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凯并不在意,听许珍珠说,也就一笑:“好,我都听你的!”
许珍珠脸颊飞红,小心地扶着陆凯要进屋。
一旁没抢到东西搬的许业山眼珠子一转,飞快地抢上两步,一屁股将前头提着一袋米的许业军给撞得一歪,殷勤的道:“小姑姑,我来帮你扶着——”
说着伸手就抓住了陆凯拄着拐杖的另外一只手,心急地半提溜着陆凯就往屋里走。
陆凯猝不及防,被许业山这么一提溜,刚好是跨门槛,差点没扭着。
还好许珍珠没放手,将人一把抱住了,惊魂未定脸色煞白,“放手!你粗手粗脚的不知道分寸,伤着陆凯哥了怎么办?”
许业山这才发现自己莽撞了,忙收回了手。
屋里刚坐下的陆凯他爹陆兴和陆凯他妈孙春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欲言又止。
苗翠花见势不对,上前就给了许业山两下子:“你凑什么热闹?一边呆着去。”
一面回头就赔笑:“对不住,我家这孙子,心眼实诚,就是毛手毛脚的。”
陆兴和孙春梅不好说什么,只笑着夸奖了几句,夸苗翠花有福气,养出来的孩子个个看看这都不错。
哄得苗翠花心花怒放。
许金来他们搬着东西进来,加上刚交了公粮回来,一个个蓬头垢面,光站在陆家人面前就自惭形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还是许珍珠开口:“叔叔阿姨,我哥哥嫂子他们今天刚交完公粮才回来,这浑身都埋汰得很,让他们去后头洗一把脸了再来陪你们说话。”
陆兴两口子连忙点头:“那可是辛苦了!”
许金来和许宝来两家人,如蒙大赦,忙跑到后院去打水洗漱去了。
许珍珠扶着陆凯坐下后,才轻声细语地开口:“陆凯哥,你先坐会,我去给你和叔叔阿姨倒茶。”
说着给苗翠花使了个眼色,让她先陪着陆家人说话,她往后院走去。
院子里,大家挤在水缸和水井边,忙着擦洗。
许珍珠翻了个白眼,走过去,“你们怎么回事?今天陆大哥一家人来,你们也不知道穿得体面点?搞得跟叫花子一样,我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赵桂兰没忍住辩解了一句:“小妹啊,咱们有不知道你今天带着人回来啊?再说了,今天交公粮,咱们总不能不去吧?这也怨不得我们啊?”
许珍珠没好气地道:“那也要点脸好吗?陆家送来的礼品,还能跑了?眼皮子这样浅?用得着你们自己去搬?我可警告你们!一会子都给我有点眼力劲,别再出洋相了,听到没有?”
许家人先前饱受许宁言的打击,只剩下许珍珠这一个指望了。
以前还半信半疑,今天看到这陆家人,居然这么大排面,开着小汽车来的,比起上次那个来找许宁言的县领导还气派风光,早就心头火热。
此刻听了许珍珠的话也不恼,知道以后全家都要指望她和陆家呢,自然不会得罪!要高高捧起才是。
当下连连点头。
许珍珠这才放心,又吩咐二丫和三丫:“茶呢?还不快把那杯子碗筷都重新烫洗一遍,给客人倒茶?真是猪油灯盏,拨一下才亮一下!”
二丫和三丫才洗了脸和手,都来不及换衣服。
就急急忙忙地去碗柜最里头,寻了三个玻璃杯子和一个搪瓷茶盘,在许珍珠的监督下,洗刷了好几遍,才倒了凉茶进去。
许珍珠接过茶盘,又吩咐:“杀一只老母鸡,再去大队里问问,看谁家有鱼,或者别的荤菜什么的,中午这顿饭一定要弄好,听到没有?”
