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 by鹊上心头
鹊上心头  发于:2024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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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对韩中杰说:“老大,都安排好了,给百姓留了铜钱。”
韩中杰听到这话,心里忽然一松。
孙押正就拎着水桶,挨个给人倒水。
很快,喝了水的士兵们就陆陆续续睡了过去。
孙押正同韩中杰对视一眼,试探地叫了几个人的名字,然后便直接起身,飞快往那茶水摊所在的院落跑去。
这一刻,一抹狂喜展露在韩中杰和孙押正脸上。
等他们离开这破博陵城,天高皇帝远,谁还知道他们做过什么?
拿着那些银子,他们吃香喝辣,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
两个人欣喜若狂。
冷风呼啸,可他们却顾不上寒冷,闷头冲到了茶水摊之前。
茶水摊似乎听到了脚步声,院墙边的侧门立即打开,里面一道身影冲他们招手:“快来。”
近了,又近了。
只要进了这茶水摊,他们就能逃出生天。
可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箭矢破空而来,滑坡黑漆漆的深夜,直奔孙押正膝窝。
孙押正吃痛,瞬间栽倒在地,距离茶水摊不过一步之遥。
瞬间,无数士兵出现在黑夜里。
他们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这个小小的院落。
笑容凝固在了韩中杰脸上。
他知道,没得逃了。
他会死在自己最厌恶的博陵城。

那时候霍檀也还没醒,夫妻两个是一起被敲门声叫醒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头安稳,两个人现在夜里睡得很好,都是一觉到天亮。
来了人,他们两个也来不及梳妆,简单洗漱过后,就把谭齐丘请进正堂。
谭齐丘满脸喜色,他对霍檀道:“副指挥,韩中杰被抓了,他队里的那个孙押正也是一伙儿的,另外昨夜里在抓捕时找到了他们的窝点,成功把四个孩子救了出来。”
崔云昭眼睛一亮。
“孩子们可好?”
谭齐丘也是兴高采烈的:“孩子们都挺好的,已经送去青浦路药局了,他们都没受伤,不过饿了两日,有些精神不济。”
崔云昭和霍檀对视一眼,两个人终于放了心。
看来暗中盯梢韩中杰的做法是很有效的,这一下直接一锅端了。
谭齐丘继续道:“副指挥,巡防军这边已经开始排查了,看谁同韩中杰关系好,往常有来往,军务司那边也开始忙起来,上峰有令,让副指挥主抓此案,让你配合刘副指挥的差事。”
刘副指挥就是刘三,拐卖人口不是小案子,所以军务司和大营都出一名副指挥共同协查。
尤其牵扯军官,吕继明当然很重视,既然从头到尾都是霍檀参与,便直接安排给了霍檀。
当然,这功劳也算给了霍檀。
霍檀一听就明白了。
他直接起身,对崔云昭道:“看来这几日要很忙,我这就得走,若是晚上过了宵禁还未归,娘子便不用等我,让宿大宿二守好家门。”
崔云昭点头,她叫住要走的霍檀,快步进了卧房,很快就取了一个小包袱出来。
“一早给你准备的,带去军营里吃用。”
霍檀没有问里面有什么,只深深看了崔云昭一眼,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崔云昭等他走了,心里终于觉得舒坦了。
希望这一次,可以抓到更多的幕后之人,把他们绳之以法,严厉处置。
崔云昭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困顿,便睡了个回笼觉。
之后的两日,霍檀果然没有回家。
崔云昭倒也不担心他,只特地选了个日子,跟霍新枝一起去看望老太太。
老太太经过这几天木婆子的“教导”,显得乖巧懂事很多,看到孙女和孙媳也没闹,只是平静看了她们一眼。
崔云昭发现木婆子还给老太太做了个很厚很软的蒲团,让老太太跪在上面礼佛。
可谓是很细心了。
她不由夸了木婆子一句,木婆子就淡淡一笑:“老太太心诚,这是家里的福气。”
崔云昭点头,说道:“是啊,这么多年都是祖母为家里操心,如今终于可以有时间颐养天年,都是祖母的诚心所致。”
霍新枝看到,老太太跪在那翻了个白眼。
霍新枝眯了眯眼睛,忽然开口:“祖母,家里有大喜事,今日特地来告诉你的。”
顾老太太没有回答,只轻轻撵着佛珠。
于是,霍新枝就用难得的激动语气说:“九郎高升了!”
