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就躲在门房后头的阴影里边,看样子正在偷听大家说话。
元妮收回目光,假装没有看到。
老太太们千恩万谢,还有些人要回家拿礼品,“给我娘家侄媳妇排个队。”
元妮拦住了要拿东西的老太太,“我大姑手里的方子灵是灵,但不一定适合所有人,最好是见了面细谈。”
她越是这么说,越是增加了生子秘方的可信性,老太太们越发诚恳,“那行,明天你可一定得来。”
小徐一直躲着,直到老太太们有说有笑的回家去,元妮也收摊儿离开,她这才挪动着发僵的腿脚,慢慢走回家去。
此刻万家灯火,倍感温馨,然而看到自家窗户里亮灯,小徐却是有点害怕,这说明她爱人霍光云还没有睡觉。
她站在门口,深吸了几口气,做了一下心理建设,这才推开房门。
门刚打开,就有一个东西迎面砸了过来,“你还知道回来啊,你咋不死在外面呢?”
小徐堪堪躲过,这东西从她的太阳穴擦过,留下一道血痕,然后砰的落在了院子里,稀里哗啦碎了,是烟灰缸。
邻居被惊扰,开窗怒骂几句,然后关上了窗户,成天都闹腾,这谁受得了?
小徐用手摸了一下太阳穴,满手都是血,她带几分哀求,“求求你,别闹了,街坊邻居都看笑话了,再说了,明天咱俩还要上班。”
“谁跟你是咱俩?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娶了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霍光云不依不饶的骂道。
小徐默默的取出紫药水,给伤口涂上。
霍光云见对方不吭声,又抓起扫帚,用力的打起了小徐。
他打的都是后背,臀部,肩膀这些地方,小徐一声不吭,默默忍着。
但凡这时她敢回一句嘴,对方就能闹到天亮。
霍光云终于打累了,他扔掉扫帚,仰天躺在床上,呼出一口浊气,“我忍你这么些年了,你生不出孩子也罢了,总该给我一些补偿吧?”
小徐这时才敢回头,虽然扫帚轻,但被打了半天,后背也僵了,她嗫嚅着嘴唇说道,“这家里不都是你的吗?”
月月工资发下来,都归霍光云管,她还能拿出什么补偿?
难道霍光云想要的是……
小徐名叫徐丽华,她也曾年轻过,是村里一枝花,还当过铁姑娘队的队长。
她年轻时命好,赶上了城里大招工,娘家人拿出二百斤苞谷,帮她买了个工作。
乍然穿上工服,进了城,成了一名人人羡慕的工人,是徐丽华这辈子最风光幸福的时刻。
进城不长时间,就有人给她介绍对象,介绍的就是霍光云。
霍光云长得精干,嘴皮子利索,他还是光学仪器厂的工人,跟徐丽华是工友。
两人只要结婚,就能组成令人羡慕的双职工家庭。
“厂里优先给双职工分房,你俩都有工资,日子肯定美的冒泡。”介绍人说的口沫横飞。
徐丽华自己是乐意的,村里就没有这么能说的小青年。
很快,这桩婚事就成了。
于是徐丽华的噩梦开始了。
她很快就发现,霍光云只是嘴好使,其实人品很差,对她动辄打骂。
霍光云不仅收走了家里的管家权,还不准徐丽华回娘家。
这年头不兴离婚,徐丽华只能怪自己命不好,默默忍受着。
结婚三年,徐丽华的肚子还没有动静,霍光云打骂的重点,已经转移到后代子孙上,他成天骂徐丽华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就在这时,徐丽华的娘家出了事,寡母生了重病,眼看是要死了。
娘家人丁单薄,寡母只有徐丽华一个女儿,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送老人一程。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霍光云却找借口拦着,等徐丽华回家,老母亲已然合眼。
徐丽华哭的肝肠寸断,最后还是在几个舅舅的帮助下,把寡母给安葬了。
寡母没什么钱,只留下了一个木箱,是寻常的枣木衣箱。
箱子不是很大,办完了丧事之后,徐丽华就带着这只箱子回到了城里,而霍光云全程都没有出现。
看见徐丽华回来,霍光云冷嘲热讽,“你娘给你留下什么好东西了?不会是几件旧衣裳吧?我告诉你,你可不许穿她的衣裳,她命不好,克夫。”
徐丽华咬唇,默默忍着,把箱子放到了床底下。
霍光云知道徐丽华家里穷,轻蔑的冷笑了一声,倒是也没打箱子的主意。
过了几天,徐丽华打开箱子,这才发现里边放的东西很奇怪,根本不是什么旧衣裳,而是八个圆筒状的算盘和一块缎面裹着的金属残片。
算盘是木质的,徐丽华偷偷找人打听,有懂行的人告诉她,说这玩意儿叫袖算,以前老帐房先生套在手上用的,说是算账快。
