归受了冷,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到不远处的一个馄饨摊里坐,又要上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多来上两碗汤水,一张桌子都热腾起来。
经过几个月的修整,东阳郡大多百姓都恢复了正常生活,像城门外的几个小摊提供吃食和茶水,虽简陋了些,但也能给过路的人们提供一口热水。
只是这边经济到底还是萧条了些,百姓手上本就没余下多少钱,更多还是选择找摊主讨一碗热腾,至于说吃碗馄饨素面之类的,也就免了。
故而整个馄饨摊中都冷冷清清的,除了时归他们这一桌,也只对角的位置有两人,一老一少,只要了一碗面皮,还全被爷爷推搡给了孙儿吃。
时归看了两眼,便默默移开了目光。
竹月看出她心中所想,走到跟前问道:“说起来,主子可知东阳郡的灾民安置情况了?”
时归果然感兴趣。
两郡的积水都做了排涝处理,正赶在河水结冰前将积水都处理掉了,只是冬日土地冻得太硬,堤坝还没来得及修,要等明年开春地软了再说。
但只要百姓们居住的地方收拾出来了,剩下的就都好办了,官府往每村每镇中都派了人手,专门指导百姓们搭建新屋,搭屋所用到的木材柱料多是就地取材,实在找不到的,官府再给补贴。
既是给自家建房子,自没有偷工减料一说。
当然也有那实在懒散的,反正等村里大多数人有了新屋,衙吏们也就退回去了,余下的人随便干不干活,当下犯了懒,等冬天别冻得哇哇大哭就行。
还有时归之前买来的米粮,也按照重新统计的人头做了划分,先下发到县令村长手中,再一户户给到百姓家里,为了避免出现买卖或克扣粮食的情况出现,米粮分发时都是由司礼监的人监管看束的。
另东阳郡几个比较大的粮铺,全被时序借钱买了下来,倘有百姓卖掉白得的米粮,他自会第一时间知晓。
买下粮铺的事一直瞒着时归,连带着空青和竹月也不知道,如今也只能说:“几个粮铺都发了公告,半年内不收米粮,尤其不收朝廷的赈灾粮。”
“就连官府也贴了告示,若有倒卖赈灾粮者,不论数量,一律从重处理。”
这两条告示或制止不了全部人,但多少也能打消大多数人的心思,不然叫时归知道了,她辛辛苦苦买来的粮食反成了外人谋财的手段,怕不是要怄死。
说话间,馄饨摊里的另一桌也离开了。
临走时听老人说:“咱们稍微往前赶赶,争取今日能叫祁先生把信给写了,也好叫你远在外地的爹娘放心。”
“祁先生可是说了,等这月月底,他就不来了,日后再想找免费帮写信的摊子,那可就难喽……”
这不府城里就有眼红祁相夷生意的人,可能也是有补贴家用的想法,挨着祁相夷的书信摊,另支起了新的摊子,也是代写书信的门路,但不完全免费,包笔墨的情况下一封信要数十文铜板。
有些实在挤不上的,也会选择花这个钱
当然,更多人还是宁愿排一天的队,也不愿掏这几枚铜板,按那老人的说法——
这年月挣点钱可太难了,十文钱都能买一大袋子麸皮馒头了,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听到这里,时归若有所思,又问:“那灾民的生存解决了,日后的生计呢?你们可有注意到城里的招工情况,还有那些店面,有多少开门的了?”
显然,官府只是安置了这么些百姓的生存,就耗了几个月时间,更是掏空了整个东阳郡范围内的衙门,眼下尚有许多琐事要处理,实在顾不上更多生计问题了。
而城里招工的情况更是罕见,只因重新开门的商铺都是少数,店里的东西又全都要置办修整,加上又没什么客人,自己人看店都嫌人多,哪里还需外人呢。
空青说:“不过我听说明年开春官府会招工修堤坝,按照以往的惯例,一天三五文钱还是有的。”
“三五文……”时归哑然失声。
以前她在这边有一整条商街,若真想招工,或还有几分可行性,但如今商街被卖出去了,饶是时归想给城中百姓提供些活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空青见不得她为此愁眉,低声提了一句:“主子若真想做些什么,何不找大人请教请教呢?”
