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红芹在旁边扯着脖子嚷嚷:“让她算!我倒要看看她能算出个什么来!”
许宁言大马金刀地往床上一坐,开始算账了。
“首先,当初的抚恤金,我那牺牲的亲爹是正连级,一个月是90块,按照40个月的标准发,就是3600块,然后还有按照当年大家的平均收入,按照20倍补发,也有两千块。他是烈士,追认一等功,还要增发百分之十。这一共是六千块!没错吧?”
只算了这一笔,伍红芹和许长风就齐齐色变,尤其是伍红芹,露出了惊慌之色来。
许长风勉强笑道:“不用算了——”
许宁言没搭理他,继续道:“而且我是烈士遗孤,每个月都有部队和国家发十块钱的津贴,一直到满18岁,没错吧?我现在十七岁半,没几个月就满18岁了,这些年我没看到一分钱的津贴,津贴都是发到你们手里的吧?17年零六个月,一共是2100块钱。”
“我是我那烈士父亲唯一的孩子,那笔抚恤金,怎么我也有一半吧?也就是最少我应该有三千块钱。加上我的津贴,一共是五千一百块钱,你现在就给两千块,还不够我这些年的津贴钱,你告诉我,我在吸血?你告诉我你们吃亏了?”
“我们要不要出去随便抓个人问一问,到底是谁吃亏了?到底是谁趴在谁身上吸血?你们一家子吃着喝着我烈士父亲的抚恤金,吃着喝着我一个烈士遗孤的津贴,我们父女俩的骨血骨髓都被你们一家子吃干喝净了,你还倒打一耙?”
“我倒是要去问问部队领导去,到底是谁吸谁的血!还有许副团长,你每天晚上睡得安稳吗?就没有一次梦到我那救了你命的父亲吗?他没问你,你是如何心安理得地照顾他的遗孀,照顾到自己的床上去的?又是如何心安理得地花着他的抚恤金,睡着他的婆娘,然后虐待他唯一的骨肉的?”
“来,许副团长,你告诉我!让我听听!你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许长风面如土色,整个人汗出如浆,满面愧色地捂着脸蹲了下去。
伍红芹脸色煞白地看着许宁言:“你,你怎么——”
“我怎么?我也想问问你!你是如何能昧着良心,昧下了牺牲的丈夫的抚恤金,将牺牲的丈夫唯一的孩子要丢到山里喂野兽的?他临死之前都放不下你,还想着将你托付给战友!你呢,花着他的钱,还要弄死他唯一的血脉!你这些年也没有做过噩梦吗?”
伍红芹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眼神发直,好一会子,发出了一声尖叫,一把推开了许宁言,捂着脸跑了出去。
许长风起身追了两步,没追上,颓然的站在门口,不敢再看许宁言和顾致远两人,低着头:“这五千一百块钱,确实是你应得的!我这两天想法子凑齐了就给你!这些年,我为了自己的私心,对不住老连长,也对不住你!都是我的错!”
“你妈她,她一个女人家也难!看在她好歹生养了你一场份上,你就高抬贵手,饶过我们吧!实在不行,我再多给你一千,六千块钱行不行?你就让我平安转业回家!我下半辈子都来赎我的罪,等将来我下去了,给老连长赔不是去!”
许宁言冷声道:“你是对不起我爹,对不起我!你更愧对的是你身上的这身军装,是信任你,栽培你的部队和国家!”
许长风高大的身躯听了这句话后,顿时佝偻了下去,整个人都气势都颓废了许多,好半天才苦笑道:“是,我愧对我身上穿的这身军装!我愧对了组织多年来的培养!所以我才想着转业,不能留在部队里,给部队给组织抹黑——”
许宁言放缓了声音:“既然这样,你做到你该做的事情再说吧——”
许长风的眼睛一亮,站直了身子:“你,你放心,我一定尽快筹到钱给你!”
说完,急匆匆地就往外走。
第348章 有我给你兜底!
等许长风走远了,顾致远走到门口,看左右没人,一边掩上了房门,转身疑惑地看着许宁言:“你真打算收了钱就放过他们吗?”
许宁言眨巴一下眼睛:“对啊,我要是真放过他们,你打算怎么办?”
