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云州开放,女娘们?的衣衫轻薄,飞来的水袖还有一股香气,花锦有些不适地躲了躲。
沈昭忙问:“不舒服?”
他这一句话,席上都静了静,花锦看?着安文元脸上的赘肉挤作一团,笑的十分虚假:“王妃是吃不惯这儿的美食吗?若是累了,今夜就让这几个舞娘侍奉燕王殿下罢。”
花锦错愕地看?向中间站着的五个舞娘,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应下:“好啊。”
沈昭淡然瞥了眼?安文元,他知道安文元在撒谎,想骗他留下银子走?人,但他若是走?了,蔚云州再出什么?乱子,陛下就不可能放过他。
沈昭又看?了眼?花锦,她狡黠地朝他笑了笑,沈昭刚聚起的火,就被她明艳的笑容熄灭了,见沈昭神?色温和了许多,方才不敢接近他的舞娘鼓足勇气,扭着纤纤细腰上前。
就在她的水袖要?缥缈地甩在沈昭鼻尖的那一刻,沈昭起身,敏捷地躲开了要?扑来的舞娘。
见沈昭阴鸷气息,席上的欢声笑语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沈昭径直走?向花锦,在花锦幸灾乐祸的眼?神?下,问她:“开心了?”
花锦:“我是真的不太舒服,没骗你。”
听她这么?说,沈昭颔首,俯身将她抱了起来,他抱着人要?离席,走?到安文元的桌前,在安文元脸笑僵前,轻声说:“有的东西能贪,有的却不能,搞不好,身家性命都要?丢了,最晚明日,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安文元却依旧在装糊涂:“殿下说什么?呢?”
沈昭没理会他,径直离开宴席,花锦是真的不太舒服,沈昭带她回到房中时,她早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应该是这几日奔波,又淋过雨,花锦发起了热,额头滚烫,添云去请郎中,沈昭坐在榻边,有些懊恼。
他来之前,五皇子给他传过信,说太守安文元是太子的人,此次赈灾不会很顺利,五皇子假设过安文元给沈昭添麻烦的可能性,他说安文元一定会把灾情这个烂摊子丢给沈昭。
但现在最麻烦的情况出现了,这里官官相护,狼狈为奸,甚至不愿让沈昭了解灾情。
城中装的太好了,乍一看?是一派祥和,细思极恐,像一座死气沉沉的鬼城。
那城中死伤的百姓呢?
沈昭:“明日我便派暗卫护送你,你先?回京,若是想玩,可先?去最近的阆燕州。”
花锦费力地睁眼?:“那你呢?”
沈昭将身边功夫最好的人留给她,那他呢?
花锦不解:“为何不先?给陛下传信?”
沈昭:“我没有那么?多机会,窈窈。”
陛下不是慈父,在皇子向他求助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永远都不会是施以援手。这一封信送去,陛下轻而易举就能查到安文元是太子的人,他第一个念头绝对是怀疑沈昭居心叵测。
沈昭:“若陛下真的疑心,我就是活着回到京中,也没有意义。”
花锦:“前途比你的命重?要?,是吗?”
沈昭看?着花锦,忽然扯出一丝笑容:“你担心我?”
花锦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志向不同,就像她无?论如何都要?离开京城一样,沈昭的愿景原是没有错的,但今夜额头滚烫,烧的她思考都难,只是凭着本能答:“我明日离开,暗卫你留着,他们?巴不得你我快些走?,我不会出事。”
沈昭:“怎么?,怕我死了后还缠着你?”
花锦气笑了:“知道还问?”
沈昭:“怎么?这么?凶?记得从前你在宫中伴读,没这么?凶。”
花锦其实是很抗拒有人探究她从前的,一方面?是那时年少?轻狂,什么?都敢胡扯胡做,二是那时集万千宠爱,和现在比起落差太大?,让她想起一些痛苦的经历。
沈昭的半边脸被火烛的光衬得十分柔和,他黑眸深邃,眉宇温和,莞尔一笑:“那时还想,谁若是娶了你,一定会惧内,我乐的看?沈焰吃瘪。”
花锦嘀咕:“也没见你惧我。”
沈昭轻柔地说:“所以你别走?,让我有惧你的机会,好不好?”