至于那块金属,虽然是残片,但上面有精美的云朵花纹。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残片必定珍贵,如果不珍贵的话,寡母舍不得用缎子被面包裹。
箱子里还有寡母留给徐丽华的一封信,寡母在信里说,这些东西还有金属残片,都是家里老人留下来的,事关国之重宝,理应代代相传。
没想到,到了徐丽华这一代,寡母只有一个女儿,再加上丈夫死得早,女婿靠不住,她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只能一直藏着这个秘密。
人死如灯灭,如果再不告诉徐丽华,这个秘密就要被寡母带到棺材底下去了。
所以思来想去,寡母还是把袖算和金属残片留给了徐丽华,
“袖算是镇守宝贝青铜鼎用的,残片是青铜鼎上的,青铜鼎是件大宝贝,单靠徐家人的力量根本守不住。
今时不同往日,柴门小户藏不住宝贝,为了保住青铜鼎,只能把青铜鼎和袖算分开存放,青铜鼎被藏在了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地方。
我本想把关于青铜鼎的线索递上去,但以现在的形势,说出秘密闹不好要受牵连,我只能把线索传给你。
到底是继续守着这个秘密,还是假装没看到这封信,都由你自己选择。”
在信的最后,寡母留下了关于青铜鼎的线索。
看完信之后,徐丽华直接被惊呆了,她一直以为,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妇女,万没想到,母亲竟然藏着惊天秘密。
当时正在破四旧,徐丽华的寡母不敢往上递线索,徐丽华也不敢。
思来想去,她直接在床底下挖了个坑,把枣木箱子连同里面的宝贝都给埋了进去。
按照徐丽华的想法,她这辈子也不想跟什么宝贝沾边,只要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
让徐丽华没想到的是,就在前不久,霍光云不知道脑袋抽了什么筋,要把屋里的青砖都掀起来,然后抹水泥。
徐丽华拦不住,就这样,枣木箱子被挖出来,重见天日。
随着政策放开,最近倒卖东西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不光是在黑市上买卖,还在自由市场上卖,更有甚者,直接摆摊做起了小买卖。
霍光云脾气暴躁,也贪财,他一见着袖算就乐了,“这玩意儿好,看样子是个值钱的,不知道能不能换一瓶酒?”
听霍光云这么说,徐丽华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拼命阻拦,却被霍光云打了一顿。
就这样,霍光云把一个袖算卖了出去,卖了十块钱,他吃香喝辣享受了好几天,想再卖一个的时候,徐丽华又把箱子藏了起来。
两口子就这么打着游击战,直到前几天,霍光云把金属残片偷了出去,这回出师不利,遇到了狠人,肩膀被卸。
徐丽华本以为,吃了这次亏,霍光云能老实几天,万没想到,他这么快又打起了枣木箱子的主意。
“不行,你要别的补偿,我都能给你,但枣木箱子不能动。”徐丽华咬牙道。
“你个不下蛋的母鸡,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霍光云从床上跳起来,又准备打徐丽华。
徐丽华用手护住脸,“谁说我不能生?那只是没找到好大夫,现在有个生子秘方,只要弄到手,我就能给你生儿子。”
霍光云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哈哈大笑,“你都多大岁数了?还能生?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原本徐丽华还没有想好,被霍光云这么一说,她却仿佛瞬间下定了决心,“我能生,我这就找秘方去……”
第435章 义诊
元妮说到做到,第二天晚上,她不仅把大舅母带过来,冒充那个五十生子的妇女,而且还把老侯大夫请到了现场。
作为中医界的专家,国之瑰宝,老侯大夫早就不出诊了,一般人想请他都请不到。
不过元妮告诉他,这次请他出山,是为了找到大青铜鼎的线索,老人家立刻就来了。
老侯大夫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老玩意,虽然眼光不咋地,但他的的确确是古玩发烧友。
在来的路上,老侯大夫絮絮叨叨跟元妮说,“要是真能找到青铜鼎,能不能在发现经过上,提一笔我的名字?”