“祖母,九郎现在是从七品的副指挥了,再高升,怕是就要同父亲一样了。”
“祖母,有九郎光耀门楣,你高兴吗?”
崔云昭跟着道:“是啊,想必祖父和父亲也是高兴的。”
她跟霍新枝一唱一和,然后便发现老太太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她被关了好几日,每日不是吃斋念佛就是跪着捡佛米,只要反抗,那妖婆的手就跟钳子一样抓过来。
到了今日,她不是被磨平了脾气,她是知道反抗无用,只等着以后一朝翻身再一个个教训这些不孝儿孙。
所以听说霍檀高升,她心里是一点都不欢喜,甚至还恨得咬牙切齿。
霍檀凭什么?
他又……
想到这里,老太太深吸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真是大好事。”
她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就起身给灵位供香。
“老头子,展儿,你们听见了吗?九郎有大出息了,以后咱们家还会重新跻身武将世家,成为新贵。”
老太太这话说得倒是像模像样。
等她把样子做足了,才回头看向两人:“我许久没见到孩子们了,什么时候他们得空,可否来看看我?”
老太太一贯偏疼霍成樟,对霍成朴不怎么太热情,对霍新柳就更不爱搭理了,崔云昭见她听话,便道:“等十一郎得空,就来看望祖母。”
老太太这才高兴起来。
她笑眯眯看向崔云昭,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然后就道:“孙媳妇,你嫁进来已经许久了,旁的事不重要,早点为我们霍家延续子孙才重要。”
崔云昭愣了一下,确实没想到老太太会忽然提这事,难得没有立即回答上来。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笑容更和蔼了。
可她常年都是刁钻刻薄的嘴脸,做起这和蔼样子也不太像,反而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崔云昭认真看了她一眼,回答:“是,祖母放心,我会努力的。”
老太太便又看向霍新枝。
继续做慈祥的祖母模样。
“枝娘,你如今孀居在家,又同完颜氏没了关系,若是有好姻缘也别放弃,省得后半辈子孤单。”
霍新枝没有同她纠缠这件事,直接道:“是。”
等从佛堂出来,霍新枝才对崔云昭道:“儿女都是天注定,弟媳莫要太着急,你跟九郎还年轻,顺其自然便是了。”
崔云昭笑着点头,见她神情平静,没有因为顾老太太的话而忧心,便没有多安慰,回了东跨院。
等她在堂屋里坐下,才陷入沉思之中。
如今回想起来,她前世同霍檀虽然关系生疏,但夜里头的事情却不少,霍檀那时候精力旺盛,又是个年轻男人,难免孟浪了些。
头一年的时候两个人一直都在一起,后来搬去伏鹿,霍檀也没有立即就忙起来,所以帐中事是很频繁的。
只是一整年下来,崔云昭却从未有孕。
后来霍檀开始征战,两人聚少离多,崔云昭越来越不爱同他说话,夫妻两个的关系就越发冷淡。
这样之后,就更不用说孕育骨肉了。
直到后来,崔云昭寒冬腊月里落了水,梨青为了救她死在了冰湖里,崔云昭大病一场,坏了身子,就再也不可能有身孕了。
她那时候会同霍檀和离,也确实是心灰意冷。
梨青离开了她,妹妹又死了,她孤单痛苦,其实没什么求生的意志。
但她这个人又实在胆怯,不敢自缢,便就那么麻木地活着。
后来霍檀称帝,崔云昭搬去长乐别苑,又有那些经历了许多事情的宫女姑姑们同她聊天,崔云昭才慢慢养回来。
加上太医们悉心调养,崔云昭的身体也康复许多,不再畏寒畏冷,大有改善。
现在回忆起来,似乎哪里都不对劲儿。
为何最初的那一年中,她没有怀孕呢?
那时候她自己不着急,倒是梨青和桃绯着急,还特地请了大夫。
大夫说她身体没有问题,只要耐心等待就是了,所以她就再没有操过心。
崔云昭微微蹙起眉头。
老太太的关心很突兀,让她心里没由来觉得不安。她已经不太记得前世最初那几年的细节了,不记得前世的老太太是否也这样“慈祥”地念叨过孩子的事情。
但就在刚才,老太太明确说过这件事。
崔云昭倏然攥紧拳头,她唤了一声夏妈妈,见她来了堂屋,便拉着她的手在罗汉床坐下。
“妈妈,方才那老太太说,让我早日怀上孩子。”
夏妈妈神色一凛:“有这事?”