顾致远弯腰收拾起椅子来,轻描淡写:“没事,你身为伍红芹的女儿,亲自举证确实不太好!你就负责收钱,等你钱到手,我后脚去举报!身为国家公职人员,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有这样虐待烈士孤儿的行为,怎么能轻易放过?”
许宁言笑了,拍了拍顾致远的肩,挤挤眼睛:“放心好了,这种大功劳轮不着你!我只答应许长风,他做到他该做的事情再说,我可没答应就帮他说好话!”
“钱一分不少我要拿!可许长风和伍红芹,有一个算一个,也别想跑!我既然拿了钱,就算为我亲爹,也要亲自出这口恶气!”
不然她这六千块钱拿着可不心安。
顾致远明白了许宁言的意思,点点头:“那行!这两天咱们还是注意一些!等拿到钱了再说!想来许长风也会背后使力,不会让部队那边先来询问我们情况的!”
许宁言也同意顾致远的看法,许长风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肯定做了几手的准备。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如同顾致远所料,隔壁几个房间的人都被军队派下来的督查组叫去了解情况了。
唯有许宁言和顾致远,还一直没人来问。
这样过了两三天,天黑后,许长风拎着大包小包来敲门了。
敲的是许宁言的门,开门的确是顾致远。
看到是许长风一个人,顾致远没有意外,示意许长风先进了屋,然后才到走廊里,有节奏地敲了敲许宁言的房门。
许宁言的房门这才打开。
只一个眼神,许宁言就知道许长风来了。
跟着顾致远进了他的房间,许长风正坐在修补好的椅子上,脸色比前几天看着要憔悴了许多。
胡子几天没刮,眼下一片青黑不说,没系上的最后一颗风纪扣下露出的脖颈上,还有几道抓痕。
看到两人进来关上了门,许长风不自在地站起来,将拎着的东西放在了桌上:“都在这里头。”
许宁言走到桌边,看到那包里用报纸包着好一匝钞票,打开一看,都是大团结,这一匝应该一千块。
旁边还有几张存单,一张写着两千,一张写着一千五,还有一张也是一千五,看时间,都存了好些年了。
许长风揉了揉疲惫的脸颊,“钱都在这里,存单的密码我都写在后头了,随时都可以凭密码取钱。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你答应我的,最好也能做到!要知道你妈死活不同意我给这么多钱给你!如今我还能控制着她,要是你说话不算话,真逼急了,你妈那边我也就没法子了!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或者说你妈回去闹得你工作没了,你们的婚事散了,就别怪我了!”
“到时候我还可以说你们勒索敲诈我,索要钱财!有了这个污点,不说小言,就是小顾同志只怕工作也要受影响吧?尤其是小顾同志,他的工作可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污点!对吧?”
这是威胁了!毕竟对这个时候的人来说,一个稳定的工作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他也看出来了,顾致远对许宁言这丫头的看重,是绝对不会让伍红芹搅黄他们的婚事的。
而许宁言想来也不希望顾致远因为她丢了工作吧?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威胁的话,其实也不过是几句空话,若是许宁言真要跟他对着干,非要逼他上死路,他也没法子。
已经到这一步了,就算是最后一点机会,他也想抓住。
若真是许宁言说话不算话,以后收拾许宁言的机会有的是!大不了大家一起毁灭!
他的眼神和语气都表明了这个态度,相信许宁言和顾致远也会心里衡量的。
毕竟没人跟钱过不去,许解放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也没养过她许宁言一天,为了一个许解放,真的要毁掉自己和他人的工作和婚姻吗?
他觉得只要脑子正常一点的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果不其然,许宁言清点完那一匝大团结,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你放心,我说话算话!”
许长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明天军区就会有人来找你们了解情况,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想来你们是懂的!”
顾致远一直沉默不语,这个时候才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都是明晃晃的轻蔑和看不起。
许长风被这眼神刺得瞳孔一缩,有些不敢直视顾致远。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心态,整理了一下衣服,神色平静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等许长风离开,许宁言将手里的钱顺手往桌上一丢,嗤笑道:“这是拿你威胁我呢!”
