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第一凶剑—— by饭团桃子控
饭团桃子控  发于:2024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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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甚微脑子转得飞快,神色却是半分未变,她往屠凳的中间走了走,蹲下去看死者的腹部的伤口,这一看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凶手应该有两个人。不对,应该说除了凶手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对尸体动了手。你们且看死者腹部的伤口,同脖颈处的伤口截然不同。”
“这些伤口上头,并没有愈合的痕迹,流出的血也不是很多,说明他的肚子被人破开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而且这伤口并非是一刀造成的,而是”
顾甚微说着,顿了顿,换了一种形象的说法,“就像是用钝刀割肉一样,在同一个切口划拉的很多下,方才切成了这幅模样。”

第235章 贼喊捉贼
“这个人同割喉的那个人不同,明显是一个生手。会对尸体做这种的事情的人,要不是有这种特殊癖好,要不就是有深仇大恨。”
顾甚微说着,看向了刘符。
她只知道这个阿木是刘符身边的四大金刚之一,但是并不知晓他的过往,是以也没有办法判断他有什么仇人。
刘符却是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阿木就算有仇人,那也应该在北朝才是。这里是大雍的地界,他连半个人都不认识,又岂会有仇敌?”
顾甚微听着,冷笑出声。
“他若是认得半个人,那哪里还能待在刘大人手底下做事?你们北朝的皇帝瞧见他都得喊上一句木天师。”
“未必就只有你一个人长了腿,那阿木的仇敌都被人砍成了人棍?”
刘符一梗,他有些恼怒,明明他们的人死在了大雍,就是大雍人理亏!先前他们都被药倒了,耶律禹险些被人杀死,他就想要质问韩时宴了。
可二公主她是真二啊!
她上来就将那顾甚微定性成了恩人,他有千万句嚣张的国骂,那是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那也就罢了,毕竟公主无事!
可如今阿木莫名其妙的被人杀了,换做是从前,那大雍的使臣早就点头呵腰,不等他责问便抢先开始反思自己了。可这回的这波人,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
刘符想着,瞧着顾甚微那嚣张的脸,再看她比北朝王都城墙还硬的语气
他身为北朝使臣当然应该比她更硬气刘符想着,看了那阿木的尸体一眼,又看了看顾甚微腰间挂着的那把黑漆漆的长剑
他身为北朝使臣当然应该入乡随俗,礼仪之邦的讲究人能屈能伸,岂能同武夫一般见识。
刘符这么一想,瞬间连呼吸都舒畅了。
他真是为大雍牺牲良多,当赏!
顾甚微哪里想得到刘符脑海中正在天人交战,她这会儿已经走到了那杀猪匠的跟前,他正被几个牛高马大的北朝士兵押着跪在地上,瞧见顾甚微过来,犹如见到了祖宗显灵。
“大人大人!小的真是冤枉死了啊,我就是个屠夫,每回都能剩下好些没有肉的大骨头。为了多赚些银钱糊口,每日都会熬煮那大骨头汤供过路的人喝。”
“真的,您去打听就知道,我天天熬,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那药当着不是我下的啊!”
“今晚上我送了汤回来之后,我家婆娘在后头刷锅,我就去睡觉了。我天不亮就要去杀猪,这样早上才有新鲜肉卖。我刚歇下呢,就听到有人来了。”
“就是那个阿木,这北朝人野蛮又粗鲁,进来就将一个大海碗往桌上一扔,说是他没有吃饱,让我家婆娘给他用大骨头汤
“我们这里离北关不远,哪家哪户没有人做了兵丁上战场去?哪家哪户没有子侄死在了北朝人手中。我原本是不乐意弄的,可那个壮汉却是一拳直接打烂了我家的一把椅子”
“那椅子还在屋里头呢,你们一看就知道小人没有撒谎了。他不光动手,还说若是我家婆娘不给他煮,他就把我闺女掳走。他还说我们大雍人都是软脚虾”
“不过是一个小小民女,他们定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吭声的。”
那杀猪匠说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我们小老百姓不懂什么,可我们有眼睛看啊!他们说的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么?我没有办法,就用剩下的大骨汤给他下了一海碗面条。”
“我同我婆娘孩子都躲在后院,大气都不敢出。我等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没有动静了。出来一看,只见那个叫做阿木的壮汉瘫在了桌上不省人事了。”
“我当时吓了一大跳,想都没有想就带着婆娘孩子跑了。我以为他把自己撑死了!我用我列祖列宗发誓,我绝对没有下毒,也没有杀人!”
