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摇了摇头。
“我瞧见刘晃的尸体后不久,就力竭晕死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已经过去了三日了,我父兄派人去乱石阵想要将他们带回来,但是战场已经被北朝人清理过了。”
“我告诉了我父亲还有马将军所有的事情,他们都说是耶律寻的诡计,让装作对此一无所知,从此闭口不提。”
“我那时候愤怒到不行,很想要为红英报仇,这样的朝廷有什么好效忠的,这样的国家有什么好守护的。倒不如我阿爹流着泪狠狠地将我揍了一顿。”
顾甚微认真的倾听着,并没有打断吴江的话。
“他告诉我说,我们要守护的从来的都不是姓赵的,也不是官家。我们守护的是这片土地以及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万千子民。”
“若是将这事公之于众”
“若是他们一起谋逆推翻这赵姓王朝,那么天下百姓迎来的是生灵涂炭,十室九空。他说马将军在红英的衣冠冢上哭得一夜白头,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说我不能因为自己失去了儿女,便让天下百姓也因此失去儿女”
“如果边军谋逆,那么随着我们杀入汴京那北朝同西夏入我大雍将有如入那无人之境。”
顾甚微听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伸出手来,学着马红英同吴江的样子,朝着那天上的星辰抓去。
吴江也跟着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是耶律寻的奸计的话,那么他的计谋得逞了,我再也没有办法为那个人而战了。”
顾甚微听到这里,突然理解了先前在汴京城的吴江为何一直都在摆烂,成日里吊儿郎当不着四六了。
他将最好的自己同马红英一起留在乱石阵了。
她也能够理解吴江为何对她另眼相看,一见面就唤她顾亲人了。
他从她的身上看到了马红英的影子。
“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那国玺还在北朝人手中,并没有如同耶律寻所言还给大雍。”
吴江瞳孔猛地一缩,他的嘴唇张了张,动了半天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顾甚微轻轻地抬了抬他的肩膀,“要么是耶律寻失言,杀了你们却没有按照约定好的将国玺归还;要么整个事情就是他的骗局,根本就没有交易这件事。”
她算是想明白了,张春庭让她同魏长命去取的那个重要宝物,十有八九就是大雍朝的传国玉玺。
如果那东西是玉玺的话,就能够解释得通为何魏长命说取宝物这件事,比保护和谈使臣的更重要。又为什么马红英说幕后之人安排他们抢夺这东西。
官家想要拿回丢失的国玺,这样才能挽回颜面。
幕后之人想要谋逆,有国玺在手,能够帮助他快速的稳住的朝堂站稳脚跟。他收回了如今官家弄丢的国玺,这不是能者居之的最好说明么?
只是顾甚微又生出了新的疑问。
那国玺为何会在北朝人手中,当年的飞雀案同北朝人是否有关联呢?
“正好此番要去北朝,到时候咱们抓了耶律寻,刀架在他脖子,由不得他不说真话!”
吴江听着,眼睛瞬间的亮了起来,他想要说没有这个必要,红英也回不来了,万一弄了耶律寻,到时候两国开战可脑子里的千思百虑,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三个字,“真的么?”
顾甚微冲着吴江抬了抬下巴,“当然可以!你可见过在我顾甚微这里,有什么不可以?”
吴江一愣,随即重重地点起头来。
“左右,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不是么吴江?今日你同我说的话,我不会告诉韩时宴的。不过我觉得,你自己可以告诉他没有关系。”
“韩御史的心中自有章法,他会查出事情的真相,倘若官家当真酿成大祸,他绝对不会容情。”
“虽然我同他相处的时日不长,但是我觉得,他这个人虽然看着很文弱,但是内心却是比谁都要坚毅。”
“韩御史他,就是一柄无所畏惧,能够劈开任何人的孤剑啊!”
