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家里怎么办?”小媳妇儿害羞地拽着衣襟,她这算是一女二嫁了,不知娘家会不会答应。
“我去跟你娘家谈条件。”老洪已经解决了小媳妇弟弟的工作,知道这家子是贪的,他不怕对方贪,就怕对方不谈条件。
小媳妇并没有思考多长时间,很快就点了头。
就这样,在新年前夜,老和小媳妇不辞而别,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白丽君姐弟俩,瘫痪的刘老太太,还有刘老师的三个女儿,还在家里傻等着。
灶间没有煤,没有柴,没有米,没有油,没有过年的东西,没有药,甚至没有人管他们。
之前白丽君狐假虎威,完全是因为老洪给县上打过招呼。
现在没人管白丽君他们,也是因为老洪打了招呼,同样是招呼,内容截然不同。
现在丹山县的人对白丽君完全视而不见。
白丽君支撑着病体去找黄秘书,对方压根不肯见她,更别提帮助她了。
刘老师跑到新媳妇家里去找人,对方同样是铁将军把门。
就这样,在短短几天之内,他们姐弟就把路给走绝了。
白丽君不傻,猜测到可能是老洪领着弟弟的新婚妻子跑了。
老洪以前就干过这种事,要不然白丽君没办法上位,老洪现在这么干也不奇怪。
白丽君想回京城去找老洪算账,可她病体支离,又没钱买票,连火车都上不去。
用贫病交加几个字,完全可以形容白丽君姐弟现在的状况。
刘老师十分痛苦,“姐,咱们怎么就落到这一步了?”
白丽君也不知道。
她当初用不正当手段把老洪勾到手的那一天,就应该想到,老洪就是这种人,始乱终弃,他靠不住啊。
新年夜的那一天,刘老师和白丽君双双闭上了眼睛,他们是病死的。
临死之前,白丽君还在写信,她想告状,可惜,信还没写完,她就倒下了。
姐弟二人死了以后,黄秘书才出现,他收敛了二人的尸身,又悄悄消失了。
至于刘老太太,还有刘老师留下的三个女儿,谁会去管他们呢?
三十到了,有余钱的人家都买了小鞭,孩子们把小鞭拆成单个的鞭炮,拿在手里,时不时就放一个。
元妮家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顾老爷子夫妻,竟然带着两个儿子亲自登门。
顾老爷子身份非比寻常,他可是县里领导亲自送过来的。
眼瞅着好几辆吉普车停在巷子口,姥姥姥爷慌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他们只会种地,可没有接待过这样的大人物啊……
“妮儿,这可怎么是好?小顾也不提前说一声,哎哟,家里啥都没准备。”
姥姥透过厨房的小窗户往外头看着,刚想迎出去,又觉着围裙油渍麻花的不体面,赶紧的往下解,可是越慌张越解不开。
“老妹妹,我来帮你。”秦老太太笑呵呵的,帮着给解开了。
她是见过大世面的,看见顾老爷子还有县上领导丝毫不怵,不过人家来了客人,她一个外人留下来有些不太妥当,
“妮儿,我带着大花先回去了,不跟你们凑这热闹。”
“秦奶奶,你不是外人,尽管呆着,再说了,家里得有人帮着支应。”元妮笑着说道。
她说的是实话,姥姥姥爷慌的手脚不知道往哪放,舅舅舅妈们都躲进了各自的房里,不敢露面。
跟他们比起来,秦老太太还真是个场面人。
“那行,你要不介意,我就留下帮你照应着?”
“谢谢您帮忙了。”
“你太客气了。”
顾老爷子,顾爸爸还有顾二叔,被让进了堂屋里。
县上的领导陪着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姥爷战战兢兢的陪着,只敢在椅子上搭半个屁股,连烟袋锅子也不抽了。
顾老爷子很亲切,问清楚辈分之后,就直接管姥爷叫老陈,要论年龄,顾老爷子还大个两三岁,他让姥爷管自己叫老顾,
“叫我顾老头也行,反正都一回事儿。”
姥爷干巴巴的叫了声老顾,你喝水,就没有下文了。
顾超笑道,“爷爷,你也真是,咋来的这么突然?”