扭头看向了顾致远:“顾大哥,我——”
话没说完,顾致远就打断了她:“阿宁,我说过,我是来陪着你,照顾你,保护你的安全的!至于你要怎么对付许长风夫妇,怎么为你的父亲讨回公道,只要你想,你就去做!不用担心我,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来,我都会支持你!”
说着,又笑了一下:“许长风自己屁股底下就不干净,他以为他这样就真能威胁到我了?”
这几日,他也不是闲着的。
别人不能出军区招待所,他却是可以的。
已经查出来不少东西,许长风除了许解放这件事,也有不少的小辫子。
就算是没有这一出,他在部队里也呆不长久了。
因此他并不担心,也借此机会告诉许宁言,做她想做的就行,有自己给她兜底呢!
许宁言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纵然是要报复许长风和伍红芹,却是不想牵连其他人的,尤其是顾致远。
不过方才顾致远的态度,让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心里不是不动容的。
这样的无条件的支持,换谁,谁不动心呢?
怦怦怦,是心动的声音呢!
捂着有些发烫通红的脸,许宁言躲避着顾致远炙热的眼神,看天看地看那一匝大团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顾大哥,我是这么想的——”
“唉,你们知道吗?许副团长被撤职关禁闭啦——”
“真的吗?咋回事啊?我听我们家老黄说,他转业报告都打了,就等着上面领导批了就能回老家了的,这是犯了啥错误了?”
“你们不知道吧?这事说来话长,你们知道许副团长的媳妇的来历不?”
“他媳妇?伍嫂子?除了听说不能受刺激,还有啥来历?”
“嘿,你来得晚不知道!这许副团长的媳妇,之前嫁过人,嫁的还是咱们部队的人,是许副团长之前的老连长。后来出任务,老连长为了救许副团长和其他人,牺牲了!牺牲之前,托福许副团长照顾他媳妇。没想到这许副团长照顾着,照顾着,就给照顾到自家炕上了!”
“霍!还有这回事?”
“可不是!当初老连长牺牲后,不知道他媳妇肚子里揣上娃了,所以只托付了许副团长照顾他媳妇。等他媳妇生下了那个孩子,许副团长就跟伍嫂子结婚了!”
“他们之前还有个孩子?不对啊!许副团长不就只有两个孩子吗?一个儿子一个闺女?”
“你们不知道!许副团长的媳妇虽然生了前头那个孩子,可是却一点都不喜欢,说是前头那个孩子命硬,才把前头老连长给克死了!那孩子可怜,天天在家不是被打就是被骂,挨饿更是三天两头的事情,若是许副团长在家还好些,那伍红芹还收敛些。”
“许副团长一出任务,那孩子就没人管,满家属院的找吃的,几乎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许副团长见不是个事,就把那孩子送回老家去,让许副团长的亲妈帮着养,母女俩不见面,这才算相安无事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呢,这伍红芹平日里看不出来啊,咋这么心狠?”
“这又跟许副团长有啥关系啊?你这话题扯远了吧?”有人越听越糊涂。
“你懂什么?这不是许副团长要转业了吗?部队这一段时间都在查烈士家属,留下的遗孤,遗孀的生活现状,看他们有没有受到虐待或者不公正的待遇!查出了好些都是烈士的抚恤金被吞了,遗孀和孩子日子难熬的例子。”
“这不是许副团长回来说,之前老连长的那个被送到老家乡下他亲妈养着的那个闺女,过得挺好,在当地县城百货大楼上班么?上面想着难得有个正面的消息,就把那个闺女接过来,也是打算树立一个典型!”
“谁知道,昨儿个那老连长的闺女被部队喊去了解情况,才知道这闺女在许副团长老家过的日子,比过去旧社会地主老财家的丫头都不如啊!”
“这话怎么讲?快说说?”一大堆人都围了上来。
“那丫头三岁就被送回老家,回去没多久,就被亲妈伍红芹给丢到山里路上,差点被狼叼走!说是许副团长怕出事,回来去找,找到后,也不敢带回家,就把那丫头给送人了!”
