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简单,有我在魏长命不会透露关于皇城司的半个字。”
“张春庭若是不喜欢红衣衫,魏长命能闯进每一个喜堂,扒掉所有新郎官的衣衫。”
“张春庭不喜欢御史台,也不喜我,魏长命自是不会在我面前说。”
顾甚微听得稀奇。
她早就想知道,张春庭同韩时宴两个没有交集的人,为何会有嫌隙。
她想着,也就直接问了,“张大人缘何不喜你?”
韩时宴一顿,瞬间面黑如锅底,他没好气地说道,“因为他厌恶御史台光说不练假把式!”
营帐当中一瞬间安静无比。
顾甚微没有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顾甚微笑了一会儿,那笑声却是又戛然而止,她看向了韩时宴,抿了抿嘴唇,“张大人真的无事吧?”
虽然她当着魏长命的面说得头头是道,安排得井井有条,理智上也觉得一切应该在张春庭的掌握之中。
但是再厉害的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她父亲可以说是武功盖世,按照傅老大人的说法,曾经还是太子的救命恩人,不也一样因为飞雀案丢了性命。
这天底下最不可信的便是皇帝的信任与宠爱了。
韩时宴看穿了她的担忧,将那竹筒打开了递了过来,“试试农家自己酿的米酒,清甜可口。”
“你不必担忧,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张春庭就是那怎么都杀不死的祸害。”
他眸光一动,低声说道,“我已经想到怎么来试探棉锦了,就在今晚。”
第227章 离谱不眠夜
顾甚微冲着韩时宴笑了起来,“很巧,我也找到了试探棉锦的方法,同样是在今晚。”
松毛岭脚下的村庄住了不少人家,这地界后背有山可以吃山,前方有水可以吃水,中间之地一览平川,正是合适农耕居住之地。
这里的村长姓钱,是个脑瓜子活络的。
他在这村里村外择出了三块平地,带着村民一块儿给找平了,给铺了青石板儿不说,还提前给垒好了大灶提供铁锅,村中更是有专门铺头,里头柴火米面粮油肉菜一应俱全。
就等着过路的肥羊,不是……就等着过路的财神爷们安营扎寨,将那兜里头的银钱送来。
顾甚微坐在火堆子旁边,伸出手来摸了摸躺在她脚边的大黄狗,狗儿啃着骨头,任由她再怎么揉搓脑袋,那都是半分不动弹。
那钱老儿是个钱耙子,先前瞧见他们啃干粮吃馍馍,竟是寻了几个村中壮丁推了那独木小车儿前来叫卖大骨头汤。那汤一看就不知道熬了多久,骨香浓郁不说,还热气腾腾的。
哪个赶路人能拒绝得了这口热汤?
顾甚微摸着狗儿,抬头朝着那村中唯一的两层建筑信塔看了过去,只见那里陡然一亮,一盏孔明灯升了起来朝着天上飞了过去。
紧接着便是一声熟悉的朝天怒吼,“一愿天下太平永不打仗;二愿时宴兄早日成亲不灭人满门……”
顾甚微听着吴江的许愿,抽了抽嘴角。
紧接着便是第二盏灯,第三盏灯……
顾甚微瞧着,感觉到手下的大黄狗没有了动作,头一歪趴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方才缓缓地站了起身。
清风从身后往前吹,一直吹到北朝的营地中去,这会儿已经是半夜,整个营地全是此起彼伏的震天呼噜声。
吴江的鬼喊鬼叫像是被屏蔽了一番,只有少数人吓得动弹了一下,迷迷瞪瞪的探出头来。
顾甚微身形一晃,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躺在地上的狗没有了人手去温暖,像是感觉头上凉飕飕的一般,歪了歪脑袋,它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是抵挡不住,直接歪倒在了地上。
那大骨头汤有问题。
如果大黄狗能说话的话,它一定会这样高喊着。
北朝使团的营地里的呼噜声叠加在一起,可以组成一首破阵曲,有那犹如窜天猴出世嗖的一下的,也有犹如胡琴弹奏的,更那像是大钵子敲得咣咣咣的……
顾甚微蹲在树上,屏住了呼吸朝下看去,在她的脚下方,便是那狼牙萧禹的营帐。
四周并无异动,除了已经变奏,从破阵曲变成了灵堂夜歌的呼噜声外,便是连一只路过的夜猫都没有。
感觉到身边魏长命的焦急,顾甚微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夜里的风更大了,吹得营帐呼啦啦的响,树枝摇晃起来,张牙舞爪的犹如鬼魅。信塔之上吴江的鬼哭狼嚎声戛然而止,像是被黑夜里的鬼魅掐住了脖子,拧断了喉咙。
顾甚微的耳朵动了动,朝着西面看了过去,只见一群穿着夜行衣的人疾驰而来。
顾甚微闭上眼睛,认真的听着他们的脚步声,随即又睁开对着魏长命比了一个八字,一共八人。
魏长命点了点头,手中的匕首已经亮了出来。
他先前的忐忑一扫而空!跟着聪明人就是有肉吃有架打!
