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弟弟,在线捞兄—— by阿洙洙
阿洙洙  发于:2024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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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辙与苏轼对视一眼。
俩人眼中皆有惊喜。
虽说风清子讲课讲的不错,但风清子师从张易简道长, 自然是张易简道长的课讲的更好。
因北极院中有五个班,平均分到每个班头上, 张易简道长授课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不光今日,接下来好几日都是如此。
等着苏辙写给苏洵的信送了出去,史无奈等人终于返回天庆观了。
史无奈连行李都没放下,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苏辙与苏轼兄弟俩人,听说兄弟俩人元宵节后就来了, 气的直拍大腿:“……你们俩个也太不够意思了点, 这么好玩的事儿怎么能撇下我?”
“我知道你们俩偷偷到书院来,也与我爹爹闹着要来, 可我说什么他都不答应,直说我们家里就我这么一根独苗苗,书读的不行不要紧,可一定要有个好身体。”
说到这里,他更是一脸怨念看着苏辙:“有这等好事,六郎不喊我也就算了。”
“八郎,你为何也不喊我?”
苏辙摇摇头道:“无奈哥哥,你觉得这是好事儿吗?”
"我和六哥到了书院之后,鞋袜全都湿了,第二天脚就开始发痒,直到今天都还没好,哪里算是好事?"
史无奈想了想,觉得冻手冻脚还是怪难受的,便道:“正好我这次出门,我娘想的周到,还给我带了冻伤膏,待会儿我就拿给你。”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转身就给苏辙拿来了冻伤膏,更是开口道:“八郎,你不是和我一样不怎么喜欢念书吗?”
“怎么突然这么上进了?”
苏辙笑了笑,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只有努力读书才能走仕途,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啊!”
士农工商,何朝何代,唯有当官才能出头人地。
这也是为何程家已为眉州首富,却还是如此看重孩子们学业的缘故。
史无奈是眼前一亮,笑着道:“那八郎,以后你当了大官之后,你愿意保护我吗?你放心,我定不会胡作非为,给你添乱的!”
苏辙与史无奈相处这么长时间,知晓史无奈就是个面狠心热,喜欢臭屁的小娃娃,当即是连连点头:“当然会啊!”
史无奈笑的是愈发开心,一手抓住苏辙的脚,就要替他上药:“来,八郎,我帮你!”
“以后我还等着你保护我了!”
这话说的苏辙连忙把脚直往后缩,连忙道:“无奈哥哥,你别这样,别这样……”
他可不习惯别人这般对他,更是道:“无奈哥哥,你不能这样!”
“你,你不是很聪明的吗?”
“怎么这样轻信别人的话?”
“万一我是骗你的怎么办?”
说起来史无奈对念书本就没多少兴趣,之所以小小年纪就闹着要来天庆观念书不过是见苏辙与苏轼俩兄弟都来了,也想要凑凑热闹。
至于考科举,走仕途,这条路对他来说太过辛苦。
他才不想走。
史无奈与苏辙拉拉扯扯的,一个跑,一个追,两人疯到了大通铺上。
苏辙光顾着顾着自己的脚步,衣衫略有所不整都忘了整理。
他觉得自己那样稳重端持的一个人,碰上跳脱的苏轼与喜疯玩的史无奈,是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俩人正玩的起劲,门突地被推开。
原是风清子正带着几个学童正欲进来。
此时,身强力壮的史无奈正起坐在苏辙身上,双手抓着苏辙的脚,姿势怪异奇特。
风清子等人看呆了。
即便风清子在天庆观任教十多年,却也从未见过如此之场面。
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这个,既然他们俩个在忙着,那我们就先出去吧啊……”
他虽身在道观之中,可天庆观来来往往也是有好些香客的,他也是听人说过的,有些人会喜欢同性之人,史无奈一向与苏辙,苏轼兄弟俩人交好,特别是苏辙,连他都看得出来史无奈很偏爱苏辙,难道……难道真的是他想的那样?
这下风清子脑子倒是不空白了,却是心乱如麻。
师傅看重他,相信他,才让他管教‘戊’班三十号学生,如今他的班上出现了这样的事,他该如何同师傅交代?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学童不解道:“师兄,你不是要我们带你来看看哪里的窗户要重新糊一下吗?为什么不看了?”
