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清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淡然地瞥了一眼被花锦拍上的门,出神片刻才说?:“你要是无?话可说?,就滚出去。”
祝绻瞬间正经起来:“太子弃了六皇子,哦不,是庶人沈逸这颗棋子了。青州叛乱一案,已经不能扳倒他?了。”
原先陛下就对五皇子不信任,死?囚是五皇子带回来的,陛下已经对沈逸做绝了,此刻死?囚再不依不饶的攀咬太子,以?陛下多疑的性子,一定会怀疑五皇子别有用心。
死?囚已是废棋了。
沈昭:“他?这样的蠢货,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五皇子原先以?为只要太子按耐不住,露出把柄,他?们就有乘胜追击的机会。没想到太子下了死?手,宗人寺刺杀不成,就把锅甩给了沈逸。
祝绻:“太子已无?软肋。”
秦方却说?:“有的。”
他?说?完,房中?静寂片刻,祝绻才笑着怼秦方一拳:“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就算有,瑾瑜也舍不得?利用呀。”
太子如今唯一的软肋就是花锦。
他?经历了被花瑟欺骗的事,如今铁了心要对花锦好,私下搜罗了不少奇珍异宝,也多次遣人打听花锦行?踪,想将?人约出来,但花锦每次都回绝了。
连秦方都知道的事,躺在榻上那位能不知道吗?
祝绻:“不过你也小心些,万一她与太子一拍即合,反过来算计你,那就糟了。”
又谈了一会,沈昭脸色明显变差,秦方拦住喋喋不休的祝绻,懂事的打算告退,但祝绻又提起:“差点忘了与你说?,皇后娘娘想撮合户部尚书?家的房七娘和韩小将?军,你不知道户部尚书?那个爱女心切呦,这要是成了,你就麻溜准备后事等死?吧。”
秦方每次都要被祝绻的口?无?遮拦吓死?,但是沈昭意外的平静:“多谢你提醒。”
祝绻:“明日昌乐长公?主设宴,你不去,太可惜了。”
沈昭病成这样,没人觉得?他?能去,所以?当他?第二日赴宴时,祝绻都差点吓死?:“你不要命了?”
花锦也想不通他?为何要来,但她也挺乐的出来转悠,与各家的夫人王妃聚在一处说?闲话,根本没顾上沈昭。
沈昭看了眼被围着的花锦,她亭亭玉立地站在花簇旁,黑发如墨,朱唇皓齿,听到了趣事,乐的眸含春水。她又长开了不少,身形也比从前丰腴美好。
从前她站在这些世家夫人中?,娇小瘦弱,显得?像个小女娃,如今多了一丝沉稳,也更端庄,竟有了不怒自威的风范。
祝绻见沈昭紧紧盯着花锦那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瑾瑜啊,你要有什么心事,找她说?开不就好了?你在我面前这样,我真伤心啊。”
沈昭收回视线:“今日太子也会来。”
祝绻:“那你还带她来?我要是没猜错,她还在气头?上,太子巧舌如簧,他?二人要是再续前缘,你还玩什么?”
沈昭寒眸瞥他?一眼。
祝绻立马改口?:“太子愚笨,怎么能得?燕王妃的芳心呢?可你又不是来和太子殿下比谁更差劲的。”
见沈昭还是不吭声,祝绻拍拍沈昭肩膀:“你且放心,有我在,你不会输得?太惨。”
宴席开始后,昌乐摇着团扇,笑着调侃花锦:“你与燕王成亲也有一阵子了,怎么肚子还不见动静?”
