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 by鹊上心头
鹊上心头  发于:2024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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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姚欣月身怀六甲,所以一直都是崔方静帮忙招待客人。
见了崔云昭,这位端方温柔的堂姐就上前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你成婚的时候我夫家有事,没能过来,”她仔仔细细看崔云昭,松了口气,“现在见你这般,我就放心了。”
她说着话,又看了一眼霍檀,忍不住笑了起来。
“妹婿这般英俊,可是捡着了。”
崔云昭红着脸去打她,姐妹两个笑成一团。
那边客人还没走,崔方静便拉着崔云昭的手,低声同她道:“今次六郎能有这般成绩,还要多亏你,我实在不知要如何感谢你。”
崔云昭却笑了:“静姐姐,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生分了。”
崔方静点点头,笑容多了几分感慨。
“是的,都是一家人。”
她又看了一眼堂屋,见无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才压低声音道:“过了十五,我们就搬去伏鹿了。”
崔云昭愣了一下。
崔方静继续道:“你之前建议的时候,父亲就觉得此事靠谱,他提前同那边的伏鹿书院去了信,已经确定可以去那边做教书先生,六郎和霆郎也直接去那边读书,既然如此,母亲就提前让人把那边的宅院打扫干净。”
“我家夫婿高不成低不就,人太老实,在博陵也没有抚照,干脆一起去伏鹿,就在家里边上置办了宅子。”
“到了那时候,咱们相互帮衬,总能把日子过好。”
人挪活,树挪死。
一直在一个地方,升职无望,没有前途,还不如破釜沉舟。
崔方静倒是很有勇气。
崔云昭听到这话,心里很是温暖,她轻轻握住崔方静的手,低声道:“你等我,我很快也会去。”
崔方静就笑了。
“多好啊。”
“是啊,多好啊。”
新岁已至,阖家团圆,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崔云昭跟霍檀拜见过三堂叔和三堂婶,上了拜年礼,又同崔方明说了会儿话,便去看望弟弟妹妹。
除夕下午刚看过,倒是不生疏,倒是崔云霆大过年还捧著书,显得非常勤勉。
崔云昭劝他歇一歇,崔云霆都不肯。
过了年到三月,他要参加乡试,乡试跟春闱就差一个月,对于他来说却是头一遭。
他看到姐姐为自己的努力,看到了二姐的成长,他自己怎么也不肯落了家里的面子。
这些时候读书更用心了。
崔云昭摸了摸他的头:“那你好好读书。”
“去了伏鹿,那边的先生眼界更广,跟族学不一样,你认真学习,一定会有所收获。”
崔云霆使劲点点头。
崔云昭又叮嘱了崔云岚几句,就同霍檀从家里出来了。
两人坐上马车,崔云昭长长松了口气,她看向霍檀,眼眸里都是欢喜。
“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去伏鹿。”
霍檀看着她,伸手帮她顺了鬓边的碎发,也跟着淡淡笑了。
“快了。”
他目光顺着车窗往外看去,外面是博陵古朴的街道。
算起来,他们全家搬来博陵,也不过才三四年光景。
一晃神,景德五年已经到来。
对于博陵,他们尚且觉得陌生又熟悉,却不知伏鹿是什么模样。
“娘子,伏鹿好吗?”
崔云昭想了想,笑了一下:“无论伏鹿好不好,我们都要去。”
伏鹿,是他们要走的第一步。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们势必要越走越高,越来越好。”
崔云昭回眸看向霍檀:“你说对吗,夫君?”
