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昭不知道怎么说顾老太太的行为反常,只能这样同夏妈妈念叨。
夏妈妈手上动作轻柔,眼中只有慈祥。
“这要看是什么人了。”
“最简单的,就是看一件事要如何看待。”
“你认为是好事情,对方可能认为是坏事,你认为是坏事的,对方可能认为是好事,从而行为不一致。”
崔云昭慢慢坐起身来,看向夏妈妈。
夏妈妈冲她眨了一下眼睛:“小姐说的是老太太吧?”
姜还是老的辣。
崔云昭忍不住笑了,她半真半假地道:“我中午的时候做梦,梦到我同夫君成婚之后,感情并不和睦,我也不喜欢霍家的一切,但是老太太对我倒是没有现在这般横挑鼻子竖挑眼,哪里都不喜欢了。”
因为是梦境,所以夏妈妈并没有往心里去。
小夫妻两个蜜里调油,姑爷又知道疼人,也沉稳聪慧,不仅听小姐的话,还努力和小姐一起好好过日子,夏妈妈其实是很满意的。
所以她确实只把崔云昭的话当成是梦境。
夏妈妈就笑了一下,说:“这多简单。”
崔云昭眨了一下眼睛:“简单?”
夏妈妈就道:“是啊,很简单的。”
“小姐你看,如果按照梦境里,你同姑爷过得不好,感情生疏,日子磕磕绊绊的,那么对于老太太来说,肯定是好事,因为知道你们日子过得不好,所以她根本就不用使劲儿,说不定你们自己就过不下去了。”
“那老太太别看成日里一哭二闹的, 其实很精明,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才不做, 她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家里的夫人看着大大咧咧, 其实性子软,又多年被老太太拿捏,不怎么能反抗她,如今她管家,老太太依旧可以作威作福。”
“但小姐你不一样,你是名门千金,是低嫁进入霍家的,崔氏又有根基,枝繁叶茂,族人繁多,老太太想要仗着长辈的身份拿捏你,并么有那么简单,反而会惹得崔氏同霍氏结仇。”
“按照梦境,她还没动手,你同姑爷就过得不好,她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日里对你客气一些,你反而会念她的好。”
崔云昭眼睛一亮,遮住心里的迷雾被夏妈妈一席话吹散,整个人豁然开朗。
是她当局者迷,没有想到老太太的目的。
一个人的行为跟目的是一致的。
“可是现在,我同郎君情投意合,日子和睦,老太太自然就坐不住,只能没日没夜折腾事情,一是想要拆散我们,让我厌烦霍氏,自己提出和离,二是想要把她的人安排进来,以后好能多个人控制夫君。”
夏妈妈满意点头:“正是如此,小姐聪慧,一点就透。”
崔云昭不由笑了一下。
她吸了吸鼻子,轻咳一声,感觉风寒都轻了一些。
崔云昭垂眸道:“所以,一切都说得通了。”
前世,她跟霍檀去请安,她脸色难看,霍檀也没有表现出太过的热情,让老太太立即就知道他们两个性格不合。
所以老太太按兵不动,只等着他们自己过不下去。
事实证明,老太太的想法是对的。
他们最终和离了。
今生,他们请安的时候那和和睦睦的样子,让老太太坐不住了。
所以她当即就离开了霍家,直接去把顾迎红带了回来。
原来,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她的态度。
崔云昭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口气来。
既然如此,那老太太就更不可能做无用的事情了。
曾经马车上的那一碗姜茶,清潭苑里的头昏脑涨,都有迹可循。
她猜测,当时就是老太太害的她。
可那时候她跟霍檀比刚成婚是还要冷漠,两个人一年半载都说不了几句话,老太太为何会选择那个时候害她?