好歹给他留点时间,跟陈家人说说情况也好呀。
“早该来了,是我们顾家失礼了,前几天耿老爷子来家里,我才知道,耿家认了妮儿当孙女,咱们跟耿家的婚约,就着落在妮儿身上。
你说说,我能不来么?你这孩子,是不是早就知道?知道你也不说,害我失礼。”
君子重诺,虽说是上一辈许下的约定,顾老爷子还是相当重视的。
他老人家早就下定决心,除非耿家后人要自由恋爱,主动放弃这个约定,否则,就算是押着顾超,他也要履行约定。
顾超隐约知道有这么回事,因为元妮从未想过用婚约来约束他,所以说的不详细,如今看到爷爷亲自上门,顾超也是高兴的。
这意味着,就算顾家有反对的声音,也拗不过这桩婚约。
顾超表示自己不知道。
顾老爷子笑呵呵的让大儿子拿东西,“老陈,我上门是来提亲的,咱们两家有缘分,两个孩子早有婚约,现在又自己谈上了,这是天注定的姻缘。”
姥爷干巴巴的点头,“我是没有意见的,不过,我家是老婆子说了算。”
他倒是老实,在未来亲家面前也不嫌丢人。
姥姥把自己捯饬整齐,终于露面,元妮带着俩妹妹,把瓜子,茶水,糖果都端上了桌,“顾爷爷,中午你想吃啥?”
“啥都行,就吃家常饭,我今天上门呀,是想把你跟小超的婚事定下来……”
顾爸爸按照顾老爷子的要求,把带来的东西摆上了桌。
现在城里结婚,讲究打新家具,要七十二条腿,再加三转一响。
七十二条腿,指的是双床,大衣柜,高低柜,五斗柜,茶几,反正家具越多越富贵。
三转一响,指的是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和收音机。
顾家今天只是上门提亲,还没走到结婚的环节,所以没有按照这个标准拿东西。
摆上桌的是一块女士手表,一个收音机,四块衣料和一对纯金耳环。
这份提亲礼是很厚重的,足以看出顾家对于元妮的重视。
姥姥看了元妮一眼,“妮儿是个有出息的孩子,给多少东西她都配得上,这些东西都是妮儿的,我替她先收下了。”
顾老爷子十分满意姥姥的态度,“好,你替妮儿收着吧。”
走完了程序,双方都松了口气,大舅舅大舅母总算是扭扭捏捏的到堂屋来了。
大舅舅跟顾爸爸辈分匹配,能说得上话,有他俩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气氛总算是渐渐热络起来。
大舅母瞅瞅没自己什么事儿,干脆进厨房做饭去了。
她刚进厨房,几个妯娌都跟进来了,“顾家人咋样?好说话不?”
大舅母很无奈,“能咋样?总归来的是人,不是老虎,又不吃你们,你们为啥不自己去看?”
二舅母表情夸张,“我听说顾老爷子是大官哩,比咱县领领导的官儿都大,就算进屋,我也说不出话。”
四舅母附和点头,“我也是。”
大人们都紧张,孩子们不太懂这个,瞅着堂屋门关上了没动静,他们就大着胆子跑到院子里玩儿,滚铁环,放鞭炮。
猫蛋和狗蛋为了抢炮仗,还差点打起来。
顾老爷子瞅见满院小子,顿时乐了,“老陈你家风水好呀,生这么些个孙子。”
姥爷也很自豪,真诚的笑了,“还行吧,也就一家两个。”
妯娌几个在厨房里头紧忙活,做出了一桌好饭菜,丸子红薯烩菜,辣子锅盔,泡泡油糕,再加臊子汤面。
姥爷终于又有话说了,他热情的邀请顾老爷子坐下吃饭,“不知道你们要过来,知道你们要来的话,就该提前准备羊肉,给你们做羊肉粉汤。”
顾老爷子闻了闻空气里的酸香味儿,“不瞒你说,早先我来过这地界,我不爱吃羊肉粉汤,就爱吃酸汤臊子面。”
“那感情好。”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把孩子们都叫进来一起吃饭吧。”
姥姥有点为难,“孩子太多了,怕你闹得慌。”
顾老爷子拍了拍胸膛,“你们不懂,我不怕孩子闹得慌,我就怕没孩子闹腾。”
姥姥姥爷面面相觑。
还是顾超亲自出面,这才把羞答答的陈家人都请进来吃饭。
不得不说,陈家人真是多啊,尤其是大舅舅和二舅舅的儿子们,都是大小伙子了,一个个虎头虎脑的真精神。
顾老爷子早有准备,端碗之前先发红包,凡是孙子辈的一概都有钱拿。
猫蛋狗蛋儿拿完了红包之后,谁都没想到,大花也伸出了手,“我也要……”
秦老太太赶紧拉她,“大花,别丢人了。”
她伸出手,露出了手腕上的麻花银镯子,这镯子花纹特别,上边还挂着三个小铃铛。
顾老爷子一看到镯子,眼神就直了,他仔细打量着秦老太太,“你是秦家大妹子……”
听到顾老爷子说的话,元妮的手都抖了一下。
通过九龙杯,她基本上已经确定秦老太太的身份,这人跟大盗墓贼有关系,肯定是直系亲属或者是后代,没准自己还上手挖过。
而顾老爷子根红苗正身居高位,他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亦正亦邪的老太太?