崔云昭同霍檀成婚不过才一个多月,就是再着急的人家也不能立即就要求儿媳怀上孩子。
若是寻常的人家,老太太念叨几句就罢了,长辈都是如此,没什么稀奇。
可这顾老太太却不一样。
她是什么样的人,夏妈妈再清楚不过。
闻言,夏妈妈也蹙起了眉头,仔细思索起来了。
崔云昭道:“之前老太太对我的态度,家里人都知道,她恨不得让顾迎红立即取代我,甚至不惜下药也要让顾迎红跟了霍檀。”
她慢慢说道:“哪怕不做正妻,做妾也是可以的,可做妾,正妻的一切权利和地位就都没有了。”
“这样做其实得不偿失,除非她有非让顾迎红跟霍檀在一起的理由。”
夏妈妈若有所思点点头:“他要让姑爷和顾家成为一家人。”
崔云昭福至心灵,眼睛一亮。
“顾家人丁凋零,顾迎红的年纪比霍成樟大不少,同霍檀倒是年岁相当,只要顾家继续同霍家结亲,那么两家关系就会越来越紧密。”
“而霍檀也只能被迫继续听老太太的话。”
夏妈妈也跟着点了点头,她道:“虽说因为之前的腌臜事,顾迎红被赶了出去,老太太自己也被关起来,但以那位的性子,不应该这么简单就放弃。”
能不能让顾迎红嫁给霍檀暂且不提,但若是眼看霍檀和崔云昭日子越过越好,老太太一定会难受。
她更不可能祝福崔云昭早日怀上孩子。
那可会让她更难受。
她绝对不是个好心眼的人。
说到这里,夏妈妈耸然一惊。
“难道,她说的是反话?”
说着,夏妈妈的眼睛慢慢在屋里一寸寸扫过。
她语气难得严肃起来:“小姐,这间卧房是谁布置的?”
崔云昭愣了一下。
她回忆了一下,道:“因为婚事仓促,崔氏并没有上门安排喜房,只是把家具送了过来。”
“我嫁来之后,第二日把里外都重新布置了一遍,但已经摆好的家具都没有动。”
说到这里,崔云昭停住了,她忽然觉得背后发凉,一阵毛骨悚然。
她同夏妈妈对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站起身。
“难道,这间卧房里有什么东西?”
夏妈妈是根据多年的经验,认为顾老太太的话跟她的行为相悖,所以做出了推测。
她不喜欢霍檀,更不喜欢崔云昭。
崔云昭一开始就不是她想要的孙媳妇。
所以两个人若是能和和美美,儿女双全,她反而会不高兴。
那一句祝福就如同诅咒一般,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反而像是给崔云昭是上一道紧箍咒。
让她越来越惦念,越来越彷徨,越来越忧心。
因为老太太心里很清楚,崔云昭不可能怀上孩子?
夏妈妈的猜测同崔云昭的不谋而合。
崔云昭不是因为经验老到,她只是因为前世的记忆。
因为前世她最终是没能怀孕的。
而她自己身体康健,霍檀更是生龙活虎,两个身体建康的年轻人不能孕育子嗣,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肯定是被人妨碍了。
对于孩子,崔云昭本来就是顺其自然的态度,尤其前世她同霍檀关系并不亲厚,故而有没有孩子崔云昭也没有特别忧心过。
所以重生回来之后,她最关心的是生死,是民生,对于子嗣她从来就没有关心过。
要不是老太太特别提起,崔云昭怕是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事。
可现在既然已经注意到,再回忆起前世,她顿时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崔云昭倏然蹙起眉头。
难到说,前世她忽然落水,也同此事有关?
她一直以为那一场落水是意外,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哪里都不对劲。
崔云昭面色很凝重,夏妈妈自然也是。
她此刻已经起身,在屋子里慢慢搜寻。
她找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发现,便把梨青和桃绯也叫了过来。
几个人在卧房里仔细搜寻了一遍,除了几样以前没注意过的茶具烛台等,其他的就都是崔云昭自己带来的东西了。
这间正房里面干干净净,似乎什么都没有。
崔云昭蹙了蹙眉头,同夏妈妈对视一眼,道:“难道是我们想多了?”
