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迎红抿了一下嘴唇,抬眸小心看了一眼吕子航,然后就红着脸转头跑走了。
只留下吕子航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出神。
另一边,崔云昭跟夏妈妈吃完了馄饨。
崔云昭看完了整个过程,现在吕子航也走了,崔云昭便叫来老板结账。
她觉得这家的馄饨味道不错,便买了两斤,准备拿回家去存着吃。
买完了馄饨,主仆两个继续往绸缎庄走。
夏妈妈就说:“虽然听不见那边说了什么,不过看那样子,顾迎红是盯上了吕子航。”
崔云昭点头。
她声音很低,道:“顾迎红已经不好寻人家了,只要知道她被赶出霍家,但凡不想得罪夫君的,都不会娶她。”
“所以她只能动歪心思。”
说来也奇怪,前世崔云昭根本就对顾迎红没印象,也不记得她最后嫁给了谁。
今生倒是反覆出现在自己面前。
崔云昭道:“倒也是咱们运气好,今日偶然瞧见了这事,若是顾迎红真的能进入吕家,倒是件麻烦事。”
夏妈妈拍了拍他的手:“我看那吕子航可不傻。”
这倒是。
崔云昭笑了笑,没有再去想顾迎红的事,因为琳琅绸缎庄已经到了。
因为路上吃了一碗馄饨,这会儿孩子们已经到了,绸缎庄的郑掌柜正在忙里忙外,给孩子们安排住处。
看到崔云昭来了,郑掌柜忙迎上来,笑着说:“东家娘子怎么亲自来了?”
绸缎庄的郑掌柜是个三十几岁的女子,她年轻就守了寡,一直在绸缎庄做绣娘。
不过她人聪明,跟着账房学了算账,后来老掌柜回家养老去了,夏妈妈就选了她成为新掌柜。
她很有能力,能说会道,眼光也好,绸缎庄的生意也蒸蒸日上。
崔云昭就笑道:“正好过来听泉街闲逛,就过来看一看,孩子们可能安顿得下?”
倒是可以安顿。
绸缎庄跟别的铺面不同,后院很大,有好几间绣房,专门供绣娘过来做绣活。
这也是郑掌柜特别推出的货品。
可以给客人们定做他们想要的带纹绣的布匹。
原来绸缎庄也有这样的生意,不过绣纹样式都很复杂,一般都是出售用来做嫁衣和吉服的,价格昂贵不说,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
但现在,他们出售的布匹缎子,上面可以有简单的绣纹。
这样价格只贵了三成,样式却新颖,普通人家大凡也买得起。
而且郑掌柜这样,也可以给绣娘们更多的活计,故而绸缎庄养活了一大批绣娘。
郑掌柜就笑了:“肯定能安顿的下。”
“东家娘子这主意不错,咱们自家养几个优秀的绣娘,以后能做出名品来,那就成为了招牌。”
绣纹和绣工若是能打出招牌,那琳琅绸缎庄就能越做越大。
崔云昭点头,倒是提点她:“平安已经十五岁了,现在学绣工有些晚,你耐心带她,这孩子的心性不错。”
“其他的孩子们年纪还小,绸缎庄这边若是有读过书的人,也请他们教教孩子们,别做睁眼瞎。”
崔云昭的心善是出了名的,郑掌柜是深有感触。
她做任何事,都不是以赚钱为目的,反而是为了帮助更多人。
郑掌柜笑了一下:“东家娘子放心,我就识字,以后我来教他们。”
“有两个孩子才七岁,便不叫他们做活,只跟着读书就行了,另外过了八岁的,每日上午读书,下午学一会儿针线,就差不多了。”
“正经开始学,还是十岁以后最好。”
她安排的很清楚。
崔云昭便道:“以后绸缎庄的利润,你这边少交一成,专门用来照顾这些孩子,你也辛苦了,以后每月加一贯钱的月银。”
郑娘子立即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多谢东家娘子。”
崔云昭同她说完,就去后厢看孩子们。
有几个绣娘无家可归,一直住在绸缎庄,她们可以帮忙照顾孩子们。
不过这些孩子自理能力很强,根本就不用大人照顾,他们反而还会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听话又懂事。
崔云昭见他们四人一间,刚好住了两间,另外两个男孩跟着看门的长工住,看起来也很好,崔云昭这才放心。
她又叮嘱了荆平安几句,让她跟着郑掌柜好好学,然后才同郑掌柜说了家里要定制成衣的事。
郑掌柜自然是一口答应。
说到这里,崔云昭灵机一动,想起了前世听说过的汴京成衣铺。
那时候已经是霍檀当皇帝了,汴京新开了一家专门出售成衣的铺子,一开始就生意火爆,直到第二家布行开始卖成衣,第一家的生意也一直很好。
他们家的掌柜眼光好,款式也新,并且价格不贵,颇受百姓们喜爱。
想到这里,崔云昭便同郑掌柜道:“咱们只卖布匹和绸缎,我总觉得有些浪费。”
郑掌柜愣了一下,然后问:“东家娘子的意思是?”