风清子支支吾吾的:“这个,这个……”
其中有个七八岁的学童见他为难,便主动解惑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你们没见着史无奈与苏辙忙着?”
“从前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史无奈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潜心好学之人,可却发奋图强进了‘戊’班,想必是冲着苏辙而来。”
八卦是人的天性。
他这话一出,,旁的学童就七嘴八舌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七八岁的学童较为早熟,懂得事情多的很,便耐着性子道:“这你们都不懂?定是史无奈喜欢苏辙啊!”
“当日苏辙的哥哥苏轼被程之元藏了起来,史无奈那样懒的一个人,冰天雪地陪着苏辙找他哥哥找了好久好久。”
“还有,史无奈老是说这个脚丫子臭,说那个脚丫子臭,那他方才为何抱着苏辙的脚丫子不松手?我听我娘说过,若是喜欢一个人,别说觉得他脚丫子是香的,就连他放屁都是香的。”
“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你们怕是不知道,这世上男人也是喜欢男人的,我还听我娘说了,在汴京好些大户人家的相公不光养小娘,还在外头置院子养男宠了……”
风清子见他们的话越说越离谱,便呵斥着不准这孩子继续说下去。
但流言蜚语这东西就是这样,越是不让说,众人就越是传的沸沸扬扬。
苏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史无奈的魔爪中挣脱出来。
等他给自己的脚丫子擦上冻伤膏,与史无奈一并出来时,只觉得众人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
方才那七八岁说闲话的学童见状,便故意打趣道:“史无奈,你方才与苏辙在屋子里做什么?怎么你们俩个脸蛋都红扑扑的?”
史无奈处处自诩是史大奈后人,当然不会承认方才自己想抱着苏辙的脚丫子给他涂冻伤膏,便扬了扬拳头,道:“与你有什么关系!信不信我揍你!”
方才那七八岁的学童叫王银满,平日里就是个喜欢碎嘴子的,很喜欢私下说旁人坏话。
史无奈自不会允许这等情况发生,经常吓唬他。
一来二去的,俩人梁子就结下了。
王银满见状不敢多说,私下传播起这等少儿不宜的消息是愈发来劲,一会与人夸大说起寝间的见闻:“你们知道吗?史无奈想要亲苏辙的脚丫子了!”
一会他又与人说起史无奈处处维护苏辙的事儿:“我可是亲眼看到啦,那史无奈将碗里的肉都夹给苏辙吃啦!”
一会他更添油加醋道:“我还听见史无奈偷偷与苏辙说,以后他要一辈子都跟着苏辙了,等着苏辙娶妻生子都要跟在他身边,真是世风日下,不知廉耻啊!”
一时间,苏辙与史无奈之间的爱恨情仇成了北极院所有学童茶余饭后的谈资。
苏辙是个反应比较快的人。
随着他们每到一处都有人指指点点,他只觉得越来越不对:“六哥,他们都看着我们做什么?”
如今大家的谈资已从苏辙与史无奈的爱恨情仇发展到苏轼也想要横插一脚,毕竟苏轼对苏辙的好,众人也是有目共睹。
大家顿只觉得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是愈发扑朔迷离,惹人好奇。
苏轼与史无奈一样,也是个神经大条的,直道:“八郎,你管他们做什么?”
“我想,定是他们嫉妒我去年年底考试得了第一名吧!”
论自信,谁都比不过苏轼!
苏辙:……
他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向来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索性傍晚时候假装自己困极了,躺在通铺上睡觉。
这不,很快就有学童回来了,一回来就开始窃窃私语:“咦,怎么就知道苏辙一个人?史无奈了?”
“史无奈不是最喜欢跟在苏辙屁股后面吗?今儿怎么不见他?”
“我方才在食堂看到了史无奈与苏轼在一起,难道史无奈又移情别恋,喜欢上苏轼了……”
苏辙:???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一个个小屁孩的竟会想到这些!!!