“送人了?”众人大惊。
“可不是!送给了同村同族家里了,那家有个年龄一般大的姑娘丢了,就把这个姑娘带回家了!说是给那家女人弄了一个工作,每个月给十块钱生活费。”
“这也不错啊!总比跟在伍红芹亲妈身边,说不得又被丢了强吧?”
“话虽这么说,可那家不是好人啊!得了许副团长的工作,还有每个月十块钱的生活费,却压根没往这丫头身上用过一分钱。转手就将这丫头丢在乡下老家不管不问。老连长这丫头在乡下生活了十几年,给那家子当牛做马,还差点被那家的小姑姑给推水里淹死了!收养她的那一家子,爹妈和两个儿子都在城里享福呢!”
听到这里,一时有人为那丫头鸣不平的,也有人替许长风打抱不平的:“这只能说那养父母一家子心眼不好,也怪不得许副团长啊,他可是实打实掏钱了的啊?只不过隔着远,哪里知道养父母拿钱不办事呢?”
还有不少人附和。
有明白人听不下去了:“你们就真没细想一下?许副团长将人送给那家养,十几年了,那孩子那样被人虐待,他就愣是没发现?都是同村同族的,还能看不到?就算看不到,回去多问两句,总能问到吧?不是说他老家还有个亲娘呢,也没帮着照看一下?从把那丫头送人后,咱们这位许副团长可就很少回去探亲了,你们发现了没?知道的是送给同族同村的人帮着养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把这孩子彻底丢出门就不管死活了呢!”
“但凡许副团长两口子略微上点心,多关心一下,那丫头能受这样的罪?”
那些方才还附和的人,才如梦初醒。
“而且最主要的是,给那丫头的每个月十块钱的津贴,那丫头一毛钱都没见着不说!当初老连长的抚恤金,也没花在那小丫头身上呢!你们细想想去,老连长当初牺牲了,他是孤儿,就伍红芹一个亲人。老连长的那个丫头又不知道,老连长的那笔抚恤金可都被伍红芹带到许副团长家去,养许副团长的两个娃去了——”
大家都是部队的人,对于抚恤金怎么发放心里都有数。
心里大致估摸了一下,都变了脸色。
几千块呢!难怪许副团长当初一个黄花大小伙子,非要娶伍红芹一个二婚头呢。
这有几千块钱到手,加上伍红芹还算漂亮,又还有个报恩的名声,换谁谁不干啊!
人人都瞠目结舌地沉默了。
好半天后,才有人打破了沉默:“那现在许副团长是因为这个事情暴露,所以被撤职关禁闭了?”
军区大楼。
军区领导脸色铁青,拍着桌子:“岂有此理!这种部队的害群之马,居然大家都没有发现?这是我们工作的严重失误!这样让我们的战士怎么想?他们怎么能安心保卫国家保卫人民!这让他们以后怎么相信自己的战友?给我查!仔细地查!看看我们那些牺牲的战友们,他们的后代,他们的家属是不是还同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你们都下去想一想,如果换做你们自己,为了国家和人民牺牲了生命,自己的亲人还得不到一点保障,你们会怎么想?我们不能让英雄和烈士死不瞑目啊!”
许长风是副团长,分的是一个小院子。
伍红芹这些年养尊处优,虽然在西北条件不太好,可她家院子里,却是部队里少有的。
别人家的院子大多是种菜,或者开荒去种点红薯土豆啥的。
许家的院子却是种着一半的花草,如今还是夏天,院子里的花正是怒放的时节。
往日里欣欣向荣,博得大家一片赞叹之声的院子,今日却显得有几分萧条,那些怒放的花朵,花瓣凋落,显得有几分颓然。
院子门半掩着,里头隐约传来伍红芹的怒骂声和哭泣声。
大家经过许家的院子,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生怕慢了一步,就跟许家扯上了关系。
现在谁不知道许家这是要完了?
更何况,大家感同身受,换位思考一下,若是自家男人出了事,碰到这样的战友,嘴上说得好听,转过身来,算计你的媳妇,你的孩子,你的钱,谁能忍?
就是之前跟许长风关系不错的几个战友,听说这个消息后,都羞于为伍好吗?
更有那脾气暴烈的,直接就痛骂许长风简直是畜生不如!