元妮忍不住笑了,这位老大夫,在医学史上早就青史留名,怎么就那么在乎古玩呢?
“应该是可以的。”
老侯大夫有特殊待遇,他是坐小汽车来的,元妮和大舅母也跟着他一起。
到了现场之后,光学仪器厂那些想要生子秘方的人,早就等着了。
大家看见元妮一行人从小汽车上下来,全都震惊了。
小汽车唉,在他们厂里,只有厂长书记才有这待遇,元妮到底是把何方神圣给请来了?
元妮简单的介绍了老侯大夫的身份,“中医讲究一人一方,原本是要给大家带秘方的,又怕这个秘方不合用,所以干脆把大夫请来了。”
老专家的名号不是瞎吹的,早有懂行的,一听侯大夫的名字就恨不得顶礼膜拜,“哎哟,原来是侯专家,您不是都不坐诊了吗?”
老侯大夫笑了笑,“这位是我的小友,小友请我过来,我就过来了。”
大家顿时对元妮肃然起敬,原先真是小看了这位姑娘,没想到人家真认识国宝级老中医,并且还能请过来。
这姑娘可真是不显山不漏水,是位高人。
元妮儿又介绍了一下大舅母,大舅母就按照元妮交代的,吹嘘了一番。
有老侯大夫坐镇,大家自然是信了这番话,包括许多大龄未育妇女,都燃起了信心。
老侯大夫是什么人,自然不可能让他在露天坐诊。
厂里不知怎么得了消息,立刻开放会议室,把老侯大夫请了进去,看诊的人则在外面排队。
今天主要看的是不孕不育,排队的全是妇女。
元妮就在门口站着,她看到徐丽华也来了,而且排的位置还挺靠前。
跟其他求医者不同,徐丽华脸上满是忐忑,她早就听大家伙说了,今天主要是靠元妮的面子,才把老侯大夫给请过来。
而她跟元妮闹过别扭,不分好赖责怪过对方,对方能给她看病吗?
前边看诊的妇女都是满脸欢喜,一个劲儿的表扬老侯大夫,说专家果然是专家,不等她们说出症状,老侯大夫把把脉,就能说的一清二楚,简直比她们自己还了解自己。
“这专家简直是神了,他开的药一准有用。”
“我明天就去铺子里抓药,年底一准能抱上儿子。”
“我跟你一起去。”
大家伙越是高兴,徐丽华越是后悔,谁能想到,卖破烂的小姑娘会找到真正的名医?早知道就不得罪元妮了。
她低头僵硬的看着地板,生怕元妮注意到自己。
但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眼瞅着快轮到徐丽华的时候,元妮突然将她叫住,“你怎么来了?那天你还指着我的鼻子骂呢,大家伙都能看诊,只有你不能看。”
徐丽华跟霍光云夫妻爱打架,打架的时候经常波及旁人。
家属院门口的事闹得不小,现场人都知道,闻言立刻跟着一起指责徐丽华。
“老徐呀,你这不分好赖的性子,得改一改,人小姑娘多善良,你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骂,怎么还有脸来这里?赶紧走吧。”
“就是,赶紧走,千万别影响了专家的心情。”
徐丽华被大家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但她死活就是不走,不仅不走,还扑通一下给元妮跪下了,“求求你,就让专家给我看一眼吧,只要他给我看一眼,我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
元妮似笑非笑,“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吗?”
“真的,只要能生出儿子来,你就是要我的命就行。”
“我干嘛要你的命?那可是违反法律的事情,只希望你不要食言。”
徐丽华还以为元妮是狮子大开口,准备多要诊金呢,其实在寻医问药这方面,她是很舍得的,所以闻言立刻点头,“我真的什么都可以答应。”
其他病人见元妮原谅徐丽华了,就都不吱声了,允许她继续排队。
终于轮到徐丽华了,老侯大夫一看徐丽华就皱起了眉头,“你这……”
徐丽华很紧张,“大夫,是不是我的病没法治了?”