顾甚微说着,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吴江。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坚持的道,你从前也走。只是如今你面前多了一座山,你觉得累了,可以先歇歇。歇歇不丢人,也没有关系。”
“等到你歇够了,再一鼓作气的翻过去。山那边究竟是坦途还是悬崖,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看看的。”
“如果是悬崖,也没有关系。人呐十有八九都会在开始选择错误的道,没有关系,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总能找到其他的路可以走的。”
“像我们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总归是要做一些什么的。”
“我想红英,也是这样的想的。他日相见,她见你毫无长进,该要揪着你的耳朵骂你了。”
吴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顾亲人,若是红英还在,一定会同你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顾甚微笑了笑,她的手一张一合的,好像当真能够抓到星辰。
“一定会的”,顾甚微肯定的说道。
平旦时分,太阳东跃,报晓的公鸡齐鸣,象征着新的一日的开始。
一靠近北关,春风似乎都变得冷冽了起来。
天空之上乌鸦盘旋着,时不时吱吱哇哇的乱叫几声。
那日他们在松毛岭遇袭之后,天一亮便立即启程以最快地速度行军赶路,不过是半日光景就遇到了前来相迎接的边军,领头的那个正是吴江的二哥吴辅。
吴辅容貌顶顶好,唇红齿白猿背蜂腰,手中端是握着一杆飘着红缨的长枪,很符合汴京城中时兴的图画书中,那通常被女主角虐得死去活来的少年将军形象。
顾甚微看着前头笑吟吟的吴辅,趴在马车车窗边对着旁边骑马的吴江说道。
“你那哥哥,笑那么久脸都不会僵么?今日风大,他喝了这么多风,一会儿肚子当真不会撑爆么?”
有了吴辅带军队相护,这一路走来别说什么遇刺了,那是吃鱼都没有鱼刺。
先前还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使团这么一路下来,又渐渐松弛了下来。
吴江听着,忍不住冲着顾甚微来了猴子作揖,“顾亲人,你可莫要说了,他那耳朵你说好话他是一句话都听不见,你说坏话隔千里远他都能听见。”
“他从前叫做吴糊的,因为是个糊涂钵子,我阿娘觉得名字取得不好,才硬是改成了吴辅。名字虽然改了,人还是糊涂的。阿爹骂他他揍我,大哥骂他他揍我,五姐骂他他还揍我”
“你就说糊涂不糊涂!”
顾甚微同情的看了吴江一眼,这厮能长这么大,还这样活蹦乱跳的,当真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给锻炼出来了。
“吴江,你不是推官么?那北朝的两个护卫被杀,你到现在都没有破案!开封府已经糊涂成这样了吗?”
那吴辅声音轻柔,同齐王之子赵槿站在一块儿,那简直就是文武双柔。
吴江那大嗓子是黄河水决了堤,她顾甚微说话那是长江水拍打岸,这两位仙人好家伙,那是嫩豆腐同鸡蛋羹互掐,一个比一个鲜嫩多汁。
可这春风一般的话语,却是一下子让吴江成了霜打的茄子。
顾甚微听着,亦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要不得要不得
她顾甚微驰骋武林十六载,这会儿当真是遇到了克星,她一听到吴辅说着就控制不住打寒颤起鸡皮疙瘩!吴辅那厮亦是恶趣味至极,像是发现了她这个弱点,说话愈发的矫揉做作!
马车里坐着的韩时宴瞧见她这般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明知道他会故意恶心你,你还要提他。我小时候爱吃糖,每每去吴家,吴辅这家伙就会故意将我的点心里的糖换成盐回回如此乐此不疲。”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马上便入边城了。到时候你寻二嫂告状,看他还如何威风!”
韩时宴说话声音不小,前头领路的吴辅听着,剧烈咳嗽了几声。
顾甚微见状,冲着韩时宴竖起了大拇指。
“你不懂,我就是叫他恶心我,等我听习惯了,这就不是弱点了。不然的话,万一日后华山论剑,那对手学了他这调调,我岂不是输得冤枉?我怎么能输!”
韩时宴嘴角抽了抽,他算是明白顾甚微同吴辅为何会互相恶心对方一路了。
武将这该死的胜负欲,他是一辈子都难以理解这种幼稚。
“说回那个案子,百桑同阿木都是被同一个凶手割喉而死。百桑可不像阿木一样喝多了骨头汤所以不省人事,他是在整顿好了营地,然后过来寻找刘符的路上被杀的。”
“他根本连反抗都来不及,这表明凶手的实力远远高于他。应该就是红英说的天字号高手没有错了。”
“因为二公主遇刺,北朝那边的护卫长同孙将军一块已经派人密切巡逻,几乎是围着营地转圈儿。在那种情况下,想要不留痕迹的进来杀人,然后又离开谈何容易?”