霍檀看向她,星眸里有着漫天星海。
此刻的星海里,星光越发明亮,皎月越发皎洁。
霍檀的心中,似也有星辰大海。
他点了点头,握住崔云昭的手:“娘子说什么都对。”
霍檀笑了一下:“等消息确定,我就去同吕继明要一栋大宅子,到时候,要劳烦娘子了。”
“那里,也会是我们的家。”
崔云昭笑弯了眼睛:“那我等夫君的大宅子。”
景德五年,刚过上元节,朝廷便下旨,命岐阳节度使郭子谦代辖伏鹿州府。
郭子谦领命。
元月二十六,郭子谦下令,封博陵防御使吕继明为伏鹿观察使,实职为伏鹿厢军总都督。
另封博陵刺史冯朗为伏鹿团练使,改任伏鹿厢军步兵营副都督。
岑勇升为博陵团练使,暂代博陵防御事。
除此之外,兵马营副指挥霍檀升为伏鹿兵马营指挥,正七品,亲兵扩至百人。实职为千户。
同日,长安渠正式开工疏通。
因要交接军务,郭子谦给了众人两月时间,要求在三月底前搬至博陵。
这几道军令一下,整个博陵都为之一震。
此时,崔云昭已经送走了三堂叔一家,也把弟弟妹妹平安送到了伏鹿,留在博陵的,只有他们一家人。
此军令一出,不仅吕继明府上热闹非凡,就连冯朗和霍檀府上也是人流涌动,客人如织。
崔云昭一边见客待客,一边还要安排搬家事宜,忙得脚不沾地。
同前世一样,吕继明这一次也很大方,赏赐了霍檀一栋三重院落的大宅。
崔云昭先安排夏妈妈和孙掌柜去伏鹿,安置家具,收拾宅院和庭院,另外安排博陵的商铺和田地,把博陵等地的总管一职安排给了琳琅绸缎庄的郑掌柜。
之后一个月,霍氏一家都忙忙碌碌。
一晃神,就到了三月春暖花开时。
河道疏通三成,伏鹿的宅子也已经收拾妥当,霍檀特地选了一个大晴天,带着一家人坐上了前往伏鹿的马车。
他是最先搬到伏鹿的军官。
崔云昭跟霍檀同坐马车上,夫妻两个一起看着博陵熟悉的风景。
崔云昭的眼眸里有着不舍,也有着对外来的期盼。
“再见,博陵。”
霍檀握住她的手,轻声淡笑:“新见,伏鹿。”
马车行驶两个多时辰,在中午时分抵达了伏鹿西城门。
相比古朴的博陵,有数条河道穿行府城之间的伏鹿更显繁荣。
青墙高耸,城楼威武,城中的彩楼欢门高大漂亮,带来一片春意盎然。
古城繁华,热闹非凡。
身穿统一藏蓝色巡防军军服的长行们在城墙上列队,手执长枪来回巡逻,让人心里踏实。
高大的城门外还有翁城,进出城的关卡多了一道。
霍檀身上的腰牌已经更换为伏鹿兵马营指挥,故而他一到瓮城之外,就有守城的巡
防军出来相迎。
封铎的兵马都撤走,吕继明的兵马却要迁来伏鹿。
伏鹿巡防军队将很有眼色,知道霍檀如今炙手可热,态度十分热络。
“霍指挥,贵府邸在城东凤里巷三号,您的队伍跟着长行走就是,他会带您去往府邸。”
霍檀同他拱手见礼,说了一声多谢,另外让宿明木上前,登记自家所有人的户牒。
他们这一家子浩浩荡荡,但来得快,办得也很快,不过一刻,前面的闸门便打开,放行了。
崔云昭掀起车帘,看向外面的风景。
霍檀换了马,骑在踏风身上,跟随马车一起往前走。
那位引路的长行一看就很圆滑,亦步亦趋跟在霍檀身边,对他讲解伏鹿的地貌。
未来伏鹿时,霍檀和崔云昭已经研究过伏鹿的堪舆图了,此刻见了实景,在熟悉中又有些新奇。
伏鹿这边的建筑都比博陵要大,更威武一些,一看便是百年城池。
从西城门进城,一路顺着青云路和青云溪,走到头左转就是凤里巷。
从名字上听,就知凤里巷住的都是达官显贵。
伏鹿的百年世家苏家就在这条巷子里,位置比较靠后,是凤里巷六号。
吕继明赐给霍檀的凤里巷三号,以前是另外一名武官的住处,如今已经撤回天雄。
马车很快就来到霍府门前。
夏妈妈、平叔和孙总管站在门口,笑吟吟看着一家人。
霍檀下了马,先扶着崔云昭下来,夫妻两个再一起去请顾老太太和林绣姑。
等一家人都下了马车,仰头看着这高大的门楣,都有些恍惚。
引路的长行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调转马头离开,把这条安静的巷子留给一家人。
林绣姑很久都没有坐两个多时辰的马车了,下车的时候腰酸腿疼,可当她看到霍府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顿时精神起来。
