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 by鹊上心头
鹊上心头  发于:2024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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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是有一日,我真的……”
霍檀又喘了一口气,才艰难地说:“我希望你可以追求属于你自己的幸福,你不用为我枯守。”
每一个军户人家,在成婚之初,丈夫都会这样同妻子说。
战场危险,一生又太长,他们不想拖累妻子。
可这话,霍檀从来没有说过。
成婚之初,他觉得没有必要说。
崔云昭跟普通的军户女不同,她出身名门,万一霍檀真的出事,她直接回家就可,以后再嫁依旧能入高门。
那时候,霍檀甚至很庆幸。
因为崔云昭姓崔,她有一整个家族做靠山。
可是后来,当霍檀意识到自己对崔云昭的感情后,他又舍不得说这话了。
他怕崔云昭生气,也怕自己会嫉妒。
嫉妒是最让人失去理智的东西。
即便是死了,他也想让崔云昭永远属于自己。
说他自私也好,冷漠也罢,那时候的霍檀确实不想提及这件事。
可是后来,那么多事情过去,即便在家中,崔云昭也面对重重危险。
霍檀才忽然意识到,崔云昭嫁给他,最开始就受了委屈。
更别提后来的种种事端。
尤其是昨夜,他清晰看到了崔云昭的担忧,知道她为他辗转反侧,他心里越发酸涩心疼。
崔云昭不是这样的人,她应该总是笑着,开开心心度过每一日。
所以,霍檀才挣扎着说出这句话。
他把话说完,却一点都不觉得放松,反而觉得浑身更紧绷了。
拔步床里很安静。
等了很久,崔云昭都没有回答他。
霍檀心里忐忑非常,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就对上了崔云昭冰冷淡漠的视线。
“霍檀,这也不像你了。”
崔云昭的声音很冷,让霍檀从心底里发寒。
“这一次,你在外面注意安全,自己想一想你错在了哪里。”
崔云昭一边说,一边穿好中衣,束好了披散的长发。
“我等你回来给我道歉。”
霍檀下意识要去握她的手。
但崔云昭这一次明确躲开了他。
崔云昭翻身下床,在拔步床边头也不回地说:“我生气了,今日不去送你。”
崔云昭确实生气了。
她都没想到,霍檀犹豫半天,居然在犹豫这件事。
她险些没气笑了。
不过霍檀出行在即,时间不足,崔云昭便也不与他争论,只冷静告诉他回来再说,就直接去了书房。
等在书房落座,崔云昭才哼了一声。
她给自己煮了一壶碧螺春,在悠然的茶香里出神。
说起来,霍檀今日会突然这么瞻前顾后,崔云昭自己都有些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霍檀从来都是坚决又果断的。
前世他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即便两人和离也干脆得很,她倒是不知霍檀为何会突然胆怯。
崔云昭蹙了蹙眉头,因为夜里没睡好,此刻崔云昭还有些头疼。
她在桌上寻到了驱风油,自己取了在太阳穴上按压,揉了一会儿,才觉得轻松许多。
这会儿,茶水也煮开了。
崔云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悠然的茶香里,缓缓闭上了眼。
她不困,只是想让自己放松一些。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炷香攸然而逝,门外响起很轻的脚步声。
今日要出城,霍檀一早就要去大营点兵,故而是不在家里用早食的。
听到他起床,崔云昭便知道已经到了时辰。
她缓缓睁开眼,就听到外面霍檀低低的声音:“我走了。”
崔云昭没有说话。
霍檀似乎也没有要同她求和的意思,他依旧站在房门前,声音一如既往低沉:“你昨夜没睡好,用过早食还是再躺一会儿。”
崔云昭依旧没有理他。
最后霍檀又顿了顿, 才说:“皎皎,等我回来。”
留下这一句,崔云昭才听到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等人真的走了,崔云昭心里又觉得空落落。
她知道,自己早晚要习惯这样一次次的送别与等待,可知道归知道,她还是会抑制不住的难过。
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意识到喜欢两个字的含义,她才慢慢明白自己的不舍和难过。
崔云昭慢慢饮进一杯茶,让自己的心也跟着安然下来。
她闭着眼睛,感受阳光洒在脸上,彻底让暖意抚照四肢百骸。
没有什么好怕的,也不需要担忧,因为霍檀总会回来。
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按部就班过日子就是了。
此刻,崔云昭忽然意识到,她其实不是在等待他。
即便心中依旧会担心霍檀,可她却是在过自己的日子。
不把霍檀的出征和归来时刻放在心尖上,那么等待便也不觉得漫长。
不过霍檀的话还是让她生气了,她决定等他回来,好好让他认错。
崔云昭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梨青的嗓音:“小姐,你怎么一大早去了书房?可要用早食?”