老侯大夫摇头,“把手伸出来,先给你把个脉。”
这番脉把的时间特别长,两三分钟以后,老侯大夫才收回手,又问了几回病情之后,他示意徐丽华出去,
“是小元同志请我过来看诊的,你的病情,我只能跟小元同志说。”
徐丽华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元妮之前跟她谈条件的事儿,她心里难受的慌,知道元妮这是不相信她,所以不让老专家直接说病情。
免得她得知了自己的真实情况之后,又赖账不履行约定。
病人们也觉得是这样,所以等徐丽华被赶出来之后,又开始嘲讽她。
以前徐丽华也算是个能说的人,现在却一句话也不敢吭声,谁让她嘴上不留情,连条后路都没给自己留呢?
自作孽不可活,只能硬生生忍着。
元妮跟老侯大夫交流过之后,很快也出来了,她单独叫徐丽华,“你跟我过来一下。”
徐丽华紧张的拽着衣角,跟元妮走到角落以后,又想下跪,被元妮拦住了,“老侯大夫跟我说了,他能治你的病,你能生孩子。”
徐丽华又惊又喜,这两年她的身体很不好,经水也是时来时不来,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在绝经前夕遇到了神医,还给她带来生子的希望。
她实在是太想要个孩子了,“姑娘随便你提条件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元妮看着她的眼睛,“那个金属残片,是你的吧?”
徐丽华的心怦怦跳,但一想到儿子,她只能说实话,“是我的,但是……”
元妮双手一摊,“残片是个大青铜鼎上的,你肯定知道大青铜鼎在哪里,只要你愿意提供线索,侯专家就帮你治病。否则,没得谈。”
徐丽华顿时愣住了,她该怎么办呢?
徐丽华干笑两声,“小姑娘,做人不带这样的,专家也不能强人所难吧?
医者父母心,他不能见死不救,难道专家就不怕自己的名声坏了?”
若是换成别的病人,元妮肯定会有点同情心,但徐丽华是个例外,她太刁钻了。
刚才徐丽华嘴上还说着,为了治病,任何条件都可以答应,等元妮真正提出条件之后,她又想道德绑架老候大夫,这人真是出尔反尔,满嘴跑火车。
“你这病是不孕不育,之前也没少看大夫吧?既然别的大夫都治不了,老侯大夫也不一定能治。
你要是想坏他老人家的名声,尽管出去说,看大家是相信老候大夫,还是相信你。”
元妮笑眯眯的说道,想反咬一口?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徐丽华脸白了。
元妮抬手看了看手表,“机会只有这一次,你要搞清楚,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老侯大夫马上就要走了,他这一走,我保证你再也见不到他,你自己掂量着办。”
看完诊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没急着走,正在门口商量着,该怎么感谢老侯大夫,是集体凑诊金呢?还是送锦旗?
“依我说,诊金要给,锦旗也要做,咱们今晚上先给诊金,等锦旗做好了,再敲锣打鼓送去。”郭老太笑呵呵的出主意。
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钱没了可以再挣,而人命只有一条,她们今天看的是不孕不育,万一以后还遇上别的事儿呢?
要知道,好大夫可遇而不可求的,在神医面前抠门,不是给自己省钱,那是跟自己过不去。
于是大家伙轰然答应,“老郭你先留下,稳住神医,我这就回家拿钱去。”
“我家钱不多,实在拿不出手,还好有个存折……”
见大家这副作派,徐丽华的心更慌了,她稳了稳心神,压低声音说道,“不是我小气,不给你大鼎,而是你要那东西也没用,这玩意儿太大,根本没人敢要。
除了大鼎以外,我还有几个算盘,这几个算盘也稀罕着呢,全都送给你。”
元妮摇头道,“你说的是袖算吧,我不要那东西,你自己拿着吧。”
袖算如何能跟大鼎相比?