不过,看两人年龄,倒是是同一时代的人,那么他们当初是如何结下缘分的呢?
秦老太太也没想到,她仔细打量着顾老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是顾家大兄弟?”
“是我,当初要不是你收留我养伤,我早就死了。”
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原来是救助与被救助的关系。
秦老太太笑了一下,“看样子你恢复的还不错。”
顾老爷子拍了拍胸膛,“我这身体棒棒的,多亏你照应,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秦老太太淡然点头,“男人和儿子都不在了,孙子不听话,现在我身边只有这个大孙女。”
这……听起来实在是很惨。
这些年秦老太太变化很大,如果不是看到她手腕上的麻花银镯子,顾老爷子都认不出来这位故人。
想到秦老太太当年风华正茂,青春靓丽,再看如今她身边已经没什么亲人了,顾老爷子亦不忍心,他看了看大花,“这孩子好,长得真喜庆。”
原本大花伸手要红包,实在是突兀,可谁都没想到,秦老太太竟是顾老爷子的故人,且两人关系匪浅,那就要给大花红包了。
大花拿到红包很高兴,跟猫蛋狗蛋比多少去了。
看到这里,顾家人也都明白了,这个大花长得喜庆,脑子恐怕是有问题。
秦老太太左右逢源,很会说话,有她调节气氛,家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真正有了过年的感觉。
趁着端碗拿菜的时候,元妮儿悄悄问顾超,“秦老太太可不是正统出身,你爷爷怎会认识她?”
顾超眼中有笑意,“官逼民反,有段时间不太平,我爷爷逼不得已落草为寇,上山当了土匪,他是土匪收编的。”
“啊?”
元妮儿万万没想到,顾老爷子竟是这样起家的。
这样一来,顾老爷子认识秦老太太倒是说的过去了,一个土匪,一个盗墓贼,从身份上来讲倒是一路人。
顾老爷子和秦老太太一边吃一边聊,主要是聊起当年的事和别后的经历。
从两人的谈话之中,大家也都听出来,顾老爷子和他手下那帮匪兵,后来被收编。
虽然以前的经历不光彩,但他们保家卫国不含糊,立下大功,如今都是功勋人物。
秦老太太苦笑,“我男人放不下家传的手艺,结果中了机关,当时就咽气儿了。我儿子后来也走了他那条道。
孙子不听话,还想走老路,我拦不住,这小子就跑了,跑了还不死心,时不时回来,想拉我入伙。”
秦老太太家传的手艺,就是传说中的摸金校尉,大盗墓贼。
这门手艺赚的多,危险性也极大,所以她家男丁几乎死绝,只剩一个孤老太太苟活于世。
听秦老太太说到这里,元妮禁不住对草帽男的身份有了新的猜测,弄不好,这人是友非敌。
要不然无法解释草帽男的行为。
以他的手段和心性,肯定不是对付不了元妮和秦老太太,而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对付两人。
也许,草帽男出现在丹县,就是单纯想逼秦老太太露面而已。
结果被元妮发现,阴差阳错报了警,这才迫使对方离开。
听到这里,顾老爷子亦是叹息,想当年,他逼不得以落草为寇,那仅仅是寇中的最底层。
但秦家就不一样了,他家是家传的摸金校尉,在行里相当有名,属于振臂一呼,盗墓贼群起响应的那种。
当初秦老太太救顾老爷子,跟大家小姐随手救助一小乞丐差不多。
谁也没想到,几十年后再相逢,两人境遇竟是天差地别,完全颠倒过来。
一时间席间的气氛又变得沉重起来,人生无常,命运变幻,谁能说得准,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呢?
