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弟弟,在线捞兄—— by阿洙洙
阿洙洙  发于:2024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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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话音刚落下,就有保守派的大臣跳出来反对:“我看苏大人简直是满口胡言,裁兵法也好还是保马法也好,若是不成功,损害的都是朝廷的利益……”
这人乃户部官员。
苏辙笑了笑,道:“依大人的意思,变法一事难道还要老百姓们身先士卒吗?”
“若朝廷都对变法一事没有信心,老百姓又何来信心?”
他是知道的,如今朝中不少官员安插了自己的亲眷到军营,甚至军营中还有五六十岁的老头。
虽说五六十的男子在后世有的还没退休,但在北宋,那可是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好些年纪差的说话都哆嗦,哪里能当兵打仗?这不是故意坑朝廷银子嘛!
那户部官员还要说话。
苏辙又抢先分析了青苗法等等的弊端,压根不给旁人说话的机会。
官家向来喜欢他,见如今并无多少人反对,就道:“索性就依苏大人之言,先试试看吧。”
下朝之后,官家则召了苏辙前往御书房。
随着一同去的还有王安石。
前往御书房的路上,王安石低声道:“子由,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之先推行部分变法?”
苏辙只觉得他的心太急了些,轻声道:“王大人方才也是看到了的,我不过说先试行部分变法,不知道就有多少大臣跳出来反对我,若我要推行全部变法,你觉得那些大臣们会答应吗?”
“纵然欧阳大人因病未能上朝,王大人难道方才没看见,范镇范大人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将我一口吃了?”
王安石没有接话。
方才范镇的眼神他自是看的清清楚楚,甚至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范镇身上。
比起欧阳修来,他更为忌惮范镇。
原因很简单。
因为范镇年纪大了,且不在乎脸面,上次在御书房跟前没跪多久就晕了过去,当初为了官家子嗣又口口声声闹着要以死明志……若范镇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虽不害怕,但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的。
苏辙与王安石等激进派很快就走进了御书房。
即便这次是小范围变法,但官家仍颇为看重,叮嘱他们要多顾念些老百姓,最好不要激起民愤,到了最后更是道:“若王大人有什么主意,则与苏大人多商议一二。”
王安石微微一愣,很快就道:“是,臣领命。”
苏辙知道王安石会在这件事对自己不满。
但他不在意。
回去之后他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开始在书房写写画画,就连晚饭都没有用。
他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这几日的时间里,王安石也曾差人来请他前去家中商议变法之事,可皆被苏辙回绝。
惹得谢景温没好气道:“这个苏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竟将大人您都没放在眼里,莫不是他将苏辙那小子救出来之后,打算反悔吧?”
这话说的王安石是心里一紧,却很快道:“应该不会。”
“苏辙是个聪明人,正因他是个聪明人,所以不会做出这等言而无信之事来。”
“以他才智,我想要抓到他的错处并不容易,可就苏轼那一点就燃的炮仗性子,想要抓到苏轼的错处,可不是难事。”
他笑了笑,语气中带着胜券在握:“若苏辙真的食言,那我也不必客气。”
谢景温笑了起来:“大人心里有数就好。”
“我还以为先前苏辙帮过您,您会对他心慈手软了。”
王安石微微皱眉,却是没有接话。
他会一直一直记挂着苏辙对他的恩情,可生在这世道,变法一事乃重中之重,别说是苏辙敢挡路,就连他亲儿子挡路都不行。
“若有朝一日苏辙真的挡了我的路,我不会对他赶尽杀绝,无论如何都会给他留下一条性命的。”

但就算不说,苏辙也是猜的到。
苏辙忙碌了几日之后,向来极爱惜自己身子的他眼睑下都有了些青紫, 一看就是睡眠不足导致的。
这几日他也没有白忙活, 光是针对裁兵法的见地都写了整整一摞。
足足有半个手掌那样厚。
苏辙并没有忙着去找王安石,而是去找苏轼了。
一开始,苏轼听说苏辙与王安石为伍, 虽然不高兴, 但他知道,这世上谁都有资格不高兴,就他没资格, 都是为了救他,八郎才不得已如此。
如今,他知变法一事已是尘埃落地,已选择了躺平。
当然, 其中不乏苏辙的功劳。
在苏辙的授意下,来福与苏轼说了很多秘密。
今日来福道:“王安石王大人那人是个什么性子, 您也知道,当初老爷写文章讥讽他, 他本就心里不痛快,如今八少爷投靠他麾下,需仰人鼻息过日子, 八少爷哪里有好日子过?”