“是以你之前的猜测没有错,那个人很有可能就藏在我们的队伍当中。”
天三能够藏在皇城司中,那么其他天字号的人就有可能藏在他们的队伍当中。
使团队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三个都是赶鸭子上架,对这支队伍一点儿都不了解,根本就没有办法发现谁有异样。这个团不光是有孙将军领的护卫队。
还有那齐王儿子赵槿领着的一帮枢密院还有国信所的小文官们,他们官职不高,一路走来并没有任何的存在感。但他们都十分了解北朝,是要帮着准备和谈文书的人。
谁都有可能是那个人。
韩时宴说着,压低了声音认真说道,“关于北朝二公主,我也调查过了。她没有武器,使用的是拳头,若光论力气可以说是北朝马红英。”
“但是她没有上战场,并非是因为她的公主身份。而是因为她这个力气,不怎么持久。怎么说呢,使用了三拳之后,不管敌人死没死,她都会因为力竭而晕过去”
“待醒来之后,方才再使三拳”
顾甚微表情微妙的睁大了眼睛!
什么鬼!竟然还有人有这种天赋?
“其实也不是不能用,让两个金刚抓住她的脚,将她甩出去打三拳然后又拖回来,等再醒了又甩出去打三拳,再拖回来岂不是个大杀器?”
韩时宴想着那个画面,美得让人不寒而栗!
“大可不必!”他清了清嗓子,果断地说了其他的护卫,“阿木你知道了,他从前是边军,后来因为被贬才进了护卫队。百桑是护卫队的老人了,因为北朝在我们大雍面前嚣张惯了。”
“他们吃定了大雍没有斩杀使臣的勇气,于是护卫队本身并不算特别厉害。百桑的武功还不如刘符,是四个护卫当中最弱的一个。”
“至于剩下那一个,准确说应该是二公主的贴身护卫。”
顾甚微认真的听着,她知道韩时宴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些。
“顾亲事,韩某没有武功,所以有一些事情不明白。就是人有可能隐藏自己武功吗?就是藏到连你都看不出来。或者说本身武艺高强,却装成一个寻常的侍卫。”
顾甚微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如果有心隐藏的话。”
顾甚微说着,见韩时宴半天没有响动,忍不住扭头朝着他看了过去。
却发现韩时宴瞧着她正在怔愣的出神,她伸出手来,在他的面前晃悠了几下,“我没点你穴呀!”
韩时宴回过神来,耳根子一红,撩起帘子朝着外头看了过去。
只瞅了一眼,便又立即放下帘子来,紧接着韩时宴立即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弯下腰去。
顾甚微正觉得稀奇,却是感觉一阵飓风袭来,那马车帘子陡然被吹了个七零八落,紧接着一个宛若巨熊一般长者冲了上来。
顾甚微听着马车发出了一阵尖利的悲鸣,沉沉的往下抖了抖,又听到前头拉车的马嘶叫了几声
不等她看清楚来人长相,就瞧见那巨熊一把抱住了韩时宴的脑袋,对着他的背一顿猛拍起来,“好小子好小子!你当真是长进了!都混成老子们最不喜欢的割地贼了!”
这声音声如洪钟,震得人脑子嗡嗡作响。
看着韩时宴这被打时熟练的保护动作,顾甚微嘴角抽了抽,在那吴老将军还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一个闪身便朝着马车门口悄悄遛了出去可那头刚刚探出去,就感觉后腰带一紧。
只见那巨手将她一把扯回了车厢内,那吴老将军笑得一脸褶子,本想来也对她来一个抱头捶背杀!
可上下瞧了她一番,又惊叹的改拍背为拍肩,“你这女娃娃!好生厉害!犬子蠢钝,全靠你帮衬了!张春庭这个狗娘养的怎么这么好命,这天底下的厉害的人物,怎么都叫他皇城司给抢去了!”
顾甚微眼中满是慌乱,她赶忙聚气凝神,将那拍在肩膀上的力道卸掉了几分。
可饶是如此,这肩膀已经是酥麻了半截儿,险些丧失了知觉。
好家伙!马红英同吴江两个是抱错了吧!马姑娘她才是这吴将军亲自生下来的吧!要不然的话,怎么会都拥有这么大的力气!