杀猪匠说着,一脸都是绝望,“我我我后来我就躲了起来,再后来就被北朝人给抓住了。”
“顾大人顾大人对吧,顾大人救我啊!”
顾甚微认真的听着,眼前这杀猪匠不像是在说谎,应该是他们一家子人离开了之后,有人将阿木送上了屠凳,然后在屠凳上用匕首将他割喉而死。
等凶手离开之后,又来了另外一个人,拿着
顾甚微环顾了一下四周,瞧见那杀猪匠家门口放着一个竹篾,那竹篾里头放着一把杀猪刀,刀上还沾着红彤彤的血迹。
另外一个人拿了杀猪刀,将这阿木开膛破肚以解恨。
“脚印!第二个人是新手没有错。阿木被割了喉之后,地面上有很多血迹,若是换做经验丰富的人,会注意不要踩到地上的血迹。可是那个人没有注意到,他应该很紧张。”
顾甚微听着朝着韩时宴的方向看了过去,他抬着手,指了指那青石板上的血脚印,对着顾甚微说道。
他说着,看向了个报信的小兵,“是你毁坏了阿木的尸体,将他开膛破肚的对吧?那时候阿木已经死了,你小心翼翼的将他开膛破肚,尽量没有让自己的衣服沾上血。”
“可是再怎么小心,你的手上还有鞋子上都不可避免的沾上了血迹于是你便想出来了撒谎说踩到血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借此来掩盖身上的血腥味,还有不小心沾到的血污。”
韩时宴目光灼灼的看向了那个北朝小兵,“你想得很好,也险些蒙混过关了,但可惜百密一疏脚印不光是鞋底子印,还包括你走路时候留下的滑痕。”
“你若是当真踩到血污滑倒了,那地上的血迹上头,应该有你滑倒留下的痕迹。但是没有,所以是你在撒谎。”
韩时宴说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先前还在心中犯嘀咕,想着若是阿木死了,在正式和谈当中能够利用这一点向大雍索取多少好处的刘符,不敢置信看向了那小兵。
“你他奶奶的是疯了么?”
小兵这会儿已经是惊骇至极,他听到刘符的叫骂声,腾的一下站了起身,“是我又如何?人不是我杀的,我就只是开了他的肚子,将他的心肝挖出来看看!”
“阿木这个黑心肝的狗东西,他死了可真好!老天爷有眼,替我阿妹报仇了!”

那北朝小兵说着,愤怒地朝着那屠凳上的阿木尸体啐了一口。
他那口痰吐得快狠准,周遭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直接落在那阿木的鼻子上。
刘符瞧着,抬手冲着那小兵一个耳光,小兵却是梗着脖子,倔强的仰着头,他冷笑出声,“我今日便是死,那也死而无憾了。我不知道是哪位英雄杀了阿木那个狗贼。”
“但我若是活着,岁岁年年都会在家中给他供长生牌位当做答谢。”
刘符身子一僵,只恨不得也吐一口唾沫在那小兵身上。
没人不让你当犟种啊!你倒是关起门来在自己家里犟啊!你怎么可以在敌国如此这般,简直是
刘符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这一记回旋镖打得他简直昏头转向!
他正想着,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一个压根儿都不想听到的声音,“刘大人当向顾大人道歉才是,方才你阴阳怪气的说那些,实在是太没有君子风度了!”
来了!又来了!
刘符简直欲哭无泪,之前在王都的时候,二公主要乔装跟来,他就同她约法三章,叫她没事别开口,没事别开口。之前她身份没有曝光,还遵守得好好的!
即便是回了营帐一路都在歌颂顾甚微,那当着人家的面却还是保持了侍卫最大的美德:闭嘴!
可侍卫萧禹变回了二公主耶律禹,她的老毛病就开始了!
刘符佯装没有听见,对着那北朝小兵又是一通怒吼,“你这狗崽子,阿木有何对你不住?”
见众人都等着下文,刘符松了一口气,抬起手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
和谈不难,带孩子可是真难啊!