崔云昭道:“进来吧。”
等梨青进了书房,崔云昭才道:“洗漱更衣吧,我也饿了。”
用过了早食,崔云昭还是去了一趟西跨院。
今日崔云昭没有去送霍檀,但霍家人都去送了。
崔云昭到的时候一家人已经用过了早食,两个弟弟都出门上课去了,只有霍新枝和霍新柳陪着林绣姑一起做活。
看到崔云昭过来,林绣姑就忙对她招手。
“你这孩子,我就知道你晚上没睡好,还过来做什么?”
崔云昭笑笑,却问:“阿娘在做什么?”
林绣姑小心看了看她的眼色,见她眼底一片青黑,心里就忍不住叹气。
但她还是强打精神,笑着对崔云昭道:“快来看,我给家里人都准备了新年的新衣。”
之前给崔云昭做的衣裳,崔云昭已经穿了。
不得不说,林绣姑不愧是绣坊出身,虽然不会做刺绣,但剪裁衣裳的手艺是极好的,若是寻个裁缝铺子,大抵也能当上大师傅。
尤其是她给崔云昭做的褙子,大小刚刚好,衬得崔云昭腰细腿长,窈窕婀娜。
她握住崔云昭的手,让她坐到霍新柳边上,跟她一起看新衣。
这衣裳有提前做的,也有最近才做出来的。
提前做的是霍新枝、霍檀和林绣姑自己的,因为尺寸好拿,所以刚入冬就做出来了。
新作的是崔云昭和三个孩子的,崔云昭的尺寸她不好拿捏,就没做,孩子们还在长身体,便等年关下再做。
别看林绣姑只是个农女出身,在绣坊浸染多年,眼光确实极好的。
她给霍新枝准备的浅紫衣衫,给霍新柳准备的鹅黄衣裳,给崔云昭准备的则是新嫁娘惯常穿的水红袄裙。
男儿们,霍檀是精神的蔚蓝色,两个男孩一个浅蓝,一个竹青,都是鲜嫩的颜色。
给自己准备的,就是稳重的藏青。
崔云昭看着这一床款式不一,细节不同的衣衫,心中很是温暖。
林绣姑见她摸着自己给她做的那身衣裳,小心翼翼问:“皎皎可喜欢?”
崔云昭勾唇一笑,道:“多谢阿娘,我很喜欢,今年过年就穿这一身。”
林绣姑立即就高兴起来。
她说着,还从边上拿出一个包袱来。
“我那日瞧见霆郎和岚儿,看到了他们的身量,便给他们也做了两身。”
“这衣裳比不得大绣坊的手艺,不过料子都是好料子,家常穿便是了。”
林绣姑是真的很细心。
就连崔云岚和崔云霆的过年新衣也给准备了。
崔云昭眨了眨眼睛,觉得心里头又酸又涩,她忍不住挽住林绣姑的胳膊,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阿娘,你真好。”
林绣姑就眯着眼睛笑了。
她伸手摸了摸她低头:“都是自家孩子,自然要一视同仁。”
此刻的林绣姑忽然意识到,崔云昭其实并不是什么大家嫡女,不是金枝玉叶的贵女,她跟两个弟妹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可能在父母过世之后,没有人在乎过他们过年高不高兴,有没有新衣,有没有家人特别的祝福。
林绣姑看着她,满眼都是心疼。
她道:“以后啊,我每年都给你们准备新衣裳,直到我做不动了。”
“好不好?”
崔云昭点点头,道:“好。”
霍新柳看了看母亲和嫂嫂,愣了愣,片刻后也爬了过来,挽住了母亲的另一边臂膀。
霍新枝看着她们,挑眉哼了一声。
“怎么办,阿娘就两只胳膊,没我的位置了,那我走了?”