明日来福道:“唉,八少爷可真是可怜啊, 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八少爷这样憔悴, 甚至连当年勤学苦读都没这样用功,看样子在王安石王大人手下做事可真是难啊!”
后日来福又道:“少爷您知道吗?王安石王大人又差八少爷去王家了, 不知为何八少爷没去,我见着那随从脸色难看得很。”
一番话下来,苏轼是内疚极了。
他甚至每日亲自送了补汤给苏辙喝,每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辙知道这是自己的苦肉计见效了。
他虽不忍心苏轼日日活在愧疚之中,但比起苏轼的小命,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苏辙刚拿着厚厚一摞文书到了苏轼书房,正看书的书苏轼忙站了起来:“八郎,你怎么来了?你可是有事儿?你若是有事,直接叫元宝喊我过去就是了,何必亲自走一趟?”
态度要多殷勤就有多殷勤。
苏辙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六哥,无事。”
“我这些日子在书房坐的时间久了,正好闲来无事出来转转。”
“六哥,这是我写的关于变法的一些见地,想要你帮着拿拿主意!”
“要我拿主意?”苏轼不解,迟疑道:“八郎,这等事你不是应该去找王安石吗?”
苏辙解释道:“我稍后会去找王大人,不过这些东西得让你先过目才行。”
“正因你反对变法,看到这些文书时会心生抵触,会鸡蛋里挑骨头,所以我才找你,只有变法之策一点纰漏都没有,这件事才能更好的进行。”
若换成从前的苏轼,他听到这话是想也不想就会拒绝。
但如今他对苏辙心存愧疚,答应一声就开始忙活下来。
苏辙与苏轼两人商量了整整一晚上,将其中好些条例修改后,苏辙翌日才将东西呈到王安石跟前。
王安石从前就知道苏辙聪慧,可在他看到苏辙缜密且有条理的思路后,却还是忍不住赞叹道:“说你是诸葛转世都不为过。”
“不知王大人可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苏辙的态度是不远不近。
王安石道:“自然是没有的。”
两人很快就面见了官家。
连王安石都挑不出错漏的地方,官家自是连连称好。
三日之后,就开始针对汴京城郊的一些村落进行改革变法。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是难得很。
一来保守派也不乏能人异士,一个个懂得如何利用民心,所以到了变法之日,明明变法对老百姓的利益并没有任何影响,但不少老百姓还是聚集在村口游行示众,嘴里高喊:“反对变法!反对变法!”
二来朝中一些保守派也会有所动作,不说别的,范镇就视死如归挡在村口,一副“你们若是要变法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的架势。
就连王安石都忍不住皱皱眉,低声骂了一句:“真是个不知死活的老头子!”
但他却也不敢命人从范镇身上踩过去。
今日范镇不光来了。
他身后还带着一副黑漆漆的棺材:“……王安石,你莫要得意,虽说圣旨已下,但民心难挡,我拦不住你们变法,只能豁出去我这条命叫众人看看我的态度!”
“王安石,就连我老头子到了九泉之下,变成孤魂野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一时间,王安石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安石皱了皱眉头。
他身后的苏辙上前道:“王大人,不妨叫我试试看?”
王安石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点了点头。
苏辙下马,走上前去。
范镇一脸戒备看着他:“苏子由,你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以为我老头子不敢对你动手?”
