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言已经计划好了,等空闲了,就将这些石头,都铺成一条小路,从家里廊下,穿过院子,一直铺到河边。
不然一下雨,这满脚满裤腿都是泥巴,太不方便了。
两人刚挖了没多大一会,那石头就挖出来老多,不过跟着石头带起来的泥土,却松软呈和黑褐色,没有许宁言想象中的那么贫瘠。
就听到大队部那边的喇叭又响了,通知大家去分麦子。
这可是大家期盼的好事,不少人丢下手里的活,就往大队部跑。
许宁言和顾致远也收拾了一下,不紧不慢的往大队部走,反正他们两人,一个是成分不好,一个是分家出来,之前的工分估计也分不到太多的粮食,倒也不用着急。
果然,等他们走到,大队里的人基本都到齐了。
大队部旁边就是仓库,分粮就在仓库门口进行。
队里最有力气的几个汉子,负责将麦子抬出来过秤,大队会计黄二能拿着账本,核对公分和数目/
大队长和支书在旁边看着称,免得有人闹起来。
大队的队员都排在前头,有人手里拎着布口袋,有人手里端着盆和桶,都是用来装粮食的。
知青们十分有自知之明,没有去跟大队的人争,而是整体落在了后头,看样子是打算等大队里的人分完了再上前。
见许宁言和顾致远慢吞吞地走过来,顺势就站在了他们身后。
一个个你推我,我推你的互相使眼色。
“他们怎么站在我们后面了?啥意思啊?”
“是不是因为他的成分问题?”
“他不是娶了那大队的四丫了吗?也算半个大队的人了,还要这样?”
“你们忘了,四丫断亲的许家,四丫姑姑许珍珠谈了城里的对象,人家给家里给安排了工作,在供销社当售货员呢!而且听说男方家里有权有钱,是机械厂的副厂长,还能给团结大队弄一台拖拉机呢!四丫的工作因为姓顾的也黄了,他们哪里还有底气往前头去?”
“啧啧,这可真是倒霉啊!我就说嘛,黑五类分子哪里能沾惹的?沾上就要脱层皮!咱们以后可得警惕些!千万躲远点!”
一边说着,那些知青自觉不自觉地都往旁边挪开了好几步,生怕跟顾致远和许宁言扯上关系似的。
那日跟顾致远搭话的两个女知青也变了脸色,又是害怕又是后悔,还有更多的厌恶和恼怒。
忍不住瞪了顾致远一眼,走到一旁嘀咕:“真是晦气!”
“可不是,以后咱们可得离远点!可别被连累了!”
顾致远和许宁言的耳力都不错,加上两人压根没压低声音。
不仅是他们两人,周围好几个知青都听见了。
听到的知青们看了看那两个女知青,又看了看脸色不变的顾致远和脸色难看的许宁言,不约而同地又后退了几步。
真是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你说人家顾同志的时候,是不是忘记了,旁边还站着人家对象呢!
顾同志不能说啥,可他对象四丫可是团结大队的人。
再怎么着,这团结大队的人肯定偏着他们的人,不会偏着外来的知青好吗?
许宁言这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都什么牛鬼蛇神,这就冒出来了?
第75章 我就知足了
翻了个白眼,啐了一口:“晦气?之前听说我要有工作的时候,咋就不嫌弃晦气了?趁着我不在,就跑去故意找我对象说话,说什么大家都是一个地方来的,有缘分!又是替他打抱不平!如今听说我工作要黄了,这就晦气了?”
“我都不嫌弃我对象,轮得着你们嫌弃?还被连累?你们算个什么东西?跟我对象有一毛钱关系?还被连累?想被连累,我家对象还不屑地搭理你们呢!你们这叫什么?你们这叫不要脸强行碰瓷!知道吗?”
“咋滴,你们知识青年下乡,就是为了不要脸碰瓷的?不是下来帮助我们广大的贫下中农的吗?不是到广大的农村里大有作为的吗?你们就是这样理解和对待最高领导的指示吗?”