二丫和三丫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只点头说是。
许珍珠这才端着茶盘到前头去了。
后院里,大家急急忙忙地洗漱捯饬了一遍,换了干净衣服,这才你推我我推你挤挤挨挨的回到了堂屋。
外头的人围了一圈都不走,挤在许家的门口看热闹。
许金来和许宝来战战兢兢地坐下,屁股都没敢挨实椅子。
这辈子都没跟这么大的官说过话,连抬头看的勇气都没有。
陆兴是何等人,见过的世面太多了,面上不显,反而和和气气地拉起了家常,问起了今年的收成,这次交公粮的情况。
说到自己熟悉的话题,许金来和许宝来才有了几分底气,不由自主的就顺着陆兴的话头说了下去,看起来倒是一团热闹。
大队部那边,大队长和支书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坐立不安。
等了一会子,就有个小子跑过来,凑在两人耳边说了几句。
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大队长拍了板:“咱们得去!听说这可是县机械厂的副厂长,那得多大的官啊!开着小汽车来的呢!别的咱不想,这领导下来检查,咱们总得露个面吧?好不好的,说不定结个善缘,能给咱们大队弄台拖拉机呢!”
支书一听说拖拉机,那本来还犹豫的心,立刻坚定了。
两人回去梳洗了一番,换了衣裳,想了想,又拎了自家一刀腊肉,几个鸡蛋,往许家走过来。
队员们看到大队长和支书都拎着东西来了许家,越发地敬畏起来。
就是许家人,也自觉面上光辉。
尤其是许金来和许宝来兄弟,嘴上说着,“哎呀,志国和志华也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却连人都没站起来。
以前都是一口一个大队长,一个支书的,再不济,也是志国兄弟,志华兄弟赔尽了小心。
今天他们可不同往日了,他们家如今可也是有后台靠山的人了。
眉宇间的志得意满和狐假虎威浅薄得让人一眼就看得分明。
大队长和支书心里跟明镜一样。
不过两人却跟没事人一样,先看向了陆兴。
陆兴就坐在那里,眼神那么轻飘飘地看过来,大队长和支书就不由自主的腰就弯下去一点。
又见许家人都装傻充愣不介绍他们两人的身份。
支书也就赔笑:“我是团结大队的支书许志华,这位是咱们大队的大队长许志国,我们今天刚去交公粮回来,就听说大队里来领导了,不知道领导到咱们团结大队,可是视察工作?”
陆兴神色温和起身:“原来是许志华和许志国同志,你们好!我来团结大队,只是一点私事,倒是惊动你们大队部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说着主动伸手。
大队长和支书受宠若惊,忙上前,双手紧握着陆兴的手摇晃了两下才松手。
“哪里哪里!领导您太客气了!有什么需要,或者为难的地方,尽管跟咱们说——”
两边客气了一番,才又分开落座。
许金来和许宝来见陆兴对大队长和支书客客气气的,倒是将方才的态度略微收了收,让搬了椅子来让两人坐下了。
又寒暄客气了几句,主要陆兴是夸奖许珍珠勇于救人,话里话外将许珍珠,许家,还有大队部的干部,甚至团结大队都面面俱到地夸奖了一遍。
许志华和许志国两人,哪里得过这样高级别的领导的夸奖,一时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只觉得这县城的领导就是不一般,难怪能坐着小汽车呢,这说话水平就是高。
一下子就拔高了许珍珠的行为,连团结大队都得了好几句嘉奖呢,难怪能当县机械厂的副厂长呢。
顺着陆兴的话,也就将许珍珠从头到脚也夸了一遍,从小时候就聪明懂事,到现在仍旧不忘本,品行出众,实属难得之类的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
甚至嘴一快,就秃噜出一句:“这样好的同志,我们大队也是要予以表扬的!要将许珍珠同志的这种行为和精神宣扬出去,让大家都学习——”
陆兴嘴角的弧度这才翘得又高了些,赞许地点了点头:“许志华和许志国两位同志的工作还是做得十分到位的,对于这些有突出表现的好同志,我们就应该一视同仁是吧?”
这话就有几分意思了。
支书心里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艰涩起来,勉强道:“这是自然!对于有这样突出表现的好同志,我们大队一向是一视同仁的,绝对不会有所偏倚!”
大队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手不停地摩挲着手里的眼袋杆。
旁边的许家人虽然没听太明白,可看这架势,大约是知道,陆兴在敲打支书。
看往日在大队里说一不二的支书和大队长,此刻在陆兴面前却唯唯诺诺,半个不字都不敢说的模样,许家人心里痛快极了。
许宝来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志华啊,上次四丫拾金不昧,公社那里可是都给了奖励的!咱们珍珠可是救人一命,这功劳更大吧?是不是也该让公社给咱们家珍珠发奖状,给奖励啊?”