顾爸爸见情形不对,今儿可是大年三十,他们又是上元妮家来提亲的,气氛如此沉重可是不吉利,
“爸,你也是,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大家都赶上了好时候,日子肯定越过越美,你老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干什么?”
“说的对,咱不提那些事了,吃饭吃饭。”
姥爷这才想起重要的事儿,“家里有酒呢,瞧我,怎么忘了把酒摆上来?”
吃香喝辣,有肉必须要喝酒。
主要今天是年三十,这才是中午饭,姥爷才没想起来往饭桌上端酒。
其实有钱人随时都可以喝酒,兴之所至,端杯就饮,但农民没这条件,酒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才能摆上桌。
姥姥也反应过来,“饭吃的差不多了,把饭桌收拾收拾,再做几个下酒的小菜,你们几个慢慢喝两口,好好聊聊。”
几个舅母应承不了这种场合,做饭还行。闻言答应一声,麻利的把饭桌收拾干净。
很快就端上来几盘小菜,分别是炒花生米,芝麻拌白菜丝,凉拌炸豆腐丝和肘花。
这都是给三十和大年初一预备的好菜,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应急。
姥爷抱出了自己的宝贝收藏,是村里人家自己烧锅酿造的苞谷酒。
这是真正的纯粮酿造,颜色橙黄,酒味醇厚,要说缺点,那就是太费粮食了。
“苞谷酒,不知道你们能喝得惯不?”姥爷还有些忐忑。
“这东西好,比瓶装酒好喝多了,我惦记好些年,今天正好喝一口。”顾老爷子很好说话。
倒是顾爸爸和顾家二叔有点犹豫,他俩出生后,日子好过多了,兄弟俩并没有顾老爷子那种颠沛流离的经历,也没有吃过苦。
两人只担心,这种私人小作坊酿的酒能喝不?万一中毒咋办?
好在二人都是场面上混的,尽管心里有顾虑,脸上却没有露出来。
这也是顾老爷子为啥只带了俩儿子过来,其他有可能添乱的人,比方说顾老太太,顾妈妈还有顾二婶,全都没让来。
顾老爷子就是害怕这些女人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乱了章程。
苞谷酒度数高,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有了些酒意,趁着酒劲儿,顾老爷子就说道,
“秦大妹子,现在社会变了,你们那家传行当走不长远,实在不行,就让你孙子转个行吧。”
盗墓贼并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业,搁在如今还是重点打击对象,所以顾老爷子也没有明说,在场的人,只有元妮能听得懂。
秦老太太叹口气,“他一身蛮力,能干得了啥?”
顾老爷子乐了,“长得壮实啊?那感情好,让他当兵去吧……”
第203章 金光大道
秦老太太一拍大腿,“大兄弟,你说的这个对路子,要是让他干别的,他还真不一定愿意。
不过,当兵可是要政审的,我家这个情况……”
别人不知道,顾老爷子最清楚秦老太太家的情况了,他笑道,
“如今政策放宽了,只要父母这一辈清白,没有犯过方向性的错误,没有作奸犯科,那就可以当兵。”
秦老太太的儿子,盗墓时死于非命,人已经死了,对他做过的事情无法定性,就相当于档案上是清白的。
所以顾老爷子这么说是对的,并不是他有意徇私枉法。
为啥好些坏人被抓住之后,不肯认罪,而是急着跳楼呢,就是这个缘故。
要认定一个人的罪行,必须当事人亲口承认,在承认罪行之前就自杀,相当于死时是无罪的。
这样一来,就可以保住家人朋友和后代子孙了。
秦老太太笑得像一朵花,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几分风采,“大兄弟,你有路子?”
在座众人皆侧目,感情吃了半天饭,秦老太太还不知顾老爷子到底是啥身份啊?