“阿爹会理我吗?”时归对此持怀疑态度,“那我才把商街给败光,再想做点什么,我怕阿爹会气得踹我。”
空青:“……主子也可再考虑考虑。”
之后几人又坐了大半个时辰,桌上的热汤都添了七八次,时归不忍店家白白操劳,又多添了点铜板。
时近晌午,终于见那挤挤挨挨的书信摊前有了动静,外围的人一边叹息一边散开,里面的人不甘心,可又不好跟好心的书生争执,只能眼睁睁看祁相夷收拾了东西,拱手与众人拜别,转身就往远离城门的方向跑。
“哎!人怎么走了!”
多亏时归眼尖,这才没错过了去。
她也顾不得旁的了,直接提起裙摆追上去,好歹还记着阿爹的嘱托,没有当众叫喊对方的名字。
左右百姓只当她也是要写信的,虽不怎么赞同她的行为,但也没多说什么。
至于被追赶的祁相夷,根本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还是到了人迹罕至的乡间小路上,时归上了马,这才顺利将人堵住,气喘道:“你、你跑什么呢。”
祁相夷望着马上的人,面上尽是惊奇:“七娘子?”
时归跳下马来,刚往他这边走了两步,祁相夷就下意识后退,而时归也没多想。
她停步说道:“这阵子我有事耽搁了,也有段时间没回府城了,今日才知,祁、相夷你竟搬了出去。”
“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另外我见你这是要往哪儿去,你如今夜里住在哪里呀?”
这些问题她早有答案,只是为了在祁相夷面前维持无辜良善的人设,才假装不知。
祁相夷有一瞬的迟疑,但迎面对上时归关心的目光,终于还是开了口:“没、没什么。”
“我只是在城外找到了活计,为了方便,夜里就住在主家了,想着七娘子也不在府城了,我也不好一直赖在那,索性就搬了出来。”
“劳烦七娘子记挂,我如今有住的地方,也不缺吃穿,一切都很顺利。”
时归不信:“城外的活计?是什么地方,能说吗?”
“我并非是不信你的话,实在是东阳郡的情况你我都知道,府城里都没什么好活儿,外面就能……”
祁相夷所谓的做工,其实是给在一户地主家里做事,兼顾着账房和劳工的工作,最后只领一份劳工的钱,前者没什么好解释的,后者就是跟着其余佃户一起,给受过灾的耕地翻耕修整。
另外地主家正修着房子,他们也要帮忙搬运砖瓦等,管事才不管是读书人还是庄稼汉,既然你人来了这儿,那就没什么高低贵贱,一律打发去搬砖。
祁相夷从不觉得他的新工作有什么不好,毕竟地主家里管吃管住,每天还有铜板拿,等坐上两三个月,熬过这段难挨的时期,他自会再找新的活计。
可面对时归,他忽然有些开不了口了。
“我——”祁相夷踌躇道,“就是给一个镇上的地主当账房,七娘子知道的,我也算粗通算数,主家也是看在这一点上,才愿意招我。”
“七娘子看,我这包袱里还背着账本呢,定不是在骗你。”说着,他又打开了胸前的布袋。
时归没有戳破他的谎言,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好插手太过,只能说:“如果你觉得地主家的活儿还行,那便依你,若不想在那边做了,不妨去府城凌家看看。”
“凌家本就是良善之家,如今又做了皇商,正式化缺人的时候,若有你这样的读书人去帮忙,想来凌家定是欢迎的,不妨去那边试试。”
“另外还有一件事——”
祁相夷忽生几分不祥的预感:“七娘子请讲。”
时归牵强地笑了笑:“这不水患已经平息,我家中来了信,招呼我回家去呢,估摸也就这几日了,我就要离开东阳府城了,这不想着跟你道个别。”
“啊……”祁相夷面上有些茫然,似是被这个消息打击到了,几次张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直到时归又说:“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之前我便跟你说过,想给你留些银子以备不时。”
说着,空青将提前准备好的钱袋拿出来,钱袋是从街上买来的,最寻常不过的青灰色布料,若非亲口说,谁也猜不到里面竟放了巨款。
时归没有动手,而是叫空青将钱袋塞了过去。
“这不、不行……七娘子——”
“相夷。”时归温温和和开口,瞬间止住了祁相夷的推拒,“不如,你听我讲两句?”