他是不愿意让花锦独自走?的,怕她又想出什么?鬼点子走?人,没人比他更清楚花锦对离开的执念了,思来想去,吓唬她,她什么?都不怕,不吓她,又怕她真的走?了。
花锦哑口无?言,她抬眸,看?向沈昭温和的面?颊,她不想激怒他,所以违心地答:“好。”
天赐良机,不跑可惜了。
沈昭伸手,牵住了她的小手,将她的手放进了衾被里:“蔚云州不太对劲,你胆小,留在这儿我不放心,先?去阆燕州等我,可好?”
花锦应下。
沈昭:“怎么?这么?乖?别是闷着坏要?气我。”
花锦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沈昭果然不再问了,他轻声说:“我问过,阆燕州虽没有芙蓉阁,但有一处的酒也不错,我让暗卫带你去。”
花锦挑眉,心想沈昭派这暗卫十有八九是盯着她的吧。
沈昭:“不过阁中小倌,不许碰。”
花锦刚想骂他,但添云带着郎中入内,沈昭撤了出去,与人去商议蔚云州一事了。
花锦没抗住困意,待郎中把过脉,再折腾了一会儿,就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晨起,沈昭叫醒了花锦,他面?色凝重?,花锦没忍住问:“是查出什么?了吗?”
沈昭眉心紧锁:“我的人昨夜去探了城中几户人家,说,这些人家中都有一间房,房前贴了符咒。”
更详细的他没说了,多说无?益,暗卫揭开房瓦,查看?了一番,说房中黑漆漆地看?不清,但能闻见腐臭的味道。
沈昭送花锦到马车前,他扶着花锦上了马车,在花锦掀帘子前,轻描淡写?地说:“没有地方比京城更安全了,窈窈。”
花锦昨夜已?从清熙给的地图上涂画了阆燕州的路,她假装没听懂沈昭地话:“那当然了,陛下在京中,谁敢把念头打到京城呢?”
花锦掀开马车中的小窗,在仆从准备的功夫,撑着脸问:“安文元是太子的人?”
沈昭:“你怎么?知道?”
她好像记得,上一世是听过这个名字的,而且上一世,沈昭也并没有来蔚云州赈灾,当时五皇子叛乱一案正开了个头,太子忙着算计五皇子,没工夫给给沈昭使绊子。
上一世是谁来赈灾来着?
花锦皱着脸,一时想不出来,沈昭已?经上前,将她的额头轻轻地推了进去:“等我。”
花锦被他打断了思路,正想着应该无?碍,马车走?开后,她又掀开窗子,自言自语:“但凡大?灾,尸横遍野,最多的是......”
花锦脑海里自动浮现了清熙的嗓音:“其实比起灾情,我阿爹最不愿见到的场面?,是伴随灾情而来的瘟疫。不过我阿爹还算幸运,只见过两回。”
花锦打了个激灵,突然想起来了上一世这个时间,沈昭正在病中,躲过了赈灾的事,被派来的是个刚上任的官员,他在蔚云州查探一番,发现此地十分安稳,便率先?回京了,他离开没多久,蔚云州的瘟疫彻底压制不住,官员的九族都被诛完了。
花锦连忙掀开帘子,添云怕她摔下去,急着来拉她,花锦忙与车夫说:“调头,我们?回去。”
马车停了一阵子,暗卫跪在车下:“王妃,殿下交代过,午前要?离开蔚云州。”
花锦也迟疑了一瞬,但她还是说:“回去,就现在。”
蔚云州瘟疫一事,陛下前后派去两位官员,都染上了疫病,死在了城中。
就在蔚云州也要?乱起来的时候,太子殿下遣来一位神?医,调了一种香,熏香治疗,总算压制住了瘟疫,当时陛下正为五皇子造反的事头疼,沈焰的举动狠狠宽慰了陛下的心。
怪不得城中如此安静,原来人人都害怕踏出家门。
花锦几乎是跑回安文元府上的,她气喘吁吁地推开房门,但婢女说沈昭已?经去了安文元的院里,花锦又忙折返。
若是安文元借机让沈昭染上疫病,神?医是太子的人,知道解法也不可能告诉沈昭,沈昭必死无?疑。
花锦又跑了一段路,她推开安文元见客的房门,沈昭正与他面?对面?坐着,花锦见安文元正端着酒杯,要?递给沈昭,安文元被她开门的动静吓了一跳,手抖了一下,眼?里闪过一瞬惊慌。
沈昭没想到她还会回来,起身刚想问她,花锦就忙问他:“你喝了?”
沈昭蹙眉:“什么??”