知青领队听到这里脸色刷白,知道不能再让许宁言书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性质就变了,从普通的吵架,变成了思想问题了。
到时候他们这些知青都要受牵连。
当机立断:“许同志!是她们两个的思想有问题,态度不端正,没有好好学习领悟最高领导的指示!我们这就让她们回去知青点些检讨书去!”
说完就冲着那两个女知青:“钟圆圆、蒋英你们现在立刻给我回知青点写检讨书,做自我批评去!”
钟圆圆和蒋英两个人本来就被许宁言当面骂不要脸碰瓷,就憋着火。
结果还被知青点领队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把她们赶回去写检讨书,委屈极了,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凭什么?我们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写检讨书!”
这个检讨书可不是随便写的,以后说出去就是一个污点,有了污点还怎么回城?
领队聂伟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他这是保护她们俩,给她们台阶下好吗?
回到知青点去,写不写检讨书的再说,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就不会再被扣大帽子了。
结果她们居然还委屈上了,有个屁的好委屈的?
当下给身边两个老知青使了个眼色,让她们俩上前将钟圆圆和蒋英直接给拖走。
自己上前:“实在是不好意思,她们是新来的知青,年纪小不懂事,许同志你大人大量,不要跟她们一般计较。”
许宁言嗤笑一声:“年纪小?不懂事?我今年十六,她们多大?”
聂伟噎住了。
左右看看,远处的团结大队的人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已经有人看了过来。
心里焦急,他是老知青,知道团结大队因为当初那件事,对知青点的知青印象都不太好。
这几年,他也带着几个老知青,一直在努力改善和团结大队队员之间的关系。
经过他们的努力,本来已经缓和了许多了,最起码今年开始,不会特意给他们分配又脏又累的任务了。
这要是看到他们又跟许宁言起冲突,只怕这缓和的关系又要紧张了。
当下一咬牙:“许同志,你说怎么才能不追究了?”
许宁言看聂伟焦灼的模样,扒拉出原主四丫的记忆,就知道又是一桩陈年公案。
这几年知青点老知青的努力,四丫是看在眼里的,之前四丫累倒在地的时候,还是知青点的两个女知青把她扶到树荫下,给她喂了水,还塞给了她一颗糖。
这是四丫短暂生命中,接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罢了,看在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太过分。
想了想:“别的没有,让那两个女知青以后少打些歪主意!还有,那嘴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脑子接在肠子上了呢!”
聂伟开始没反应过来,还是旁边一个女知青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他才意识到许宁言这话的意思。
一时不知道是恼好,还是笑好。
不过许宁言愿意退一步,他自然也投桃报李。
“你们放心,回去后我们会好好约束她们的!谢谢你许同志——”
许宁言摆摆手:“不用谢我!我是还人情罢了!当初我晕倒在田里,是两个女知青帮了我一把,你们要谢就谢她们吧!不然,谁要是敢嫌弃我对象,背后嚼舌根,让我知道了,我绝对饶不了他!”
说完,拉着顾致远就到前头去了。
聂伟愕然地回头看身后的知青:“还有这事?是谁?”
张灿和杨欣荣互相看了看:“那是去年的事了,我们俩刚干农活,速度慢,就落在后头了,看小姑娘怪可怜的,昏倒在地里都没人管,就搭了把手。小姑娘当时醒了后也没说话,我们还以为她忘了呢!没想到一直记着呢!”
“难怪呢!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年底,我们上山捡柴烧,进山半天没找到多少,下山路口就看到一大堆散落的柴火没人要,我们俩捡着回来了,足足两大捆呢!当时我就好像看到四丫的背影,还以为眼花呢!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她!”
两人感慨了两句。
旁边的知青听了,看着许宁言和顾致远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复杂。
好一会子,才有人小声地说:“其实那个顾同志也挺幸运的,虽然是被迫娶了四丫,可人家拿命护着他,要是我有人这么护着,我就知足了!”