夏妈妈却道:“是否想多,下午得了空,小姐可以去看看大夫,还是寻老神医来看吧。”
博陵城中人都信任老神医,既然老神医脸牵机药都知道,那很可能知道这新房里发生了什么事。
崔云昭没有那么紧张这事,只是担心会影响身体,所以格外重视。
夏妈妈看她面色不好,便道:“小姐放宽心,若是能找到是最好的,找不到,便也谨慎着些,提前预防老太太作妖。”
这倒是。
也可能现在还没发生,老太太以后会动手也不一定。
虽然她已经被关了起来,但以崔云昭对她的了解,这老太太还真是厉害。
明明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却每次钻到空子,办到她想要的事情。
中午的时候,崔云昭安静用了饭。
用过饭,她躺在床上,倒是没怎么睡着觉。
她在努力回忆前世的事情。
尤其是那一日的落水,在她的努力回忆之下,前因后果都慢慢浮上水面。
那是他们全家搬去汴京后的第一个冬日。
景德八年,霍檀升任汴京厢军都统制,官拜伏鹿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那一年裴业重病,各藩镇暴乱频发,霍檀帅军出外平乱,搬去汴京之后,崔云昭就没怎么见过霍檀了。
那几个月,崔云昭身体不是很好,整个人也不爱笑,不爱闹,当时霍新枝有些担心她,便提议全家一起去汴京的清潭苑赏雪。
那一年大雪纷飞,白雪笼罩了整个汴京,尤其是以雪景出名的清潭苑更是漂亮,雪景宜人,游人如织。
霍新枝同崔云昭虽然不太说话,但也是个细心人,现在想来,她可能是担心崔云昭心情不好,所以才想让她出去玩一玩。
崔云昭不好驳了大姑姐的面子,便答应了。
只是不凑巧,出门的前一日她来了月事,又脸皮薄不好拒绝霍新枝,便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那时候夏妈妈早就没了,是桃绯和梨青陪着她去的。
当时一家人都去了。
她跟老太太和霍新枝坐同一驾马车,可能看她面色太难看,老太太难得关心她,问她怎么了。
崔云昭就说自己月事,有些腹痛,不过走一走就能好。
她披着貂绒的斗篷,又拿着暖手炉,想来也不会觉得太冷,便没有太在意。
那时候老太太还很关心,让她多吃一些热姜茶。
前世的老太太好像也不如现在这般整日里作妖,所以崔云昭就没往心里去。
想到这里,崔云昭忽然意识到,这一世的老太太是可劲闹事,似乎生怕家里日子过得好。
这又是为什么?
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区别?
前世今生的谜团似乎越来越多,有些已经拨云见日,有些却依旧隐藏在迷雾中,一件又一件不停出现。
现在的崔云昭跟前世是完全不同的。
现在的她经历了很多事,也听过了很多事,她死而复生,心性绝非常人可比。
所以,当遇到这些困难和迷雾时,她没有气馁,反而越挫越勇。
无论有多少迷雾,她最终都能拨云见日。
崔云昭如此想着,把才才想的事情记在心里,准备一会儿同夏妈妈商议。
重生回来,最重要的就是夏妈妈重新回到了她身边。
有一个慈爱而见识长远的长辈,崔云昭心中无比踏实。
后面的事情,崔云昭就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她记得当时她身体难受,身上一阵这发冷,桃绯看她面色不好,就忙去马车里取药给她,她身边就只剩下梨青。
她并没有跟一家人一起逛园子,而是带着梨青往人少的地方走,等来到一处偏僻的小湖泊前,梨青就说让她在凉亭里休息一番。
崔云昭点头答应,梨青就先去了凉亭布置。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记得晕晕乎乎的,忽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一下,一下子就跌入冰冷的池水中。
崔云昭忽然一个激灵。
此刻她才意识到,她不是自己跌落的湖泊,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冬日的汴京比博陵还要寒冷。
尤其是一场冬雪过后,湖面上结了一层薄冰。
若是只赏景,那景色当真是美丽极了。
湖面晶莹剔透,山林皑皑白雪,是一片冬日素雅景致。
可一旦落入水中,才会觉得那水是如此的寒冷刺骨。
崔云昭是先落在那层薄冰之上的,朦胧之中,她听到薄冰碎裂的声音。
锋利的薄冰滑过她的脸颊,带起一串串血珠。
因为冷,她甚至感受不到疼。