幸亏花锦和沈昭坐的近,没几人听见,花锦没吭声,手在桌下狠掐了沈昭的大腿,沈昭的伤口?被猛地攥住,他?倒吸一口?凉气,硬着头?皮答:“姑母就别再为难窈窈了。”
昌乐长公?主叹:“你们几个呀,都是姑母瞧着长大的,可惜六......不提也罢,往后都要好好的。”
花锦松开手,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
花家与太子婚事作废的消息还被人津津乐道,花锦怕被缠着问,坐了一会就躲去后院赏花了,正值暮春雨水多,花儿都娇艳的随风摇曳,在古朴的宅院里显得?格外别致。
花锦一路沿着走,忽然听见有人唤她,她抬眸看,沈焰跟了上来。
沈焰十分思念花锦,虽然此次没有杀掉死?囚,不过他?的危机解除了,还把沈昭伤了个半死?,沈焰心中?得?意,闲下来就更想见见心上人了。
见花锦要躲,沈焰:“别走,我就站这儿与你说?可好?你若今日不来,我都想跑去燕王府看你了。”
他?摆平了一件大事,根本没有深想死?囚为何不在宗人寺,从前还忌惮沈昭,如今兴奋的早忘了思考。
沈焰听说?沈昭还带回去一个女娘,他?欣喜若狂,以?他?对花锦的了解,花锦一定受不了,果不其然,见花锦没有一丝笑容,沈焰心都被攥紧了。
他?忙问:“沈昭欺负你了?”
他?受不了花锦的面无?表情:“我从前被你长姊蒙蔽,竟真的冤枉了你,我发誓,从此都不会再对你那样了。你信我,窈窈。”
花锦清楚沈焰,若是他?知道她想逃出京城,一定会提前埋伏她。甜言蜜语都是假的,这厮脑袋里根本没把她当人想。
花锦正欲想个法?子走人,又是一道声音,花锦心里下意识一紧,但她回头?见是韩嘉鸿,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韩嘉鸿笑着上前:“我还在前头?找殿下议事呢,殿下怎么来这儿了?”韩嘉鸿又朝花锦拱拳:“因是朝中?之?事,劳烦燕王妃回避一下了。”
沈焰被他?这一顿碍眼的操作弄傻眼了,等花锦带着感激的笑跑走的时候,沈焰才回过神来,他?有些落寞的与韩嘉鸿说?:“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娇蛮。”
韩嘉鸿强忍着给沈焰一拳的冲动,干笑两声:“她毕竟是燕王妃,殿下这般行?事,不妥呀。”
沈焰:“你不了解她,知敬,她那般娇纵的女娘,心比天?高,沈昭公?然带回一个恩人下她的面子,她一定会委屈,念起我的好。”
韩嘉鸿被沈焰这一套逻辑弄蒙了,沈焰:“没人比我待她更好了。”
沈焰出神的想着,韩嘉鸿忍无?可忍,猛地伸手在沈焰肩上拍了一把,沈焰被拍的一震,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打错位了,他?怒气冲冲地看向韩嘉鸿,韩嘉鸿顶着憨笑龇牙咧嘴地说?:“还是殿下厉害。”
这个莽夫!
沈焰闭了闭眼,吞下了这口?恶气。
祝绻是远远跟着太子出来的,他?看太子纠缠花锦,刚想出面,就见韩嘉鸿急匆匆从另一个方向冲了进去。
祝绻咂舌,替沈昭捏了把汗。
祝绻往回走,刚想给沈昭提个醒,一个婢女拦住了他?的路:“公?子?怎么才来?”
祝绻挑眉,以?为这是哪家庶女妄想翻身的腌臜招数,他?自小就听家中?教?诲,万不可与女娘独处,他?摆摆手:“你家女娘子看上了谁,说?给本公?子听听看?本公?子你就别肖想了,家中?管得?严,嫁来也要被本公?子老娘折磨至死?啊。”
婢女脸色大变:“公?子胡说?什么!?”
祝绻:“好了,我理解你家女娘的心思,我知道一人,大理寺少卿秦方,还未娶妻,你看你家女娘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给你们把他?骗过去?”
婢女都快气哭了,她没见过祝绻这种流里流气的公?子,跺跺脚跑了。
祝绻还想追上去:“别走呀,秦方你们都看不上?真是没有天?理!”