“你我萍水相逢一场,也算是难得的缘分了,我受家里人影响,又一向敬仰读书人,如今意外救了一个神童,当然也不忍才子落寞。”
“你若实在不愿受,就当这笔钱是我借给你的,待你日后发达了,再还我就是。”
“这不是我们之前说好的吗?”
祁相夷哑然。
这当然是他们之前就说好的。
但那个时候,他尚没有认识到两人之间如天堑一般的身份地位上的差异,更甚至动过某些不该有的心思。
虽说他后来被七娘子家中的人给教训了,可说实话,他很难生出怨怼,更是对出手之人的告诫之语,再是赞同不过了。
……想他区区穷书生,唯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秀才功名,却既无田产家业,也无银两钱财。就连自己的以后都说不准,又如何能谈成家一说。
反观七娘子,衣着打扮再是朴素,可身上那股恬然的气度是如何也掩不住的,一看便是被家里好生娇养出来的,这样的姑娘,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般配得上。
总之不会是他。
祁相夷只是没想到,竟还有与七娘子见面的机会。
时归并不知他心中所想,也只当他是因贫寒而困窘,沉吟道:“总归我也不缺这点银子,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若你今日有空,不妨随我回府城,寻间餐馆吃顿散伙饭,当然了,这并非强求……”
“抱歉。”祁相夷却听不下去了,匆匆打断道,“我、我今天,我跟主家约好了未时见,可能没时间。”
“七娘子,抱歉。”
说完这话,他根本不敢抬头,更不敢再看时归一眼,生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混话。
时归微微一愣,旋即笑道:“那好吧。”
“没关系,在此作别也是一样的。”
“那便祝你前程似锦,金榜题名。”
祁相夷闭上眼睛,后退半步,鞠身长拜。
后来时归提出可以分他一匹马,素日往返城门和主家间也方便些,被祁相夷以不会骑马为由拒绝了。
闻言,时归也没多说什么,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索性上马先说了告辞:“祁相夷,有缘再会!”
策马离开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被落在身后的人在原地驻足许久,直到飞扬起的尘土都落了下去,仍不见动弹,毫无疑问,祁相夷上工时迟到了。
而时归回了府城后,忍不住把空青和竹月叫到跟前儿来问:“你们刚见祁相夷时,可有多注意他的表情?”
“你们觉得他可有猜到前几日打人的恶棍跟我有关系?对我可有怨怼?又或者可有什么不愉的情绪?”
“啊——我费尽心思才跟他打好的关系,可千万不能一朝作废了,那不是白瞎了我那么多时间!”
实在是祁相夷身上牵扯了太多,时归只是提到他,就无可避免地想到阿爹和司礼监的结局。
就像这次,祁相夷与阿爹甚至都没有见面,就莫名其妙结下了梁子,就好像……这两人天生不对付一般,但有出场,一定要有压一头低一头之分。
在这种情况下,她很难做到单纯或者心无旁骛地与对方交往,乃至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存了些目的性。
时归碎碎念道:“若不然我再找人把他给招回府城来吧?万一他在地主家受了太多虐待,一下子黑化了呢?”
空青不懂黑化是什么意思,但对于前面的问题,还是能回答一二的:“主子应是多虑了。”
“属下观祁公子面上并无怨念,便是与主子说的那些话,虽有所隐瞒,但余下的也是出于真心,祁公子对当下的现状不说多么满意,至少也不会嫌恶。”
“另外主子给祁公子钱时,祁公子明显是惊诧感激的,想必是没猜到前情,不然也不会分毫不露。”
“真的吗!”时归又有了精神,“那你们说,他对我还是感激居多?还是念着我的恩情的?”