尤其是待一个毫无心机耿直到没有脑壳的皇家孩子,尤其是难!
那小兵听着红了眼眶,“你们不知道,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这狗贼根本就不是人!”
“我家中有阿母幼弟,还有一个十六岁的阿妹。阿妹已经说了人家,是同村的木匠。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笃定,原打算今年五月便要成亲了。”
“当时阿木押送重要战俘上王都,在我们村附近弄丢人押送的人。他遍寻未果,便以为是我们村中的人藏了。我家离雁门关不远,阿妹做羊毛毯的手艺一等一的好。”
“她因为时常去边关做买卖,便学了一些官话。阿木那个狗贼,就硬说她是细作。逼问她将战俘藏在了哪里他还他还”
北朝小兵说道这里已经是肝胆俱裂。
“我阿娘上前阻止,也被他给打伤了。幼弟躲在水缸中方才逃过一劫。他将我阿妹的尸体挂在村子门口,逼问全村人,杀了好些人!像这种人像这种人你们说他该死不该死?”
“阿妹死后,小弟托人给我带了信。说那个杀死了我阿妹的人,旁人都管他叫阿木将军。”
“我在护卫队中第一眼瞧见他的时候,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是我打不过他,我家中只是普通的牧民,而他是贵族哈哈!感谢苍天,感谢天生,感谢那个凶手多谢你做了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身为兄长,若是不想着替我阿妹报仇,我还是人吗?”
“不过可惜,不是我亲手杀了那狗贼,我只是将他的肚子划开了,然后将他那黢黑的心肝挖出来喂狗!公主同刘大人若是觉得小人犯了死罪,应该去死的话。”
“小人甘愿现在便自刎。”
顾甚微听着那小兵絮絮叨叨的话,注意力却全集中在了“重要战俘”“大雍官话”几个字上。
还有那时间点是在年前。
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在去岁的时候,他们在大雍边关抓住了一个大雍的重要人物。所以那个阿木才会丧心病狂的抓住了会说大雍话的小姑娘,将她当做细作残忍杀害。
在那个时间点,大雍有什么重要的人被俘虏了?
那个人会是马红英吗?
可若是马红英是被俘虏了,而不是战死沙场,为何吴江回来之后不但不请朝廷救援,却是说马红英已经战死沙场?
顾甚微想着,看向了吴江。
她余光一瞥,注意到韩时宴也有同样的动作,看来二人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只是吴江这会儿却是背对着二人,同先前她见过的那个随身带着她画像的小兵嘀咕着什么,许是感觉到了顾甚微火辣辣的视线。
吴江转过头来,神色罕见的凝重。
他快步的小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不得了!四大金刚一个变成了女娃,一个死了,现在又死了一个剩下那个怕不是可以刻墓碑了!”
“他爷爷的腿!这是哪个这般厉害,竟是想要搞挑拨离间!”
顾甚微同韩时宴听得满脸无奈,“你这悄悄话还可以再小声一点,别把村东头的狗给吵醒了。”
吴江大声说话惯了,旁人压低声音宛若蚊蝇,他倒是好,像只马蜂一样嗡嗡嗡作响。
大雍人同北朝人泾渭分明的挨在一块儿站着,想要他们听不到,那先前的骨头汤不应该是蒙汗药,应该是让人耳聋的药才是!
吴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转过身去,大声的对刘符说道,“人绝对不是我们杀的!”