婢女哭着跑到一处假山后,女娘正坐在秋千上发呆,她手里攥着白帕,心里交杂着害怕与期待。
家中?父兄宠爱,让她自己挑选,房檀清想借着长公?主设宴的机会,见见这位想求娶她的夫君。
听见脚步声,房檀清起身,忐忑地望去,只见婢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房檀清忙问:“小将?军呢?”
听婢女草草说?完,房檀清讶异:“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她的兄长刚遣人给她传信,说?韩小将?军朝着后院来了,还说?韩小将?军今日穿了蓝衣,最要紧的是,腰间系一块儿翠绿玉佩,那玉佩是皇后娘娘所赐,如今只有太子燕王有,韩小将?军也得?了一块儿。
婢女说?不会认错,就是那玉佩。
房檀清脸色大变,听韩嘉鸿这意思,还是她高攀韩氏族人了?
房檀清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韩嘉鸿哄走太子以?后,才慢吞吞朝着假山处走,他?正欲好好与房檀清说?,要么干脆别嫁,嫁来也别奢求他?什么,但他?到了,假山处空无?一人。
韩嘉鸿常挨揍,他?天?性顽皮,不比兄长沉稳,他?爹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打他?没商量,可他?今日什么都没做,一进门就让打了一顿。
韩嘉鸿梗着脖子问原因,又被罚了一顿。
第二日午后,花锦按例给沈昭送药,她困得?泪眼婆娑,沈昭是被她这“笨手笨脚”弄怕了,见她又颤着手过来,忙扣住她的手腕:“我得?罪你了?”
他?想问这话有一段时日了,虽说?柳氏是带回来了,但他?将?人放在东院,也没惹着花锦。
花锦整日板着脸,沈昭十分不适应。
昨夜祝绻回到席上,在沈昭耳边语重心长地说?:“你赢面很小啊瑾瑜。我瞧那个韩小将?军,殷勤的呦。”
花锦想甩开手,但沈昭力气出奇的大,她叹:“我得?罪你了,行?了吧。”
沈昭抿唇,又不说?话了。
门外,祝绻急匆匆地跑进来,嘴里还嚷着:“天?老爷,瑾瑜!房七娘,与韩小将?军的婚事,没了!”
他?推开门,正乐着,瞧见花锦在,又把笑憋了回去。
花锦一怔。
没了?怎么可能?韩嘉鸿上一世与房檀清,那可是情真意切。
见花锦发呆,若有所思的模样,祝绻心中?暗道不好,他?忙大声叫唤:“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祝绻见花锦望向他?,连忙说?:“我听说?,昨夜房七娘邀约韩小将?军相见,你们猜怎么着?房七娘回府以?后痛哭流涕,户部尚书?听了,骂的那叫一个难听。”
花锦与房七娘相处不多,但知道她是个很理智的女娘,若韩嘉鸿只是单纯说?明不想娶,她也不会强求,更不会为之?“痛哭流涕”。
韩嘉鸿耿直没心眼,再心直口?快,也不可能笨到去用腌臜话中?伤房檀清。
祝绻却说?:“韩小将?军不知怎么了,出言侮辱了一顿房七娘。”
花锦:“不可能。”
见花锦这么笃定,祝绻摇头?:“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旁人不知道这么多。我阿娘说?,韩小将?军那意思,是在说?房七娘高攀了。”
祝绻又呲牙笑道:“你们猜怎么着,户部尚书?今日见了秦方,居然问秦方家中?情景,哎呦,秦方不会要......等会儿!”
见祝绻脸色大变,沈昭却早就猜到了原因,他?的视线扫过祝绻腰间的翠绿玉佩,祝绻也低头?瞧过去,猛地捂住了嘴。
祝绻:“天?老爷!你要救我啊瑾瑜!我娘知道非得?吊死?我不可!”
花锦一头?雾水,但沈昭轻佻地笑了:“你还是先想想韩嘉鸿怎么弄死?你吧。”
祝绻失魂落魄地离开,花锦没明白,回头?问沈昭:“与祝公?子有什么关系?”