这话音一落,许家人,包括许珍珠的眼神一下子都看向了大队长和支书。
大队长的脸一僵,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尴尬地笑。
还是支书脑子转得快,打了个哈哈:“这事,咱们大队都知道的,那是人家县百货大楼的写了表扬信,制作了锦旗,先是送到了公社,公社那边的领导才给发了奖状和奖励。要不,要不你们也给珍珠写一封感谢信,也给制作一面锦旗,先送到公社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支书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让公社领导去承担吧!
陆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没说话。
他旁边的妻子孙春梅开口了:“这不行!我们家身份特殊,若是专门为这个写感谢信和制作锦旗,倒像是仗势压着公社给这个奖励了!再说了,人家那是以百货大楼的名义写的感谢信,是公事!咱们若为了自家一点私事,就给下面公社增加麻烦,那绝对不行!”
说着还看了许珍珠和陆凯一眼。
陆凯歉意地看了许珍珠一眼:“珍珠,对不起,我家的特殊性,倒是不能给你这样的荣誉了!你不会怪我吧?”
许珍珠满心满眼都是陆凯,虽然也有些可惜,若是能得到公社的奖状,写到档案里,对她的将来肯定大有好处。
只是这些在她心里都比不上陆凯的份量,因此十分善解人意:“陆凯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救你又不是为了奖状和奖励!能救你,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说完两人含情脉脉的相视一笑。
大队长和支书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实在没眼看。
倒是陆兴和孙春梅却面无异色,反而和气的跟许珍珠说话:“珍珠啊,为了咱们家小凯,你确实是受委屈了!你救了咱们家小凯,又多亏你的精心照顾,小凯恢复的才这么快!你的付出,我跟你阿姨都看在眼里,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完,又冲着苗翠花笑:“婶子啊,这次来,不仅是为了感谢珍珠,也是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珍珠这样的好姑娘,因着我家小凯很是受了委屈吃了亏,这委屈和这亏,我们陆家自然要给她补上。”
“她马上要高中毕业分配了,正好县里下面的公社,要招一批售货员,我看珍珠的各项条件就很合适,让她去参加了考试。今天早上正好名单出来了,珍珠考上了,也是巧,正好被分配在了你们红星公社供销社——”
只听到了许珍珠已经被分配在了红星公社供销社当售货员。
要知道,这个时候有句顺口溜总结最吃香的四大职业:听诊器,方向盘,屠夫刀子,营业员。
这里头,营业员就是售货员。
能当上售货员,那简直是一家人都可以跟着风光。
大队长和支书也惊讶地看向了许珍珠。
虽然陆兴说是许珍珠是考上的,可谁不知道,这是陆家的安排,不然这么好的岗位能轮得到许珍珠?
许珍珠这丫头,还真是有几分运道。
明显陆家这是给许珍珠撑腰呢!看许珍珠那情况,跟被她救的那个陆家小子眉来眼去的,只怕是处上对象了。
而且陆家父母看着似乎还并不反对,不仅不反对,还给许珍珠安排了这样好的工作。
尤其是还在红星公社的供销社,以后只怕大队里指望她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心念急转,大队长和支书就忙笑着恭喜许珍珠。
又趁机将手里拎着的腊肉和鸡蛋拿出来,说是就当庆贺许珍珠有了工作,给家里添碗菜。
许珍珠此刻志得意满。
许家人,大队长,支书,还有屋外那羡慕的惊讶的眼神,让她又找回了之前的自信。
她重生一回,这些荣誉和好处本来就都该属于她!
四丫再挣扎,再厉害又能怎么样?