这两个字,已经许久没在家中的门楣上看到了。
林绣姑忍不住上前两步,仰头仔细看那两个字。
“这两个字,写的真好。”林绣姑的声音,第一次柔软了下来。
顾老太太也看到了这两个字。
她神情有些复杂,先在门楣上看了一眼,才看向站在门口的霍檀。
最终,老太太低下头,什么都没有说。
夏妈妈上了前来,对霍檀和崔云昭道:“九爷,九娘子,家里已经打扫干净,咱们进去看看?其他少爷小姐也好选住处。”
家里大,能住的地方就多,夏妈妈跟孙掌柜把所有的地方都收拾出来,这样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霍檀笑了一下,他握住崔云昭的手,带着她一步跨过门槛。
“夏妈妈,孙总管,还有平叔,这几日有劳了。”
几人都笑了一下,平叔依旧守在门口,没有跟着众人一起进入。
这一处宅院是三重院。
最前面是假山小花园和迎客的迎客堂,右边是马厩,左边是客房,一切都井井有条。
从迎客堂和马厩之间的月亮门往里去,能看到一片翠绿竹林。
竹林之中,假山阴影绰绰,很是漂亮。
院落很规整,没有崔氏那样错落有致,一切都是四四方方的。
进了内院,迎面就是中院主宅,两侧都是三间厢房。
左边的西跨院是一处花园院落,很精致,比东跨院小一间房,只有正房、左厢房和倒座房。
左跨院后面是小厨房水房和仓库。
正房后面则是后院,这里特别设了花园和佛堂,景致甚至比前面的正堂都漂亮。
这些都看完,右侧就是前后三进的东跨院。
东跨院显然是给霍檀和崔云昭准备的。
这边直接通往前面的马厩,方便霍檀进出,正房是三间正屋,左右都有三间厢房,前面则是倒座房。
院落中不仅有霍檀练武的校场,还有崔云昭读书的海棠树和凉亭,布置很是温馨。
后面的小后院除了后房,其他都是仓库,用来堆放东西。
这样看来,新家实在是非常敞亮。
把景色都看完,林绣姑就感慨:“这家里布置的真是用心,也就夏妈妈见过世面,才能布置成这样。”
夏妈妈笑了起来,她上前挽住林绣姑的手,陪着她先去中院的正堂:“夫人看看,喜不喜欢你的屋子。”
林绣姑肯定要住在这里的。
崔云昭和霍檀等人没有陪着她过去正堂,霍檀直接看向了顾老太太。
“祖母,后面的佛堂也给您准备好了,怕您无趣,额外让夏妈妈布置了花坛和竹林,您念佛累了,还能看看景,多好。”
顾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她手里盘着佛珠,一声不吭。
霍成樟方才也看到了比前面都要用心布置的佛堂,此刻显得很高兴,他上前挽住祖母的手,笑道:“祖母,我陪您过去看看?”
顾老太太睁开眼睛,看了看他,然后才点头:“走吧。”
木婆子自然跟着一起过来了,除此之外,福婆子和刘三娘也一起来了,家里人都没说要留在伏鹿,身边伺候的还是熟悉人。
夏妈妈一早过来,不仅要布置家里,也要提前安排仆从,现在的后佛堂除了木婆子,还有个媳妇子跟着伺候。
顾老太太看都没看她,一路往佛堂里去,那媳妇子也不恼怒,安静跟在了木婆子身后。
这边佛堂可比博陵的更好,不仅宽敞,还有一间诵经室,里面摆满了经书。
除此之外,那几盏灯罩,崔云昭也原封不动带过来了。
夏妈妈看了崔云昭一眼,崔云昭就笑了,指着那名媳妇子道:“祖母,这是张惜娘,她曾做过居士,对佛法十分精通,以后她可以陪着祖母一起念佛经。”
那位张惜娘就上前来,巧笑倩兮道:“见过老太太。”
顾老太太原本不想理她,木婆子开口:“老太太,以后后院多个人伺候你,是好事。”
顾老太太才不情不愿道:“有劳你了。”
张惜娘同木婆子对视一眼,她淡淡一笑,道:“以后我会听从木婆婆的安排,好好侍奉老太太,还请九爷和九娘子放心。”
霍成樟见崔云昭又请了人照顾老太太,脸上多了几分喜悦,离开后院的时候,还同崔云昭道谢。
“有劳嫂嫂了。”
崔云昭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祖母是长辈,咱们肯定要好好照顾她。”
说着话,一行人就回到了前院。
“除了这两侧的厢房,西跨院也有正房和厢房,你们选一选,看看要如何住?”