“那老太太,看来是真的很恨我。”
老太太究竟为何那么恨她,甚至亲自动手让她消失,崔云昭现在想不透,却并不着急。
她一点一点想,前世的所有迷雾都能被揭开。
不过,老太太确实是个麻烦。
崔云昭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从不怕双手染血,只要死的是该死之人,她就无所畏惧。
想到这里,崔云昭忽然抬头,对上了夏妈妈的视线。
她什么都没说,但夏妈妈却什么都懂了。
两人不似母女,胜似母女。
很小的时候,亲生母亲应该做的事,一件都没有做过,倒是夏妈妈,给了她最多的关怀和慈爱。
夏妈妈对崔云昭笑了笑,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摆的褶皱,然后淡淡道:“小姐,不用急。”
“多行不义必自毙,她越是作妖,越会提前把自己送去见老太爷。”
夏妈妈轻轻握住崔云昭的手,语气却很坚定:“哪怕等不到那一天,也还有妈妈在呢。”
“妈妈会让小姐安安稳稳过日子的。”
崔云昭回握住夏妈妈的手,重新靠在她肩膀上。
“还好,妈妈你还在我身边。”
你不知道,你走后的每一个日夜,我都是如何过来的。
可能是因为生了病,也可能是落水的噩梦让她心悸,崔云昭只觉得眼角温热,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夏妈妈再离开她。
她们母女要好好过完这一生。
很快,马车就在青浦路药局门前停下了。
到了这里崔云昭才发现夏妈妈所言非虚,药局里外真是人满为患。
之前来这边治伤的孩子们已经搬去了新的抚育堂,得知了消息之后,崔云昭还让人买了不少衣食,过去看望过孩子们。
新的抚育堂比原来的抚育堂要新得多,屋舍也更宽敞,家居被褥虽然不是全新的,却都结实耐用,很是不错。
新的抚育堂还配了几名新的仆妇,之前的那个王姑姑也还在,一直在照顾孩子们,此外,吕继明还安排巡防军每十日去看望一下孩子们,以当日轮值队伍轮流当差,以防出现韩中杰那样的问题。
抚育堂里里外外都井井有条,崔云昭看过孩子们,便彻底放了心。
抚育堂的事情崔云昭安心了,现在看青浦路药局,崔云昭又忍不住想要操心。
“怎么这么多人生病?”
夏妈妈便道:“今年太冷了。”
崔云昭叹了口气,跟夏妈妈下了马车,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咳嗽声。
依旧是找药童,给诊金,然后便去了后边的药亭,坐在门口等。
可能是生病的人太多,今日来老神医这边问诊的也不算少。
外面等的人崔云昭都不认识,便坐在边上没有说话。
等了两刻左右,就轮到了崔云昭。
老神医记忆很好,崔云昭一进去,老神医就眯了眯眼睛:“你的病,外面能看,就不用浪费银钱了。”
崔云昭笑了一下,坐在他面前伸出了手:“老神医,我每次风寒都头疼欲裂,加上有别的事,这才来请你看。”
“还请老神医给我看病。”
老爷子看了看她,这一次没多说什么,认真给她听脉。
他听脉非常仔细,左右手都听过之后又看了崔云昭的面色和舌苔,这才思索着说:“你年少时受过寒,以至于每当风寒就头疼,这是风邪入体的表现,我给你开个方子,你这一次风寒好好吃上两个疗程,差不多就能好一些。”
崔云昭忙道:“有劳老神医了。”
老神医又眯着眼睛看了看她,然后才点点头:“看来,你的心结解开了。”
老爷子看了一辈子的病,有些人的心病,他不用诊脉,光看面相都能看出来。
崔云昭愣了一下,跟着就笑了起来。
“是,多谢上次老神医开解。”
老爷子摆了摆手,他捋了捋胡须,然后看向身边的程三姑娘:“三丫头,一会儿你给她行针,她今日痰迷心症,有些魇着了,所以才会风寒激发。”
他说完,又看向崔云昭:“你这次风寒不厉害,金针行过就能好大半,明日就清爽了。那服药主要是为了治你的寒症,等寒症去了,以后就好多了。”
这老神医真是不简单。
崔云昭本就对他很是信服,这下更是十分敬仰。
她等老神医写方子的时候,便开口道:“老神医,你看我这身体,可适合有孕?”
他问这事,老神医倒是愣了一下。
他上下看了看崔云昭,有些疑惑:“怎么?”