范镇除了身后带了一副棺材,手中还握着一把铁锹,大有一副“谁敢闯过来我就铲谁,你没能要了我老头子的命,我老头子就决不放过你”的架势。
苏辙朝他靠近了些,低声道:“我相信范大人有以一敌百,甚至以一敌千的本事,只是您替您刚出生的重孙想过没有?您死了倒一了百了,可您刚出生的重孙……”
范镇惊的脸色一变。
他那重孙刚出生没几日。
因变法一事当初就闹得沸沸扬扬,不光是他,甚至整个范家都有视死如归的决心,但范镇怕愧对先祖,还是想要留下范家的血脉,所以孙媳自有孕之后就谁也没说,就连前几日那重孙出生,范家上下都无几人前去庄子上探望。
苏辙的声音依旧很低:“王安石这人心狠手辣,还请范大人三思啊!”
趁范镇愣神的空当,王安石就已闯入了村口。
两人起码并肩而行,王安石不由好奇道:“方才你用的什么法子,居然能说动范镇?”
苏辙并没有将方才的话原原本本说出来,只含糊其辞提了一提。
他想的明白。
王安石为了变法一事设下圈套惹苏轼钻,他这般投桃报李,应该也不过分的。
这下倒轮到王安石一愣:“这么简单?”
他有点不相信:“子由,并不是我怀疑你,只是我听说范镇不光自己不怕死,甚至范家上下都已准备了几十口棺材,打算在变法一事上抗争到底的……”
苏辙笑了笑:“王大人,凡事不能光看表面,得透过表面去看本质。”
“范镇范大人为何会如此反对变法?是因为他老人家从骨子里就是个循规蹈矩之人,这样的人不喜改变,最重规矩。”
“他能为国家和朝廷丢掉性命,自然也会将范家的列祖列宗放在心上,若范家无后,他老人家百年之后又该如何与范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王安石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今日之事,范大人未能阻挠王大人一二,还望王大人看在范大人对朝廷忠贞不二的态度上能够高抬贵手。”苏辙看了他一眼,提醒道:“相信王大人也知道官家乃宅心仁厚之人,范大人如今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只怕没几年活头。”
“若有些事情闹到官家跟前,官家可是会不高兴的。”
他想,以王安石的性子大概不会放过范镇的。
王安石笑了笑,道:“你放心好了。”
“我就算不给范镇面子,也得给你几分面子的。”
万事开头难。
好些老百姓见范镇都已经放弃抵抗,再见朝廷派了不少官兵前来,看这阵势还是怪吓人的,便也放弃了抵抗。
当然,也是有些冥顽不灵的老百姓。
比如,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妇。
比如,收了银钱的地痞无赖。
但苏辙却是见招拆招,面对落泪不止的老妇,即便这人衣衫不整,浑身脏兮兮的,但他也是半点不嫌弃,握着对方的手与她轻言细语说变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蛮横不讲理的地痞无赖,苏辙该吓唬吓唬,该抓人抓人。
不到半日的时间,事情就已解决的差不多。
这两个时辰的时间对苏辙来说却比一整日还累,累的他眼前发黑,嘴唇干涸,休息了好一会还没回过神来。
不远处的王安石看着这个年轻人出神。
跟在他身边的王雱道:“父亲,您在想什么?”
“事情不是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吗?您怎么还心事重重的样子?”
王安石笑了笑:“没什么,不过在想子由罢了。”
王雱一愣。
王安石道:“他啊,是天生的政客。”
“我庆幸自己比他早入仕一些年头,若与他年纪相仿,只怕朝中也没我什么事了。”
他扫了眼儿子王雱:“你平素闲来没事多跟在子由身边学一学,他身上的东西,足足够你学上几十年。”
说起这话时,他眼里满是欣赏。
苏辙不是没看到王安石投来的目光。
可欣赏也好,还是忌惮也罢,对如今的他来说都不重要。
此时此刻他是饥肠辘辘,想着若有一碗羊肉面就好了。
羊肉用砂锅炖上几个时辰,将羊肉的膻味逼出来,切成薄片的羊肉是又软又烂又入味,面条还带着几分劲道,出锅时在将汤碗里加上芫荽、葱花和油辣子,光是想一想,就叫他觉得食欲大开。

苏辙知道自己这时候想了也是白想。
别说家中或杏花楼的羊肉面, 连一碗寻常的羊肉面都成了奢望。
他拿起一旁的包子啃了起来。
包子难以下咽,他连喝几口水才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元宝兴高采烈走了过来:“少爷, 您猜谁来呢?六少爷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苏轼就走了进来。
一路走来,苏轼仍看到不少反对变法的老百姓,脸色自不是十分好看, 只将食盒往桌上一放, 道:“喏,八郎,快来吃吧!”