一家子笑成一团。
闹了这一场,所有人心情都平复了。
林绣姑就拍了拍崔云昭的手,道:“下午得了空,咱们去一趟街面,把过年的装点都买回来,趁着小年还没到,把家里布置布置。”
崔云昭就说好。
看完了衣裳,林绣姑就催着崔云昭回去睡回笼觉了。
崔云昭确实是有些困了,回去东跨院同夏妈妈说了会儿话,就睡着了。
夏妈妈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不由叹了口气。
姑爷哪里都好,唯独军户的身份,让人总是提心吊胆的。
崔云昭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等到醒来时,时辰已到正午。
她在床上躺了会儿,掀开帐幔又看了看阳光,才起身梳妆。
中午用过了饭,一家娘几个就一起出了门。
今日就连霍新柳都跟着一起来了。
到了年关,虽然天气寒冷,又落了大雪,却也抵挡不住百姓逛街的热情。
听泉街上虽不如平日人头攒动,但拖家带口喜气洋洋,一起采买年货的却不少。
看着这热闹的街市,崔云昭的心情又好了许多,已经恢复如常。
林绣姑他们经历得多,也更习惯,此刻已经开始挨家挨户逛了起来。
他们先去买了窗花、彩灯、盆景,又去了炒货铺,买了各种各样的炒货。
甜瓜子、咸瓜子、松子、栗子等都买了,崔云昭看到几样新奇货,也说买回家里尝一尝。
一种叫香榧,不太好剥壳,味道却很香,还有一种据说是随着船队过来的,叫花生,价格昂贵,也很好吃。
崔云昭都叫买了一些,准备过年一起尝鲜。
不过逛了两刻,王虎子手里就大包小包了。
刘三娘让王虎子往家送一趟,她陪着主家继续逛。
逛完了炒货铺,又到了水果铺。
博陵等地耕种水果的不少,比如橘子,桃子,山杏等都有人种,冬日时节能吃到的果品很少,且价格昂贵,所以都是富贵人家才买。
崔云昭叫买了佛手增香,又买了南地送过来的橘子和甜瓜,就算是买齐了果品。
逛街确实让人开心。
买着买着,崔云昭又看到卖烧鹅的。
她一贯喜欢吃这一口,便让刘三娘去买了一整只,准备今晚就吃。
过年都是那几样,崔云昭又让买了祭祖用的点心香烛等,就算采买完了。
其余腊肉年货等有谭齐虹准备,不用他们操心。
逛了一下午,买了好几趟年货,娘几个才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晚食吃了烧鹅,崔云昭又喝了一碗芙蓉白菜汤,舒舒服服回到了东跨院。
时辰还早,她煮了茶,一边同夏妈妈说话,准备把过年回家祭祖的事情也一并安排好。
一般外嫁女要在除夕下午回家祭祖,她要祭拜亲生父母,所以崔云霆和崔云岚上午跟着长辈们祭拜之后,也要陪着她再祭拜父母。
祭拜也需要走礼。
今年是头一年作为外嫁女回家祭拜,一切回礼都不能含糊,夏妈妈也准备的很认真。
两人说了会儿正事,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热闹声。
崔云昭抬头往外面看去,没看到人影,喊了桃绯过去看看,就看到王虎子一脸紧张跑了近来。
“九娘子,有个陌生的少年寻你。”
崔云昭愣了一下,道:“让他进来说话吧。”
很快,衣着破旧却很干净的少年快步走了进来。
他一进院子,崔云昭就看出他是谁。
他就是抚育堂里那个告诉她看到纵火者的少年。
少年一来,来不及见礼,直接道:“崔娘子,我听到一事,特来禀报。”

上一次夏妈妈还说没问这少年名讳,今日倒是有缘再度登门。
崔云昭让他坐下,才问:“慢慢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愣了一下,然后才道:“我叫辛白杨。”
他顿了顿,又道:“辛苦的辛,白杨树的白杨。”
崔云昭笑了一下,倒是沉得住气:“是个好名字,你细细说你看到了什么?”