一场装睡,震惊了苏辙好久好久。
以至于等着寝间的学童们走了,苏辙还没缓过神来。
这些孩子们脑袋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很快苏轼与史无奈就齐齐走了进来,苏轼一进来就拿手探了探苏辙的额头,关切道:“八郎,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想睡觉?是不是生病了?”
说着,他更是自顾自道:“你这脑袋也不烫啊!”
“要不我还是与风清子师兄说一声,要人给你看看吧?”
史无奈更是端着为他打好的饭菜走了进来,扬声道:“八郎,快起来吃饭!”
“今日我缠着打菜的小师傅给你打了些辣脚子,没胃口吃些辣脚子正正好。”
辣脚子并非鸡脚鸭脚一类的,而是用芥菜做的一道咸菜,是天庆观的招牌菜,在眉州很有名气。
北极院却很少吃辣脚子。
一来是张易简道长考虑到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咸菜吃多了不好。
二来是天庆观芥菜数量有限,辣脚子还要留着卖钱。
虽说北极院大部分孩子是收了学杂费的,但也有像陈太初这等成绩优异,家境贫寒的孩子是分文不收,光靠着天庆观的香火钱是远远不够,总得开源节流。
苏辙心里一暖,笑着道:“六哥,我没事儿。”
“方才我睡了一觉,已觉得好多了。”
苏轼这才放心些。
苏辙下铺开始用饭,瞧着碗里堆着满满当当的辣脚子,打趣道:“无奈哥哥,今日这辣脚子是不是你又死乞白赖缠着打饭的小师傅要的?”
有道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史无奈就是个中翘楚。
谁知今日史无奈却是小胸脯一挺,骄傲道:“谁说的?明明今日这辣脚子是六郎与我一起死乞白赖要来的。”
“要不然你碗里的辣脚子怎会这样多?”
苏辙狐疑看向苏轼,只见苏轼难为情低下头。
别人不知道,苏辙却是很了解苏轼的。
他这个哥哥性子执拗不说,更是心高气傲,也就在家里人跟前稍微好些,怎会愿意望着别人说好话?
苏辙握住苏轼的手,含笑道:“六哥,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苏轼咧嘴一笑,想着方才找小道士要辣脚子的窘境仍觉得十分难为情,不过若叫他重新选择,他还是会为了八郎再难为情一次的:“八郎,你这样客气干什么?”
顿了顿,他更是正色道:“我是你哥哥,照顾你是天经地义之事。”
“再说了,我们一起来书院之前,爹爹还叮嘱过我们,要我们互相照应了。”
初春的天儿,仍带着几分瑟瑟寒意。
但苏辙却觉得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将方才那些人说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
若要他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就与苏轼,史无奈等人保持距离?呵,不可能!
他也没打算将这事儿与苏轼,史无奈说,依旧是每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庆幸苏轼是个两耳只读圣贤书,一心不闻窗外事的,至于史无奈,更是个心宽的,这事儿他们俩人并不知道。
很快,这件事就传到了张易简道长耳朵里。
他直找来风清子,要风清子不必压着这事儿:“……这些孩子们聪明得很,你越是勒令他们不准他们说这件事,他们就越是觉得你心里有鬼。”
“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这些流言蜚语很快就会平息的。”
风清子连声应是。
张易简道长便将更多的目光落在苏辙身上,他很快就知道苏辙知晓此事,一次考问苏辙兄弟俩人后单独将苏辙留了下来:“……这些日子你可曾听说了什么?”
苏辙点点头,笑道:“道长可说的是我与六哥,无奈哥哥三角恋一事?”
“我都听说了。”
张易简道长直道:“可为何你什么反应都没有?像没事人一样?”
苏辙面上笑意不减:“谣言止于智者。”
"嘴长在旁人身上,想说什么是他们的自由,我管不了。"
“但我却能做到不听不想,等着过些时日,自没人再记得这些事。”
张易简道长看向他的眼神里皆是满意,颔首道:“你说的极是。”
顿了顿,他更是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到了三月你才满四岁,寻常人大概十来岁才会参加童试,你可想要提前参加童试?”