现在是伍红芹的工作也被停职了,两个孩子也被从学校喊了回来,虽然暂时还没有人来询问他们,可估计也没多久了。
伍红芹一夜之间,从天堂堕入了人间。
以前她高高在上,大家不仅看在许长风的面子上,上面的领导更是看在当年许解放的份上,对她多有照顾。
不然她一个普通的军属,跟许长风同级别的其他人的家属,有的在家带孩子,有工作的也都是体力工作。
唯有她,坐办公室,又清闲又体面。
今天却被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直接勒令停职,这辈子的脸面今天都丢干净了。
回到家本打算找许长风告状,却被告知,许长风也被停职了,而且关了禁闭,不许任何人探望接近。
这也就罢了,就连在学校的大儿子和小闺女也被直接叫回来了。
伍红芹这是从许解放牺牲后,再一次感觉到天塌地陷。
她此刻要是还没明白过来,这是上了许宁言的当,就是傻子了。
此刻在家只能咒骂着许宁言不得好死,又哭泣自己的命不好,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许磊是许长风的长子,明年就要高中毕业了,按照家里之前的安排,他高中毕业后就要参军进入部队的。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政审这一关就过不了了。
许磊此刻也是心乱如麻,本想多问两句,可伍红芹就只会哭嚎咒骂,半点有用的话都没一句。
许静是许长风的幼女,平日里最是喜欢掐尖要强,听说后,第一反应就是以后自己岂不是就成了大院里垫底的那些人中的一个了?
顿时立起了两只眼睛:“妈,那个许宁言在哪里?我们找她去!她这是污蔑咱爸和咱们家!咱爸对部队忠心耿耿,这么些年为了国家为了部队,受了多少伤,好几次差点连命都没了!就为了这点小事,那些功劳都要一笔抹杀了吗?太不公平了!我不服——”
许磊年纪大些,立刻一把捂住了许静的嘴:“你小声些,胡说些什么?还嫌家里不够乱是吧?”
等许静和伍红芹两人安静下来,他才道:“如今只有一个法子,让许宁言撤销举报,跟领导反口说,她就是心里痛恨妈你将她一个人丢在乡下,为了报复我们一家子,才恶意举报的!这些年我们没有亏待她,不过是她养父母心狠手辣,瞒着她罢了!将责任都推到她的养父母身上去!”
伍红芹眼睛红肿,声音嘶哑:“你以为我们没这么说吗?可上头领导如今就被那个死丫头哄得死死的,只听她的不听我们的!”
许磊一咬牙:“这事闹大了,对军区也没啥好处,军区也丢人没面子!还是那句话,得让许宁言撤销举报,让她说之前说的都是假话,才有可能保住咱爸!”
伍红芹哭得更大声了:“她要是肯答应,还能有今天?那个白眼狼,黑心肝的小贱人!前脚答应你爸和我答应说好话,还收了咱们六千块钱,结果转手就把你爸给举报了啊——”
许磊眼神一动:“妈,你说她收了咱们家那么多钱?你们,你们这——”
伍红芹心肝都是疼的,哭得越发大声起来:“那可是咱们家全部的积蓄啊,全被那个白眼狼的小畜生给卷走啦!以后咱们一家子可怎么活啊——”
这才是伍红芹最担心的事情。
毕竟男人没了,可以再找,可是钱没了,那是真没了啊!
许磊和许静也慌了,都不是三四岁的孩子了,亲爹被抓,天塌了。
存款全没了,地陷了!
一咬牙,许磊出了个主意:“我跟小静去找她要去!当初她既然答应了给咱爸说好话,才给钱她!如今她举报了咱爸,这钱咱们得拿回来!不能便宜了她!”
许静感觉不太乐观:“哥,她要是不给呢?”
许磊恶狠狠地道:“她要是敢不给,咱们也就举报她勒索军属!大不了鱼死网破!就算咱们爸出不来,她也休想在外头快活!”
伍红芹一听,也不哭了,立刻催促道:“快去!你们现在就去!一定要给妈把钱要回来!”
许磊安抚地拍了拍伍红芹的肩膀:“行,妈你也别哭了,把家里收拾收拾,再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求一下爸的战友叔叔伯伯们,帮着说两句好话也好,或者能让咱们见爸一面也好!看爸那边是个什么说法!”