崔云昭便低下了头:“我成婚一月,却一直没有身孕,便有些焦急。”
这自然是胡扯的。
夏妈妈跟在她边上,也没有吭声。
老神医倒是有些疑惑:“你身体康健,才刚成婚,如何会这般着急。”
果然,老神医的话跟前世的那个大夫是一样的。
崔云昭便道:“只是有些担心。”
老神医看她年轻,便宽慰道:“这倒是不用担心,你身体康健,家里又富足,应该可以心想事成。”
“不过儿女都是缘分,你记得顺其自然,千万不能焦急,反而有碍身心。”
崔云昭便懂了。
她想了想又问:“老神医,我同夫君所住的屋舍是旧居,里面布置都很陈旧,我担心里面有什么不利于身体的东西,老神医可否指点一二?”
她说的含糊,但富贵人家的事情老神医见多了,故而立即便明白了。
“我记得小娘子略懂药理?”
崔云昭谦虚道:“只不过读过几本药书,至于如何治病救人,自然是不懂的。”
老神医便笑了一下:“这就好办了。”
“一会儿让三丫头给你写个书单,你回去买来看,对著书上的内容来整理卧房便是了。”
崔云昭点点头,见时辰差不多,便起身告辞。
临走到门边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老神医。
“老神医,我想问问,如果身体康健的夫妻两,成婚一年没有子嗣,会因为什么?”
老神医放下手里的笔,眯着眼睛慢慢思索着。
他没有问别的问题,思索片刻后,老神医才开口:“要么是被下了药,要么就是所住之处有东西妨碍。”
老神医思忖片刻,对程三姑娘道:“三丫头,你去书房,把那本《九思药书》取来,送给这位小娘子回家去看。”
崔云昭刚要拒绝,就听老神医道:“这书家里抄了许多本,不是孤本,你放心拿去就是了。”
老神医此刻缓缓睁开眼睛,深深看他一眼。
“小娘子,你回去用心读,那本书应该对你有益。”
崔云昭心中一凛,便对老神医躬身行礼,道:“多谢老神医。”
老爷子摆摆手,道:“去行针吧。”
因为之前的几次事情,崔云昭同程三姑娘已经算是熟悉了。
两人去了病室,程三姑娘一边吩咐另一个年轻医者去取药,一边对崔云昭说:“这一次行针要两刻,可能会有些酸胀,如果有疼痛崔娘子便同我说。”
崔云昭笑了笑道:“麻烦你了。”
很快,程三姑娘就给崔云昭行好了针。
那针确实有些酸胀,但过了一会儿,崔云昭就觉得额头出了汗,她也有些困了。
她闭了闭眼睛,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熟睡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程三姑娘已经收针了。
这一觉崔云昭只睡了两刻,可却觉得神清气爽,灵台清明。
那种因为风寒带来的头晕目眩和头疼都消失了,崔云昭顿觉舒服。
“多谢程大夫,你真厉害。”
程三姑娘笑了笑,拿着药方同她跟夏妈妈讲解,叮嘱她们怎么熬煮药物,另外又给她一本书并一张书单。
“这本《九思药书》是一名涉猎玄学风水的药者所著,里面写了不少摆设妨碍人体的典故,崔娘子可以读一读,若是有不懂得,可以来问我。”
崔云昭也发现,程家这一代的佼佼者应该就是程三姑娘,老神医在药亭接诊,往常都是她在身边辅佐。
“我知道了。”
崔云昭起身,拿好书本和药,便同程三姑娘往外走。
一边走,崔云昭还一边问:“程三姑娘,我有个生意想跟程家谈,不知要跟谁谈?”
程三姑娘眨了一下眼睛,很快就笑了:“可以同我大哥谈,不过大哥最近不在博陵,过几日才回来,等他回来,我让人登门通传。”
崔云昭便点头道谢,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就离开了青浦路药局。
等她走了,程三姑娘才回到药亭。
这会儿药亭的病人刚走,老爷子正站在窗边浇花。
听到脚步声,老爷子便道:“那位小娘子走了?”
程三姑娘便笑道:“是的祖父,那位娘子姓崔,是博陵崔氏。”
老神医愣了一下。
“博陵崔氏女啊?原来如此。”
程三姑娘便点头,道:“是的,是博陵崔氏的二姑娘,原来崔家主的长女。”
老神医便转过身,走到茶桌边,让孙女坐下煮茶。
“歇一会儿,说说话。”
“你可知她嫁到了哪家?”