顾甚微说今夜会有人来杀萧禹,那就有人杀萧禹,简直就是神了!
他魏长命何德何能,一共四个人,有三个都是神人!他若是还长脑子,他都要替旁人骂上一句天道不公!
黑衣人速度极快,几乎是顷刻之间已经到了跟前,他们脚步都没有停歇,直接鱼贯而入,直接进了那狼牙萧禹的营帐。走在最后断后那人东张西望了一番,脚步微微停顿,但依旧是跟着钻了进去。
魏长命见状,着急着想要下树,却是被顾甚微拉住了衣袖。
“稍安勿躁,让他们试试萧禹的实力。”
北朝四大金刚一共四个护卫,其他三个她都能够一眼看穿深浅,唯独萧禹却是看不透。
“万一真弄死了怎么办?”魏长命压低了声音,他说着死命竖起了耳朵!姑奶奶,他们是拿萧禹当诱饵,但是没有想过当真让一个北朝人死在边界线之前啊!
要弄死,也得入了北朝再弄死,那就是他们自己责任了不是!
“不是还有西夏人背锅么?就说是松毛岭上没有杀光的余孽。”
魏长命看向了顾甚微,眼睛都亮了起来,“我是担心弄死了他们立即就跑,这样我就没有架打了。”
屋子里静悄悄地,一点响动也没有。
顾甚微听着,心中咯噔一下。
该不会是那萧禹炼的功法特殊,所以她看不出本事来,实际上他就是个纸做的老虎,看着威风八面,实际上是个一戳就死的弱鸡!
要不然的话,这进去了八个刺客围着他砍,他怎么毫无反应,也不起来反抗!
这么弱的侍卫……顾甚微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家伙不会真是北朝皇子吧?
试试就逝世?
顾甚微想着,冲着魏长命做了一个手势,二人立即游走下树,像是鬼魅一般悄悄地朝着那营帐靠拢而去。
在这短短的几息之间,顾甚微已经选好了五六个背锅人。
她想着屏住了呼吸靠着那营帐竖起了耳朵。
“这个真是北朝皇子么?会不会是消息有误,这明明就是一个女人……虽然状若小塔,但确实穿着肚兜……”
“可能是福顺公主失散的亲妹子,不然哪里有人抱着这样诡异的软枕……”
“就是!谁敢同顾剃头脸对脸,怕不是睡着了都要做噩梦!我们该不会中计了吧……”
蹲在营帐外头的顾甚微同魏长命也同时傻了眼!
她完全可以体会得到那些黑衣人离谱的心情!什么鬼!你们北朝人做的这叫人事么?
她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自己的计谋,会败在这种事情上……
里头的黑衣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意味。
顾甚微想着同魏长命对视了一眼,一个闪身朝着那营帐中闪去。
就在她摸进去的那一瞬间,只听的一声爆喝,“呔!敢杀你奶奶拿命来!”
顾甚微被这一声怒吼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寻了个阴暗角落隐藏了自己,方才定睛朝着那营帐中的床榻看了过去,只见那萧禹穿着肚兜儿,猛地蹿起。
她人高马大,因为愤怒看上去面目狰狞,呲着牙举着硕大的拳头像是一只被惊醒的野兽一般猛地朝着离她最近的那个黑衣人揍去。
黑衣人显然没有想到那萧禹还能动弹,吓了一跳一时之间竟然来不及闪避。
这一拳下去,饶是站在营帐门口的顾甚微,都听到了清脆的骨骼碎裂的声音。
站在离萧禹最近被击中的那人,连哼都没有哼上一声,便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了地上。
顾甚微瞧着,心中啧啧称奇。
萧禹平日里一副侍卫打扮,穿的是甲衣。他生得五大三粗的,一看便是那种常见的北朝壮汉,便是身高也丝毫不输那使臣刘符,任谁想得出她是个女郎君?