新的抚育堂看起来很不错,辛白杨衣着干净,头发也打理得整齐,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少年郎。
他的眼睛依旧是明亮的。
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才道:“那日我打听过,知道您是崔家的娘子,也知道您夫君是霍副指挥。”
对于谁救了他们,孩子们都很感激,把霍檀和崔云昭的名字打听得很清楚。
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何能直接登门。
崔云昭点头,道:“正是。”
少年吸了吸鼻子,然后才继续道:“新的抚育堂生活挺不错,不过我们都习惯了做活养活自己,我同另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石头一起出门给人帮工,赚些体己钱。”
“今日我跟石头正在路上送货,在一处巷子拐角听到有人提霍副指挥的名讳,我就偷偷听了一下。”
这真是太巧合了。
崔云昭眉头微蹙,神情却很专注。
少年跑了一路,冻得直流鼻涕,他使劲吸了吸,才说:“好像是两个军爷在说话。”
他用听来的腔调,一字不差地开始描述。
“你看前几日霍檀那风光样子,看了就让人生气,真是巴不得他早死了。”
“着什么急?你以为是将军看中他,还不是不得不给他升职?”
这是两个人的对话。
少年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你可知这一次那位出手了?”
“你以为隆丰村是什么好地方?能让霍檀白白捡战功?那边一早就有山匪的消息,不过年关底下,将军不想动兵,所以压下了军报,我可听说,那群山匪不是善茬。”
“那这一次……”
少年说到这里,实在模仿不下去了。
他脸色很难看:“后来他们就开始嘲笑霍副指挥,说这一次那些山匪肯定会给霍副指挥一个教训。”
崔云昭的面色也沉了下来。
她问:“还有其他的吗?”
少年想了想,又说:“我听到这里就很生气,石头也很生气,都不想听了,不过我怕他们还有别的招数,就继续听了听。”
“他们好像说,已经在霍副指挥的队伍里安排好了人手,到时候里应外合,让他们全都……”
辛白杨咬牙切齿,低低说:“让他们都死在隆丰村。”
少年说到这里,声音压得很低,显得很是紧张:“崔娘子,你想想办法,救救霍副指挥吧。”
辛白杨很聪明。
这件事他道听途说而来,所以没有同任何人商议,他跟石头一合计,认为还是应该告诉崔云昭。
夫妻一体,崔云昭跟霍檀是一家人,她一定会救霍副指挥。
拿定了注意,他就立即登门,一刻也没耽搁。
崔云昭心中已经被惊起惊涛骇浪。
她倏然攥紧双手,只觉得手心一阵刺痛。
少年见她面色惨白,便道:“崔娘子,我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可心里真的很担忧,霍副指挥是好人,要不是他,我们那么多弟弟妹妹就都要活活烧死。”
辛白杨眼眶泛红:“我希望这事是假的,是他们嫉妒霍副指挥,随口胡诌,可是……”
可若是真的呢?
他若是知情不报,如何对得起霍副指挥救命之恩。
崔云昭倏然站起身,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知道了,多谢你告知。”
崔云昭对外面的王虎子招手,迅速吩咐:“你带白杨去你房间,今日就让白杨在家里住下,另外,把宿大宿二叫来。”
崔云昭心里乱成一团。
她也希望消息是假的,但理智却很清醒。
那两个军爷说得那么详细,都能跟事情对上,又知道吕继明那边外人不知道的军报,肯定不是一般人。
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信口胡言。
只可能是把事情都办妥之后,得意洋洋炫耀罢了。
崔云昭不知此事吕继明是否知情,但她很清楚,她必须尽快动作,趁着宵禁之前出城寻找霍檀。
无论真假,霍檀都必须知道山匪之事。
崔云昭的雷厉风行让辛白杨看愣了。
他呆愣愣站起身,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崔娘子,你不怕吗?”
崔云昭看向辛白杨,她轻轻拍了一下少年稚嫩的肩膀:“怕啊。”
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可害怕不能解决问题,害怕和惶恐也不能救命。”
崔云昭一边同他说,一边往屋里走,看来是要更衣。
走到卧房门口时,她回过头,认真看向辛白杨。
“白杨,多谢你。”
多谢你勤奋又勤劳,聪慧又善良。
如若不然,如何能机缘巧合之下,听到这个机密消息?