程三姑娘愣了一下。
祖父行医多年,什么样的人事都见过,他很少会打听患者家中的事情,今日倒是难得。
程三姑娘想了想,道:“之前博陵有个传闻。”
她把崔序为了参政一职,把侄女低嫁的事情说了,然后便道:“博陵人都可惜崔娘子,说她低嫁给军使,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好好一个崔氏女,就这样随意嫁了人。”
老神医却眯了眯眼。
“你说的霍檀,是不是那个刚被封为副指挥使的年轻武将?”
别看老神医天天在家中治病,却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许多事请他都知道。
霍檀今年不过十九,靠着过人的军功和英勇的表现,成了大周最年轻的副指挥。
因为这件事是吕继明给自己找补,所以大肆宣扬了一番,以至于现在博陵人人都知道霍檀高升。
就连忙碌的药局里也有人议论。
老神医听了一耳朵,自然就知道了。
他捋了捋胡子,忽然笑了一声。
“这门婚事真的妙。”
程三姑娘有些不解。
老神医睁开眼睛,认真看向孙女:“我的医术你是家里学的最好的,你有天分,也认真勤奋,所以可以成为我的接班人。”
“但是相面之术,你长兄要更好一些,所以家里的琐事由他打理。”
老神医其实还会相面之术,只是从来没有张扬过,也没有拿相面之术做过其他争名夺利的事。
世人皆不知。
他也很少会用相面之术看人。
上一次崔云昭过来时,老神医就没有多此一举。
程三姑娘愣了一下,然后便好奇地问:“那祖父看,这位崔娘子跟霍副指挥是天作之合?”
老神医哈哈大笑起来。
“何止是天作之合?”
老神医说着,仰头看向外面晴朗的天。
今日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偶尔有微风吹拂而来,带来的是冬日的新香。
老神医端起刚煮好的茶,浅浅抿了一口。
清幽的茶汤滑入口中,让他从里到外都觉妥帖。
老神医又眯了眯眼睛,脸上很是感慨:“她说要做生意,就跟她做。”
“以后她再来药局,你亲自接待。”
程三姑娘顿了顿,立即道:“是。”
老神医看向她,眼眸里多了几分安慰。
“丫头啊,你生在了好时候。”
“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回了家,夏妈妈就安排桃绯去熬药了。
她看崔云昭精神好多了,便陪着她一起读那本《九思药书》。
崔云昭翻看了一会儿,就蹙起了眉头。
“妈妈,这上面说,家里的任何东西都可能对身体有妨碍,有的是身体,有的是心神,总之五花八门。”
“还有的上面可以加毒药,若想精通此道,没有庞杂的学问是不成的。”
夏妈妈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见这本书不薄不厚,里面的内容倒是挺丰富,分门别类罗列许多被人忽略的细节,不由咋舌。
“这家居风水还有这么多学问,以前咱们倒是有些忽略,如今得空,还是得仔细看过。”
崔云昭点头,道:“虽说是本药书,多关于药物和气味的问题,但也有写风水命理,还挺有意思。”
崔云昭简单翻了几页,笑了一下:“以前我没看过这种书,看来还得仔细研读,才能找到解决之法。”
夏妈妈就笑了一下:“那就慢慢看,反正这也不过才一个多月,时间也不算太久,等上一两日也无妨。”
这也确实。
崔云昭本来就不是急性子,这么一说心里就更安稳了。
她让夏妈妈自去忙,自己就在书房慢慢读下去。
这一读就读到了晚食时分。
不知何时,外面忽然起了风。
呼啸的风刮在院中,响起一片沙沙声。
崔云昭站在门口往外看,见天边烧起了火烧云,一晃神的工夫,黄昏已至。
夏妈妈端了饭菜过来,见她站在那看天,便道:“哎呀小姐,快回去坐,刚好一些就又吹风,仔细你又头疼。”
“是是是。”
崔云昭被这么训斥,一点都不恼,乖巧应声。
夏妈妈无奈叹了口气。
“你啊,老叫我操心。”
夏妈妈把饭菜摆上桌,崔云昭看着天色,料想霍檀不会回来用晚食,便道:“妈妈,你陪我一起吃吧。”
小的时候,崔云昭老是一个人用饭,总是觉得很孤独,偶尔也会央求夏妈妈陪她一起吃。
夏妈妈想着姑爷几日没回来,小姐这是觉得无趣,便就答应下来了。
今日晚上吃臊子汤粉。
臊子里面放了些麻椒,吃起来又麻又辣,暖呼呼的直达胃里。
崔云昭吃了半碗,额头就出了汗,道:“这是谁的手艺?”