最关键的陆凯已经被她拿下了!只要靠着陆凯,她以后的日子必定顺顺利利,等跟陆凯结婚后,更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想到这里,许珍珠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
外头看热闹的人,也惊住了。
没想到许珍珠居然这么好运气,售货员啊!以后还得求她,走她的后门买紧俏的商品呢。
这么一想,看热闹的人站不住了,有心眼动得快的,急忙就往家跑。
追鸡撵鸭,满屋子寻摸家里金贵的吃食。
没一会子,许家门口就排起了长队,人人都没空手,拎着自家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往许家送。
嘴里都说的是恭喜,这点东西,添添喜气之类的话。
许家人此刻再不复前几日被许宁言泼了大粪后,不敢在村里抬头的模样。
虽然有许珍珠叮嘱,可此刻许珍珠自己都得意起来,加上苗翠花更是飘飘然。
一家子实在压抑不住激动,就好像自己当上了售货员一样。
对来贺喜的人,脖子扬得高高的,只拿鼻孔看人。
对人家送来的东西,也是挑三拣四,有那些家里条件艰难,实在没什么可送,只送了家里菜园子的菜的人家,还取笑几句:“这些小菜谁家没有?还值得巴巴地送来?瞧不起谁呢?”
还好这些都在外头,里头屋里陆兴他们有没有听到不知道。
外头正热闹呢,就看见从大队外,又匆匆有三四个人往许家这边走。
定睛一看,这不是前两天才回来一趟,气冲冲走了的许家二房许银来一家吗?
怎么又回来了?
许业军和几个兄弟在门口收大队里各家送来的贺礼,听了这话,抬头就看到了许银来一家子已经到了家门口。
想起那日他们走的时候丢下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几个人拦在了门口,不让许银来一家子进去:“二叔,前几天你们说的那话还落在地上呢,你们可是说了,以后不管家里,也不管小姑姑了。怎么今天又回来了?别是听说小姑姑当了售货员,又后悔了吧?”
许银来被说中了心思,不过却还拿着做叔叔的款:“业军,你们让开!”
许业军几兄弟交换一个眼神,才不让呢!
这小姑姑的便宜和好处,能少几个人分,他们岂不是能多分一点?
只拦着不让。
还是许珍珠听到了动静,往外头一看,忙迎了出来。
一把推开许业军:“你们几个干什么?拦着不让二哥进来?”
许业军几个忙告状:“小姑,你是不是到,二叔前两天为了四丫那个黄了的工作,可是回家发了好大的火!说从此不管咱们,也不管你了!今天这是听着你的好消息,就厚着脸皮又蹭上来了——”
许珍珠瞪他们一眼:“闭嘴!胡说什么?二哥不是那样的人!大家一家子骨肉亲人,生气了拌嘴说的气话,也能当真?二哥往日对这个家的好处,你们都忘了?就为了几句气话,连门都不让进了?快给我让开!”
许业军几个不敢违逆许珍珠的话,气呼呼地让开了。
许珍珠这才领着许银来夫妻和两个孩子进了屋。
一进屋就跟陆兴他们一家子介绍:“叔叔,阿姨,陆凯哥,这是我二哥二嫂一家子,他们都在县纺织厂上班,早上我给他们送了信,他们这是得了消息,从县城赶回来的。”
许银来比起许家其他两个兄弟来,毕竟是在县城上班的人,见识多一些。
早就听说了,小妹救起来的那个人亲爹是县机械厂的副厂长,亲妈是机械厂的后勤主任,都是领导干部。
此刻一见,陆兴那气场,比起他们纺织厂的厂长还足。
顿时拿出了这些年拍马厂长和各位厂领导马屁的功夫来。
陆兴和孙春梅跟这许家人聊了几句,就已经知道了许家人是什么货色,肚子里没一点东西,眼皮子极浅的一家人。
本是聊不下去的,还好团结大队的大队长和支书来了,有他们作陪,勉强还能说几句话。
都已经有些忍耐不下去的时候,许银来的到来,解救了两方人马。
虽然也不过是普通工人,可言语还有几分可取之处,看着也精明。
再看沈月娥,虽然胆怯,好歹也鼓起勇气跟孙春梅还聊了几句,许家二房的两个儿子,穿着和举止行为,也跟许家其他人不一般。
倒是终于在许家看到了几个勉强不那么辣眼的,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
这许家到底也没那么差。
毕竟这个时候乡下农村都这样,许家已经算好的了,再有许家二房都在城里,夫妻二人都有工作,大儿子也有临时工作,条件已经算不错了。
不能要求太多!