“你虽天资比不上你哥哥苏轼,但你的身上也有许多他没有的东西,到时候你与苏轼一同参加童试,继而参加之后的乡试,相信你们兄弟俩个很快就能名震四川的。”
寻常孩子听到这等话定欣喜若狂,毕竟不管哪个朝代出现个神童,都十分瞩目。
苏辙却是摇摇头,坚定道:“道长,我不愿意。”
“做学问讲究一步一个脚印,只有脚踏实地,才能走的长远。”
“与其名震眉州,甚至名震四川,我宁愿低调行事,来日入朝为官多替朝廷,多替百姓们做些好事。”
若说张易简道长方才眼中的是满意,如今则满是欣慰之色:“你既如此决定,那我就不再劝你了。”
他还记得当初苏轼刚进北极院时,他感叹苏轼天资过人的同时,也曾问过苏轼差不多的问题。
苏轼一听到这话是眼前一亮,直说愿意。
对苏轼来说,想要振兴苏家,叫父母面上有光才是最要紧之事。
童试一年两次,是科举入仕的敲门砖,对天庆观大多数学子来说都不是难事,只是之后的路就是一关难于一关,能走到哪里,则是各凭本事。
张易简道长知晓了苏辙与苏轼兄弟俩人的打算,心底对俩人也是有了安排。
一转眼就到了二月底的假期。
苏辙与苏轼一回到苏家,就听说了苏家又开了三间纱縠行的好消息。
老百姓们都是长了眼睛的,谁家东西物美价廉,自会选择谁家的东西。
因苏家纱縠行一开,程家纱縠行的生意是一落千丈。
程浚这是再也硬气不起来,请程老太君出马,想她老人家走一趟,话里话外的意思皆要程老太君劝程氏放程家纱縠行一条生路。
程老太君最喜欢的就是程浚这个长子,将程浚的话当成圣旨一般,拾掇一番就来了程家。
一路上她都打好了腹稿,想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定能说服程氏。
可惜程老太君坐了半天冷板凳,程氏压根没露面。
苏辙从元宝嘴里听说这件事,就差忍不住拍手起来:“……虽说如今以‘孝’,可长辈也得先有当长辈的样子,晚辈才该孝顺。”
“长辈无德,又凭什么去要求晚辈孝顺?”
元宝虽不大听得懂这话中的意思,却一点不耽误他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似的:“八少爷,你说的极是。”
说到这儿,他为难挠了挠头,道:“不过这几日程老太君都来了,我瞅程老太君的架势,这几日应该也还是要来的。”
“她老人家大有一副若是夫人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意思。”
苏辙想了想,决心明日去会一会这位从未抱过他的外祖母。
当天晚上,不管是苏老太爷也好,还是程氏,王氏等人也好,亦或者闹腾的苏五娘,谁都没有在苏辙与苏轼兄弟俩人跟前提起程老太君这老妪婆。
他们只说起纱縠行生意蒸蒸日上,说起如今苏洵大概已快到汴京,说起大厨房给苏辙与苏轼兄弟俩人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当然啦,苏辙也没主动提起这等扫兴之事。
等着用过了晚饭,苏辙主动换了衣裳陪苏老太爷下地播种。
不得不说,苏老太爷对种地是真爱。
春日正是万物播种的季节,因白日里苏老太爷惦记俩孙儿,是无心种地,到了傍晚合家团圆后便吩咐婆子将菜地附近都挂上灯笼,加班加点播种。
苏辙见了,自是义不容辞陪苏老太爷一起。
当他挽了裤脚站在田里时,竟生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原因无他。
他只听说过有人挑灯夜读,却没听说过挑灯种菜的。
一晚上买这些油灯的银钱都能买几筐子菜了。
看样子苏老太爷种的不是菜,而是开心和快乐。
苏辙如从前一样在一旁给苏老太爷递各种器具,陪苏老太爷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翁翁,您为什么这么喜欢种菜?”
方才他也是劝过苏老太爷的,如今时候太晚,可以明天再种菜也不迟。
可苏老太爷不肯答应。
如今苏老太爷一边佝着腰播种一边道:“种菜多好啊,简单得很,只要付出就一定有收获。”
“这世上妄图不劳而获,一步登天的人太多太多,若是能够选择,谁愿意种菜?”