“快快下车去,别理刘符那个老东西,直接让他去驿站住着就好了!那老白菜梆子惯是脸皮子厚,隔三差五便往我们汴京跑,什么都要搜刮一番,端是不要脸!”
顾甚微听在耳中,显然那刘符同吴老将军亦是旧相识了。
她点头如捣蒜,眼眸一动说道,“可正是如此!韩时宴一路上被他欺负了个够呛,正想要问将军该如何治他!”
吴老将军一听,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对着韩时宴又是一顿猛拍。
“刚说你出息了,你怎么跟我那蠢儿子一样没用!当真是乌龟对王八,半斤对八两,要不你们两怎么形影不离。我告诉你,你要是把老子辛辛苦苦守住的地盘给割掉了。”
“等你从北朝回来,老子把你的脑壳割掉!”
顾甚微瞧着,冲着一脸生无可恋的韩时宴吐了吐舌头,滑溜的遛下了马车。
孔圣人兴许说过,死道友不死贫道。
待一出马车,顾甚微便听到了一阵闷闷的笑声,她朝前看去,却见那吴辅朝着这边看着,一只手捂着嘴巴笑,一只手还揪着吴江的耳朵。
她瞧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果然边关这种苦寒之地,当真是不是人待的,瞧瞧老吴一家子在这里待久了,当真是全家没有一个正常的了。
顾甚微想着,仰头看了过去,这边城远比她想象中的要繁华许多。
如今才刚刚天亮,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不少附近的百姓挑着担子往城里头赶。那担子上头挑着的是一些带着水珠子的小菜,还有的挑着手编的柳条筐子。
瞧见这边庞大的使团队伍,都纷纷看了过来。
即便是瞧见其中有北朝人,也没有任何惊奇或者惊恐的表情,显然是见怪不怪了。
倒是瞧见她一个穿着皇城司官袍的女子,反倒是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顾甚微摸了摸腰间的长剑,翻身上了马跟着使团的队伍朝着臣中行去。
一入城门,顾甚微瞧着都有些晃神,这地方远比她想象中要繁华许多,甚是一眼看去她还瞧见了汴京城中熟悉的万家馒头铺子,那铺头一点儿也不比汴京的小,里头的人也是坐得满满当当的。
不过比起汴京的风雅与奢华,边城带着一股质朴的豪迈。
顾甚微四处看着,一眼就瞧见了画着荆棘条的一家客栈,在那客栈门前停着熟悉的王御史夫人的商队。虽然他们一路上除了第一日外,根本就没有瞧见商队的影子。
但是很明显,他们只比他们早一步抵达边城,甚至连马车上的货物都没有来得及卸下来。
顾甚微的目光太过炙热,那领队的女子看了过来,冲着她微微颔首。
顾甚微眼眸一动,拍马调转马头到了那孙将军跟前,“使团要在这里停留两日,我还有事要办,便先行离开一步。到时候自会回来,韩时宴若是问起,你便同他说上一句。”
孙将军是个闷葫芦,一路上从来不与人私交。
见顾甚微来同他说话,一时之间有些错愕,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扭头朝着自己身后看去,发现后头既没有站着吴江,也没有站着韩时宴,他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的脸。
“顾指挥使是在同我说话?”
顾甚微点了点头,“是我失礼了,有劳孙将军了。”
孙将军木着一脸摇了摇头,“顾指挥使言重了,在这边城,那贼人不敢前来。指挥使自去便是。”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说道,“边城的徐记烤羊腿很好吃,顾指挥使若是有空可以去尝尝。”
顾甚微一愣,虽然不明白孙将军为何要说这话,她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吃的她喜欢啊!
那孙将军瞧着顾甚微远去的背影,心中的小人翻起了跟头,他身边的一个老兵瞧着,忍不住打趣出声,“将军别看了,你是生不出这么厉害又可爱的女儿的!因为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成亲呢!”
孙将军脸一黑,“干卿屁事!”