伍红芹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将兄妹俩送到了门口,还依依不舍地嘱咐:“记得一定把钱要回来啊——”
许磊和许静出了家门,往外面走。
路上碰到了不少往日的玩伴,以前这些玩伴看到他们肯定要上来说几句话,打个招呼的,今天看到他们兄妹两人,却都远远地避开了,不仅避开了,还远远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顺风传来了几句话:“他们怎么还好意思出门啊?换我,羞都要羞死了——”
“真是不要脸!原来都是吃着喝着他们前头姐姐的钱!还在咱们面前装阔气呢!”
“可不是,说起别人来头头是道,原来自己屁股底下也不干净啊!”
“快走快走,咱们以后可别跟他们一起玩了,万一他们都学他爸,背后插咱们两刀可咋办?
许磊和许静脸色通红,许磊年轻气盛,捏紧了拳头就要冲过去教训那些人。
被许静给死死地拖住了:“哥,哥,你可不能去!咱们去找人要紧——”
好说歹说的,总算给将许磊劝服了,兄妹俩埋头急匆匆的出了军区大院。
因为爆出了这惊天大雷,部队如今上下动荡,正在严查。
本来接受完调查和询问的人,都可以自由活动,在附近镇上转转的。
只是许宁言情况特殊,部队领导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还是希望她不要出招待所。
毕竟因为她引爆的雷,不止查出了许长风一个人,这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有不少人这次因为这件事而被撤职接受调查。
在招待所,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安全有保证。
就怕出了招待所,那些被调查的人也就算了,他们的家属万一心生不满,对许宁言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那可就糟糕了。
倒是顾致远,并没有这个限制。
他最近也忙得很,天天早出晚归的。
来之前他就跟许宁言坦白说过,说陪着她来西北军区,一是不放心她一个人,二也是正好要到这边办事,两人结伴一起,不仅能互相照顾,还能帮他打个掩护。
许宁言立刻表示明白,所以对顾致远早出晚归地忙,并没有其他想法。
反正她也不能出招待所,这来军区好些天了,听说这边有不少美食,她都无缘得见。
每天只能眼巴巴地等着顾致远回来给她捎带点。
也亏得她是沉得住气的性子,不能出门也就每天在屋子里刷一刷题,然后在招待所里转悠几圈,活动一下身体。
其他一同来的那些人,调查完后,大部人都呆不住,要么惦记家里的地,家里的人,要么吃不惯这边的东西,早就吵吵着回去了。
他们这一趟也没白来,部队包吃包住包路费,走之前一人还送了点东西,既开了眼界,又得了实惠,回去大队里只怕能吹嘘好几年。
剩下不多的几个人,都跟许宁言一样,也是抚恤金或者津贴被霸占的,留在这里等部队这边的处理意见和结果呢。
他们胆子小,听说这事闹大了,好些部队的干部都被抓起来了,更是吓得不行,不用部队那边交待,就不敢出房门。
因此每天招待所的院子里,基本只能看到许宁言一个闲人四处乱逛。
许磊和许静来找许宁言,在招待所的门口就被哨兵给拦住了,不让他们进去。
兄妹俩急眼了,又闹又哭的,哨兵也不为所动。
倒是把正在院子里散步的许宁言给招来了。
许宁言慢腾腾地踱步过来,只听了两句,就明白了两人的身份。
见两人还不依不饶地跟哨兵歪缠,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你们找我?”
许磊和许静两兄妹听了这声音,扭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十七八岁,个子苗条纤细,头发乌黑,气色极好,穿着白衬衣绿军裤的年轻女同志正站在哨所里头,好奇地看着他们。
“你就是许宁言?”许磊和许静兄妹俩神色复杂地看着许宁言半日。
尤其是许静,她本以为许宁言从乡下来,据说又被许家折磨了十几年,肯定是个枯瘦的,上不得台面的村姑。
没想到许宁言这乍一看上去,比她还像城里姑娘。
顿时心里怨气更深了:既然日子过得这么好,看着就像没吃过苦,为啥非要来破坏他们的家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