“这些吃食若是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便与来福, 元宝一起打开食盒,里头赫然有碗羊肉面。
面条与肉、汤是分开放的,虽比不上刚出锅的,却也味道不错。
除去羊肉面, 还有三四道小菜,一道道皆是苏辙爱吃的。
苏辙道:“六哥, 你今日可是专程前来给我送饭的吗?”
“还是你想来看看变法施行的如何?”
“自然不是,你想的倒是挺美的!”苏轼嘴硬的很, 没好气道:“王安石先前将我关在牢里这么久,我正在养病呢!”
“是娘非要我来,她说你这些日子瘦了, 担心你今日没时间吃饭,派我过来监督你!”
正用着牛肉面的苏辙是看破不说破。
这等小事叫来福来不就行了吗?哪里需要苏轼亲自跑一趟?
趁他吃饭的时间, 闲来无事的苏轼到处转了转, 看了看,回来之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呵, 我刚刚看到王安石了,没想到他这么大的官儿居然在啃包子,看他那样子,这包子味道不光不怎么样,还难以下咽。”
“八郎,我告诉你,你可不准邀他与你一同吃饭。”
“要是你这样,我以后再也不来给你送饭了!”
“还有,这里的老百姓好像对变法一事也没那么排斥。”
“八郎,你说变法一事当真能顺利进行吗?”
苏辙还有要事在身,很快将羊肉面等吃食吃的干干净净,擦着嘴道:“六哥,你放心,就算变法真的失败,也不会危及到老百姓们的利益。”
“变法一事其实与做学问差不多,不可能一蹴而就,得边学边看看有哪里不足,趁早发现,及时更正。”
苏轼点了点头:“你办事,我向来放心。”
他扫了眼不远处正看向他们这边的王安石,冲王安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低声道:“八郎,我知道你忙的很,我就不打扰你,先回去了。”
“反正王安石这人,你还是小心点吧!”
苏轼抬脚就走。
他离开时,正好王安石过来找苏辙。
王安石虽小肚鸡肠,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明面上总得装一装的,对着苏轼道:“子瞻,你与子由真是兄弟情深啊……”
苏轼目不斜视,径直走了过去。
半点没有与王安石搭话的意思。
如今就连欧阳修看到王安石都得与他寒暄几句的。
苏辙忙上前道:“还望王大人莫要与我六哥一般见识,他向来就是这个臭脾气。”
“我比子瞻虚长几岁,自不会在这等小事上与他一般见识。”王安石嘴上如是说,便与苏辙商量起公事来。
接下来几日里。
苏辙可谓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日日靠着浓茶吊着精气神。
但好在这些日子却也是好消息不断。
比如,变法一事比他想象中顺利些。
比如,因他与那些老百姓打交道多了,那些老百姓并不惧怕他,还会从自身角度提出些对变法的建议与看法。
比如,苗才人腹中龙胎已有五六个月了,不仅胎相稳固,据孙神医所说,苗才人肚子里的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男孩。
苏辙只觉得颇感欣慰。
他也是有烦心事的。
赵允熙就像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他。
这日,苏辙深夜刚下马车,赵允熙又凑了上来:“子由,好久不见!”
他一直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苏辙。
“郡公何出此言?若我没记错的话,我三日之前才见过郡公的。”苏辙颇有些无奈,可纵然他是官家跟前宠臣,但赵允熙却是皇亲国戚,面上还是得尊敬赵允熙一二的:“不知郡公今日找我又有何事?”