说着,他老人家笑看了苏辙一眼,道:“我是不赞成你小小年纪就要去天庆观念书的,可既然你也想去,那就去吧。”
“既然要做一件事,那就将他做好。”
“既你决心念书,那就如你二伯一样,念出个名堂来。”
“到时候叫眉州老百姓提起咱们八郎来都竖起大拇哥儿来!”

苏辙重重点了点头:“翁翁, 您放心,我会的。”
他更是忍不住在心里想,历史上的他可是比苏涣厉害多了!
苏老太爷又与他说起路上的苏洵来:“……你爹爹也不知道到没到汴京, 虽说他年纪不小, 却一直都是小孩子心性,如今身边就平安跟着,也不知道照没照顾好他。”
“如今虽已开春, 但天气反复无常, 考没考中进士倒是无所谓,可别得病了。”
苏辙忍不住直笑:“虽说您和爹爹在一起时时常吵吵嚷嚷的,却是十分惦记他的。”
苏老太爷正色道:“这是自然。”
“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 父亲也是一样担忧的,别看你爹爹平日不着调,心里也是极喜欢你们几个的。”
“到了出发前几日,他就磨磨蹭蹭不愿动身, 还说想去天庆观看你们兄弟俩个,却被你娘劝住了。”
“后来他收到你写的信, 高兴的像个三四岁的孩子似的,还没你稳重, 还专程拿给我看了,说你很是想念他……”
苏辙眼前顿时浮现出苏辙那高兴雀跃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知下一刻, 他就听见苏老太爷长长叹了口气道:“唉,说起来你从小还是在我身边长大的, 敢情你在书院就只想爹爹, 却不想翁翁……”
苏辙忍不住笑出声来:“翁翁,方才您还说爹爹像几岁小孩似的。”
“我看真比较起来, 您与他也是差不多的。”
顿了顿,他更是道:“我在书院怎会不想您?不过是平日里羞于表达罢了,这次想着爹爹要去汴京赶考,说这话要他高兴高兴!”
苏老太爷一听这话顿时是面上一喜。
苏辙索性乘胜追击起来:“翁翁,时候不早了,不如这剩下的菜籽明日再种吧?”
“您又不是那等一二十岁的年轻人,若是您累病了,我肯定会担心的,哪里能够好好念书?”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出,苏老太爷就回去了。
翌日一早。
苏辙刚起身,正与苏轼一块用早饭,就听说程老太君来了。
如今元宝与来福兄弟俩人在苏家跑跑腿,做做杂事,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兄弟俩人就肉眼可见胖了起来,他们记得苏家的恩情,当起差来十分用心,得了苏家上下所有人的喜欢。
特别是元宝,嘴又甜胆子又大人又勤快,今日更是见到程老太君进门后这才跑过来,更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好啦,不好啦,程老太君又来了!”
苏轼一向不喜欢这位外祖母。
想当初程老太爷在世时,他偶尔跟着程氏前去程家,程老太君对他与程之元等人就是区别对待,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先紧着程之元等人吃。
用程老太君的话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是泼出去水的儿子,是外人的外人!
若程家是那等寒门小户他还好想点,可程家有钱得很,哪里会缺这点吃的喝的?
所以如今他是连头都没抬一下,淡淡道:“来了就来了呗,娘去了纱縠行,哪里有时间招待她?”
“再说了,娘当日都说了,一命抵一命,她生娘的那条命已经还到程之元身上,她还想干什么?”
元宝摇摇头,喘着粗气道:“六少爷,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前几日程老太君都是老老实实坐着等夫人,今日却是放出话来,若是夫人不去见她,她就要去苏家门口坐着,还说要闹的苏家没脸。”
说到这儿,向来好脾气的元宝面上都浮现了几分怒容:“她还说如今六少爷与八少爷都是要走科举,走仕途的人,以后苏家闹出这样的事,两个哥儿当官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更说八姑娘以后也是要嫁人的,若以后旁人知晓八姑娘有个这样狠心的娘,说亲都难!”