这边的院落很宽敞,厢房都是三间的,中间都有堂屋,两人一起住或者一人独住一间都可以。
霍成樟眼睛一转,立即就道:“我要住西跨院的正房。”
霍成朴等他说完,才安静笑了一下:“阿兄,嫂嫂,那我就同二哥一起住在东跨院,我住在厢房便是。”
崔云昭揉了一下他的头。
小家伙年纪不大,眼睛倒是很毒辣,心思也细腻。
霍成樟选择正房,意思已经很明显,他就要住正房。
既然如此,霍成樟就不与他凑合,自己住在厢房反而自在。
他们两个住在西跨院,那剩下的两个女儿就选了中院来住。
夏妈妈把所有的屋舍都收拾出来,本来想让他们随便选,但霍新柳却说要同霍新枝一起住,姐妹两个就都选了左厢房。
这样一来,院落就选完了。
一家人进了正房宽敞明亮的堂屋,等都落座,夏妈妈就笑着拍了拍手:“都过来见过主家。”
先进来的是三个仆妇。
这三名仆妇一看就很利落,头发梳得很整齐,衣裳也规规矩矩,应该是经年在大户人家当差的。
夏妈妈说:“这位邢妈妈,以前都是给大户人家做内管家,以后就让她伺候夫人,另外负责家中内务。”
她说的邢妈妈是这三位里年纪最大的,瞧着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她笑容很和善,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她上前见过一家人,就又退了回去,很规矩。
另外两人是夏妈妈特地选出来的,一个单独照顾霍新柳,一个则是厨娘,是给谭齐虹选的副手。
夏妈妈很细心,知道霍新柳这个年纪要专门教导,便请了懂行的妈妈来家里。
这位妈妈看起来圆圆胖胖,笑容非常明媚和善,她看向霍新柳的目光很慈和,让霍新柳很快就卸去了防备。
另外,夏妈妈给霍新枝选了一名媳妇子,跟着她打理内务。
除此之外,家里还添了四名丫鬟和四名小厮,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仆从,跟在身边伺候。
崔云昭那边就添了一名丫鬟跟一名小厮,好打理内务。
等人都见过了,午饭时候也到了。
那名厨娘就笑着说:“小的已经准备好了午食,可要摆桌?”
林绣姑一口茶喝下去,声音都高了几分。
“摆!”
她站起身,看着这宽敞的大宅子,看着家里做活仆从们,再一次感受到了飞黄腾达这四个字。
跟第一次不同。
那一次,她跟霍展其实还都有些忐忑,总觉得跟做梦一样,晚上都不踏实。
现在却特别踏实。
她看着霍檀和崔云昭,眼眸里都是明媚的春光。
“我们一起吃杯酒,恭贺九郎高升,感谢他重新繁荣霍家。”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搬来伏鹿,让一家人都很高兴。
即便要重新适应伏鹿的生活,也都不退缩,就连霍新枝都同一早就过来的崔云岚约好,等他们安顿好之后,就让阿姐带着她们出去逛街。
看一看伏鹿的风土人情,走一走伏鹿的大街小巷,让自己融入伏鹿,融入这个新家。
两个妹妹能有这种想法,崔云昭和霍新枝都很欣慰,当即就答应下来。
中午用过了饭,林绣姑就让大家各自休息去了。
崔云昭也跟霍檀回到了属于他们的新东跨院。
这边的东跨院很宽敞,正房虽然还是三间的,但整体比博陵霍家大了一倍有余。中间的堂屋敞亮,摆放雅致,左右边上还有额外角房,一边专门放两人的衣物,一边改成了暖房,住起来很方便。
卧房的布置同博陵的几乎一样,不过因为屋舍更大,显得屋子里更空旷,没有那么局促。
夏妈妈还把之前放起来的衣柜和箱笼都摆出来,屋子里整齐许多。
另外,右侧的书房也很敞亮。
崔云昭的那些书柜全部摆出来,满满当当摆满了书,窗边一张宽阔的黄花梨木桌,平添三分雅致。
这书房,跟世家大族的也不差什么。