她的脸已经麻木了。
紧接着,薄冰层碎开,她只听见卡嚓一声,整个人就落入冰水里。
真的很冷。
崔云昭现在回忆起来,还想要打哆嗦。
那种寒冷简直是深入骨髓的,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冰冷湖水仿佛冰针一样,密密麻麻刺伤她的身体。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冻伤了。
那时候,崔云昭反而升起求生意志。
她努力摆动四肢,想要奋力向上攀爬,可她的四肢都已经被冻僵了,根本划不动。
她也不会凫水。
于是,崔云昭只能徒劳地在水里挣扎。
平生第一次,她感受到了生命的流失。
她能清晰听到生命随着冰冷的湖水慢慢远去,从此一去不回。
在短暂的挣扎之后,崔云昭就想要放弃了。
那时候她心情不好,总觉得这一生过得甚无趣味,既然现在已经挣扎不了,便就死在里吧。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一双弟妹,还有身边的两个丫鬟。
只希望他们都过得好好的。
就在崔云昭彻底放弃的时候,她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呼救声。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落水声响起,一双熟悉的手颤抖着托起了她。
她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却依旧能感受到那个人是谁。
是梨青。
梨青不顾寒冷,跳到冰冷的湖水里救了她。
梨青会凫水,但梨青只是个瘦弱的女子,所以当时梨青拼尽全力,才把她推到了岸边的斜坡上。
可那时候,她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上来了。
崔云昭失去意识之前,只能无助地看着梨青面容清白地对她笑。
然后,她就慢慢沉入湖中。
梨青死亡的场景,成了崔云昭的噩梦。
她重病一场,几乎去了大半条命,好不容易醒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梨青离开了她。
因此,她又病倒了。
那一场病来势汹汹,她险些没有撑过去。
也就是那时,有人告诉了崔云昭她妹妹的死讯。
那时候她昏昏沉沉,不知道是谁告诉她这个消息的,她只记得那个人说,她妹妹是被妹夫折磨死的。
本来应该受到打击的崔云昭,却反而升起了求生的意志。
她挣扎这从病痛中清醒过来,给霍檀写了信,催他回来。
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妹妹的人。
然而事与愿违,霍檀最终没有赶回来。
等崔云岚发丧下葬,等崔云昭终于清醒过来,霍檀才姗姗来迟。
那时候,已经是景德九年了。
崔云昭在那个新年里,失去了两个至亲。
那时候她平静看着姗姗来迟的霍檀,心里毫无波动。
她不怀念他,也不依赖他,她只是觉得很可笑。
曾经的四年婚姻,曾经的相敬如宾,似乎都是个巨大的玩笑。
崔云昭从来没有求过霍檀,也没有要求过他任何事,但那时候,崔云昭却说要同霍檀和离。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霍檀很痛快答应了。
然后崔云昭就提了第二个要求。
于是,妹夫一家被流放边关,永世不得回京。
等一切都结束,崔云昭才短暂的平静了下来。
崔云昭忽然睁开眼睛。
她满头是汗,显然又梦到了前世的一切。
梦到了从落水之后的梦魇。
看着眼前熟悉的帐幔,崔云昭忽然意识到,前世是有人害她落水的。
前世不过短短二十八年,她就两次经历生死,也不知她究竟为何那么重要。
崔云昭浅浅笑了一下,可笑声却很冰冷。
这一次,害她的人都别想好过。

第83章 成婚一年没有子嗣,会因……
崔云昭似乎是睡着了,又觉得自己一直都是半梦半醒,她整个人沉浸在噩梦里,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清醒。
只不过一场噩梦,让她头痛欲裂,疲惫不堪。
不过她想着,正巧可以趁着这时候,去一趟青浦路药局,问一问老神医。
于是崔云昭就简单吃了头痛药,又叮嘱夏妈妈穿厚实一些,两人就一起出了门。
等上了马车,夏妈妈看崔云昭还是病恹恹的,便摸了摸她的额头。
“小姐,你可是觉得困顿难受?”