下乡的知青,多是家里不得宠或者运气不好的那个,毕竟得宠的都留在城里陪着父母了。
听了这话,都心有戚戚然,一时间看着顾致远的都掺杂了不少羡慕。
顾致远再一次被许宁言义无反顾地维护了,虽然他并不需要,这些闲言碎语对他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可被维护的那一瞬间,顾致远听到了自己心砰砰跳动的声音。
眼神控制不住地看向了许宁言,心中一种奇异的感动和他的理智交织在一起后,让他既困惑,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尤其是胳膊被许宁言抓住的地方,她手心的温度,透过衬衣,渗透进了皮肤,烫得他第一反应是甩开了许宁言的手。
沉声道:“阿宁,你没必要为了我,跟别人起冲突!我的成分,注定了我要遭受一些别人的白眼和区别对待!我能承受得住!你这样,会让大家针对你的——”
嘴里说着这些话,眼睛却盯着许宁言刚抓住的地方,有些神思不定。
他既感动许宁言对他的维护,心里又有说不出的烦躁。
许宁言是只对他这么维护,还是对所谓的她的对象都是这样维护?
虽然这种想法在他脑海里只一晃而过,却让他沉下了脸。
许宁言看着顾致远的脸色:大佬,你不要因为我年纪小就骗我!
就刚才那脸一沉,生人莫近的架势,还有甩开她的手那个利落劲。
她还怕自己表现得不够忠心耿耿,维护得不够彻底呢!
若自己是霸道总裁,高低要整两句命都给你文学,让大佬开开眼界!
不过是名义夫妻,异父异母的口头兄妹,实际的大佬和狗腿子的关系,面对大佬受辱,她敢袖手旁观吗?
以后怎么成为大佬心腹,跟大佬混?
就算大佬有格局,不在意这个,自己也没脸不是?
你没跟大佬共苦,以后咋好意思同甘?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殷勤了,免得大佬怀疑自己对他起了觊觎之心,那就完犊子了!
当下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骂你就是骂我!再说了,我要是今天怂了不追究,你信不信许家的那些人,还有一些心思不正的,就会蹬鼻子上脸,想着把我们一起踩到泥里去!”
“我既是维护你,也是维护自己!顾大哥你不用多想!”
说完就挺起胸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了前头。
顾致远摇摇头,眼神里有几分无奈和纵容,跟了上去。
粮食分得差不多了。
毕竟是以户来分的,工分什么的会计早就统计好了。
现在是预分粮食,会留下一部分在生产队的仓库里。
剩下的根据每户的工分,还有家里的人数,预估出来一个数字,是让生产队的队员家里饥荒都能接得上。
也是怕秋收,谁家粮食不够,既耽误事,又容易出事。
因此喊到谁家的名字,直接告诉他多少工分,能分多少粮食就行。
这些年团结大队都是这么分的,谁也不会有异议。
就是有,也只敢小声嘀咕两句,不敢真闹起来,耽误了后头人分粮,只怕要被人把脊梁骨都戳断。
大家称好了自家的粮食,有家里来的人少的,或者没带够装粮食的器具的,就留下一个人照看着自家分好的粮食,先背一部分回家去。
旁边就站了不少的人。
等轮到许宁言和顾致远,本来还热热闹闹说笑不已的场面,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大家伙的眼神,或者直接或者间接的都看向了两人。
许宁言上前,会计黄二能抬眼看了她一眼,翻了翻账本,念道:“许宁言工分275个,顾致远工分258个,分小麦五十三斤。”
许宁言这是去年春节结算完所有的工分后,又重新计算的,加上落水,再加上为了修养身体,才这么点。
以往许四丫这个时候结算工分,差不多能有近四百个工分,可想而知她有多拼命。
倒是顾致远,他成分不好,分地开垦山脚下荒地的活,又累又重,工分还不高,也是年前才下放到团结大队来,还能挣下两百多个工分,已经算很厉害了。
许宁言忍不住看了一眼顾致远,没想到大佬这么厉害,估计吃了不少苦头吧。
两人一共才分五十来斤小麦,实际也确实挺少的。
这还是带着麦皮的小麦,想要能吃,还得去磨面,去掉麸皮了才能吃。
当然也有那家里困难的,会将麸皮也磨碎了,掺杂在面粉里吃。
小麦属于细粮,家里人口多的好多人都会用这细粮换粗粮回家吃。
生产队也是允许的,不然这细粮也支撑不到下次分粮去啊。
不过许宁言肯定是全部要细粮的,她有空间,顾致远有门路,都不会在吃食上苛刻自己。
尤其是这个时候的粗粮是真的粗糙,不是后世精工细磨过的粗粮,是真不好吃,还拉嗓子。
那红薯土豆什么的,吃多了不仅烧心还放屁。
大家没想到许宁言居然全要细粮,真是败家的娘们,这日子以后不过了?