这会儿她穿着肚兜,却是身形明显,叫人瞧得真真切切。
“敢摸奶奶营帐,也不瞧你奶奶我的胳膊,比你们八个的第三条腿捆在一起都粗,真是寿星公上吊找死。整个王都,比奶奶还猛的勇士,都还在地府排队指不定什么时候投胎呢!”
萧禹声音洪亮,一边叫骂一边一击左勾拳,然后又是一击右勾拳。
她只出了三招,却是直接要了三条人命。
顾甚微瞧着,心中犹疑,再这样让萧禹杀下去,她要等的第八个人怕不是都要死得不能再死了。
她想着,看向萧禹的目光带了杀意。
诚然她十分佩服萧禹,可如今看来,她若是不死,日后将成为大雍朝的心腹大患,既然如此,她就不应该让萧禹成长起来才是。不然以她这刚猛的功夫,他日大成在战场上还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顾甚微手腕一动,对着魏长命比了个手势。
二人不再迟疑,朝着那床边冲了过去。
可她才刚走出去了三步,先前还生龙活虎气势如虹的萧禹却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气力一般,只见她双眼一翻,不用人动手,自己个嘭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顾甚微嘴角一抽,只觉得后背一凉。
这会儿还是春日,穿着肚兜儿打架已经很冷了,更不用说光着膀子躺在地上。
她陡然想起了先前萧禹自夸的话,抽了抽嘴角。
这姑娘的胳膊的确是强壮无比,那肌肉都是一团一团的,光是瞧着便觉得它比石头还硬,还真是所言非虚。
那黑衣人先前还避其锋芒,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这会儿见萧禹自己倒地,纷纷松了一口气。
“老六,你是怎么下的药!险些叫你坏了大事!原本老子想着这娘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皇子,咱们悄无声息的撤了便是,可这贱人杀了我们兄弟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嘲讽我们!”
说话的那黑衣人,抬脚踢了踢地上躺着一动不动,已经开始打呼噜的萧禹。
见她根本就不动弹,一下子张狂起来。
见领头人并没有反对,黑衣人双手向上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剑,猛地就朝着萧禹的胸口刺了过去。
在他举起剑的一瞬间,那先前还骂骂咧咧的黑衣人,猛的一甩长剑朝着魏长命所在的方向扔了过去。
顾甚微暗道不好,魏长命的位置暴露了。
她长剑一挑,直接跳了出来,将那飞出来的长剑朝着旁边一拨,长剑猛地一个急转弯,直接扎进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喉咙当中。
不怪魏长命的隐匿功夫不到家,营帐本来就不大。
先前八人叽叽喳喳,且他们正在被萧禹单方面屠杀,哪里顾得着门口溜进来的二人。
这会儿萧禹倒了,八人又只剩下了五人,且她同魏长命已经近到了跟前,被发现那是迟早的事情。
只可惜……
顾甚微看了躺在地上的萧禹一眼。
可惜今日萧禹怕是要逃过一劫了。
顾甚微想着,不再犹疑,同魏长命一道儿向那黑衣人杀将过去,她给了魏长命一个眼神,直接朝着那最后一个进来的,明显是黑衣人首领的人刺了过去。
这人身量不高,约莫到她的眼睛位置。
“狗贼哪里逃!”顾甚微骂着,就瞧见那黑衣人眼眸一动,直接冲了上前。
二人兵刃交接的一瞬间直接冒出了火星子,紧接着又退开了去。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魏长命那把出神入化的匕首,又收割掉了一条性命。
营帐中剩下的几个人皆是精神高度集中,活着喘气的只有萧禹那厮最安逸,那呼噜声由小变大,到了这会儿功夫已经犹如战鼓擂擂。
也亏得这会儿营地的人几乎都被放倒了,不然的话谁听到这响动睡梦之中惊坐起,提起裤腰冲阵里!