夏妈妈就笑了:“那位谭厨娘今日过来了,我方才过去端饭,发现已经换她掌勺了。”
崔云昭愣了一下:“我叫她多休息几日,她却不肯,这么早就过来了。”
“是呢,我也说了,她就说在家待着也闲不住,便过来了,说今日来得晚,明日一早再来见过小姐。”
崔云昭只好说:“来都来了,明日再同她说话。”
不过看今日的菜色,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谭齐虹跟前一任丈夫学过药茶,也学过小摊贩的手艺,后来去了武平,显然又自己学了些花样和口味。
她做出来的食物色香味俱全,而且口味丰富,一看就很专业。
崔云昭不由感叹:“家里还是得有个专业的厨娘,你瞧,这饭食才像样子。”
等用过了饭,崔云昭就继续读那本书。
夏妈妈端了汤药进来,见她还在看,就道:“小姐先把药吃了。”
崔云昭就把汤药一饮而尽。
“唔,有些苦。”
夏妈妈笑着喂了她一颗糖霜话梅,哄她:“也就吃十来天,以后小姐就能好多了。”
她话音落下,外面就传来脚步声。
崔云昭耳朵一动,立即回头往屏风看去。
果不其然,那道熟悉的身影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屏风之后。
霍檀人未至,声先行。
“娘子,我回来啦。”
他的声音轻快,带着浓浓的笑意,让崔云昭也跟着勾起了唇角。
老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原来崔云昭不懂,现在也懂得了。
这几日忙忙碌碌,似乎做了许多事,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做。
只等霍檀回来,她那颗心才彻底安稳了。
她抬起眼眸,就对上了霍檀带着笑的星眸。
忙了好几日,霍檀脸上的胡茬都长到了两腮上,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可他的那双眼眸却依旧明亮,似乎从来不知道疲倦。
崔云昭忍不住轻声笑了:“夫君,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这四个字是这么普通,却又这么动听。
霍檀感觉好久没看到自己娘子了。
此刻卧房里灯影摇曳,绣球纱灯明亮而温暖,崔云昭就坐在她最喜欢坐的罗汉床边,正歪靠在软枕上读书。
她已经洗漱更衣,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丝带系了,松松垂落胸前。
那张如玉的容颜素净雪白,在灯光之下好似在发光。
尤其是那双熟悉的凤眸,带着笑看人的时候,眸子里似乎有璀璨琉璃,端是星光闪烁。
不见时想念,再见时依然。
霍檀喉结上下滑动,然后就吐出两个字:“想你。”
当着夏妈妈的面,崔云昭闹了个大红脸。
夏妈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拍了拍衣摆的褶皱,站起身来,对霍檀点头见礼:“姑爷,我叫人安排热水,等会儿姑爷就可沐浴了。”
霍檀此刻才看到屋里还有夏妈妈。
他顿了顿,难得有些羞赧了。
“有劳夏妈妈。”
夏妈妈强忍着才没笑出声,快步走了出去。
等她走了,崔云昭才瞪向霍檀:“就会胡说八道。”
霍檀上了前来,干脆坐在了崔云昭身边,伸手就去握她的手。
“我哪里是胡说八道,我是真想娘子。”
霍檀看着娘子嫣红的朱唇,忍不住叹息一声:“等我沐浴,再来一解相思之苦。”
他身上脏兮兮的,若是敢这个时候去亲崔云昭,怕不是要被打出去。
崔云昭脸上更红,却只是瞪了他一眼,这一次倒是没有斥他。
只小声说:“无赖。”
霍檀就又捏了捏崔云昭的手,才去门口洗手擦脸。
等把自己打理得清爽了些,他才会到卧房,坐在另一侧给自己倒茶。
此刻,他才嗅到屋里有些苦涩药味。
倒茶的手微微一顿,霍檀抬眸看向崔云昭:“娘子吃药了?”