不过看看她身后的顾致远,这才想起这个黑五类分子虽然成分不好,可架不住有钱有票,估计经常去粮站换粮食回来吃,难怪这么财大气粗呢。
先前听了许家人的话,再看许宁言和顾致远,就有些瞧不上的人,心里一面是嫉妒,一面也将那小心思收敛了些。
倒是许家人,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们家人口多,工分也不算少。
今年少了许宁言的工分,少分了几十斤麦子,心里正不痛快呢。
要知道往年,不仅许宁言的工分能换麦子,还不用给她吃,都匀出来给苗翠花和许珍珠还有几个小孩子了。
而且大队长还说了,许珍珠既然已经有了工作,城里自然会给她分配粮食,那生产队的粮食就没有她的份了,不能一个人占两头的便宜,那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了!
这大帽子一扣,谁也不敢多说。
少了工分收入,又少了一个人头分粮食,许家今年的粮食配额少得有些多。
以前只拿三分之一出来换粗粮,今年却要拿一半出来换粗粮了。
偏苗翠花还在一旁跟许珍珠商量,说什么这今年新下来的麦子最香不过,等磨好了面,挑最上等的让许珍珠带到县城去,让陆家人也尝尝鲜。
许珍珠又撒娇卖痴,说自己不会做饭,到时候上班了吃不惯食堂怎么办?
苗翠花大包大揽:“到时候娘过去做饭给你吃!要么到时候让二丫或者三丫每天去给你做两顿饭了再回来!到时候你想吃啥,你头一天说,第二天让二丫和三丫从家里给你带过去!”
这话旁边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这哪里是养姑娘,这是供祖宗吧?
“我说珍珠他妈,你这也太娇惯闺女了吧?都有对象的人了,不会做饭将来怎么伺候公婆一家啊?再说了,疼闺女也有个限度啊,哪里有让孙女一天跑几趟给闺女做饭的?你这做派可不对!”
就差指着鼻子说许家这是地主小姐家的派头了。
苗翠花还振振有词:“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又听话又乖巧懂事,还有本事!我凭啥不疼她?再说了,谁有意见?以后这一大家子都还指着我珍珠呢,让她们给珍珠做点饭怎么了?那是瞧得起她们……”
旁边人见苗翠花口沫横飞的模样,轻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特么的让你多嘴!
转身溜了。
第77章 去县城报道
许家人也连连附和:“我奶说得对!我们家以后就靠我小姑姑了!家里这些好吃的,就该紧着我小姑吃!”
“小姑,别说做饭了!让我干啥都行!没事我就去公社给你洗衣服,给你收拾屋子好不好?”
二丫眼珠子一转,跟着道。
三丫急眼了:“小姑,还有我,我做饭比二丫好吃!”
倒是两个孙儿媳妇田娇娇和胡芳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虽然理智上知道,这好东西送给陆家尝尝是正理。
可这小姑姑都要去上班了,也有食堂,咋就连家里这点细粮都不放过呢?
谁不知道许珍珠嘴巴最刁,打小就不吃粗粮。
面最差也要吃富强粉的,大米也要吃整米的,绝对不吃碎米。
本来分的小麦就不多,送了陆家,剩下的那么些,估计要全进了许珍珠的肚子里。
她们是大人也就罢了,可她们的孩子还小,肠胃弱,也就指望着新粮下来,能吃点细粮长身体呢。
这下好,甭指望了!