花锦跑地气喘吁吁,她捶了捶胸口,安文元面?部阴沉了一瞬,也起身,捏着杯子走?了过来:“王妃怎么?了?”
沈昭见安文元直冲着花锦走?过来,他直接将花锦拦腰抱了起来:“她身子不适,我夜里再来。”
安文元忙应下。
安文元是受了太子的命令,若是沈昭来了就走?,便放沈昭离开,若沈昭死缠烂打,硬要?一个真相,他就想方设法让沈昭染上疫病。
方才的酒杯,是从疫病死去的人房中找出来的,安文元鼓足了勇气才敢碰,待二人走?了,安文元忙去净手,出了满头冷汗。
沈昭抱着花锦回了房,他将人放下,花锦终于喘上了一口气:“我们?得快些离开了,此局你输定了。”
沈昭蹙眉:“为何要?回来?”
花锦:“你不要?命了?就算回去,城中疫病的事败落,也不过是挨一顿罚,你留在这儿必死无?疑。”
沈昭:“疫病?你怎么?知道?”
沈昭突然又想起许多从前被他遗忘的细节:“你好像知道许多事,从未去过姑母府中,却清楚府中布局,还有沈逸,你好像比我更了解他。”
见花锦又要?闪躲,沈昭眉心锁的更紧,他越想越多,那些他下意识忽略的细节:“为什么?,你能未卜先?知,窈窈?”
第37章 走
花锦没法回答沈昭的问题, 她敛眸,沉思片刻才说:“最迟今夜,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沈昭:“若是疫病, 也还有救。”
听他这么说,花锦莫名想起来清熙从前跟她说过的青州灾患。
花锦不想让沈昭做丧心病狂的事情, 所以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救?你从来这里之前,疫病就已经肆虐了,你拿什么救?”
沈昭:“回?京也要?一段时日, 局面只会更乱, 总归都是死局, 为何不试试?”
花锦记得上一世那个来的新任官员回?京没多久,疫病的消息就传回?了京,前后能有几日的功夫?
染了病的人走投无路, 除了掀起?叛乱,没有别的选择。
花锦:“可是若城中暴动, 你又有几分的把握能活着回?到京城?”
二人谁都不肯退让, 僵持不下, 是添云敲门进来, 场面才缓和了许多。
添云小?心翼翼地问:“王妃,奴婢遣人将信送往了徐州, 但来回?最快也要?三日,咱还走吗?”
花锦抬眸看向沈昭:“三日,最迟三日, 如果没有回?信, 你就跟我走。”
沈昭迟疑片刻, 也没问信是什么,他点头应下。
到了夜里, 安文元的仆从来请沈昭,安文元得了命令,不敢耽搁,但他也没胆子再去拿酒杯,干脆劝道:“殿下何必揪住咱不放?早些回?京罢。”
沈昭:“疫病的事败落,你以为你有几颗脑袋够抵罪?”
安文元倒是不意外沈昭查出?疫病的事,他知天家人没有傻子,所以直言:“听说殿下身子不好,千里迢迢来一回?,辛苦了,但这不是蔚云州第一回 ?有疫病,等殿下走了,这病自然?就没了。”
安文元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奸诈,他有恃无恐,脸上又挂着虚假的笑容:“走罢,殿下。”
沈昭:“你不怕本?王杀了你吗?”
安文元:“这话?,下官听的太多了。每一处有每一处存活的方式,殿下是京中贵人,往年去赈的地儿就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可这儿,太远了。”
安文元不想真的得罪了沈昭,太子的意思是将人赶走,再快马加鞭,添油加醋地传回?疫病的事,沈昭一走,就将得了疫病的人烧死,再遣人清洗街道,烧香洒药,这病很快就能控住,这是他第二次做这事儿,虽说依旧心虚,但熟练了到底不一样?。
在沈昭来前,他就已经烧死了许多人,余下的阻隔在一处自生自灭,但沈昭脚程太快了,安文元只好将阻断疫病的事暂时耽搁了下来。
安文元有把握控住疫病。
谁都没想到,上一世官员走后,安文元故技重施,却没再像上一次那样?顺利,蔚云州起?了暴动,安文元自己?都死在了疫病中。
沈昭见?安文元已无药可救,他起?身,不愿再与安文元多说:“既然?你不愿,那就让本?王自己?来。”
安文元头一次见?这么冥顽不灵的人,只好轻描淡写地说:“王妃身子似乎也不大好,殿下说,王妃能经得起?折腾吗?”