沈昭顿了顿,突然问她:“你方才在想什么?”
方才祝绻说?韩小将?军婚事取消时,你在想什么?
花锦面色一凛,起身就走,沈昭也起身追了出来,她的手还没摸到门,就被沈昭扼住腰举了起来,他?拎着她回到榻边,又问:“你在想什么?”
花锦气笑了:“与你何干?”
沈昭很少露出乖张的一面,他?总是冷漠淡然的样子,所以?当他?凶起来的时候,花锦就想抽他?:“你跟我耍什么狠?”
她越过沈昭还想走,沈昭忽然拽住她的手腕,花锦被绊了一下,直直跌回了榻上,沈昭的手垫在她脑后,就这么莫名其妙压了上来。
花锦越推,他?就抵的越近:“你在想什么?”
花锦忙伸手抵住他?胸口?的伤,她死?死?地摁着伤口?,沈昭却像察觉不到痛,俯身瞧她的模样里还有些不易察觉地悲伤,轻声说?:“你在想什么?我不知道。”
他?脸色惨白,花锦知道他?撑不住了,又是狠狠一掌捶在他?胸口?,那里的伤又一次重新溃烂,沈昭抵着花锦的额头?,支撑不住的要倒。
花锦趁机推开他?,沈昭还没来得?及说?话,脸上就挨了一掌。
这一掌打完,花锦自己都怔了怔。
她见沈昭抬眸看过来,忙说?:“这样,你再打我一掌,给我一封休书?,我们扯平,好不好?”
第35章 非礼勿动
沈昭听她说完, 垂眸静了片刻,正当花锦紧张时,他?脸色惨白地开口:“陛下不会同意的。”
上一世完全?是因为花瑟与太子的婚事如期举行?, 花家已经占了太?子妃的位子,花锦与燕王的婚事不重要, 所以沈昭一求,陛下就应了。
如今作废了太?子与花瑟的婚事,为了宽慰花忠, 陛下说什么都不可能同意他二人的婚事作废。
花锦听完, 察觉沈昭并不抗拒他们和离的事, 刚想?与他?商讨一番,就见他?捂着胸口,直直朝着自?己倒了过来。
花锦惊呼一声, 差点又被沈昭撞倒,她将沈昭推至榻上, 传人唤了赵太?医来。赵太?医瞧着沈昭胸口的伤, 长吁短叹的为沈昭重新包扎用?药。
等花锦走了, 赵太?医皱着脸, 不知要如何向皇后娘娘禀报。
就在他?惆怅时,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沈昭, 被吓地退后两步,沈昭不知何时醒了,亦或者是根本就没有昏倒。
沈昭:“就说我是为了柳氏才弄成这样的, 余下的你自?己编。”
赵太?医得?了指点, 连忙应下。
赵太?医又问:“王妃那边该如何说?”
沈昭闭眼不答, 就在赵太?医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沈昭才徐徐地说:“越严重越好。”
花锦本还想?着再与沈昭说说, 但赵太?医出来一通说,意思是沈昭病重,不能再劳神忧心,花锦只好折回自?己院里?。
花锦知道,指望光明正大地离开京城已经行?不通了,陛下那关她就过不了,她要是能假死?就好了。
清熙郡主也来过一回,花锦向她讨了一份地图,清熙猜不出花锦究竟想?做什么,不过还是给了花锦一张很简短的图。
花锦看着图上蓟州的标识,没忍住嘀咕:“蓟州好,总归离京城太?近,但旁的地方多?战乱灾祸,不宜生存。外祖母在徐州,表兄认识的人多?,会抓我,不妥不妥。”
清熙呆滞片刻:“你想?做什么?”
花锦收声,但清熙瞪圆了眼睛:“你是想?......?不行?!”清熙伸手就来抢地图,花锦忙将地图护在怀中?,二人争抢了一会儿,清熙劝道:“你一个女娘,在京中?都活的如此艰难,离京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花锦叹:“我不打算走的。”
清熙:“你蒙我?为何要走呢?燕王殿下不好吗?”