崔云昭倒是不知道他鼻子还很灵,便道:“今日有些风寒,去了青浦路药局,老神医给开了药。”
霍檀顿时有些紧张:“娘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我是做了噩梦,有些魇着了,药局的大夫给行了金针,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不过老大夫说我有些体寒,得吃上两个疗程的药,等吃完了就能好一些。”
她知道霍檀关心她,便也说的仔细。
霍檀这才松了口气。
他仔仔细细看了崔云昭的眉眼,见她确实没有病容,这才道:“娘子,我三日未归家,娘子便病了,这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崔云昭放下手里的书,微微坐正身体,认真看向霍檀。
“这只是意外。”
霍檀却摇了摇头。
“意外也不行,”说罢,霍檀认真看向崔云昭,他无比认真说,“我希望娘子身体康健,无病无灾,健康到老。”
这话朴实而平凡,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骈俪的诗文,只是霍檀的真心所向。
但听进崔云昭耳中,却是那么动听。
霍檀不擅说情话,可他说的每一句话,给的每一次承诺,都比情话要动听。
崔云昭觉得心里暖呼呼,整个人都泡在蜜罐里,又甜又暖。
“皎皎,”霍檀伸出手,再度握住了崔云昭的手,道,“皎皎生病,就是我照顾不周,我要同皎皎道歉。”
“皎皎可愿意原谅我?”
崔云昭原本半垂着眼眸,听到这话,才缓缓抬眸看他。
她心里觉得甜,却又想逗他,便故意道:“若我不原谅夫君呢?”
霍檀倒是不觉得意外。
他那双温热的大手紧紧握着崔云昭柔软的小手,声音都透着欢喜。
“那最好了,”霍檀道,“皎皎快来责罚我。”
霍檀微微倾身,凑到了崔云昭面前。
他故意地在崔云昭脸颊边蹭了一下,弄得崔云昭脸上一痒,忍不住笑了一声。
“别闹。”
她嗔怪地说。
霍檀也跟着笑了。
他往后仰了仰,不再去逗她,却正色道:“皎皎,你要照顾好自己。”
“否则只要一离开家,我心中便都是你,担心你吃不好,担心你又生病。”
“这可怎么办?”
崔云昭觉得自己的脸颊又红了。
“那夫君便少想我?”
她故意说了一句反话。
霍檀看她脸红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
他说:“皎皎此言,为夫实在是做不到啊。”
崔云昭噗地笑出声来。
“你就作怪吧。”
霍檀握住她的手,让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皎皎你自己来感受,”霍檀道,“看我的心是否一直为你跳动。”
“是它非要想念你,惦念你,放不下你,”霍檀叹了口气,“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崔云昭的手就贴在霍檀的心口上,感受到他清晰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他的胸膛宽厚结实,他的心跳也强劲有力。
随着他的呼吸,随着他的话语,他的心跳越发清晰穿到在她手心上。
震得她手心都麻了。
更似乎,麻的不只是手心。
崔云昭轻咬贝齿,眼睛亮晶晶看着霍檀。
夫妻两个三日不见,颇有些小别胜新婚的意味。
霍檀喉结滚动,他那双大手也是热力滚烫的。
他深深看着崔云昭,声音低哑地问:“娘子,你的风寒真的好了吗?”
崔云昭面上一红,浅浅瞪了他一眼。
“不好如何,好了又如何?”
霍檀低低笑了起来。
“娘子若是没好,我自然要帮娘子暖身,若是娘子好了……”
霍檀凑上前来,在崔云昭耳边呢喃。
“娘子给我暖身如何?”
崔云昭脸上顿时春花盛开。
她刚要嗔怪霍檀一句,就听霍檀继续说:“娘子,我真的很想你。”
“好不好?”
崔云昭最后答没答应,霍檀没听到。
不过他牵着崔云扎的手进入暖房时,崔云昭倒是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