沈昭回?首,毫不掩饰地嘲弄:“你妻儿多,你猜本?王几日能杀完?”恰巧院中传来孩童的嬉闹声,沈昭轻佻的问:“你说那胖娃娃,够不够本?王塞牙缝?”
安文元轻笑一声:“燕王殿下说笑啦,如今天下太乱了,下官只是想谋些银两过安生日子罢了。”
沈昭出?了安文元的院门,便交代给下属去做,处理疫病是十分凶险的差事,沈昭不强求,但来的人没有一个退缩,得了命令,明日便开始阻隔疫病。
沈昭回?房,遣了三队人马回?京传信,他忙了一阵子才准备上榻,烛火未灭,花锦倚在榻上看书。
沈昭动作一顿,不敢看她:“恐怕要?食言了,最晚明日,你必须离开。”
窗外的月色惨淡,花锦轻叹一声,她猜测那个研究出?熏香的神医并不是太子的人,所以送信让徐州的表兄帮她抓人,表兄常年经商,人脉广,真能抓到人也说不定。
但她只是全凭着上一世的记忆,不敢夸下海口,怕空给人希望,换来更糟的局面。
沈昭:“明日我便不回?来了,府中留下暗卫,回?去的路上,小?心。”
花锦无言,想着明日再想法子留下来。
二人歇下没多久,就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了,沈昭披上外衣,刚想出?去问,花锦一个激灵爬起?来,拽着他的衣袖:“糟了。”
她记得上一世暴动还有几日,但可能因?为沈昭的名声要?比那个官员的响亮,大家陷入了被天家人放弃地恐慌中,联合起?来反抗了。
沈昭瞬间明白了花锦的意思,他转身就向门外疾步走去,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他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递给了花锦。
这次暴动并不是最恐怖的,恐怖的是因?为暴动,城中几位大人的府上都没能幸免,至此,蔚云州就算沦陷了。
安文元还算防备森严的,迅速敏捷地压住了暴动,但士兵都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病人的血液,当晚,就出?现了高热,皮肤糜烂的症状。
安文元面色阴沉地坐在房中,门外的婢女?抖成了筛子,如今疫病已经进了安府的大门,安文元头痛欲裂,可士兵还活着,他总不能像处置愚民一样?尽数烧了。
不烧,这疫病明日就要?进他的房门了。
安文元没察觉到自己?臃肿的身子也开始发抖了,他的冷汗直流,已经数不清第几次在房中重新点香。
沈昭到时,安文元起?身,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沈昭:“府上染病的人呢?”
安文元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全都关在柴房中,可是,可是人太多了,沾上脏血回?房去睡的,太多了殿下。”
安文元急得话?都说不清了。
沈昭:“染病的人,都是什么症状?”
安文元:“染上就是发热,身上糜烂,七窍流血,不治而死,您来之前,这病状还没这么严重。”
沈昭:“没有染了病活下来的人吗?”
安文元两眼?一黑,不敢答了。他哪管那么多,有了症状就给拉到一处,自生自灭,不吃不喝,寻常人都受不了,勿论染了病的。
安文元急得要?落泪:“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快想想法子吧,此时送信去京中,等到回?信了,咱们都得死。”
沈昭瞥他一眼?,心中厌恶至极,但也只能先压制住怒火。
第二日,房中跪了一地的郎中,都在想法子,城中开始清理尸首,撒草药烧香。
但疫病愈发难以控制,再加上城中人对安文元没有信任可言,才不过三日,疫病就席卷了安府一多半的人。
安文元使劲浑身解数,将上一回?的法子全拿出?来,都拦不住这架势。
最让他崩溃的是,第五日才睁眼?,就听见?郎中禀报——燕王殿下发热了。
安文元只觉得完蛋,他老?泪纵横,尽管郎中说,燕王殿下本?就身子不好,这几日劳心费神,应该不是染了疫病。
但安文元想起?来沈昭这几日去柴房看过尸首,以及太子殿下嘱咐,他恶向胆边生,下定了主意:“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害了更多人。”
安文元让人将沈昭抬去柴房,又在房中定夺半日,就立即遣人收拾了车马,准备今夜逃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已经贪了这么多钱财,官没了就没了,死了不值当。
安文元打点好一切,却有人来说,燕王妃将燕王殿下带回?了院中,安文元没再管了,他这几日实在怕了那疫病,连做梦都是病魔缠身,他笃定沈昭就是疫病。
安文元嫌恶地说:“不必再管了。”
今夜,他便离开这里。
另一边,郎中为沈昭施过针,迟疑片刻才说:“殿下虽然?是因?旧疾发作病倒,但不排除疫病的可能,王妃不若先行离开。”
花锦早就看过沈昭的身上,没有糜烂之处,她摇摇头,让添云好好谢过郎中。
添云许久才推门进来:“王妃,奴婢去后门瞧了眼?,果真有备好的马车。”
花锦刚想让她噤声,榻上的沈昭就问:“什么马车?”