崔云昭点点头,脑中一片混沌:“头疼恶心,不太舒服。”
夏妈妈便把手炉烧得热了些,然后便道:“一会儿去药局,请那边的大夫给你行金针,伤寒能好的快些。”
崔云昭今日没有挨冷受冻,只不过做了一场寒冷刺骨的噩梦,倒是有些发热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金贵。”
夏妈妈就说:“如今天寒地冻,城里许多人都生了病,青浦路药局那边忙得很,我听说药材都要买不齐了。”
景德四年是个寒冬。
今年的冬日格外寒冷,因为是崔云昭成婚后的第一个新年,崔云昭记忆并不算模糊。
她隐约记得周围的郊县和村落都有大大小小的雪灾,死伤者无数,尤其是有些村镇还被大雪淹没,死了不少人。
想到这里,崔云昭就叹了口气。
博陵城中,因为屋舍都比较坚固,所以被大雪压塌的不多,但生病求医问药的却不少。
那一年的博陵城,似乎满城都飘散着苦涩的药味。
到了年关底下的时候,甚至药材都补不齐,有不少药铺的药方都涨价了。
想到这里,崔云昭道:“我记得咱们在伏鹿有一家药铺。”
她有些发寒,鼻音很重,说话瓮声瓮气,脑中倒是不算糊涂。
夏妈妈让她慢慢吃了一碗茶,才道:“是的,不过咱们家只做药材生意,药铺里另外请了两个挂单的大夫,医术并不精明,只能治跌打损伤和头疼脑热。”
当年会开药局,是因为崔云昭的母亲身体不是很好。
夏妈妈当时想着以后家里肯定要求医问药,不如先把药材生意拿到手中,慢慢做起来。
不过伏鹿确实有些远,而且药材生意也不好做,大多都是各医药世家自己来经营,不懂医药的人家想要做药材生意,基本上没什么利润。
他们那家药铺就是。
“家里没人懂药材,只能请专门的掌柜和大夫上门坐堂,又没有药材门路,收到的药材比许多药局要贵一成,所以整体的利润就很低了。”
夏妈妈很耐心地说:“不过经营了这么多年,倒也很是稳定,慢慢的也在伏鹿扎稳了脚跟。”
哪里有一开始就赚钱的生意。
还不是慢慢钻研,一点点发展,才能成为大行当。
崔云昭想了想,便道:“回去后妈妈写封信,告知那边的……魏掌柜,把治疗伤寒的药物多备一些,过阵子可能伏鹿也会冷。一会儿去青浦路药局,我也问一问,看看能不能跟他们合作做生意。”
说到这里,崔云昭有点不确定:“那掌柜是姓魏吧。”
夏妈妈就笑了:“是的,小姐,那边的掌柜是姓魏。”
药铺的生意不是很好,只能说是细水长流,所以贺兰氏拿到这门生意后也没有多管,依旧由原来的掌柜打理,倒是方便崔云昭行事。
崔云昭轻轻咳嗽了一声,觉得喉咙有些干痒。
夏妈妈见她这样,就知道这一次定是风寒了,不由念叨:“小姐午睡时肯定没盖好被子,着了凉,这才病了。”
崔云昭确实没盖被子,她垂下眼眸,乖巧挨训。
等夏妈妈训斥完,才又给她倒了碗姜茶。
“小姐要爱惜身体,”夏妈妈道,“别嫌妈妈啰嗦。”
崔云昭失去过她一次,现在好不容易失而复得,自然不会觉得她烦,她无论说什么崔云昭都觉得动听。
她挽住夏妈妈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撒娇地道:“我爱听妈妈念叨我。”
夏妈妈便轻轻帮她揉太阳穴。
崔云昭从小就有风寒头痛的毛病,夏妈妈特地学了按摩的手法,每次都会不知疲惫地帮她按摩,直到头痛缓解。
崔云昭眯了眯眼睛,觉得舒服许多。
她依旧靠着夏妈妈,声音低哑而慵懒:“妈妈你说,如果一个人前后差距很大,应该是好事情的她胡搅蛮缠,肆意破坏,应该是坏事情的反而坐视不理,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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