空青和竹月皆是点头。
不管是不是,到底已经作别了。
时归长叹一声,趴到桌上:“希望如此吧。”
空青想了想,多嘴问了一句:“主子为何……对祁公子的看法这般在意?”
“唔——这可说不得。”
此话一出,空青和竹月可是更好奇了。
等从东阳府城回去后,时序果然还是问了陪同的甲兵,知晓女儿又给那姓祁的送了钱,只点了点头,倒也没多说什么。
有自以为聪明的,讨好道:“可要属下把小主子的钱夺回来,再把祁书生赶出东阳郡?”
时序冷冷扫了他一眼:“咱家和阿归之前的嫌隙,就全是因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生出来的。”
“少打着为咱家为阿归着想的名号,滚!”
对方不想拍马屁正拍到马腿上,当即滚了出去。
等屋里没了人,时序有一下没一下地瞧着桌面,心里虽还是有些不自在,但想到马上就要回京了,届时天高海远的,一切都不是问题,这心情自然也就舒畅了。
再说了,阿归都说了,她跟姓祁的可没有任何、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情愫。
女儿的话,得信!
年关前半个月,皇帝的圣旨终于传了过来,许太子等人回京,一应赏罚,待太子返京后再论。
赈灾官兵离开那日,两郡百姓皆来相送,更有无数当地官员,提早得到消息,专为他们设宴饯行。
宴上没什么奢华吃食,但官员们的感激都是发自内心的,另有百姓纳的万福幡,送与赈灾的大人们。
两地郡守欲挽留太子及诸位大人等过了年再走,可京城来的大人们根本没有多留的心思,婉拒几次后,回去就命手下官兵抓紧时间收拾行装。
赈灾队伍从接到圣旨到离开,也只用了五天时间。
这一次,时归再不用独自走在后面。
而朝中的大人们也都有了单独的马车,太子的车架被护在中间,紧跟在后面的就是时序的马车。
自然,时归也在这后面。
回城路上不似来时那般匆忙,但也没歇脚太多次,到了晚上,多半还是歇些野外的。
值得一提的是,也不知太子是受了什么刺激,隔三岔五就来时归他们车上,美其名曰与公公商议公务,但时归在旁听着,好像也不是多么紧急的事情。
时序前两日还认真些,后面就愈发敷衍了。
临近京城,时序索性带着时归脱离了队伍,去途经的城镇里玩了两日,赶在赈灾队伍进京前再追上去。
皇帝念及众人此去辛苦,特免了官员入宫回禀,包括太子在内,皆先回府上休整两日。
时一他们也没去司礼监,而是跟着回了时府,只匆匆吃了口饭,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时归和时序同样如此。
等时归一觉睡好了,一问时辰,才知自己竟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去,便是阿爹院子里,也是近晌午才有了动静,旁处更别提了。
雪烟和云池跪坐在床边,满目的怜惜:“小主子出门一趟,怎瘦了这么多,还有这小脸小手,竟这般糙了,早知道奴婢说什么也要跟着您一起去。”
“旁的不说,至少能照顾您的吃住,也省得让您受这么多磋磨,这得用多长时间才能养回来啊。”
时归但笑不语,直呼肚饿,这才让两人语歇。
傍晚时,宫里来了御医。
一问才知,御医乃是时序请来的,他也是害怕女儿路上奔波生病,提前看诊预防着。
御医看过后只开了一剂固本的方子,倒是轮到时序时多说了一句:“大人多有忧思,还是要多宽心才是。”
时序尚没说什么,时归先紧张上了。
她拉着御医问了许久,又记下许多的注意事项,当天晚膳时,先念给了桌上的所有人听。
“以后阿爹一定要按时吃饭按时休息,若是在家里,便由我来监督,若是在衙门,那就由大兄他们监督着。”
“哎呀阿爹你别笑!我是认真的!”
时归气鼓鼓道:“那阿爹你要是一直不听话,一直糟践自己的身子,不知哪日就撑不住了,到时卧床下不来,那可就再管不了我了,便是我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你也没法子。”
此话一出,时序顿时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