崔云昭笑了一下,指了指店铺上方空着的墙面:“不如做些流行款式的衣裳来卖?”
这倒是个新奇事。
郑娘子想了想,道:“各家娘子都会做衣裳,一般都是裁了布回家去做,倒是没有来问成衣的。”
也确实是如此,多年来百姓都习惯了买布回去做,家里的人若是不会做,就用东西换邻居帮忙做,不过一身衣裳,能穿就好。
有钱人家自己就养了裁缝和绣娘,就比如琳琅绸缎庄,也有自己的裁缝师傅,若是在绸缎庄买了布,可以上门帮忙量尺寸,然后做好后给送过去。
这个属于先买后做。
但崔云昭的意思是,先做后卖。
崔云昭便笑了:“不过几身衣服,你做出来,若是卖不出去,就都送去家里,我家里那么多人,总能穿下。”
她说着,拍了一下郑掌柜的肩膀。
“若是卖得好呢?若是卖得好,咱们就是头一家,”崔云昭满面笑容,“到时候,只把你都要忙不过来了。”
被她这么一说,郑掌柜心潮澎湃。
她攥了攥手心,道:“好,我这就去找裁缝商量,一定做出物美价廉的成衣。”
等忙完了外面的事,崔云昭才回了家。
下午不忙,崔云昭就读了会儿书,又画了几个前世卖得好的成衣样子,便到了晚膳时分。
霍檀一踏进家门,刚一看到崔云昭的身影,夫妻两个就异口同声。
“你猜我今日碰到了谁?”
话音落下,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我先说。”
“你先说。”
依旧很有默契。
崔云昭顿了顿,挑眉道:“好,我先说。”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晚上六点见~
崔云昭便把今日碰到顾迎红的事情先给霍檀说了。
她讲解言简意赅,把事情说得很清楚,等她说完,霍檀的神色倒是没怎么变。
崔云昭看了看他,就道:“顾迎红显然是盯上了吕子航,对夫君可有妨碍?”
霍檀却摇了摇头。
“顾家同霍家虽有姻亲关系,却也不算近,祖母的父母都已经过世,就连表舅也都已经身故,剩下的人都隔了一层。”
“况且如今两家闹了这一场,大家也都知道咱们关系不好,所以顾家的事情,大抵也不会攀扯到霍家。”
“不过……”
霍檀说到这里,冷冷笑了一下。
“不过顾家那丫头倒是知道谁好下手。”
崔云昭不由跟着笑了一下。
“吕子航好歹也是将军家的嫡长子,不会这般就上套吧?”
霍檀摇了摇头。
“之前吕将军在外征战,家中都是吕将军的发妻管教吕子航,吕继明原也不过是普通军户,家中发妻自然也只是普通出身。”
也正因此,他才会娶了平妻。
说是平妻,如今在吕家,大抵都是这位马二夫人做主,她可是将军的女儿,见识和胆量绝非普通军户出身的原配可比。
况且,之前霍檀也说了,吕继明儿子就有六个。
他常年征战,对于儿女们的管教就很随性,几乎都交给他们的母亲来管束。
这样一来,吕子航看起来随和亲切,其实资质平平,人也没那么聪明,见识更是短浅。
“吕子航,还真可能中套。”
霍檀敲了一下方几,忍不住嘲讽一句:“她眼光倒是毒辣。”
崔云昭又跟着笑了一声。
“可不是,夫君你是没瞧见今日那场面,换成是旁的年轻郎君,怕也要心动呢。”
霍檀挑眉看她,不由感叹:“娘子也是运气好,逛一趟街都能碰到这样的事,倒是让咱们心里有准备。”
否则等顾迎红那边进了吕家的门,他们这才知道消息,可是措手不及。
他这话让崔云昭心中一动。
“确实是很巧的,”崔云昭挑眉看他,巧笑倩兮,“我是上天眷顾的宠儿,自然会有这样的好运道。”
霍檀见她那小模样,心里有些痒。
他偏过头去,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顿时就把才才还得意的人儿弄了个大红脸。
“霍檀!”