再说了,元妮费这么大劲筹谋,并不是为了给自己谋利。
青铜大鼎跟其他物件不一样,若是保管不妥当,很快就会风化,看徐丽华手中的金属残片就知道,她根本就不会保存文物,文物放她手里,早晚要糟蹋。
此物就该早早的收过来,交给国家,国之重器,理应由国家保管。
徐丽华没想到,元妮竟然知道袖算,她头脑既简单又复杂,总体还是以蠢为主。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她竟然还没想到,元妮的所作所为,全是冲着青铜大鼎而来。
眼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丽华终于咬牙下了决心,
“既然你要线索,那我给你线索,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把关于青铜大鼎的线索交给你,你现场就得让专家给我治病。”
“没问题。”
徐丽华风风火火跑回家,把藏在夹墙里的金属残片和信件拿出来,又飞快的往会议室跑。
在路上,她遇到了一脸怒气的霍光云,后者一见到徐丽华就骂,“你跑那么快干嘛?急着奔丧去?我还没有死呢。”
许丽华懒得理他,飞奔到会议室之后,就把东西往元妮手里一塞,“都在这里了。”
这个时候,其他病人都已经看完诊了,老侯大夫好奇的凑过来,“就是这玩意儿?”
元妮儿把缎子被面放在桌上,“看看就知道了。”
打开了被面,一块长满铜锈的金属残片立刻露了出来。
老侯大夫也是懂行的,见状立刻心疼,“哎哟,这是古青铜器,怎么不好好保管?瞧这锈的。”
徐丽华张口结舌,她有好好保管啊,一直用缎子包裹着呢。
元妮上手摸了一遍,确定就是大青铜鼎的碎片,然后就看信。
徐丽华倒没想着作假,这封信真是寡母留给她的,看了信之后,元妮就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男女人贩子提供了一部分四面青铜鼎的线索,徐丽华又提供了一部分,这两部分情况结合起来,就把整个事件给补全了。
“怎么样?能给我治病了吧?”徐丽华急切的说道。
老侯大夫也看了信,“这法子倒是巧妙,不过我们还需验证一下。”
“你们现在就得给我看诊,要不然就是耍赖。”徐丽华生怕两人一去不回,眼睛都急红了。
老侯大夫忍不住笑了,“现在就给你说病情也行,只是你要有心理准备。”
徐丽华咬牙闭眼,随即睁开眼睛,“我准备好了。”
“你呀,根本没病,虽然有些营养不良,但妇科情况还不错,我可以给你开几剂汤药调养,调养完就可以开始备孕了。
但你既然没病,你家那口子必然有病,我给你调养好了也是白调养,光耕地不撒种,那也长不出来东西啊。”老侯大夫无奈摊手。
其实徐丽华很健康,只是以前没有遇到好大夫,硬是给耽误了。
听老侯大夫这么一说,徐丽华噔噔噔连退了三步,“我没病?”
老侯大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行医四十多年了,只误诊过三次,我的名字就是这一行的招牌,我保证你没病。”
徐丽华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脸上才流下泪来,“你是说,我能生?不能生的是我男人?”
“如果你只有这一个男人的话,绝对是他有问题。”
“啊啊啊……”这个消息太震撼,徐丽华受不了,当场就崩溃了。
自打嫁给了霍光云,徐丽华就没过过一天顺心日子。
此刻她方知,自己这些年的苦都白吃了,生不出孩子的是霍光云,遭罪的却是她,上天何其不公?
“凭什么?凭什么?他凭什么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他凭什么骂我?
有问题的是霍光云,他凭什么打我?我为什么要受这么多年的气?老天爷你不公平啊。”
徐丽华哭的撕心裂肺,双眼通红,泪如泉涌,最后干脆坐到地上捶胸顿足。
老侯大夫和元妮面面相觑,明智的躲远了一点。
在来的路上,元妮向老侯大夫说过徐丽华的情况。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徐丽华作成今天这个样子,跟她不争气的性格也有很大关系。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怪得了谁呢?