清熙爱慕沈昭多?年,一时听到曾经心爱之?人的新妇要跑,哭笑不得?之?余又有些难言的情?绪,她费尽心思嫁不了的人,于花锦而言却这么轻易就能丢弃。
清熙倒是听说了柳氏的传言:“你与殿下吵架了?因为他?带回来的恩人?可是我觉得?,殿下不是你想?的那种人,窈窈,你再思量一下,你又为何笃定离京的日子会舒坦?”
花锦在心中?轻叹,她本想?着借清熙的力逃出京城,如今看来,清熙这边只能放弃了。花锦忙笑着说:“你在胡说什么?谁会放弃锦衣玉食的日子,去讨苦吃呀?”
清熙看着花锦轻松的模样,半信半疑地说:“你没这样的心思就好。”
日子过的越慢,花锦就越想?离京。
所幸沈昭身子刚好,就与柳氏有了感情?,皇后因为柳氏的出现?,早就坐不住了,几次三番想?越过沈昭收拾柳氏,短短半个月,沈昭就为柳氏入宫三次。
据说次次把皇后气个半死?,皇后大病一场,连为韩嘉鸿操办婚事都提不起力气。
柳氏也终于想?起来了给花锦这个正妻请安,这样的场面花锦可太?熟悉了,柳氏打扮的妖艳,次次软着腰肢像没骨头似的一跪。
萤雨此生,最见不惯柳氏这种像一滩水似的做派,所以柳氏来敬茶,萤雨一直不想?接茶杯,杯子滚烫,柳氏面色白的像一张纸,咬着唇就哆嗦起来了。
柳氏是个作天作地的女娘,能把东院最爱礼佛的侍妾气疯,与她大打出手。
萤雨是将军府训出来的婢女,将军府的嫡女生来就是要高嫁做正妻的,所以婢女们也早早学了折磨人的本事。
花锦无意在临走时再多?得?罪一个人,何况她若是真想?走,指不定还要沈昭帮,她没必要与不值当的人树敌。
添云明事理,懂花锦的意思,主动?接过了茶杯。
柳氏一顿,心想?这就没了?她入府前,主子与她说的话就好像是浮云,事情?顺利的过了头。
柳氏正跪着,门外的嬷嬷传了声:“燕王殿下到。”
花锦挑眉,心想?这是来护短了?她坐着也没站起来,沈昭瞥了眼地上的柳氏,居然也没扶柳氏起来。
沈昭:“陛下命我离京处理蔚云州赈灾一事,后日启程。”
这就是清熙所说,皇子里?面沈昭是看起来最“干净”的,所以陛下喜欢派他?去赈灾。
花锦心中?一动?,但知道沈昭肯定不想?带她,所以十分识相地说:“柳娘恰好也在,就与殿下同去吧。”
沈昭要斟酌的话全?被她堵了回去,他?淡然地扫了一眼柳氏,柳氏也不知这个机会要不要挣,她拿不准,所以没敢出声。能去自?然是好的,与燕王殿下朝夕相处的机会可不多?,但她与沈昭并不像外人传的那样亲昵。
沈昭看向柳氏:“你先出去,往后都不必再来王妃院里?。”
他?这话一出,柳氏面上一喜,高兴地退下了,花锦气笑了:“我欺负她了?”
还护短到让柳氏不必再来,上一世也没有这一环,花锦不想?与沈昭独处,直接下了逐客令:“我乏了。”
沈昭却问:“蔚云州,想?去吗?”
花锦可不信天上掉馅饼,她起身朝着屏风后走去:“不想?。”
沈昭瞥了眼留在房中?的婢女,婢女纷纷离开,等人都走了,沈昭才慢慢走过去,但他?立在屏风后,没再动?了。
花锦:“殿下的伤好了?”