霍檀一点都不躲,任由她的小手捶打在胸口上,然后便得意笑了起来。
“好不好?”
崔云昭不去看他:“我们说正经事呢!”
霍檀正色道:“我说的也是正经事。”
崔云昭佯装震怒:“你那哪里是正经事,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怎的会这无赖把戏。”
“好了娘子,我错了。”
霍檀见好就收,心里却盘算着一定要让她点头。
夫妻两个玩闹了一会儿,霍檀才道:“反正吕家就是昏了头,都不会让吕子航的正妻娶个普通的民女,无论以后他们如何,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崔云昭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霍檀笑着看了看她,倒是没有继续逗她,只说:“娘子不猜猜我今日碰到了谁?”
这倒是猜不到。
不过今日霍檀去了一趟防御使府,他碰到的人,肯定是官员。
崔云昭想了想,胡乱猜了一个:“难道碰到了我叔父?”
霍檀:“……”
崔云昭见他表情呆滞,不由眼睛一亮,顿时有些惊喜:“我胡乱说的,居然猜对了。”
“猜对了。”
霍檀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崔云昭的耳垂。
“我就说,娘子运气极好,旁人羡慕不来。”
崔云昭也发现,重生回来之后,她真的运气越来越好,那些想要碰见的人,总能阴差阳错偶遇,从此知道更多前世的线索。
或许,这也是老天给她的新机缘。
崔云昭无比珍惜:“运气都是苍天恩赐,要感谢的自然是苍天了。”
霍檀点点头,这才继续道。
“抚育堂出了这么多大的事,要是一个不甚,一整条街都要烧没,那要死多少百姓?”
“即便郭节制远在岐阳,也肯定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吕继明肯定的不了好,所以我到防御使府衙的时候,侯庭芳和二叔父也在。”
侯庭芳是博陵知府,崔序则是参政,参政是知府的副手,一般博陵这样的府衙会配两名。
不过如今武将为大,有吕继明在,就连侯庭芳都不重要,多一个参政少一个参政就更不重要了。
故而博陵就只有崔序一个参政。
城里出了火灾事故,两人自然一早就去了防御使府衙,听从吕继明的安排。
霍檀到的时候,吕继明实际上已经安排完了。
不过霍檀昨夜里做了大好事,给吕继明解决了大麻烦,所以吕继明态度非常和善,甚至对侯庭芳和崔序大力夸赞了霍檀一番。
霍檀简单说了几句,就继续道:“我当时暗示吕将军,说有要事禀报,吕将军就直说让叔父先去忙,让侯知府一起听我的禀报。”
崔云昭哦了一声:“叔父不行啊。”
确实,崔序不惜卖了侄女,才好不容易搭上了吕继明,结果霍檀这个侄女婿要禀报事情,崔序居然不配听。
崔云昭都忍不住替崔序丢人。
不过霍檀却说:“叔父倒是很能撑得住,当时就说抚育堂还要尽快安排好,他立即就去操办,绝对不会耽误。”
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夫妻两个说到这里,都无奈地笑了一下。
崔云昭叹了口气:“自己立不起来,只能靠旁门左道走到高位,根本没有用处。”
到头来,还是得不到尊重和想要的权利。
博陵参政说出去好听,实际上不过是镜花水月,一阵风就能吹散。
早年崔云昭父亲还在世时,崔序也跟着身居要职,却没有攒下多少人脉,也没有做出多少利国利民的政绩,现在便只能靠出身了。
霍檀道:“我当时不知那位韩队将的事情,只同吕将军禀报有孩子失踪,当时吕将军面色很难看,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虽然没有酿成大祸,但孩子失踪却也不是小事,最后还是没有完美解决这件事。
吕继明自然不可能高兴。
崔云昭听到吕继明的反应,斟酌着开口:“这么看,吕继明像是完全不知情?”