辛白杨见她这般雷厉风行,一直悬着的心微微放了下来。
他吸了吸鼻子,只说:“应该要谢霍副指挥和崔娘子你们自己。”
因为善良而救了他,而他也能回报这份善良。
谁说好人没好报?好人就是应该有好报。
辛白杨站起身,没有妨碍崔云昭,他跟着王虎子快步离去了。
崔云昭表面上看起来果断沉稳,等到了卧房,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她想要把衣带解开,可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换下上衣。
夏妈妈跟了进来,见她面色越发苍白,便快步上前,帮她解开了衣裳。
“小姐,不怕,既然我们知道了消息,那就尽快告知姑爷。”
“姑爷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一直笃定的崔云昭忽然不确定了。
此时此刻,她忽然意识到,前世今生已经发生了太多改变,那些微小的事情改变了很多事,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妈妈,” 崔云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在颤抖,“霍檀会没事吗?”
夏妈妈一阵心疼。
可她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乱,她没有问崔云昭要做什么,却已经把外出穿的骑装麻利取出,给崔云昭换上。
“小姐,穿厚实一些,出门不冷。” 夏妈妈最后帮崔云昭戏上袄子的衣带,帮她挂上药囊和荷包。
“姑爷会没事的,你们都会平安。”
崔云昭眨了眨眼睛,她低下头,很合擦了一下眼底的潮热。
“是的,会没事的。”
她苍白着脸,却对夏妈妈笑。
崔云昭自己穿好了鹿皮靴,然后才道:“我们合过八字的,当时如意仙姑说我们是天作之合,是极为般配的命格。”
当人内心无助时,总会求助神佛。
夏妈妈没有说话,她点点头,陪着崔云昭一步步出了卧房。
这几步路,崔云昭走得很坚定。
等绕过屏风,她又变成了沉稳老练的崔娘子。
此时宿大宿二和王虎子都过来了,就连平叔也站在门外,脸上难得有些焦急神色。
崔云昭深吸口气,她没有落座,只对宿大宿二说:“夫君走之前,同我说留在博陵的是周春山。”
宿二点头:“是,周春山麾下百人都留守博陵,没有随副指挥去隆丰村。”
崔云昭点头,直接道:“你们即刻去见周春山,告诉他副指挥隆丰村有危险,让他立即征集人手,随我出城寻大部队。”
她一边说,一遍把霍檀留下的其中一块腰牌递给宿二。
宿二面色凝重,道:“是!”
两兄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快步离府。
崔云昭又看王虎子,道:“你去养马道,把珍珠牵回来,另外多取几日马粮。”
王虎子答:“是!”
崔云昭最后看向平叔,平叔不用她开口,直接便道:“九娘子放心,我会看好家。”
崔云昭点点头,这才撑不住似的坐在了椅子上。
夏妈妈和梨青过来扶她,崔云昭却摇了摇头,她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道:“去把博陵堪舆图取来。”
梨青忙去取堪舆图,平叔也走上前来,陪着崔云昭一起看。
家里存的堪舆图是霍檀的,上面做了不少标注,崔云昭很快就找到了隆丰村。
隆丰村位于博陵东北处,刚好在长安渠和怀阳山之间,位置就在山脚下,算是背山面水,风水极佳。
崔云昭的手在这里点了点,问平叔:“平叔,要抵达这里,需要多久?”
平叔道:“若是九爷今日率部出城,因为要带粮草和救援物资,速度会慢三成,大约两三个时辰抵达隆丰村。”
平叔此刻面色也有些难看。
“现在已经是戌时,九爷已经到隆丰村,甚至用过了一次晚食。”
崔云昭点点头:“那我们急行军呢?”
平叔道:“只要一个半时辰。”
崔云昭算了算时间,大约在二更天能赶到隆丰村。
即便时间有些晚了,可去总比不去好。
只有去了,崔云昭才知道霍檀是否有危险。
崔云昭点点头,道:“平叔,妈妈,我今日要随部队一起去隆丰村,家里就交给你们,明日一早,妈妈可以把事情告知阿姐,让她务必稳住家里。”
霍新枝是能担事的人,崔云昭放心把事情交给她。
夏妈妈担心崔云昭,却没有劝阻,她道:“小姐放心,家里有我。”
此时,平叔才回过神来,担忧道:“九娘子,外面天寒地冻,急行军极为艰苦,九娘子真要去?”