顾老爷子咧嘴一笑,“有路子。”
大舅舅和二舅舅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跃跃欲试。
元妮把妹妹们都带出来读书,她说读书考大学是一条好出路。
可这出路并不适合所有人,就拿大舅舅的儿子建军和八一来说吧,两个大小子都是快二十的人了,这把年纪还念什么书?
就算是拼了命念书,也只能达到扫盲的程度。
大舅舅曾经给俩儿子规划过未来,他认为最适合俩儿子的路,就是招工进厂,卖力气当工人。
二舅舅也是同样的想法。
谁都没想到,顾老爷子会从天而降,给他们指出一条截然不同的金光大道。
顾老爷子是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出大舅舅和二舅舅蠢蠢欲动,他笑着说道,
“去当兵可不是走后门,孩子们首先得身体健康,思想也得过关,只要这两项合标准,选谁当兵不是当?”
大舅舅立刻表态,“八一和建军脑袋瓜子不太好使,这身体可是杠杠的,思想更是没得说。”
在大舅舅的示意下,两个大小子站起来嘿嘿傻笑,他们是不大聪明,但也没到脑子不好使的程度。
他们这个爹呀,说话实在是太夸张了,也不知道是在褒他们,还是在贬他们。
老爷子竖了个大拇指,“这体格棒棒的,体检准能过。
这样吧,你们谁想当兵,就去跟守智说一声,他来给你们办这事儿。
要是守智办不好,你们再来找我。”
顾守智就是顾爸爸的名字,顾老爷子算是行武出身,崇尚智信仁勇毅,所以大儿子叫顾守智,二儿子叫顾守信。
可惜他生的儿子还是太少,没能把智信仁勇毅这几个字儿全都用上。
大家伙立刻乐开了花。
大舅母在心里暗自盘算,虽说顾老爷子开了金口,可八一已经进厂当了学徒,要是不出岔子,肯定能顺利转正。
工人也是铁饭碗,这饭碗不能丢,让建军一个人去部队就好。
二舅舅则有点担心,自己的儿子年龄不够,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要是因为年龄太小而不能入伍,那实在是太遗憾了。
为儿子谋前程的时候,二舅舅的脑子也变得好使了不少。
看到顾爸爸出去上厕所,二舅舅立刻跟了上去,说自己儿子年龄不太够。
顾爸爸好笑的看着他,对于顾家人来说,这是个事儿吗?
“你只要想好,到底让不让娃去当兵就行,你要是一心想送他们去部队,可以走文艺兵这个路子,总之我来想办法。”顾爸爸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二舅舅不懂啥叫文艺兵,反正对方说行那就行,他已经想好了,要把俩小子都送到部队上去。
这顿酒一直喝到下午,顾老爷子年龄有点大了,喝完酒之后直接进屋休息。
秦老太太也被姥姥扯进屋里去躺着,“歇会儿,今晚上还要守夜,不能一直熬着。”
至于其他人,狂欢才刚刚开始,根本不想休息哩。
孩子们连带大花在内,都在院子里疯狂的追逐玩耍。
大公鸡大花也带着两个老婆跟在后边跑,撵着啄孩子们的脚后跟。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也能穿上绿军装,大舅母跟二舅母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做饭了。
三十晚上要吃饺子还要吃菜,饺子有两种馅,一种是白菜肉的,另一种是莲菜肉的。
莲菜就是莲藕,秋天挖出莲藕之后不要去泥,就直接放在地窖里,可以储存很长时间。
除了饺子之外,二舅母还炸了藕盒,萝卜丸子,做了桂花糖糕,反正,就是那些连二舅舅都没吃过的美食,都被她给做出来了。
大舅母一边做菜,一边埋怨,“这老爷子也是,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提前说一声。
他要提前说一声,家里就多备点肉了,现在肉不大够,可怎么办?”
肉是金贵东西,过年要割多少肉,那都是提前好几月规划好的,想买肉还得备好票,早早的去供销社排队。
普通人家都是这么过日子的,顾老爷子想吃啥就吃啥,他根本就想不到这个环节上。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门被敲响了,四舅舅拎进来一个麻袋,他一脸懵,“是公家人送过来的,说是给顾老爷子拜年。”
打开麻袋一看,好家伙,里边装着一只宰好的羯羊,足足有四五十斤。
几个舅舅都是地道的老实农民,哪里见过这种拜年的阵仗?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拿不定主意,这么大一只羊,该收还是不该收?