添云吓了一跳,但还是反应极快的答:“安大人遣人备好了马车,应当是今夜要?离开了。”
沈昭:“这个懦夫。蠢笨如猪。”
大抵是真的忍了好几日,沈昭说话?没再那么客气了,他蹙眉瞥了眼?花锦,见?她就坐在地上,背靠着榻边,看起?来十分随意自在。
沈昭:“我这几日与不少病人接触过,你离远些。”
花锦轻笑一声:“你还算走运,虽然?迟了两日,但今夜,那位神医就该到了。”
沈昭:“你怎么不走?”
花锦:“虽然?不知那神医有没有传言中那么神,但他的草药,应当是可以抑制住这次的疫病了。”
沈昭看着花锦,她语气比往日都轻松了不少,难得有了一丝笑容,他心慌了一瞬,试探般地说:“回?京后,我带你去芙蓉阁。”
花锦嗤笑一声:“沈逸的教训你还没看够?不过若只是去喝酒,去一趟也无妨。”
得到了花锦的回?答,沈昭总算安心下来,他闭眸,强忍着病痛重新睡去。
再睁眼?,又是被吵醒的。
沈昭嗓子干渴,但房中空无一人,他慌忙坐了起?来,瞥向梳妆台上,花锦的东西还在,沈昭松了口气,他起?身打开门,暗卫正?跪在外面,喜笑颜开与他说:“殿下,有救了!”
沈昭不解,他披上外衣,向院外走去,安文元的院中,今夜本?该逃走的安文元正?与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说话?。
沈昭听见?暗卫说:“青阳少爷带来的神医,带了草药来,安大人不让咱靠近,但瞧着模样?,应当是有用。”
沈昭:“上官青阳?”
暗卫:“是,王妃的表兄。”
沈昭:“王妃呢?”
沈昭醒前,府外又有了一场暴动,花锦说去瞧瞧,暗卫跟了几步,见?花锦只是躲在院中看,就没跟了,之后上官青阳来了,带了个“神医”,暗卫早忘了观察王妃。
暗卫懊恼,连请罪的话?都来不及说,连忙跑出?去看。
是上官青阳跑进来,打断了院中的商议声。安文元正?要?出?来与沈昭说话?,见?一个打扮华贵的人疾步冲进来,拽着安文元的衣领就斥道:“我妹妹呢!?”
安文元险些被勒死。
安文元脸红肿一片,众人忙来拉架,上官青阳急红了眼?:“你说将我妹妹安置好了,我妹妹呢!?”
安文元终于喘上来一口气:“王妃?王妃在,在房中呀,后院。”
上官青阳迎面就是一拳:“若是她今日真让那些暴动的人带走了,我饶不了你!”
上官青阳这么吼着,余光却不放过沈昭的动作,依花锦的意思,沈昭会派人出?来找她,上官青阳正?想着怎么胡搅蛮缠,就见?沈昭已经转身向后院冲去。
上官青阳连忙伸手?又是一拳,安文元被打的又是一声惨叫。
沈昭脚步不停,上官青阳疾步追过去:“窈窈让掳走了,我与你一起?去追!”
沈昭强忍着胸中的怒火,他侧身,躲开了上官青阳,见?上官青阳还要?缠上来,沈昭沉声问:“如今疫病肆虐,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第38章 第 38 章
上官青阳原先是不想花锦走的, 如今天下动荡,留在京城焉知非福,所以当?花锦跟他?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
“窈窈,你一个女娘, 京城风水养人,燕王殿下又是嫡出,只要不求他?真心, 你会过?的很好。”
上官青阳说完, 去观察花锦的脸色, 她?又瘦了许多,褪去了从前的青涩,是让他感到很陌生的稳重。
上官青阳:“若你走了, 你让姑母怎么办?虽说因玉儿归家,他?们待你严苛, 但这么多年的情分, 就不做数了?”