顾甚微深深地看了那黑衣人一眼,长剑直接朝着她的喉咙刺了过去,她些微的挪动的位置,特意卖了一个破绽,给那黑衣人留了一条出营帐的路来。
那黑衣人戴着面罩根本看不清表情,一发现那间隙,直接一跃而出。
顾甚微挑了挑眉,孺子可教也!
她想也没有想,继续的追了上去。
营帐中剩下的黑衣人并非泛泛之辈,不过以魏长命的本事最多被捅几个血窟窿,死是死不了的!
是以顾甚微十分放心交给了他善后,追着那黑衣人朝着营地外飞驰而去。
“往左别往右”,跑在前头的黑衣人听着顾甚微的吆喝声,脚下一滑,险些没有栽倒在地。
“上松毛岭去”,黑衣人跑着,又听到身后顾甚微的吆喝声传来!
“事不过三!”
黑衣人终于没有忍住,低声怒喝道,“你以为你在赶鸭子吗?当真是离谱!”
今日出门没有看黄历,要不然也不能够在一夜之间遇到这么多奇葩人奇葩事!
二人一路疾驰,在那雾蒙蒙的松树林中停了下来,站在这里那营地已经变成了点点星光。
顾甚微瞧着前头站着的黑衣人,又看了看她手中握着的峨眉刺。
“我应该叫你什么,棉锦?还是马红英?”
黑衣人咬了咬牙,“我若是不听你的来,你当如何?”
顾甚微无所谓的摊了摊手,“不过是多杀一个刺客而已,左右那么多都杀了,就埋在你脚下。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到时候我会记得往你手腕上戴上一串佛珠。”
“嗯,证明你是西夏人来善后的。放心吧!”
她放心一个鬼!
黑衣人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顾甚微,“皇城司的密信是假的,魏长命故意骗人说那萧禹是北朝皇子!除非北朝整个皇宫里的人都是瞎子,不然的话也不会管一个女人叫皇子。”
“引我们来杀萧禹,对你不但一点好处都没有,反倒是个旱天雷。”
“毕竟我们是大雍人,若是让北朝人得知……”
黑衣人的话说到这里,梗着噎着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她想起了方才顾甚微的话,会将他们伪装成西夏人,然后尽情的将黑锅给甩出去。
“毕竟死士就算是抓到了也不可能招供的,所以你要引的人一开始就是我,而不是其他人。你怎么知道我就在附近,而且今晚一定会来?”
顾甚微没有回答,她轻轻一跃,跳上了身后的大青石头,朝着那石头背后喊道,“韩时宴,你还不出来在后头做什么,孵蛋么?”
“怎么样,这回招鬼打赌是我赢了!”
她说着,一屁股坐了下来,随手指了指旁边的另外一块石头。
“随便坐啊!这里没有茶水,不过我有竹筒装的米酒,还是韩时宴买的,你要喝上一点么?”
黑衣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你在这乌漆嘛黑的山林埋尸地神态自若的招呼客人算怎么回事?
“什么招鬼打赌?顾甚微,没有人同你说过你很难以理喻?”
顾甚微点了点头,解下腰间的竹筒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那米酒清甜,冰冰凉的喝得人无比舒畅。
“当然有,嫉妒不光使人面目全非,还会让人口出恶言。我理解,看心情怪罪不怪罪。”
“你的问题真的很多,如果不想要太迟回去被那人怀疑的话,我建议你还是长话短说。”
“你知道我叫顾甚微,我还不知道应该叫你棉锦,还是马红英。”
黑衣人依旧没有回答,她朝着顾甚微的身后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瞧见韩时宴从那石头背后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便服,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看上去就是孔明灯的缩小版。
黑衣人瞧着眼眶一红,“叫我棉锦罢了,马红英已经为国捐躯,死在了雁门关。这世上再无马红英了。”
韩时宴提着灯笼的手指一紧,指关节都泛起白来,他悲伤地看向了眼前的黑衣人,“怎么,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敢承认了么?吴江呢?吴江再也没有办法上战场了你知道吗?”
“马红英!当日大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为什么活着不回军营里去?还有吴江,吴江为什么说你已经死了?你给我说清楚了!”