四五十斤的大羯羊值不少钱呢,关键是有钱都没地儿买呀。
四舅母就埋怨四舅舅,“你咋不把人拦住问清楚,就这么把东西拎进来了?”
四舅舅很冤枉,“那人说他是县上黄秘书,扔下东西就跑,那两条腿一看就是练过的,我想追都追不上。”
正好顾超打厨房门口过,四舅母赶紧把他叫了进来,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小顾,你赶紧给拿个主意,要不要把羊给人家送回去啊?”
顾超微微一笑,“没问题的,尽管留下来吃就是了。”
平民老百姓,并不理解顾家人所处的世界。
因为顾老爷子的身份,不管走到哪里,当地官员都会送上一点心意。
顾超从小到大,见惯了这种情形,像羯羊这种层次的礼物,只管放心收下,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对方送羊,不是为了求顾老爷子办事,就是单纯的送礼,在顾老爷子面前混个脸熟而已。
“能吃?要是能吃的话,明天早上就给大家熬羊汤了?”
大舅母很高兴,刚才她还发愁没有食材呢,现在从天而降一只大肥羊,这下子啥都有了。
羊肉汤,羊肉面片,羊肉馅饺子,白煮羊肉,这些通通可以安排上。
建军和八一长得壮,成天馋肉,可以跟着美美吃几顿。
“行,明早就喝羊汤吧。”
二舅母立刻去拿面口袋,“喝羊汤配饼,我把饼烤上。”
四舅舅高兴的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子,“咱家生活越来越好嘞。”
看几个长辈高兴成这副模样,顾超微微一笑,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还不知老百姓如此容易满足。
来丹县这段日子,顾超可算是接地气了。
他发现,自己习以为常的生活,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没有见识过的东西。
为什么种地老农民,会认为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炒鸡蛋呢?
那是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之中,大饼卷鸡蛋就已经是顶尖生活了。
趁着吃晚饭前的空档,元妮和顾超在门口说起了悄悄话,“咋送礼都送到我们家来了?”
“还是因为之前刘家的事儿,当时老洪给他们打了招呼,他们偏帮白丽君一家子。现在老洪走了,我爷爷又来了,形势不一样了啊。”顾超淡淡的说道。
乍听只觉得不可思议,细想一想真有可能。
元妮儿不说话,垂眸认真思考。
她年龄小,面相嫩,想问题的时候,浓密睫毛垂下,平添几分诱惑。
顾超见元妮这样,怦然心动,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原本打算说白丽君姐弟的下场,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大过年的,说这些不吉利的事做什么?
他转换了话题,“妮儿,你高兴不?”
“什么?”
“咱俩的事终于过明路了。”之前因为家里人的态度,顾超觉得对不起元妮,这次爷爷总算是办了一件好事。
元妮唇角微扬,笑了起来,“是挺好的,你爷爷真大方,帮我家解决了大困难。”
要是一切顺利,大舅舅二舅舅的孩子都有着落了。
现在大舅舅的两个儿子都是城市户口,他俩去当兵的话,那是进可攻,退可守。
要是在部队上干得好,就留在部队上发展,不管是考军校,提干,或者是转志愿兵,对于男孩子都是好出路。
哪怕这些好事一桩也轮不着,回来县城也会给安排工作。
二舅舅动作慢一点,没能把孩子们的户口转进县城,要是在部队上发展不好的话,娃们回来还得回村种地。
这就是农村户口和城市户口的巨大差异,天堑之别。
但不管咋说,总是多了条出路,比现在要强。
顾超黑眸中含着笑意,“我不好?”
“你也好。”
“哪里好?”顾超平时说话不是这么肉麻的,主要是中午喝了点酒,现在大脑还被酒精控制着。
元妮笑看着顾超。
对方眉目如刀,相貌英挺,身材更是极好,犹如劲松一般的身体下是紧绷的肌肉,这样一个男人,哪里好?
“你呀,哪里都好。”
“哪里都好?真的?”
“嗯。”
顾超伸手去拉元妮,两人指尖轻触,全身都像过电一样微微酥麻,连带着头发丝都起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