霍檀点头。
他若有所思道:“他确实不像是知情者,尤其是等我从防御使府里出来,小丘同我说了那个韩队将的事情,我便猜测到了。”
霍檀见崔云昭不知,便道:“荆平安所说的韩军爷,就是巡防军的一名普通队将,他今年三十左右,是伏鹿人,早年是跟着窦争窦将军防御博陵的。后来郭子谦被封为岐阳节度使,博陵作为岐阳之下的重镇,自然也要由郭子谦安排人手,所以当时窦将军就请命回了伏鹿,回到了天雄节度使封铎手下。”
朝中的大将来来回回,运气好的一直长命百岁,等到霍檀称帝还能继续鼎力国祚。
运气不好的早早殒命,死在一场又一场战争里。
崔云昭前世本就不关心政事,霍檀也从来不同她说这些事,所以除了博陵的这些将军们,其他的将军她都不甚清楚。
尤其是最后没有跟着霍檀黄袍加身,护驾有功的开国功臣,那崔云昭就更不知道了。
就比如这位窦将军,崔云昭就从未听说过。
霍檀知道她不认识,就讲得额外详细:“窦将军是个好武将,只可惜回到伏鹿之后,因为几场战事殉国了。”
崔云昭微微蹙起眉头。
若是这位窦将军还在,那线索还好查,可现在窦将军死了,一切就都是未知了。
“若说韩队将是窦将军的手下,这倒好办,直接禀报给吕将军便可,可窦将军人都没了,那韩队将又替谁办事呢?”
霍檀拍了一下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干净清澈,每当两个人说这样的大事时,他的声音和态度,总能让崔云昭渐渐平复心情。
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用害怕了。
霍檀见崔云昭不那么焦急了,才继续道:“当时小丘说韩队将平日里在巡防军不显山露水,因为那倒八字眉,小丘才记住的他,要说他有什么特殊,就是三十来岁还未成婚,也从来不说家乡的事,仿佛没有任何亲人。”
这种随队驻守的巡防军,要么像霍檀这样拖家带口搬来新城,改换户籍,要么会在五年的戍防任务结束后,申请调回原籍。
韩队将既没有阖家搬来,也没有调回原籍,他就这样无亲无故在博陵生活,看起来很孤僻。
霍檀道:“小丘很细心,总是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说的这些,倒是一条线索。”
“什么人会不需要亲人?”
崔云昭眼睛微亮:“心里有鬼的人。”
霍檀点头:“小丘后来问过,荆平安说她同抚育堂的哥哥姐姐打听过,早在四五年前,抚育堂就有孩子失踪了。”
“也就是说,”崔云昭和霍檀对视一眼,“从韩队将来到博陵开始,博陵的抚育堂陷入了危险。”
霍檀点点头:“所以,我们要查的一是韩队将背后究竟是谁,二是他的同伙是谁,三……”
霍檀条分缕析地说着,然后看向崔云昭。
“第三,我们已经把所有的仆妇和流浪婆婆都请回了大营,下午已经开始审问了。”
霍檀看向崔云昭:“那个少年说得对,有问题的是赵姑姑。”
“赵姑姑一开始死活不肯说,严刑拷打之后,她终于撑不住了。”
“她说,她的家人都在伏鹿,她没有办法。”
崔云昭微微蹙起眉头。
“又是伏鹿?”
霍檀点头,道:“就是伏鹿。”
霍檀垂下眼眸,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声响。
此刻崔云昭忽然想起,那少年的话还未说,便同霍檀讲了。
“如此看来,赵姑姑是他们的人,王姑姑呢?”
霍檀道:“王姑姑不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很担心孩子们,并且具体讲了失踪的四个孩子的面貌。”
“那个她特地选出来送小丘他们的孩子,也是失踪的孩子之一,当时她会那么做,就是想让小丘他们记住那个孩子。”
王姑姑只是个普通的仆妇,她当然知道孩子们在不停失踪,可她无能为力。
光凭她一个人,是闹不起来的,甚至她自己也会被灭口。
她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孩子们会如何,还会不会有人细心照料他们,所以她最终胆怯了,始终没有开口。
听到这里,崔云昭也叹了口气。
“只有赵姑姑有问题?”