第69章 陆父画饼
毕竟许珍珠这丫头成分好,高中毕业,长得也还算清秀,如今他们家又给安排了工作,严格说起来也不算差了。
家里看着对她都挺宠爱的,亲二哥一家子四口人,就有三个在上班,将来需要许珍珠照顾娘家的少。
因此对许银来一家态度更客气了些。
那边沈月娥心里其实也没底,搜肠刮肚地寻了话题跟孙春梅聊。
好在孙春梅看着人严肃不好接近,十句话里还能回上个两三句,好歹没冷场。
再加上旁边许业文和陆凯也搭上了话,屋里的气氛也就没那么尴尬生硬了。
可许金来和许宝来就有些不痛快了,这什么意思?老二这是想干啥?故意显摆是吧?
有心想争一争,也表现一下自己。
可那话题确实插不上嘴,几次欲张嘴,又闭上。
许银来是个十分有眼力劲的,眼角就看到了自家大哥三弟的动作,内心鄙夷。
真是糊涂,稍微有点脑子的,就算是平日家里兄弟阋墙,这个也得一团和气。
齐心协力给陆家留下好印象,小妹跟陆凯在一起的可能性才能更大。
只要小妹能和陆凯结婚,自家能得到好处,装都能装出一辈子的和气来。
心里想着,话题慢慢地就往许家日常相处上带。
话里话外就将大房和二房夸奖了好几句,说自己一房在县里上班,平日里难回家,家里老娘多亏了大哥和弟弟照顾。
又说兄弟三人一贯相处得好,你敬我,我敬你,少有红脸的时候。
家里的孩子也都是一样的,尊老爱幼,最心疼小姑姑许珍珠云云。
许金来和许宝来没想到许银来会在陆家面前,夸奖他们。
虽然不太明白许银来为啥这么做,不过好话谁不爱听?心里也就舒服多了。
再加上许银来又不时地递话题过来,慢慢地也能接上话说两句。
大队长和支书也是聪明人,跟着在旁边也就笑着附和捧场几句,说许家三兄弟一贯都和气,对许珍珠也是没话说,说是妹妹,实际是当自己孩子一样看待,全家都最疼她云云。
反正都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就是许珍珠在许家是最受宠的。
陆兴和孙春梅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看得出来,许珍珠在许家地位高。
那边陆凯笑着看向许珍珠,许珍珠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两人又挨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小声说起了私房话。
许银来看到这一幕,有心想说两句。
不过见陆父和陆母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不满,想了想还是把话头给咽下去了。
大队长和支书更是半个不是都不会提,他们的心思都在想着如何跟陆兴开口,问问能不能给他们大队搞一台拖拉机呢。
好不容易话题引到了上面,陆兴是什么人,早就看出来了大队长和支书的意思了。
都不用想,太极就打得娴熟。
只说如今厂里任务重,拖拉机的供不应求,订单都排到明年开春了。
而且他们机械厂一般只接这种大订单,生产队的这种零散小单子是不会接到。
不过呢,到底要照顾一下本县下面的生产大队。
他们厂有那种检修不合格的,不涉及到功能,只是外观有些问题的次品,一般会处理给下面公社。
若是团结大队不介意,可以给团结大队一个指标,价格比出厂价要低。
只是呢,这个情况不多,要等,毕竟前头还有好几个大队排着队呢!
就看团结大队能不能等!能等就给一个指标!
大队长和支书喜出望外,连连说能等能等!对着陆兴是感恩戴德不已。
许银来在一旁听着,总感觉这一幕好熟悉,就好像他们厂领导给人画饼一样。
不过他也没傻的揭破,这不是得罪人吗?
更何况,有这个饼在前头吊着,老大和老三他们在大队里以后的日子也好过很多。
还有四丫那个死丫头,老大和老三他们日子好过了,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这屋里估计也就许银来听出来了陆兴压根没答应什么,一个遥遥无期的指标,就让大家都高兴起来。
毕竟这有了拖拉机,就能省好多事了,谁不乐意?