沈昭:“没好。”
他?还是绕过屏风,坐在了她的榻边,花锦提醒道:“我笨手笨脚,殿下离我远些,别再让我伤了殿下。”
沈昭突然说:“柳氏她......”他?是想?与她解释,总之?不要再像现?在这样僵持。
沈昭一开始是抗拒的,他?没想?过与任何人全?盘托出,做事都只遵循权势,他?图谋这么久,私以为有了软肋就必定会败。
可是当他?真的做了,瞧着花锦的变化,还是慌了,一开始是察觉不到的,当他?在雷雨天独自?睡在榻上,忽然想?起从?前与花锦同床共枕时,她身上清幽淡雅的香气。
那股香气越来越浓,直让他?从?梦中?惊醒,这才恍然发现?,他?是不想?事情?走到这个地步的。
但他?听见花锦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
沈昭回首,见花锦已经坐了起来,她难得?又像从?前那样平心静气的与他?说话,他?们距离又靠的很近,像从?前花锦做了梦,他?安抚她一样。
沈昭轻声问:“别这样,好不好?”
沈昭从?不是温和的人,他?除了好声好气挽留人以外,能想?到的最后一个法子是可怖的,他?不想?走到那一步,所以再次解释说:“我并不喜欢她。”
花锦却依旧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几日变了许多?,是因为你带回了柳氏。”
沈昭没答,伸出手想?触碰她的面颊,却在半空中?停住,颓然落下,他?大抵能猜到花锦想?说什么,沈昭眼底噙着寒意:“不管是不是,别再说了。”
花锦:“不管有没有柳氏,我都不在乎,只不过殿下提醒了我,让我更早做出决断。我本就不该留在京城,殿下忘了吗?”
若不是他?当初将她堵了回去,怎么会有今日令二人都精疲力尽的局面。
花锦:“既然这场婚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殿下又在执着什么?
沈昭却捕捉到了她话里?的真正含义:“直到今日,你还是想?走?”
他?在书房看到了她留下的“伪君子”三个字,沈昭沉声说:“既然你发现?我是伪君子,那你又凭什么觉得?,伪君子会让你离开京城?”
花锦又凑地近了些,问:“殿下喜欢我吗?”
她问的很直白,没有拐弯抹角,沈昭死?死?地盯着花锦,并没有开口。
沈昭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敢想?,发觉自?己并不想?花锦离开的那一刻,就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祝绻几次三番暗示,他?都装作听不懂。
见沈昭没答,花锦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或许如释重负占了很大的分量,所以她心都宽了许多?。
花锦:“殿下不让我走,小心遭雷劈。”她伸手推开沈昭,重新躺了回去。
沈昭想?不到她离开京城的法子,所以没有再犹豫,前往蔚云州都打算带她同去。
花锦自?然是想?出去见见的,她临行?前,灵机一动?,还是拿走了清熙给她的地图,那图是清熙画的,上面还有许多?旁人未发现?的小路。
花锦本以为柳氏会同行?,但马车只有几辆,她掀开帘子,只见沈昭在里?面闭目养神,幸亏马车宽敞,花锦不用?被逼与他?坐在一处。
只是夜里?免不了要同床共枕,所幸沈昭每夜都很忙,要她睡了才回来,待她醒来,他?已经上马车了。
花锦最怕自?己的梦魇再犯,原先与沈昭待在一处,梦魇的病状好了许多?,但自?从?柳氏出现?,花锦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夜里?经常满身是汗的惊醒,像从?水里?被捞出来似的。
她梦魇时,还会说一些胡话,花锦不敢睡沉了,但白日一阵颠簸,夜里?还想?保持清醒实?在是太?难了。
沈昭回房时,就察觉到了花锦的不对劲,其实?他?们出行?这几日,花锦每夜都会做噩梦,沈昭不曾干涉过,她的噩梦很短,眉心皱一会儿就舒展了。
但今日,或许是白日淋了雨,让她想?到了在花府的日子,一直闷闷不乐。
沈昭听着她呜咽,却不敢唤她。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也常梦魇,不过渐渐好了许多?,沈昭今日才发觉,原来她的病状又重了。
要放她走吗?