刘符这会儿已经彻底没有心情调笑了,他顾不得那北朝小兵,冲着一直跟在他身边默不作声的最后一个金刚说道,“保护好二公主。”
他往前走了几步,觉得不够稳妥,又掉转头来冲着韩时宴抱了抱拳,“还请大雍协助我等保护公主,若是公主在大雍境内出了什么事情,不光是我,就是韩大人也没有办法同你们大雍皇帝交代。”
“到时候两国没有和谈,只有开战了。”
刘符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精光毕显,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威胁。
韩时宴挑了挑眉,“二公主武艺高强,哪里需要韩某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保护。我大雍人绝对不会见死不救,这一点今夜刘大人已经见识过了。”
“有一点刘大人应该明白才是,我们大雍人若是想要杀死你们破坏和谈。现在你们所有的人早就死在睡梦中了,何必多此一举一个一个的杀害。”
“至于凶手为何动手,又为何只你们北朝人不杀大雍人,这其中的挑拨之意”
“刘大人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自是不需韩某提醒了。”

第237章 吴江的心事
北朝死的另外一个护卫名叫百桑,印象中他同样生得牛高马大的,同那死去的阿木,还有换了女儿打扮的耶律禹看上去犹如拿同样一个模具刻出来的。
顾甚微心不在焉的想着,渐渐地落在了赶去凶案现场队伍的后头。
吴江就站在这里,他手中提着灯笼,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的。
“你之前没有认出那个阿木么?毕竟那个开膛手小兵说他曾经是边军先锋大将,应该同你在战场上相遇过。”
吴江一愣,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一声。
他有些茫然的扭过头去,冲着顾甚微啊了一声,然后苦哈哈的说道,“顾亲人,你同时宴兄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就是我还没有用晚食呢!”
“时宴兄让我去放孔明灯,我错过了那大骨头汤还有白花花的馍,虽然算得上是因祸得福没有被人药倒。但是现在五脏庙那是空荡荡的,肚子都忍不住唱山歌了。”
顾甚微瞧着吴江的目光幽深。
“你没有认出阿木么?你们应该在战场上遇见过吧?”
吴江脸上的表情渐渐凝滞起来,他有些落寞的笑了笑,“顾亲事没有在我大雍边军做过武将,怎么说呢我年幼之时瞧着父兄上战场,只觉得他们既威风又没用。”
“威风的是可以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没用的是打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办法收复幽云十六州。”
二人说着,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直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头。
吴江自嘲的笑了笑,“等到我也去了边关之后,我才发现做大雍朝的武将一点都不爽。你打输了要被文官参,打赢了想要一鼓作气再接再厉,朝廷恨不得连发军令让你见好就收。”
“好不容易收回来的一点失地,庆功酒都还么有喝完,捂在手心中都没有捂热乎呢,就被那些软脚虾上嘴巴皮碰下嘴巴皮,给割出去了!”
“我怎么没有见过那阿木,我们都不知道生死搏杀多少回了。”
“若是战场相见,我只恨不得砍死他算了。可如今我是吴推官,他是木侍卫朝廷要和谈我这小胳膊拗不过大腿,又有什么办法呢?”
顾甚微很少瞧见这样的吴江。
他在汴京城中对查案之时一窍不通的时候,那都是自信满满,一副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如今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却是垂头丧气起来。
“这可不像你。”
吴江四下里看了看,确认自己身边没有其他的小兵儿,叹了一口气,“顾亲人你不懂,在汴京的时候,有我舅父罩着我。舅父疼外甥,那当真是没得说的。”
“便是我想要皇帝老儿的胡须,舅父他都会将我臭骂一顿,然后在去御书房议事的时候,偷偷摸一根回来。”
顾甚微听着无语,这画面感太过强烈,她坚信此事绝对发生过,王一和就是为吴江偷过官家的头发,要不然的话这厮贫瘠的脑袋根本就想不出这些来。
吴家说到这里,一下子变得贼眉鼠眼起来。
他身子一躬,先是做贼一样脚步轻了几分,“在边关就不一样了,若是一点事儿没有做好,阿爹抽我鞭子,岳父揪我耳朵,哥哥们排队让我蹲马步”
“从前还有红英护着我,自从以我爹的性子,我敢说咱们出了这个村子,等天亮就会遇到他派出来接应我的人了。不用说来的人肯定是我二哥,他名叫吴辅。”
“开始放那孔明灯的时候,我那第三个愿望是小声说的,我就怕我说大声了,被他那个顺风耳给听到了。”
顾甚微听着,却是蹙了蹙眉头。
“这么看来,那个幽灵一般的杀手选在今夜动手,想必也是对边关很熟悉的人,知道这一点的。”
她都不用去看第二名死者,都能猜到他的致命伤一定也在脖颈处,一刀封喉。
北朝的几个侍卫功夫都很好,若当真是单打独斗,那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杀死,这也就是因为他们喝过了那碗骨头汤,所以才没有那么高的战斗力。
可即便如此,那手法太过专业,明显是魏长命那样天赋异禀,且做过刺客训练的人。
这种人突然出现,要不就是西夏高手,要不就是马红英提示她的,他们任务失败之后立即过来补刀的天字号人物。
“来得太快了,就像是一直盯着这里的动静一般。”
顾甚微说着,又否定了这个猜想。
虽然她为了同马红英见面,故意上了松毛岭,并没有留在营地当中。但是这块空地上,明里有皇城司第一刺客魏长命,暗里平旦楼幽灵安慧。
他们都是在轻功以及探查上造诣极深的人,不可能感受不到有眼睛盯着这里。
那么会不会那个幽灵刺客就藏在他们或者北朝的队伍当中呢?