霍檀摇了摇头:“还有个冯姑姑,不过她只帮着赵姑姑做事,其他的都不清楚,一般都是下药或者帮着搬运孩子等事,至于孩子们送去哪里,究竟如何,她一概不知。”
说罢,他不等崔云昭问,便继续道:“那几名流浪婆婆也不清楚,她们年纪大了,又经常换人,所以对抚育堂的事情都不了解。”
事情说到这里,就大概清楚了。
“这么看来,孩子们很可能被送去伏鹿,不过,吕将军对失踪的那个四个孩子有什么意见?”
霍檀垂下眼眸,道:“吕将军已经让四处城门严加看守,所有进出的马车和货物都要详查,一定要把孩子找出来。”
“另外,晚上的巡防军也加了一倍,谨防有人夜里走动。”
在博陵地界放火,就是打吕继明的脸。
抚育堂不是他设的,却也是他的政绩之一。
难怪这一次吕继明出手迅速。
崔云昭问:“那个韩队将,可派人盯住了?”
霍檀道:“韩队将所在的那个队中,有我的人,得到消息之后,我也已经请示过吕将军,吕将军已经特别调遣韩队将所在的队伍,让他们今日到明日白天巡防。”
一般是一队人一起巡防,途中也不会分散,这样就能把韩队将看住,然后趁机观察他跟谁关系好,跟谁关系不好。
这一次,吕继明和霍檀倒是都沉得住气。
崔云昭看了看霍檀,见他正垂着眼眸吃茶,不由笑了一下。
“我觉得孩子们能救回来。”
霍檀反应迅速,吕继明也不是傻子,大家齐心协力,肯定能把事情办好。
况且对方会烧毁抚育堂,就说明他们已经害怕了,这种情况下,更容易自乱阵脚。
霍檀看向崔云昭,看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上下忽闪,犹如振翅的蝴蝶,似乎随时就要飞向天际。
霍檀的心也跟着踏实了。
有她在身边,他的心就无比安稳。
“会找回来的。”霍檀说。
之后夫妻两个说了会儿话,崔云昭就说安顿好了荆平安他们,霍檀便说新的抚育堂已经在选了,这一次吕继明很重视,不会再有问题了。
事情说完,夫妻两个就洗漱更衣,早早安置了。
因为事情办妥,心里也踏实不少,夫妻两个都没怎么辗转,很快就一起进入梦乡。
不多时,夜色已深。
黑漆漆的天上挂着一弯半月,云层飘飘摇摇,遮挡了银色的月光。
正因如此,今夜比往日都要黑暗。
走在巷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到了宵禁时,整个博陵都是安静的,只有夜晚行走的打更人会偶尔敲一敲更棒,提醒百姓时间。
一队又一队的巡防军走在博陵的大街小巷,静悄悄保护这座百年古城。
此时,有一个队伍恰好途径槐花巷。
队伍中的队将正是韩中杰,他沉默地领着队伍,当路过槐花巷的时候,他的头压得更低,几乎不敢去看。
这时队伍后面却有个人忽然喊了一声:“队将,队将。”
韩中杰吓得一个激灵,他眼下一片青黑,那对显眼的倒八字眉几乎都要垂到鬓角,显得更颓丧了。
他平日里就沉默寡言,吃喝嫖赌一样不沾,甚至不喜欢下属拍马,故而他队伍里的长行也不怎么同他来往。
不过今日的韩中杰显得尤其烦躁,精神也不是很好,所以当他那样阴森森看人的时候,后面的几个年轻长行都往后缩了缩。
叫唤的那个长行小名叫二狗子,在队伍里也不显山露水,韩中杰看了看他,才不耐烦地问:“二狗子,你叫唤什么。”
二狗子眼睛一转,立即做出害怕的模样,然后就指了一下槐花巷里。
“我好像,看到了……看到了那东西。”
他这一开口,胆小的长行就下意识往巷子里看。
这一看不要紧,里面不知道何时走来一名更夫。
那更夫手里拿着个红纸灯笼,正走在黑漆漆的巷子里。
他的位置很特殊,刚好站在已经被烧毁成废墟的抚育堂门口,火光照耀,人影如鬼魅。
更显得阴森可怖。
胆小的长行立即就喊了一声:“妈呀!”