老兵笑着摇了摇头。
他从十八岁起就跟着孙将军了,那时候的孙将军也才十八岁,他的梦想是当将军,孙将军的梦想是生个女儿。现在他有三个女儿,孙将军当了将军。
顾甚微哪里知晓身后孙将军的隐秘内心,她将那枣红马车寻了个客栈寄存,便在这街市上闲逛起来,待转了几个圈儿,确认身后没有人跟踪,便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顾甚微身形一晃,已经进入了一处民宅。
这宅院普普通通的,地面的石头缝里都生出了绿茸茸的草,若是到了夏日那十有八九是要藏蛇的。
顾甚微一落地,就朝着那东厢房看了过去,那台阶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连个脚印也无。
东厢房的大门上挂着一把锁,看上去已经许久没有人住了。
“顾亲事,我来了!朱鹮就是在这里同我们相见,也不知道大人如今怎么样了,当真是令人忧心。”
顾甚微听着身后魏长命的聒噪声,冲着那东厢房说道,“人都到齐了,且出来吧。莫不是新娘子上轿,还要人三催四请不成?”
魏长命一个激灵,朝着东厢房的门看了过去。
却见那门口挂着的铜锁突然自己动了动,打开了来,然后门轻轻的打开了。
屋子里头空荡荡的,只有寥寥几把凳子,其中一只还缺了一根腿,倒在了地上,看上去已经结了蛛丝。
魏长命瞧着,一把亮出了自己手中的匕首。
“顾亲事,莫非这大白天的还闹鬼不成?”
顾甚微瞧着,摇了摇头,“朱鹮使用的兵器是丝线。”
她的话音刚落,从屋子里头走出来了一个人,他生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得不丑不美,既不是左撇子也没有什么胎记红痣……浑身上下那是毫无记忆点,扔在人群当中几乎同人人都眉眼有几分相似。
便是他同那秦始皇陵兵马俑站在一块儿,始皇帝半夜检阅的时候都发现不了他。
“我是朱鹮,长话短说。这里有一张宝图,大人交代如果是长命来的,就给长命拿着。如果是顾亲事过来,那便给顾亲事。如果你们两个人一并过来了,大人让我告诉你们,我们要找的东西是大雍国玺。”
“耶律寻去岁进献于北朝小皇帝。小皇帝命人伪造了一份假的,藏在国库当中。而另外一份真的,则是藏在他的舅父南大王萧定的府中。”
“萧定府中有一个宝库,入口在他的床榻底下。宝库当中机关重重,听闻一共有九道关卡,当真是九死一生。”
“你们通过之后,会看到在宝库的最里头有有一个宝蓝色的锦盒,玉玺便在其中。”
顾甚微听着直皱眉,那边魏长命已经嚷嚷出声。
“这未免太过离谱了!且不说我们怎么进那南大王的府上他的床,就说那九道关卡得多长时间啊!南大王怕是都孵出一窝鸡崽子了,我们也出不来啊!”
“退一万步说,我们拿到了那个玉玺。那又怎么带出来?总不能人家南大王在榻上办事,我说让让让让,老子就要出来了!他还不给吓得不能人道?”
“我们拿到之后倒是好说,我可以偷偷潜行出去。但人家能当南大王,那又不是傻子,有人触动了机关拿走了宝物,他都不晓得么?”
“若是旁的那就算了,甩锅我同顾亲事都在行啊!可那是大雍国玺啊,但凡脑子被狗啃得还剩了一点的,那肯定都头一个怀疑大雍使团啊!”
“我同顾亲事腿长,拿了东西立即能跑。可是韩时宴他们不行啊,到时候我们跑回了北关,那萧定威胁我们说若是不还玉玺,就把韩时宴的脑壳砍下来当球颠,那又当如何?”
魏长命说了一连串的担忧,噎得朱鹮半晌都没有缓过气来。
“大人当真是脾气好,能让你的脑袋挂在脖子上挂到今天。”朱鹮看了一眼魏长命,有些牙疼。
夭寿啊!该不会他在北朝的身份就要暴露,不得不回皇城司了吧?