夫妻两个都不是铺张浪费的人,博陵的家具都是崔云昭的陪嫁,这一次也都搬来,用的还是熟悉的家具。
他们在屋舍里看了一圈,一边点评,一边夸,最后都把夏妈妈夸得老脸通红,连忙走了。
夫妻两个笑了一会儿,靠在一起安静看着新家,好半天,崔云昭才说:“我喜欢这里。”
霍檀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我也喜欢。”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绵长的期盼。
“以后无论我们去哪里,都让你按心意布置,有你在的地方,都是我们的家。”
崔云昭轻声笑了起来:“好,一言为定。”
约定好了未来,霍檀回房更衣。
崔云昭又去看了看夏妈妈她们的住处。
桃绯跟梨青住在西厢房,夏妈妈跟那名新来的小丫鬟住东厢房,王虎子和谭齐丘住倒座房。
新来的小厮会喂马,平日里住在前面的马厩,看顾马厩就是他的差事。
把家里里里外外都转了一圈,崔云昭才回到卧房,就看霍檀已经换了军服,正站在新的铜镜前系腰带。
崔云昭走到他身边,帮他整了整衣襟,笑着夸他:“夫君真是丰神俊秀。”
霍檀笑了起来。
“多谢娘子夸奖。”
他把军服穿好,然后才对崔云昭道:“我之后几日要忙,家里有什么事,你多担待。”
霍檀先搬来,就是要安排后续的搬迁事宜。
其他的军官肯定要晚些时候到,霍檀还要率队迎接。
另外,霍檀也需要提前熟悉伏鹿大营。
伏鹿大营分为左右两处,厢军右道兵马营是拓跋氏的地盘,左道兵马营则属于新任的观察使。
两边相互制衡,相互帮衬,多年来都很和谐。
崔云昭点头,帮他挂好药囊,才低声问:“之前的事情,处理如何了?”
她问的是隆丰村的事情。
事发至今已经过去三个月,之前霍檀很忙,崔云昭也很忙,等忙着过完年,霍檀才同崔云昭说事情有眉目。
但当时他并不确定。
后来要忙着搬家,归拢博陵的生意,崔云昭没有时间,霍檀也一直都在军营里忙碌。
这事似乎就被人淡忘了。
但崔云昭却不会忘记,她知道霍檀也不会忘记。
谭齐丘的手臂虽然已经好了,伤口都已经长齐,但他毕竟失去了半个手臂,也似乎失去了飞黄腾达的未来。
就连走路,似乎也是东倒西歪的,没办法走得很利索。
这几个月来,谭齐丘都在努力让自己习惯这样的生活,他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从来不肯让人知道他有多痛,可越是如此,崔云昭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谭齐丘还算是运气好的,那些死在隆丰村的长行,那些被祸害的村民,就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了。
幕后之人做了恶事,怎么能逍遥法外呢?
崔云昭不能接受。
今日终于搬来伏鹿,在新家落定,崔云昭心里一直惦记这事,便直截了当问了。
霍檀看了看她,见她很是认真,便又看了一眼刻香。
他伸手握住崔云昭的手,牵着她进了里屋。
绕过四季平安屏风,两人在崔云昭最喜欢的罗汉床上的坐定。
春日朗朗,暖风和煦,罗汉床边的大窗换了最轻薄的青纱窗,坐在窗前,有一种说不出的通透。
崔云昭见他不急着走,就抿唇浅笑:“吃茶吗?”
霍檀就道:“吃新茶。”
今年的新茶是吕继明特地赏的,叫探春,是很清新的清茶,泡煮出来,光嗅一嗅那味道,都让人如沐春风。
霍檀嗅着茶香,浅浅舒了口气。
“已经查到了。”
他思忖着开口:“之前的线索并不足以然我确定,直到这几日要搬家,手底下的人才发现对方一直在暗中联系我队伍中的长行,这才确定。”
崔云昭蹙了蹙没头,轻声问:“是他?”