顾甚微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抿了抿嘴唇,为了以防自己刹不住想偏了去,转换了一下思维冲着吴江问道,“先前那个北朝士兵说,阿木不小心弄丢了重要的战俘。”
“阿木杀死士兵的妹妹的时间是在年前,那么那时候你应该也在边关才是。你可知晓那个被抓住然后又逃出来的战俘是谁?”
吴江一愣,有些茫然的看向了顾甚微,他摇了摇头,“我大雍边军那时候并没有人被俘。”
他想了想补充道,“更加不用说,什么被俘虏之后又逃回来的了。”
“总要俘虏,那得被人称上一句将军了。我们这些领兵打仗的人,被俘虏了之后再回来,那简直就是生不如死。朝廷不会再信任他了”
“反正换做是我,便是宁死也不会被俘虏的。”
顾甚微深深地看了吴江一眼,他这话说得格外的真诚,一点儿都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所以,是那个俘虏根本就不是马红英,还是马红英没有死被俘虏过然后又被朱鹮救了出来这件事,吴江根本就一无所知?
顾甚微想着,瞧着走在队伍最前头的韩时宴,认真的对着吴江问道,“红英是怎么死的?”

吴江那眼珠滴溜溜一转,顾甚微已经明白他想要扯东拉西了。
于是她果断先发制人,直言道,“你认为韩时宴处理不好这些事情么?你什么都不说,韩时宴就会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冲乱撞,一个不小心便直接死了。”
吴江嘴唇一颤,想要辩驳。
顾甚微却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你认韩时宴是官家的亲外甥,他不会有事?”
吴江没有言语,他默认的表情说明了顾甚微猜中了他的心中所想。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韩时宴如今不也在去往北朝的路上了么?吴江,对于笨蛋而言,一无所知未必是坏事。因为笨蛋做事横冲直撞,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谋划与思量。”
“而对于聪明人而言,行事犹如走钢索。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你曾经也做过先锋,当过斥候。有没有想过,你同马红英的好心隐瞒,可能会害了韩时宴的性命,毕竟他对于身边的危险一无所知。”
吴江听得少有的认真。
他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跟上那支去看第二名死者的浩荡队伍。
韩时宴站在队伍的最前头,被一大群人拥簇着朝前走去,若非他个头高,便是连他的帽檐都瞧不见了。
顾甚微见他有所松动,趁热打铁地说道,“那个被俘虏的人,就是红英对吧?”
吴江瞳孔猛地一缩,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顾甚微,“不可能,我亲眼瞧见红英被杀了!”
吴江若非是一个演技绝佳的戏子,那他说的话就不是作伪,他根本就不知道马红英还活着,他也不知道朱鹮救人的事情,更加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未过门妻子马红英,就是被他写进卷宗里的杀人凶手棉锦。
他是当真一无所知,且一直将自己困在了那场战役当中没有走出来。
顾甚微看着吴江脸上豆大的汗珠子,他面白如纸,整个人都变得颓唐了下去。
“吴江,头可断血可流骨头不能软。习武之人割腐肉刮骨疗伤,那都是家常便饭,怎么可以因为痛苦就不去面对,还没有上战场就当逃兵呢!”