回皇城司……朱鹮看魏长命的神情微妙了起来……如此这小子倒也不全是缺点。
他清了清嗓子,“如果任务不难,我自己拿了送到边城交给皇城司的探子不好吗?大人还用得着派你们两位过来?我留在北朝还有作用,身份不便暴露。”
“是以这件事主要还需要你们去办。”
那朱鹮说着,目光落在了顾甚微身上。
顾甚微想了想,“如果顾及使团的话,我们可以等他们离开之后再返回动手。只不过我想朱鹮大人一定是对此早有安排,且已经尝试过了难以闯过那九道关卡,所以才请张大人再做安排。”
朱鹮有些意外的看向了顾甚微,他点了点头,“难怪大人敢派魏长命来,我先前以为大人已经厌倦了他,要送他上路,原来是我误会了,他没有脑袋,大人就给他带了一个别人的脑袋。”
魏长命瞧见顾甚微同朱鹮相视一笑,简直不敢置信。
他气鼓鼓的抬起手来,指了指顾甚微,又指了指朱鹮,最后哑口无言。
朱鹮笑了笑,“不用担心,你们入北朝不久,二公主就要成亲了,嫁的就是萧定的儿子萧杭。到时候府中会有很多人道贺,萧定根本没有时间抽身。”
“我到时候会准备一具尸体,你们把他放到最后一个机关处,装作是刺客被杀,此人会被他们认为是朱鹮。”
“而且我还准备了一块假的玉玺,能糊弄上几日没有问题。”
“至于使团……顾亲事你自会安排妥当对吧?”朱鹮说着,眼角带了几分狡黠。
顾甚微啧啧了几声,“你倒是狡猾,自己快要穿帮了,想让我们帮你安排一个替死鬼打消疑虑。”
朱鹮挑了挑眉,那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一下子变得生动了起来。
旁边魏长命却是忧心忡忡的,“你查到的这些消息确认没错吧?万一你弄错了一点儿,我同顾亲事岂不是要死翘翘了?国玺什么的,北朝人为什么不拿着找大雍皇帝换东西呢?”
“说不定他一高兴,割一大片地来买,那和谈不是对于北朝更加有利么?那东西对我们来说是个国玺,对于他们而言不就是块石头,干嘛要藏起来落灰?”
“该不会这玩意就是姜子牙的鱼饵,就等着钓出朱鹮你这条潜在水中的大鱼。你不去让我同顾亲事去,那岂不是成了我们两个上钩?”
朱鹮这会儿倒是没有笑,他迟疑了片刻,神色凝重起来。
“我不能保证绝非你说的这种情况。因为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何不拿这东西直接要价。”
见他这般耿直,魏长命一时半会儿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他挠了挠头,询问的看向了顾甚微,顾甚微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龙潭虎穴,总得闯了才知道。”
第247章 你救了红英
顾甚微心中揣着事,她看了一眼始终站在他身侧的魏长命,并没有避讳他,直接朝着那朱鹮问道,“当初刘晃收到的关于国玺的消息,也是你传回去的么?是你救了马红英。”
朱鹮不愧是做了多年细作之人,乍一听到这般消息,只是些许有点儿惊讶,但很快便掩饰过去了。
“没错。当时我埋在耶律寻身边的探子来报,说他得到了大雍的传国玉玺。”
朱鹮并没有隐瞒之意,他的耳朵动了动,确认周围没有人听壁角,方才继续说了起来。
“我让探子试过偷回来,但是失败了不说,还损失了所有埋下的钉子。没有办法只能将消息先传了回去。张大人那头收到消息之后,朝廷想要如何应对我并不知晓。”
“刘晃虽然从前也是皇城司旧人,但是我与他并无交情,也没有联系过。”
皇城司的十名指挥使之间并无什么密切联系,如果不是同做过一个任务的话,那基本是见面都不相识的。
“我不知道刘晃是接到了谁的命令,做出了那样的安排。我那些厉害的钉子都被拔了,只剩下一个刚刚培养的小兵卒。他给我递了消息,说耶律寻俘虏了一名女将军。”
“我们大雍只有一位女将,便是马红英。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是也知晓她是马将军的女儿,吴老将军的儿媳。莫说马红英是一员猛将,便是她啥也不是,那也身份十分重要。”
“于是我想尽办法将她救了出来。”
朱鹮余光一瞟,瞧见魏长命那张大的血盆大口,险些掉下来的下巴,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抬手将那下巴抬了上去,感觉到手上的温热,随即又嫌恶的在衣衫上擦了擦手。
“我早便说了,大人不该让孩子进皇城司。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一点小事……”
朱鹮冲着顾甚微抱怨着,瞧见眼前少女年轻的脸,不由得身子一僵……
他突然有一种自己应该当爷爷的错觉,皇城司的新一代指挥使都这么年轻了么?他果然离开故土太久,应该早点回皇城司了吧……不然话,再耽误几年,同僚们就要说你与我太爷爷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