沈昭起身,盯着花锦的面颊,这几日他?不敢看她,就是在想?她的问题。
喜欢吗?
有多?喜欢?值得?他?冒着风险,强留下一个不会对他?动?心的人吗?
沈昭不打算叫醒花锦,但还是伸手,将花锦的眉心抚平,擦去她额头的汗,这才收回手。
沈昭出神地看着她,连花锦何时睁眼都未曾察觉,直到模糊间觉得?呜咽声停了,沈昭才回过神来,但他?的视线放的真不是地方,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沈昭心中?一紧,还没来得?及道歉,脸上就又挨了一掌。
花锦刚醒,还是被吓醒的,力气并不大,她眨眨眼,让梦魇中?的泪水滑落。
她如今打沈昭,是愈发顺手了。
沈昭被打的微微偏过头去,按理说,他?应该恼怒的。但是轻叹一声,只能无奈地说:“怎么每次都打一边?”
花锦一怔,沈昭也因为自?己说出去的话感到一阵懊恼,他?太?累了,这几日忙地焦头烂额,什么胡话都能说了。
花锦将衾被裹上,问他?:“那另一边,我给殿下补一掌?”
沈昭见她总算不是在假笑了,难得?没出声,见花锦真伸手要来打,他?才扣住她的手腕:“我就白挨你的打了?”
花锦:“怎么能算白挨,非礼勿视,殿下不明白?”
花锦猜到沈昭不是故意的,但她就是想?打他?,没理由?。
沈昭威胁道:“你再打我?”
花锦没听过这种无理的要求,但她知道今夜已经过了,所以没真动?手,只是推搡了沈昭一把:“不睡就出去。”
沈昭见她眼下乌青,没打算再缠她,只是见她枕下露出一个很小的角,白色的布匹,花锦正翻身要睡,沈昭将布匹抽了出来:“垫着东西睡不安稳。”
花锦一个激灵坐起来,伸手就要抢那布匹,那上面是清熙画给她的地图,她睡前拿出来涂涂画画,硬是从?蔚云州找出一条路来。
沈昭下意识地抬高手:“你梦魇,指不定就是垫的太?高所致。”
花锦:“非礼勿动?,还我。”
沈昭见她这般模样,眉心一跳,伸手就想?打开那白布。
沈昭正要?打开那白布, 花锦忙说:“你不要脸了?那是我的东西。”
沈昭手一顿,沉思片刻,还是将白布原封不动还给了她:“不气了?”
花锦没答话, 狠狠地抓回白布,抬脚踹在了沈昭的伤口上, 沈昭痛的闷哼一声,但刚想出声,花锦就拿衾被蒙住了头。
蔚云州的灾情并不严重, 沈昭到蔚云州之前, 太守就遣人传话, 说场面?早已?控制住了,沈昭到了城中,却觉得城中宁静到了异常的地步。
沈昭不动声色, 先?见了太守安文元,安府奢华气派, 安文元说已?备好了宴席, 今夜宴请沈昭。
沈昭再三推辞, 他问起蔚云州的现状, 安文元禀报过,将好坏全说过, 沈昭不信安文元已?经安置好了一切,他遣人私下去打听,得到的反馈是城中十分安逸。
夜里的宴席, 花锦也出席了, 她来的路短短一截, 却偶然撞见了安文元的七八个小妾。
席上都是蔚云州有些脸面?的官员,和沈昭报过灾情, 依他们?的意思,沈昭这一圈巡逻后就该走?了,蔚云州好的不能再好了,只要?下放一笔银子,年前就能恢复如初。
见沈昭蹙眉还想问,安文元笑呵呵地拍拍手,几个打扮妖艳的女娘入内,城中百姓生死未卜,席上金樽玉酒,美人艳舞,花锦瞧着盘中精致的餐食,一口都吃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