顾甚微说着,瞧着不远处那两层高的信塔,引着失魂落魄的吴江走了上去。
“我知道那件事对你而言十分痛苦,你还没有做好提及的准备。那不如你先听我的故事吧。”
吴江有些茫然的扭过头来,他朝着顾甚微定睛一看,瞳孔猛的一缩。
只见不知道何时顾甚微已经撸起了衣袖,露出了她那纤细无比的手臂。
可那手臂不光是细,上头还有许许多多的愈合后留下疤痕的伤口,吴江自己是习武之人,他一眼便能够看出每一个伤口都是被什么利刃所伤,当时又会流多少血,有多疼
他从前只听闻过乱葬岗围杀,可今日瞧见顾甚微身上的这些伤疤,才对那过去的苦难有了真情实感。
“顾亲人我有药,我有药,消去疤痕的药,很有用的”
吴江说着,手忙脚乱的在自己身上翻找起来,“这个要是没有用,我帮你去找马夫人,马夫人爱美,家中有很多”
顾甚微摇了摇头,“我有药。李东阳的脸都能恢复寻常,我这点伤算什么?”
“我怕自己消除了这些,会觉得前路太过艰难,根本就没有披荆斩棘的勇气。”
吴江握着药瓶的手微微一滞,他抬起头来看向了顾甚微,“可是明明你对付顾家很容”
顾甚微轻笑出声,她将双手手肘撑在凭栏上,这会儿天还没有亮,营地里的火把亮堂堂的,整个村庄仿佛都被那燃烧物的烟火气笼罩着。
“很容易,对吧?很多人都会这么想。可是我为了这个很容易,准备了三年,没日没夜不敢喘息。”
“什么药都治不好我身上的伤疤,唯独只有真相大白,讨回公道这一种解药。”
吴江听着,怔愣了一会儿,苦笑出声。
“我无论如何,都是没有办法替红英讨回公道的了。因为如果我要讨回公道,就势必会生灵涂炭,将这个朝廷翻个个儿来”
吴江说着,朝着不远处看了过去,“我和红英发誓,要用自己的鲜血来保卫这个国家的。”
“听上去很大很空是不是?可是我们的的确确就是这样想的,头掉了不过是个碗大的疤。我若是死了,红英便终身不嫁,带着我的份去征战沙场。”
“红英若是死了,我也不会再娶,带着她的份去守住每一寸国土。”
吴江说着,眼神有些悠远起来。
顾甚微这会儿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明显与平时不同的成熟与稳重,她此刻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吴江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没有办法讨回公道?需要翻天覆地?
顾甚微觉得自己的嗓子眼有些干涩,她突然很想要咳嗽,她不动声色的从袖袋里摸出了一颗梨膏糖来,塞进了自己的嘴中。
这世间不怕大仇难报,就怕无可奈何。
梨膏糖的辛辣冲淡了已经涌到喉头的沉重,顾甚微觉得自己又能继续当这个听众了。
“虽然我们没有挂在嘴边说过,更加不会写什么锦绣文章吹嘘自己忠君爱国。可我知道,我是这样想的,红英也是这样想的。我们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为这个国家,奉献自己一切的。”
“我一直这样想,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吴江说着,扭头看向了顾甚微,他憨憨地笑了笑,“其实我挺羡慕韩时宴的,他心中有大道,无论如何都要去走的大道。”
“我原本以为我也有,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从战场上落荒而逃。”
他顿了顿,又道,“我以为我没有办法同任何一个人说的,但是我想如果是顾亲人的话,也未尝不可。”
“顾亲人,你恨官家吗?”
“飞雀案不管真凶是谁,说到底那个下令处死你阿爹的人是官家”
顾甚微点了点头,她神色淡然地看向了吴江,“我说不恨,你信么?”
“连一些江湖喽啰的都没有收拾干净,哪里好意思去华山论剑?”
吴江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哪里有什么雁门关之战,这东西从一开始就他娘的是个骗局。”

先前那北朝小兵剖开阿木的肚子,取了他的心肝肺去喂狗这件事给了她启发。
倘若马红英是死在了北朝人手中,那么吴江面对北朝人不该这么无动于衷。
“那日天灰蒙蒙的,有霾远远地连雁门关的城墙都看不见。”
吴江说着,思绪彻底的回到了他不愿回想起的荒诞一日。
北关外的草木枯黄,半分不见绿意,吴江蹲在墙头上,一手端着汤碗,一手啃着黑饽饽!
他不喜欢这种阴沉的天气,吴江想着啐了一口骂道,“就这臭天气,瞧着不像是要落雪,倒像是要下鸟屎!真是瞧着就让人烦躁,北朝狗若是来了,让小爷将他的脑壳开成瓢,给鸟拉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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