再看那边许宁言正拿出口袋来,双手将口袋口撑开,好让小麦倒进去。
将小麦倒入她们自己带的口袋里,顾致远直接拎起来,甩到肩膀上,扛着就要走。
田娇娇忍不住酸溜溜地开口:“四丫,你如今工作也黄了,你男人的钱都盖房子买家具了,你还敢这么败家?你家什么条件啊,还全是细粮?别是想着吃完了,找大队挂账吧?你男人是黑五类,本来就不配吃细粮,到时候可别想着咱们生产队的粮食白给你们吃!”
这话一说,没离开的生产队员都警惕地看向了许宁言和顾致远。
还有的就看向了大队长和支书:“大队长,咱们生产队自己人粮食都不够,这黑五类分子下来就是改造,来吃苦的,凭啥他能吃细粮?以后缺粮了,大队长你们不会真让他挂账吧?”
大队长脸色不太好看:“你们胡说什么?人家自己挣的工分,想换啥换啥,关你们屁事?用得着你们在这里操心?都闲得慌是吧?”
田娇娇如今自持有底气得很,“大队长,话可不能这么说。之前听说四丫要去城里上班,收麦子这么忙的时候,四丫和她男人就磨洋工,两个人一天连一亩三分地都割不完!她去年割麦子的时候,一天可是能挣十个工分了,如今才六个,可见这嫁了个黑五类分子,人都跟着变懒了!”
“如今四丫这工作黄了,那上工就得更积极,得好好表现才是!这马上就插秧了,大队长,就得给他们安排最重要的活,好好改造才对!”
旁边的胡芳也附和:“可不是,好好改造,咱们队表现得好,到时候有我们家小姑姑说两句好话,说不得那拖拉机指标就下来了呢——”
大队长气恼不已,可被拖拉机这个指标吊着,还真一时不好说什么。
许宁言倒是笑了:“没想到咱们这团结大队,如今倒是换了人当领导了?可是这大队长要换给田娇娇当了?我明儿个倒是要去公社去问问去!”
大队长的媳妇钱春兰听了这话,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老头子。
就被那什么县城大领导一个拖拉机指标给迷了眼了,居然任由一个外头嫁进来的小媳妇子对大队里的事情指手画脚。
传出去丢死人了都!
正要开口说话,远远地就听到自行车铃铛的响声。
然后看到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朝着大队部过来,越近越熟悉。
那可是张主任身边的何秘书,他怎么来了?
何秘书骑到大队部门口了,将自行车一停,喜笑颜开地冲着大队长和支书:“恭喜恭喜啊!许大队长,许支书!”
大队长一脸懵逼,喜从何来?
何秘书转头就在人群里找人:“许宁言同志呢?”
许宁言是谁?在场的人都有些懵圈,唯独大队长和支书有几分耳熟,是谁来着?
许宁言心头一跳,找自己的?莫非是?
还不等她说话,就被顾致远轻轻往前一推。
大队长和支书这才想起来,许四丫分家断亲后就改名就许宁言了。
是找她的?
两个老狐狸也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忙指着许宁言:“许宁言在这里,何秘书找她是?”
何秘书扭头看到了许宁言,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倒是不好握手了。
因此只笑着道:“恭喜许宁言同志!今天我们公社接到了县百货大楼的电话,说已经给你办好了手续,你已经成为了县百货大楼的采购科的成员,负责县百货大楼和红星公社下属的团结大队的采购工作!让你明日就去县城报道!”
“张主任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不得了!立刻让我来通知你!让你排除万难,尽快去县城报道!以后团结大队,还有我们红星公社的农副产品指标,还要许宁言同志多多争取照顾了!”
这话一出,周围鸦雀无声。
虽然大家都听不太明白,可是许宁言要去县城上班报道这个事,大家还是都听懂了。
都傻眼了!不是说她的工作黄了吗?
这又是怎么回事?
大队长和支书立刻精神起来,一个招呼何秘书,感谢他骑车来报信。
一个就立刻恭喜许宁言:“李领导果然没有食言!四丫,你,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就去县城报道!对了,需要介绍信吗?现在我就给你开!”