霍檀长舒口气,道:“是他。”
这个他,就是霍檀最怀疑的岑长胜。
崔云昭冷冷哼了一声:“他看起来没什么心眼,却是经验老到的,做事情真是滴水不漏。”
这也是为何霍檀至今才查出来的原因。
之前他以林三郎重伤的名义,想要钓出幕后主使,但当时岑长胜也很机敏,并没有亲自派人,而是弯弯绕绕,只让与他毫不相干的路人去林三郎家门前转悠。
几次无果之后,才有一名普通的巡防军长行深夜登门。
林三郎家中只有霍檀安排的人,当场就把那名长行抓住了,那名长行也干脆利落,直接抹了脖子,不给旁人审问他的机会。
这一下,线索就断了。
但霍檀细心,让人盯住那长行家人,等过了年,才发现岑长胜手底下的一名长行登门给那家人送礼。
不过这个线索实在太单薄,不足以直接给岑长胜定罪。
但霍檀心里最怀疑的就只有他。
从一开始,岑长胜对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敌意。
尤其是小年那次拜年,他看向霍檀的眼神可以称得上是恶毒了。
或许岑长胜身边有能人,能帮他出谋划策,帮他利落收尾,可他本人当真是个酒囊饭袋,一点都藏不住情绪。
不过他一直跟霍檀不对付,若是突然收敛倒是奇怪,随着霍檀日渐高升,他原地踏步,对霍檀更看不顺眼倒也在情理之中。
线索不足,当时霍檀就没有直接动手。
直到五日前,霍檀才得到了第二个线索。
这一次吕继明带着他的心腹们调往伏鹿,并非所有士兵都要跟来,只有他的心腹和最看重的指挥副指挥们,才会率领部队跟随调动至伏鹿。
上万人的五里坡大营,跟随吕继明走的只有四千。
而霍檀及其手下的一营,就在此列。
岑勇留守博陵,所以岑长胜顺理成章留在了博陵,成为继吕子航之后的第二个衙内。
但他这个衙内,显然还不如吕子航。
因为岑勇是代管,不是实职。
霍檀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新茶,整个人都觉的舒服了。
“在那件事情之后,岑长胜再也没有出过手,也没有任何动作,期间我也出过一两次任务,但都平平安安,没有差错。”
所以,霍檀对岑长胜的行为并不确定。
“还有一点,岑长胜并不得岑勇的喜欢,岑勇跟吕继明不一样,吕继明即便不喜欢吕子航,但吕子航是他的长子,他再不喜欢,对他也是很照顾的,岑勇却不是。”
“岑勇为人其实要比吕继明正派得多,一早就看不上岑长胜贪恋酒色,懒惰废物,对他也没有任何的提拔,岑长胜的那个军使,还是吕继明给岑勇脸面,特地封赏的,岑勇从来没求过。”
说到这里,霍檀就看向崔云昭。
崔云昭聪慧,一点就透:“你的意思是,岑长胜不可能有人手和能力,勾结山匪,买通林三郎,还特地把你救灾的差事安排在隆丰村。”
作为一个没有实权也没有能力的废物,岑长胜再恨他,如何能做这么多呢?
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
这也是为何霍檀没有立即就给他定罪的原因。
霍檀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他喜欢一击必中,不喜欢慌乱行事,一件事情他需要明确知道前因后果,才会去安排后面的事情。
当时他跟崔云昭说的,也是存疑。
崔云昭也觉得岑长胜不像是有能力暗算霍檀的人。
所以夫妻俩都觉得应该按兵不动。
这一等,就是两个月。
直到三月初,霍檀才找到新的证据或者线索。
霍檀看了一眼窗外,见院中很安静,没有人在走动,才重新看向崔云昭。
他笑了一下,眉宇间满是肆意和张狂。
“他一直见我没有动作,见了他也一如既往,可能就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霍檀声音发冷,“第一次害我不够,他也忍耐得很辛苦,所以趁着我们调来伏鹿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暗中让人联系了我手底下家境不好的几名长行。”
霍檀要来伏鹿,他手底下的士兵也会跟来。
家境不好,或者还未成亲的都住在军营中,想要在城中落户的,就会被军务司额外安置。
前一批撤离走的士兵会留下空置的民巷,这些民巷距离城门都很近,正好可以留给下一任士兵。
房子和差事都有,但日子要想好过,手里还是要有银钱。
家境实在不好的长行们,虽然手里有军务司发放的安置费,可还是不足。
“岑长胜或者说他身边人动的,就是拿钱收买的心思,”霍檀声音越发冷了,“只不过这一次,他收买的不是军使,只是普通的长行。”
崔云昭垂下眼眸,轻声开口:“看来,收买林三郎那一次,他出了大价钱。”
霍檀一直在让人暗中寻找林三郎的儿子,可是至今杳无音讯,当时他能买通林三郎,肯定给他儿子用了最好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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