花锦不想与上官青阳细说京中发生了什么事, 她?轻叹一声, 面上掩不住疲倦:“就当?我薄情寡义,京城太好了, 是窈窈不好。”
上官青阳:“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花锦想走,上官青阳立在原地,闪过?很多念头?, 他?想起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娘, 她?的傲气与任性?, 仿佛都被折断了。
在花忠升官迁去京城前,上官青阳有些舍不得像小团子似的小妹, 所以问她?:“要不要留在徐州,留在外?祖母身边?”
小丫头?躲开他?,提起京城,满心向往,人人都说窈窈是天生的贵人命,她?听多了,就有了自己的念想,上官青阳觉得可惜,故意逗她?:“听说京中女娘个顶个的温慧,你这顽童,适应不了京城那种繁华地的。”
花瑟死?于意外?,花家爹娘将感情寄托在花锦身上,她?受尽了宠爱长大,吃的也比寻常女娘好,但?个头?还是矮,觉得气势太弱,踮起脚与上官青阳说:“京城的大门不为我开,我就自己硬闯进去。”
她?是那样的坚定。
以至于窈窈被定为太子妃的消息传回来,府上欣喜若狂,上官青阳都没有很大的意外?。
她?费尽心思想要闯进去的京城,如今又避之不及,虽然她?闷着什么都不说,但?上官青阳莫名懂了她?的苦楚。
上官青阳出?声拦下她?:“我帮你。”见花锦背对着他?没有转身,上官青阳无奈地说:“比起安稳,我更想你开心一些,窈窈。”
她?一个人踉跄着走了许多路,这几日与沈昭独处,花锦也闪过?很多个念头?,有时夜里躺在一处,花锦不小心踢开衾被,身边的人就会轻柔的为她?重新盖上衾被。
她?会想,这个伪君子,演的太真,把她?都演动摇了。
但?沈昭是个很极端的人,他?要权,为了扳倒憎恶的人可以付出?性?命,那若将来有一日,她?与他?的权之间有了冲突,要被迫做出?选择,他?会选什么?
连命都可以丢弃的人,会为了她?丢弃权力吗?花锦不信爱。
见花锦垂头?不语,上官青阳上前几步:“怎么做,你与我说,我帮你。”
花锦算计的都没出?太大的差错,甚至连暴动时安文元将她?安置在哪都算好了,上官青阳送她?到后院,将马儿的缰绳松开,见她?熟练地上马。
上官青阳:“我不知今夜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但?你若想家了,给阿兄传信。”
上官青阳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当?年死?活也要从商,有一回闹得头?破血流,离家出?走,他?娘一向心软,真放他?跑了,后来回到家中,他?娘提起那种被折磨的心理,当?时上官青阳并不懂。
见上官青阳面色凝重,花锦气笑了,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我可不是你。休要将你我相?提并论。”
上官青阳险些要掉出?来的眼泪被憋了回去,他?讪讪地一笑:“这不是见景生情?不过?你确定,沈昭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花锦想了想,上一世沈昭给她?递了休书,那薄情模样也不像假的,这几日深情起来,可能就是一时兴起,他?还有家中的柳氏要疼爱,最多了良心过?不去,多遣些人出?来找寻她?。
经不起耽搁了,花锦真走了以后,上官青阳一个人呆滞了很久,才挑了小路回去,等了一阵子,等人说,燕王殿下醒了,他?才慢吞吞前往安文元的院子。
沈昭与花锦说的完全不同,他?自己上了马就要走,上官青阳心中一紧,又上前要扒着沈昭。
沈昭倏然拔出?腰间的剑,抵在了上官青阳的脖颈上,沈昭面无表情,眼中却闪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他?立在月下,额头?滚烫,手还不易察觉的轻颤着。
上官青阳演不下去了,他?只要让人知道花锦是被暴动人掳走的,旁人信不信不重要。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沈昭又病着,追不上的。
上官青阳识相?的后撤两步,但?安文元还在后面盯着,上官青阳扬声说:“窈窈身子不好,殿下一定要救回窈窈!”
沈昭收回剑,寒声说:“若她?回不来,我也很想知道,拿你的命换她?所谓的自由,对她?来说值不值当?。”
上官青阳常年经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沈昭这种,是他?最不愿接近的一种,他?看着沈昭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中轻叹,如今只能盼着窈窈脚程快些。
见安文元还盯着看,上官青阳回头?一瞥,安文元方才被打的脸还肿疼,忙叫唤:“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本官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