何秘书知道许宁言这个工作对他们公社的重要性,听了这话,插了一句嘴:“许同志,不如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需要开什么证明,交给我就好了!这方面我熟,我来看着李队长他们开。”
许宁言点点头,谢过了何秘书,拉着顾致远径直走了。
何秘书也被支书拖进去大队部办公室里开证明去了。
周围的人方才大气都不敢出,现在才活了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都有志一同的看向了许家人。
田娇娇和胡芳脸上发烧,刚才还大言不惭指挥大队长要给许宁言安排最重的活呢,结果转眼,人家就有工作了,还是公社主任秘书亲自来通知的,这多大排面啊!
而且是在县百货大楼上班,比起公社供销社可气派多了。
还不是站柜台的售货员,是什么采购科?听着就高大上好吗?
有人不懂,就缠着大队长问,那采购科,什么指标是啥意思?
听着好像跟他们大队有关?是好事还是坏事?
大队长还没说话呢,办公室里头的胡秘书听了这话,探出头来抢着回答:“这可跟咱们有很大关系!知道隔壁金花公社的竹篮子吗?他们公社就靠着这竹篮子卖到县百货大楼里去,每年比咱们大队多一千多块的收入呢!”
“许同志成了县百货大楼的采购员,要是县百货大楼需要采购农副产品,若是咱们公社和团结大队有,自然就要先收购咱们的!给咱们公社和大队创收知道吗?到了年底算工分的时候,以前工分值一毛钱,有了创收,说不得一工分就能值一毛五,两毛钱了!”
何秘书的话还没说完,但是大家都听明白了一点,就是许宁言这个工作,那是给大队和公社去谋福利,创收去的!
金花公社的竹篮子能卖到县百货大楼,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情,谁不羡慕?
金花公社下头的大队,靠着这个手艺,工分比他们大队工分可值钱多了。
如今听说自己大队也有了这样的机会,一个个眼睛都冒出光来。
围着大队长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大队长,这是真的吗?”
“大队长,以后那咱们大队也有钱了?”
“四丫这丫头可真不得了,不声不响地就弄出这么好的工作来!”
“我就说四丫是个能干大事的,咱们以后这大队年底能不能多分钱,可都指望她了呀!”
“可不是!没想到咱们团结大队还有今天的好日子啊!”
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现在知道四丫好了,刚才她被许家儿媳妇骂的时候,你们咋没替人家出头?”
“把人都得罪了,还想指望她以后拉扯咱们大队?”
这话说得,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
一起看向了大队长。
“大队长,这可不能怪我们啊!我们这不是不知道吗?”
“就是,再说了,大队长这事得怨你们啊!你们既然知道,就该好好护着四丫!怎么能让许家人说她的不是呢?”
“拖拉机啊就算再重要,那也要花钱!没钱有指标有啥用?”
“倒不如指望四丫呢!带着咱们挣钱了,她难不成还弄不来一台拖拉机?”
人人都畅想得很美,把责任都推给了大队长和支书。
大队长脸色难看,既觉得好心没好报,他们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整个团结大队?如今倒是成了他们的错了?
又担心后怕,是不是真得罪了四丫?
办公室里的何秘书听了这些话,眼神闪动了两下,没做声,耳朵却竖得更高了。
他来之前,可就听张主任提点过了,让他当着大家伙的面好好宣扬一下,看看团结大队的反应。
他当时虽然有些不明白,可听了这一耳朵,倒是有些明白张主任的意思了。
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几句,支书也是想借着何秘书的口,跟公社表白一下,不是他们不作为,而是许家后背靠山太硬,他们也是夹在中间为难。
含含糊糊地将陆家人的消息,跟何秘书半吐半露了两句。
何秘书心里也一惊,没想到这小小的团结大队,居然卧虎藏龙!
一个跟县百货大楼的采购科有关系,一个居然跟机械厂副厂长的儿子处对象。
都是人才啊!
虽然有些理解大队长和支书的为难,可他半句多话都没说,只打着哈哈。
提点着支书将证明都开好了,才让人指点了方向,自己单独去许宁言家送证明去。
大队长和支书知道何秘书这是私底下有话要跟许宁言交代,也不好跟着去,只让孙子铁柱带路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