韩时宴说着,喜怒交加。
喜的是顾甚微一如既往的推对了,棉锦就是马红英!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马红英她还活着并没有死。
悲的是如今的马红英显然早就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一条同他们不一样的分岔路。
明明在年少的时候,他们四个人约定好了的……可现在走着走着,便面目全非了。
一旁的顾甚微默默地听着,小口小口的喝着米酒。
今晚的“招鬼打赌”比的便是看谁能招出来棉锦来。
她不认识马红英,更加不知道她的喜好,她只知道棉锦。她知道棉锦如今身份复杂,她杀驱蛇人,领的是幕后人的任务;而将尸体留下,处处引导他们,是另外一个任务。
不管这两个任务是谁下达的,都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点,那就是是围绕着这次出使北朝,围绕着她同韩时宴来的。他们还没有到北关,不管是哪一个任务都没有结束。
是以她猜想,棉锦很有可能会一路跟着他们往北去。
果不其然,今夜她让魏长命设局,棉锦便带着手下出现了。
当然……顾甚微想着,看了看遮着脸的棉锦,又看了看神情复杂的韩时宴,当然……这“鬼”根本就不算是她招来的,而是三方一拍即合。
棉锦有想要同他们接触的意图,且又有韩时宴的“孔明灯”作保,所以这条鱼才被她这个姜太公给钓了上来。
马红英看着韩时宴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长话短说。幕后之人是谁,我也不知晓。我目前是地字号,未进入天字号,是以根本就没有办法同那人接触。这回我们任务失败,应该会派天字号的人过来。”
“天字一共有七号。上一回在乱葬岗上杀顾甚微的那个是天字三号。一号二号我没有见过。四号早就已经死了,这个号码是空缺的。”
棉锦说着,避开了韩时宴的视线,却是看向了顾甚微。
“的确是有人让我不断的引导你去查断械案,还有税银案。不止你一个人在调查当年飞雀案的真相。”
顾甚微见她不愿意提战场上的事情,目光一动问道,“你给褚良辰的那锭金子是哪里来的?”
“那么重要的东西,是你故意送到褚良辰手上的吧?”
棉锦点了点头,“没错,我找到之后,想办法给了褚良辰。他是唯一一个下水见过空箱子的证人,这东西由他拿着,比我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要有用得多。”
提起褚良辰,棉锦轻叹了一口气,“我做了许多错事,有时候我一直在想,这样究竟值得不值得。”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又摇头说道,“我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具体是谁,但是我知道他这个人优柔寡断,总是很难下定决心。”
“太子谋逆之时,乃是他们动作的最好时机,但是他还是前怕狼后怕虎的给错过了。”
“这回我跟着你们去北朝,除了破坏两国和谈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从你们手中夺走一件重要的宝贝。他没有告诉我那东西是什么,但是说你同魏长命一定会去取。”
第230章 你我不同
马红英说着,丝毫不见二人脸上的惊诧之色,她瞧着突然心头一松,鼻头也酸涩了起来。
“同样是被逼入了绝境,我从光明走进了黑暗里,成为了一个没有身份的影子;而你从黑暗走进了光明中,重新找回了属于顾甚微的姓名。”
“我看着你,总感觉我们曾经在某个分岔路遇见,你看我我看你就像是照镜子,我们擦肩而过然后各走一边……”
“也许这种像是命运一样的东西,在我们年幼之时已经被上天写好了。”
“我曾经也用剑,但是因为无论如何都超越不了你,所以才放弃了长剑选择了大锤。”
顾甚微静静地看着马红英。
蜜罐里泡大的韩时宴是不可能体会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情的,可她很理解马红英。
正如马红英所言,她们很像,都是死过一回的人。
她知道马红英在迷茫什么,因为绝境就是黑暗地狱,你在其中只能摸黑前行,每一个选择都是生死抉择,你行走的每一步都需要问自己的良心一回,我做得对吗?
顾甚微想,从前的马红英大约只杀过敌军。
就像从前的她,练了那么多年的剑,刺穿的从来都只有梨花罢了。
这种良心的煎熬,只有有良心的好人才能体会。
“可能是我的孑然一身,无须顾及他人,而你还有很多在乎的人。”
马红英眼眶一红,她冲着顾甚微笑了笑,扯掉了面上的黑色布巾,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像是一条干涸了许久的鱼。
顾甚微这才发现,马红英若是笑的时候,左边的脸颊上有很深的梨涡儿。
这让她一下子变得可爱了许多。
她朝着顾甚微同韩时宴的方向走了过来,伸手直接拿走了顾甚微手中的竹筒,仰着头喝了一大口。
“韩时宴从小就好吃,便是一起在路边扯草,他都能够扯到根最甜的那一根。这么多年过去,竟还是老样子。我比你们先来这村子,却是没有找到这好酒。不然的话就将药下到酒里,不弄什么大骨头汤了。”
韩时宴听着,神色复杂的看向了马红英,“你死了还不到一年,哪里有这么多年过去?”