崔云昭点点头,眼神却很坚定。
“平叔放心,我能撑得住,而且,我不是去添乱的。”
崔云昭语气沉稳:“只有我才能救霍檀。”
崔云昭绝非急病乱投医。
也并不是急火攻心,甚至不清,就在方才,她看地图的时候忽然记起了前世的一件事。
事情发生在景德四年十二月,小年前。
若非事发突然,她可能永远都记不起来这一件旁人议论里的小事。
正是因为想起了这件事,她才决定亲自去一趟隆丰村。
前世这个时候,隆丰村也遭过灾。
崔云昭记得,当时她正好回崔氏,就听到崔序同堂哥议论,说隆丰村实在可怜。
那时候霍檀也在郊县救灾,崔云昭很担心,就侧耳听了听。
崔序是博陵参政,博陵的许多事请都知晓,对于灾情也很清楚。
她记得崔序当时说,因为刚打了武平,所以吕继明不想在年关底下用兵,故而隆丰村里正三次上报山匪劫掠,吕继明都按下不动。
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是一波几十人的山匪,不值得吕继明大费周章,但小年之前,那些山匪越发嚣张,不仅直接进入村庄烧杀抢掠,最后因为纵火烧村引起爆炸,震动了山上的积雪,导致大雪埋村。
一整个村子死的一个不剩。
就连崔序这样的人,也觉得于心不忍了。
所以才会同堂哥说了许多话。
崔云昭当时是去同崔序商议祭祖事宜的,正好在门口,就一直把事情听完了。
当时她也觉得太惨了,于是等回到家里,还特地看了一下隆丰村的地图。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崔序说过,爆炸是在村中靠山的两户人家厨房引起的,因为爆炸动静太大,才引起雪崩。
等雪崩结束,次日才有其他村的村民路过发现,上报给了博陵府。
崔序还跟着军队去了一趟,亲眼看他们在大雪里挖人。
里面不仅有被杀害的村民,也有不少没有来得及跑的山匪。
光被埋在村里的,就有数十人,可见这支山匪是一支庞大的队伍。
他们应该一直盘踞在怀阳山上,人数肯定超过两百。
若是吕继明一开始就派人剿匪,也不会酿成这么大的祸事。
崔序感慨的就是这个。
当时崔云昭仔细看了地图,又反覆推算了爆炸的位置,当时对此事记忆是很深刻的。
只是之后发生了太多事,十年一晃匆匆而逝,隆丰村的名字,也被崔云昭遗忘在了岁月的烟尘里。
到了今日,崔云昭才从记忆里翻找出来。
所幸,还不算晚。
崔云昭道:“平叔你看这里,隆丰村位置距离怀阳山太近了,今年的雪又格外大,一个不好,就很容易雪崩。”
“所以我一定要去一趟,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
平叔听到这里,面色越发难看了。
他张了张嘴,看了一眼自己残疾的伤腿,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梨青和桃绯对视一眼,两个人一起开口:“我们也去。”
崔云昭却摇了摇头。
“不用,有周春山带领一百人,人数已经足够了。”
人手够了,要抢的只有时间。
此事牵扯吕继明,崔云昭不敢掉以轻心,她不知吕继明是否故意派霍檀过去,还是其他人动了手脚,此事只能自己人来办。
她对家中人道:“明日不叫十一郎和十二郎去上学了,记得关好房门,不要让外人随意进出家宅。”
平叔立即严肃,答:“是!”
这会儿,王虎子回来了。
崔云昭让他跟平叔一起看家护院,王虎子便利落答应。
趁着周春山没来的工夫,崔云昭又让梨青去一趟小厨房,让她取些干粮回来。
这一次,谭齐虹跟着梨青一起过来的。
谭齐虹遇到的事情多,一来到东跨院就觉得不对,此刻见崔云昭换了一身外出的骑装,又要干粮,立即警觉起来。
“九娘子,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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