大舅母摩挲着胸口,在一旁默念着活该。
除了他们几人之外,现场还有几个光学仪器厂的领导。
国宝级专家来厂义诊,厂领导无论如何都要陪着。
现在工人讲究以厂为家,小到家务事,大到家庭困难,都会找厂里解决。
几位厂领导都被徐丽华霍光云折腾过,此刻见徐丽华状若疯癫,内心百味杂陈,主要是痛快,因此根本没人上前劝阻。
就在徐丽华伤心的时候,霍光云终于闻讯赶来,他一看徐丽华坐在地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向徐丽华踹去,
“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你还嫌老子丢人丢的不够吗?还跑到外面来闹腾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以前徐丽华任打任骂,好像是个木头人,今天她却快速做出了反应,霍光云的腿刚伸出来,就被徐丽华砸了一板凳。
霍光云捂腿惨叫,很快又挨了徐丽华一下,“你说谁不下蛋?你才不下蛋,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你生不出儿子,你家活该断后。”
男人最忌讳别人说那方面不行,霍光云本就脾气暴躁,听徐丽华这么一说,顿时暴跳如雷。
奈何他手中没有武器,又被徐丽华先发制人砸了几下,愣是没有反抗的力量,只能大声嚷嚷,“你胡说些什么?看老子不弄死你。”
“我没有胡说,专家都说了,我绝对没有问题,就是你有问题,你这个没种的男人。”
被压抑了多年,错怪了多年,忍耐了多年,徐丽华犹如火山爆发,她跟疯子一样,抡着板凳上手就砸,不管头不管脸,只管哐哐哐的砸。
霍光云一开始还嘴硬,嚷嚷着要弄死徐丽华,但他的嘴很快就硬不起来了,变成哀求,“丽华,这事有误会,你先住手,咱们好说好商量。”
“商量个屁,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嫁给你,你个没种的男人,你个死太监。”
徐丽华把霍光云骂她的话,原封不动又还了回去,只是换了个称呼,由此可见,这两口子完全是一丘之貉。
“我不是,我没有,我能行的……”霍光云并不想承认。
趁着霍光云瘫倒在地,老侯大夫趁机伸手给他把了个脉,然后摇头说道,“你不行的,你有弱精症,先天不足,无法让女人怀孕,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光学仪器厂的领导都听到了。
大家集体皱眉。
这些年来,霍光云对徐丽华的所作所为,大家伙都有目共睹。
虽说徐丽华有些犯贱,挨打是自找的,但霍光云做的太过分了。
以前大家都以为,夫妻俩没孩子,全是因为徐丽华的责任,没想到老侯大夫现场断是非,不能生的原来是霍光云。
这下子,厂领导都觉得无法原谅霍光云了。
这还是个男人吗?
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还把责任都推到老婆身上。
推到老婆身上不要紧,还把老婆不当个人,霍光云的人品太差了,说他是畜生,都是对畜生的侮辱。
现场被老侯大夫说出真相,霍光云的火力又转向老侯大夫,他怒不可遏,声嘶力竭,“老家伙,你是不是徐丽华的老姘头?往我身上泼脏水,看我不弄死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几位厂领导还等着老侯大夫帮自己号脉呢,最好是能帮他们调理一下身子。
眼瞅着霍光云跟疯狗一样,连老侯大夫都敢咬,他们立刻就做出了反应,“小李,还愣着干什么?霍光云失心疯了,先把他关起来。”
被叫做小李的人,正是光学仪器厂保卫科科长,领导发话,他亲自上手,从后腰摸出一副铐子铐住霍光云,然后拽着就走。
现在大厂的保卫科长权力很大,他们不仅有手铐,有些还有配枪。
霍光云拼命惨叫,“你们冤枉人,我能生,不能生的是徐丽华,看我不弄死你们。”
保卫科长给了他一脚,直接踹在他嘴上,“你想弄死谁?”
这一脚把霍光云踹哑火了。
眼瞅着霍光云跟死狗一样被拖走了,厂领导这才向老侯大夫道歉,“侯老,这都是我们平时管教不严,没有抓好思想教育,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苗儿不好,哪能怪阳光雨露?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老侯大夫心胸宽广,笑呵呵的表示不介意。
厂领导们这才放心,表示要请老侯大夫喝茶吃夜宵,顺便再请老人家给自己把个脉。
老侯大夫摇头,“吃喝就算了,晚上我是不进食的,要养胃。把脉的事儿好说,你们挨个来吧。”
领导们大喜,赶紧规规矩矩的排起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