马红英丝毫不在意这种嘴上的攻击,她摇了摇头,“御史打仗全靠嘴,假把式我们行伍之人可不怕。”
马红英将那装着甜酒的竹筒递回给了顾甚微,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来来来,朝这里扎,扎得狠一点。就像你当初扎欧阳至一样,不然的话我就暴露了。”
顾甚微挑了挑眉,“想死在我剑下的人可绕雁门关两圈,你得排队。”
“那个让你引导我查案的人,是张春庭对不对?当初你顺利的离开战场,同朱鹮有关?”
马红英身子微僵,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轻声说道,“你这个人真的很能猜。”
她说着,余光瞥了一眼韩时宴,冲着顾甚微挺起了胸膛。
韩时宴一个激灵,就瞧见顾甚微拿起剑对准马红英比划了一下位置,“你往左边去一点!”
“太左了,再往后边来一点!你蹲下一点,毕竟我坐着你站着,出剑的位置不对!我打你哪里需要蹲下往上刺这么高深的功夫!”
马红英牙齿咬得嘎嘣响,她愤怒的喊道,“顾甚微!”
顾甚微哈哈一笑,却是猛地一下直接朝着马红英的胸膛刺了进去。
马红英一阵呼痛,待反应过来的时候,顾甚微的长剑已经抽离了出来。只见她在袖袋中掏了掏,掏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塞到了马红英嘴中。
“吃了这药,保证死不了。你回去编的时候,记得把我编得厉害一点。毕竟前不久我才打败了天三。”
马红英苍白着脸点了点头,她捂住了胸口,看了韩时宴一眼,头也不回的朝着山岭的另外一边飞驰而去。
鲜血落在了地上,滴了一路。
顾甚微长剑收回了剑鞘,看向了一旁的韩时宴,“走罢,放孔明灯的韩御史。你应该高兴才是,马红英还活着。要是我阿爹同阿娘还有小弟还活着,我还不在樊楼摆三日三夜流水席?”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刚刚那一剑虽然靠近心脏,但马红英绝对不会死的。”
“就好比说韩御史你提笔写字,一个韩字你写了千遍万遍,还能写错?我用剑也是一样的。”
“我可是能从千万片梨花瓣中,精准的击中最完美无瑕的那一片的人。”
韩时宴收回了视线,马红英已经由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个黑点儿,继而消失在夜色当中。
夜里的松毛岭生着薄雾,树上还有老鸹的叫声,感觉随时都能从石头缝里,从树干当中,从那地底下,蹦出一个黑山老鬼来!
“马红英今日既然愿意同我们相见,又为何对于战场之事只字不提?”
韩时宴看向了顾甚微,他不能理解。
顾甚微看着韩时宴啧啧了两声,“她不是不想提,是不想在你面前提。你没有想过么?为什么吴江同马红英对战场之事都半句不提,至少是当着你的面半句不提。”
“她今日来松毛岭,并非是你的孔明灯招来的。而是我像赶鸭子一样将她赶上来的。”
“方才我猜她也在给皇城司办事,马红英没有否认。朱鹮是皇城司在王都的内鬼,马红英能够在战场死遁,我猜是因为朱鹮的关系,她也没有否认。”
顾甚微说着,伸手拍了拍韩时宴的肩膀,“你这叫当局者迷,我这叫旁观者清。”
韩时宴脸色大变,他沉默了半晌,从自己腰间解下了一个竹筒,亦是仰头喝了一大口。
那甜酒初入口的甘甜,还有后来的辛辣,都让人回味无穷。
“我与你有何不同?”
顾甚微听着,晃了晃自己的竹筒,她那一点点甜酒,叫马红英最后一口喝掉了。
“当然有很多不同。比如说你是皇亲国戚,我可以随时弑君,杀光汴京城姓赵的,让这大雍改朝换代,但是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