就是许金来和许宝来两房人都跟着高兴啊。
一时间屋里气氛达到了高潮。
也幸好后头饭菜做好了,说可以吃饭了。
这时候虽然才是下午三四点钟,不过陆家人吃了饭还要赶回县城去,这个时候正好。
这顿饭那叫一个丰盛。
几乎是倾全大队之力,老母鸡炖汤,仔姜烧鸭,胖头鱼炖白菜豆腐,青椒鸡蛋,咸菜炖鳝鱼,再配上腊肉焖笋,韭菜炒蚕豆,一个鸡蛋汤。
一张桌子还摆不下,又去隔壁借了桌子来拼成长桌才摆下了。
香味飘得满村的狗都跑来,在门外打转。
陆兴和孙春梅坐了上席,大队长,支书在旁,还有陆凯许珍珠在侧,苗翠花和许金来许银来许宝来,还有司机在最下面作陪。
许家其他人都没位置坐,只能窝在后头院子里闻着前头的香味咽唾沫。
大房的两个孙子还小不懂事,闻着这味道,只哭闹着要吃肉。
若是平日里,说不得还厚着脸皮去桌上给孩子们捞两块肉,让他们解解馋。
今天就算是最疼他们的父母,也板着脸,哄了两句不听,直接上了两巴掌就老实了。
酒是陆兴他们带来的酒,供销社里买的池河老窖,本地酒,四毛一瓶。
大队长和支书在去公社开会的时候,也曾经喝过一次,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陆兴却不喝酒,只让给大队长他们满上。
拿茶水代酒,跟大队长他们喝了一杯后,就只吃菜说话了。
倒是许金来和许宝来他们,一口酒下口,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听得大队长很想说,这酒还不如上次四丫暖屋招待他们的那酒了,到底忍下了。
因着是贵客,这顿饭是赵桂兰和万春妮主厨,其他女人帮着打下手。
两人的手艺比不得之前的许四丫,也没有太差。
加上这些食材都是纯天然的好东西,手艺不够,品质来凑,也很说得过去了。
就是陆兴和孙春梅吃惯了国营饭店师傅的手艺,肚子不缺油水的,也挑不出太多毛病来。
陆兴在桌上,大家都不敢多喝,也就小酌了两杯就放下了酒杯。
吃完饭,休息了片刻,陆兴就起身要告辞。
许家人也不敢多留,只得将人送出门外。
趁着陆兴还在跟大队长他们寒暄客套。
许银来给苗翠花使了眼色,落后了两步,提醒让她收拾点农家的特产,给陆家人带回去。
苗翠花还有几分不情愿:“我们乡下的东西他们做领导的能看得上?”
许银来知道自己亲妈的德行,只说了一句:“看不看得上,一点心意!起码珍珠面子上好看!”
许珍珠是苗翠花的死穴,她顿时不做声了。
扭头去屋里扒拉东西去了。
今天大队里不少人家送了东西来,苗翠花的屋里,还有后头厨房里,堆了不少。
挑挑拣拣的,苗翠花咬牙选了几样晒的菜干,让二丫和三丫去菜园子将那最新鲜最好的菜摘了半框子,数了半篮子的鸡蛋,又捂着心口,将家里的老母鸡抓了一只,拿稻草捆了脚,一并拎到了前头。
许银来见了,忙道:“一点家里自己的东西,不值什么钱,你们带回去尝尝鲜。”
陆兴和孙春梅还待推辞,哪里推得过苗翠花和沈月娥。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给塞进后车厢了。
又有许银来和大队长他们在一旁劝,说自家的一点东西,不算什么,这才罢了。
来的时候五个人,回去的时候就只四个人。
陆凯让许珍珠留在家里陪家里人几天,等拿了正式的通知书就直接去上班。
许珍珠也有好些话要交代家里,也就顺势答应了。
许银来一家子看天色晚了,回县城的班车也没有了,加上也有话要说,自然也留了下来。
目送着小汽车远去,大队长和支书也就告辞往家走。
剩下许家人,许银来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
配着喝了两杯酒,此刻酒意有些上来,忙让沈月娥将屋子收拾一下,他好躺着去。
其他的人也都满怀心事的散了。
大队长和支书沉默地走在大队部的路上。
看着前后无人,大队长才开口:“老伙计,你说那个拖拉机的指标,是真的,还是——”
支书长叹了一口气:“是不是真的,好歹也有个指望不是?不然等公社那边,咱们大队也不知道要排到哪一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