苏辙一听这话就知道背后定有高人指点程老太君。
想也不想,他就知道这人是程浚。
打蛇打七寸,程浚知晓三个孩子是程氏的逆鳞,这话一出,程氏定会乖乖就范。
他站起身来:“元宝,你去与春桃姐姐说一声,不必告诉娘,我去会会太婆。”
时人将外祖母叫太婆。
苏轼见状,也跟着一并站了起来:“八郎,我与你一起去,免得她欺负你。”
“她这人坏得很,可别给你扣下屎盆子!”
苏辙与苏轼兄弟俩人一起去了正厅。
向来养尊处优的程老太君抓着春桃的手哭的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连连道:“……你好歹也是我程家的家生子,虽如今卖身契在昭娘手上,却也是在程家长大,如今竟差人通传一声都不愿意?”
“我看你是白吃我程家那么多年饭了!”
春桃是一脸为难。
其实程老太君也是不愿意来的。
并非她顾念着与程氏的母女情,而是她一把年纪,还要做这等事实在丢脸。
但儿子发话,她不硬着头皮登苏家的门也不行。
苏辙一进来,就道:“太婆,您来了!”
程老太君见到苏辙与苏轼兄弟俩人,是眼前一亮,这表示今日这说辞还是有效的,当即就道:“你们俩个来做什么?你们娘呢?”
苏辙一开口就道:“太婆,您别看了。”
“方才春桃姐姐准备差人去喊娘回来,我说不必了。”
程老太君面上原有的几分笑意顿时消散的是无影无踪:“八郎,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辙一开口就道:“太婆,您方才不是说若是娘不回来,您就要在我们苏家门口大闹一场吗?”
“您去吧!”
“今日苏家上下没人拦着您!”
程老太君一愣。
她哪里真舍得下脸面去做这等事?
苏辙又道:“我倒是想看看到时候是程家更丢脸,还是苏家更丢脸,当日程家门口闹了那么一场,我娘与程家,与您已没了关系。”
“当时眉州不少老百姓都是在场的,他们也都可以作证。”
“既然如此,您还来我们苏家做什么?”
"您口口声声以我与我六哥的仕途,我八姐姐的亲事吓唬我娘,难道程家就没有表哥表弟要走仕途?就没有表姐表妹要出嫁吗?"
他虽年纪小,但说话却掷地有声,气势非凡,不知远胜对面的程老太君多少。
如今他明显见着程老太君面上有几分慌乱之色,更是淡淡一笑,道:“若是太婆觉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划得来,您暂且试一试。”
苏轼跟在他身后,道:“对,您去试一试。”
“我们苏家才不怕了!”
俩个小小的人儿站在一起,气势磅礴。
一时间,程老太君竟说不出话来。
苏辙则看向站在程老太君,几乎要哭出来的春桃道:“春桃姐姐,你不必再劝太婆了,太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说着,他微微一笑,道:“太婆,您请自便。”
这话说完,他转身就走。
春桃在苏轼的示意下也出来了,顿时,屋子里只剩下程老太君一个人,她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个人在那里傻站着。
犹豫了好一会,程老太君是咬着牙走了。
等着程氏听说了消息匆匆赶回来时,程老太君刚离开不久。
春桃与程氏说起这件事时,面上都带着骄傲之色:“……方才奴婢急的不知怎么才好,幸好两位少爷赶了过来,特别是八少爷,方才您没看到他那模样,将老太君唬的一愣一愣的。”
“奴婢从前就听说过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碰见那等横的,只有比他们更横才能赢!”
“大概明儿老太君就不会来了。”
程氏是一刻钟之前接到了消息,匆匆赶了回来。
一路上她想到程老太君托人转告给她的话,是后怕不已。
孩子是母亲的逆鳞。
她想,一时情急之下,方才她答应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如今想来,她心里只有庆幸:“这件事八郎做的很好。”
“这孩子从小就沉稳!”
而经今日一事,程老太君是哭着回到了程家,她是又羞又愧,想着自己竟被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给唬住,只红着眼对程浚道:“你若是不嫌丢人,你自己去找你妹子闹,我是死都不会去了!”
“反正我已是半只脚迈进棺材的人,实在不行,我就去找你爹好了!”
这话说的程浚是脸色沉沉,私下对着秦小娘抱怨道:“……娘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明明是她自个儿听我抱怨几句,就说要去找程昭娘闹上一场,如今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就变成了我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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