“若郡公有事,还请长话短说。”
“近来我公务繁忙,实在没时间陪郡公喝酒品茗。”
赵允熙恨不得将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面上却满是笑意:“先前我几次请你喝茶喝酒,你都说没时间。”
“你也是个聪明人,那我就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
“这些日子,我时常进宫想要拜见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却对我避而不见,今日也是如此。”
“我大概也猜到了皇后娘娘的心思,可且不说苗才人这一胎到底是儿是女,就算这孩子能平安长大,以官家这年纪,只怕这孩子还没长大……”
“还请郡公慎言!”苏辙看向他,扬声道:“郡公可是想说这孩子还未长大,官家就已不在呢?”
“这等事,不是郡公该操心的。”
“这等话,也不是郡公能说的。”
“我知道,这到手的鸭子飞走了,郡公会不甘心。”
“可从前官家也好,还是皇后娘娘也罢,不是没有给过郡公机会,原以为您会与郡鹿郡公不一样,却发现您与巨鹿郡公是差不多的。”
“还望您以后莫要因这等事前来找我,我爱莫能助!”
这话说完,他抬脚就走。
谁知他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赵允熙恼羞成怒的声音:“苏子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你在捣鬼!”
“当日我不过是故意晾着你几日,你就怀恨在心是不是?就你这小肚鸡肠的性子,你以为若官家知晓你的真面目后,还会重用你吗?”
“我告诉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信不信我去官家跟前告你一状?”
“你别忘了,我可是官家的侄儿……”
苏辙脚下的步子却是连停都没停一下,径直走了进去。
他怕吗?
自然是不怕的!
当日他不光将这件事说给曹皇后听了,更是在苗才人有孕后将这件事委婉说给官家听了。
当时官家听闻这话微微叹了口气:“寻常人身在低谷才知蛰伏,一旦身居高位,就张狂起来。”
“这等小事朕已听人说起过几次,可见他并非储君之位的合适人选。”
苏辙甚至丝毫没有将赵允熙放在心上。
回去后,他沐浴后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
他难得有片刻闲暇,正陪程氏,史宛等人用早饭的时候,元宝就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少爷,少爷,不好了,范镇范大人与曾巩曾大人来了!”
苏辙只能起身,前去书房。
他到时,范镇与曾巩已等候多时,一个在书房急促踱步,一个皱着眉头坐在原地。
范镇看到苏辙,却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老头还在嫉恨当日苏辙以他重孙儿吓唬他一事了。
曾巩却是忙站起身来,道:“今日我与范大人前来找你,是有要事的。”
“昨夜官家圣旨已下,将欧阳大人贬为青州知府!”
苏辙一愣:“怎会如此?”
“如今欧阳大人乃朝中宰相,将他贬为青州知府,岂不是两降好几级?”
“是呢!”曾巩心急如焚,低声道:“这消息大概官家在早朝时就会对外宣扬,我知苏大人乃官家信任之人,能否请你届时替欧阳大人美言几句?”
“欧阳大人虽说这几年身子还不错,可他为官多年,为国为民,若这事已定,我担心他受不住。”
“毕竟他老人家如今已年迈……”
苏辙没有接话。
他在想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他并未从官家口中听出对欧阳修有不满之意。
“曾大人,你别说了!我看人家苏大人压根就没有帮忙的意思!”范镇乃谏臣,嘴皮子厉害得很,冷声道:“人家苏大人如今背靠王安石这棵大树好乘凉,只怕将欧阳大人对他的恩情忘的是一干二净!”
“呵,我早说找他他不会帮忙的吧?还白白浪费咱们走这一趟!”
苏辙很快镇定下来:“你们二位别着急,官家并非心狠之人,这样做定有官家的缘由。”
“你们放心,欧阳大人对我的恩情我是没齿难忘,再有我与欧阳发的私交,我怎会不管欧阳大人?”
如今已将至上朝的时间,他们三人只能先进宫。
早朝之上,官家当众宣布了将欧阳修贬为青州知府一事。
此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即便官家言辞委婉,说欧阳修年纪大了,青州山清水秀,欧阳修前去青州也能颐养一二。
但能参加早朝的官员又有几个傻的?