韩中杰心里本来就发虚,他本来想今日一早开了城门就逃出城去,谁知一早城门就加强了巡查,所有出入城的百姓都需要理由,并且随身行李都需要被盘查。
他一个队将,想出城更要有理由了。
但他们队伍今日的职责是巡防,所以韩中杰今日就没走成。
他一整日担惊受怕,晚上还路过槐花巷,看到这个场面,更是难受了。
二狗子看了他一眼,适时开口:“唉呀妈呀,抚育堂里会不会有鬼啊!”
这一句鬼喊出口,就有人去打他:“胡咧咧什么?三更半夜的说的什么浑话,你不知道夜路不说那什么吗?”
二狗子却叫嚷了一声,道:“我听说,这抚育堂死了好多孩子呢,就是他们阴魂不散,才烧了这地方。”
“真的啊?狗哥你别说了,我怕。”
“不是说抚育堂的娘们烧的吗?”
另一个长行同二狗子对视一眼,开口道:“我哥们在五里坡大营,说那边的军务司重刑拷打,有个娘们就招了,说抚育堂是她烧的。”
“为啥啊?这也太坏了。”
二狗子喊:“这得多黑的心啊,孩子们多可怜。”
打配合的长行又说:“可不是,我可听说了,这一次将军可生气了,这要是抓到牵连人,那肯定得往死里用刑。”
“不死也得残,后半辈子就完了。”
韩中杰越听脸色越差,最后甚至冷汗直流,眼睛都失了神。
他身边的押正忙去扶了一下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道:“队将,队将没事,别怕。”
韩中杰这才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那押正,却见他也是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显得也很害怕。
坏事做多了,当然怕遇到鬼。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笃定的信息。
“不能等了,我们得跑。”
不跑,留在这里就是个死。
那娘们既然都招了,明日就要查到他们头上,到时候再跑就晚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摸了一下腰间的药囊。
那里面有一早准备好的迷药。
韩中杰对那押正使了个眼色,那押正就开口:“大家伙儿都累了吧,咱们找个地方喝点水,休息一下。”
二狗子立即说:“多谢队将。”
韩中杰冷着脸点点头,没有说什么,队伍就自然离开了槐花巷。
他们找了个城里的水井,那押正便过去打水,趁着打水的工夫,一颗药丸就放进了水中。
寒冬腊月,井水冰冷刺骨,里面还有漂浮的冰碴。
自然是不能喝的。
押正就哎呀了一声,手:“我去烧点水吧。”
他们平日都是自己带着水囊,谁也不会喝这冰冷的井水。
二狗子就笑道:“孙哥,不用了,歇会儿就行了。”
孙押正却摇头:“那可不成,我看那边就有个茶水摊,我过去烧些水。”
这条路是韩中杰领着他们走的,不是他们平时巡逻的老路,所以当孙押正说那边有个茶水摊时,二狗子几人才发现那边确实有个摊子。
这里是个小路口,一边是三条巷子,另一边则是个茶水摊,摊子后面又是两条巷子,这摊子就是路口那家人开的,打开个侧门刚好占了这地方做小生意。
二狗子注意到,这个时辰,这家还点着灯。
并且这家的院墙比别家要高,几乎要立到房檐下了。
二狗子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警惕。
其中一个长行说要如厕,偷偷来到队伍末尾,对着黑暗的巷子燃了三下火折子。
火折子里面的火光并不明亮,却如同黑暗里的星火,一下有一下,接连闪了三次。
很快,巷子里就传来猫叫声。
巷口柳树下,一群士兵还坐在地上。
韩中杰独自坐在一块大石上,他正仰着头,似乎在看远处的天。
乌云密布,星夜无光。
韩中杰心里沉甸甸的,他脑子里也乱糟糟,知道自己应该逃跑,可怎么跑,往哪里跑?
他不知道,只能等那押正的消息。
很快,孙押正回来了。
他拎着一桶冒着热气的热水,快步回到了队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