大家知道,不过是因欧阳修挡了王安石的路,所以才会一大把年纪惨遭贬官!
欧阳修近来因变法一事忧心忧神,身子大不如从前,缓缓上前,跪地,扬声道:“臣多谢官家。”
“还请官家放心,臣此次前去青州,定不会负官家所托……”
话到了最后,已有几分哽咽。
什么是忠臣?
这就是忠臣!
不管身居何位,不管朝中如何波谲云诡,但他为国为民的心却是不会变的。
如今众人有多钦佩欧阳修,就有多憎恶苏辙——他的恩师都落到这般田地,他竟能站得住?也不替欧阳修美言几句?

但苏辙却是巍峨不动,像没看到这些人的眼神一般。
范镇很快站了出来,跪地替欧阳修求情, 掷地有声开口:“还请官家三思, 不知欧阳大人何错之有?官家竟要将他贬到青州?”
“欧阳大人一心为国为民,如今若因变法一事落得此般境地,官家才真真是寒了臣等之心。”
“如此一来, 朝中皆是那等阿谀奉承之辈, 谁又敢说真话?”
紧接着,梅挚、曾巩等人也跪了出来。
反对变法的保守派是全部站出来替欧阳修求情。
苏辙仍没有动。
他隐约猜到了官家的意思。
官家瞧见下首跪着的大臣们,微微叹了口气, 道:“诸位大臣不必再劝,朕心意已决。”
“若大家无事,那就退朝吧。”
官家很快就走了。
范镇等人也只能起身,他们发现, 官家好像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范镇等人经过苏辙身边时,虽并未说什么, 但一个个眼中皆带着失望之色。
王安石走到苏辙跟前,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替欧阳大人求情呢!”
“可惜, 王大人想错了!”苏辙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走在人群最后,慢慢朝宫外走去。
谁知他刚走到宫门口,就有内侍前来相请:“苏大人, 官家请您去陪他下棋呢!”
苏辙很快到了御书房。
官家也好,还是苏辙也罢, 两人心情都不大好, 并未多言,只专心致志下起棋来。
苏辙的棋艺是一如既往的差, 连下三局,都输了。
还是输的很惨的那种。
到了最后,官家也觉得与苏辙下棋没什么意思,道:“罢了,不下了。”
说着,他看向苏辙:“朕还以为今日你会替欧阳修求情。”
“这话,微臣方才已听人说过,许多人就算没说话,但微臣从他们的眼神中也能看出他们也有此番不解。”苏辙接过内侍递上来的茶水,笑了笑:“但官家心意已决,微臣又何必再劝?”
“官家意在变法,欧阳大人在朝中一日,那些保守派都不会改变心意,将欧阳大人视为他们的领头羊。”
“如此,变法一事困难重重不说,欧阳大人更会有危险。”
官家看向他的眼神毫不掩饰欣赏之色:“你继续说下去。”
苏辙便道:“微臣与王安石王大人相处这么长时间,也有几分知道王大人的性子,变法一事无人能挡。”
“朝堂之上虽多是文人墨客,你来我往却丝毫不逊于战场,欧阳大人并非王大人的对手,若一直留欧阳大人在朝中,对欧阳大人并非好事。”
“当年欧阳大人曾任青州知府,颇得民心,青州通判等人更是欧阳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就算有人想要加害欧阳大人,也无法下手。”
“更不必说欧阳大人对青州感情颇深,到了青州兴许能够忘却变法一事,真正的寄情山水。”
官家笑了起来:“知朕者,子由也。”
“可惜啊,朕的苦心,好像也就你知道。”
苏辙开解官家道:“人生在世,只求问心无愧即可。”
等着苏辙离开御书房时,已至傍晚。
他一出宫,并没有回去苏家,也并没有忙于变法一事,而是吩咐马车前去欧阳府。
他并没有去见欧阳修的打算。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他在朝堂之上什么都没说,若到了私下再说些什么,不免显得虚伪。
他去见了欧阳发:“……我知道,如今许多人觉得我无颜前来你们欧阳府,但我实在放心不下,想要过来看看,想要问问你,大人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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