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吃饱最重要,粮食不够要想办法,坚决不能让人饿着!”
随即看向他们,施恩般感叹:“外面虽一日两餐都费劲,但放心,我们这会保证你们三顿饭,保管吃的饱饱的!”
预料中的欢呼声和感激声没有响起,吴县令心中闪过困惑。
师爷凑了上来,提醒:“老爷,您闻。”
吴县令使劲闻了闻,好香的味道!
随后发现这是村子里传出的香味。
“里面这一天四顿,顿顿这么香,还让不让人活了。”吴捕头抱怨道。
昨日里面吃晌午饭的时候,师爷说吃吧吃吧,吃了这顿没下顿;
接着里面吃晚饭,师爷又说一日两顿有何稀奇?他们是要吃三顿的!
再然后里面还有夜食,师爷不屑至极,说且看今早。
今早上里面还在吃,师爷直接装死,死的不能再死。
吴县令明白过来,里面是香喷喷的吃食,他这边是干巴巴的干粮,难怪自己这边的人不兴奋不激动。
他一甩衣袖,嘟哝:“有干粮吃就应该感激我,竟然还挑拣上了!真是人心不足。”
师爷附和:“老爷说的对,等派出去的人再带了人来,就让这些贪心的人打前阵。”
还未到晌午,人来的快不说,还出乎吴县令和师爷意料的多!
这边山水村的众人心沉到谷底。
吴县令又调来了不少人,比昨日还多!
水清面色沉重,已经做好人手一根电棍的准备——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冲进村子里。
吴县令站在马车车架上,看着延绵不断的人群,脸上的得意越发明显。
车架旁的师爷昂着下巴,示威的扫视了一圈昨日带来的人,满脸不屑。
想不到啊,昨日派出去的小刘这么有能力,一夜之间聚齐了如此多的人带来!比昨日老爷还厉害!
他转头朝堤坝上的村民喊道:“我们的援兵到了,哈哈哈,怕了吧?”
“后悔也没用,我劝你们识相的赶紧打开门,也能少受些罪。”
“待会别怪我们不客气,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吴县令看向为首的小刘,不吝啬的夸道:“小刘,干的不错!你带来的至少有六七百人吧,回去等着领赏就是。”
小刘挠了挠头,听到领赏虽然很想独自认下这个功劳,但知晓一会就得露馅,朝吴县令躬身回禀:“老爷,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昨夜到今日上午才召集了一百余人。”
吴县令难得没有打断,看着几百号人心情愉悦的耐心听着。
想不到这小刘还怪谦虚,以往真是大材小用。
“我心里担忧老爷在这儿的安危,急着过来,就带着一百号人紧赶慢赶的过来。”
吴县令眉头微挑,那余下的五六百号人总不能天上掉下来吧?
“走到和南宁府交叉的官道上时,突然遇到一队人马询问我们是不是到山水村,看我点头后说他们从四会来,也是到山水村,大家正好结伴而行。
四会,那不是师爷昨日说的巡抚大人的老家吗?我想着必然是老爷的书信起了用。
所以这不是小的一人功劳,而是老爷您的功劳呐!”小刘顺势拍了一波马屁。
车架上的吴县令愣住。
送信去四会的小吴,昨日傍晚才出发,不眠不休日夜兼程,现在也还未到四会,怎么可能四会的人马就到了呢?
他眉头紧皱问道:“你有没问他们是何人?确定是巡抚的人?”
小刘立即点头如捣蒜,肯定说道:“确定,老爷你放心好了,我打听了,确实是凌巡抚的人!”
听到是凌巡抚的人,吴县令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先到了总归是好事。
不然光凭小刘带来的这一百号人,能不能攻进去也未可知。
但有了凌巡抚派来的人,那就如同板上钉钉了。
前方师爷还在大声喊话,言语之间已经颇为放肆,吴县令咳了声清清嗓子,对上小刘命令:“去,将他们领头之人叫来,我要吩咐他一些事。”
小刘哎了声,蹬蹬蹬跑过去,没一会又蹬蹬蹬的跑回来,提心吊胆的传话:“老爷,那边的人说让您过去。”
吴县令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但那毕竟只是说说,一个二品的仆人还真想和自己这个正七品的官员平起平坐了?
不,这还不是平起平坐,是让他过去拜见!
凭什么?
“老爷,您过去一下?”小刘挎着脸劝。
孙捕头格外硬气:“凭什么咱们老爷过去!他一个下人还把自己当官了?
小刘你是谁的仆人?吃谁的饭端谁的碗?”
小刘哭丧着脸,孙捕头不知道,他口中的那边下人气势可足了,看起来比他们老爷还像老爷。
孙捕头恶狠狠瞪了小刘一眼,“我去请,老爷你放心,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让他过来拜见你!”
吴县令长长舒了口气,满意的看向孙捕头。
终于有个能干实事的手下了。
孙捕头去的快回来的更快,挎着一张比小刘更甚的脸劝:“老爷,您就过去一下吧。”
吴县令:......一群没用的东西!等着,回去了收拾你们。
吴县令看着马背上眉眼凌厉之人,双腿不受控制的发抖,连带声音都哆嗦了:“凌凌,下官参见凌巡抚!”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原本只要一只膝盖着地就成,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双腿不受他控制,他额头着地,行了个大礼,脑子里飞快运转。
凌巡抚怎么会来山水村?
他的人根本还没将书信送到,再说了就算送到了,现在正处在年假中,凌巡抚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件小事亲自过来?
根本不合常理啊。
不管了,他先请罪:“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高居马背上的凌策低垂眉眼看向地上,带着上位者的杀伐果断,不在意的下命令:“绑了,所有人都绑了。”
他身后立即涌出一批人,不由分说上前将人反剪双手压在地上,身侧另一人立即快速绑上麻绳,整个过程利落又麻利,熟练到一看就是经常做。
吴县令被绑了,孙捕头和小刘被绑了,正在高声叫嚷大声对骂的师爷还没反应过来也被绑了。
凌策带来的人训练有素,只干活不说话,没一会一大半人都绑好了,那些临时集结而来的流民见势头不对,撒腿就跑,他们也不追,只管将吴县令的人全部看守住。
堤坝上的一众人以及瞭望台上的李长林白子谦等人惊呆了。
眼睁睁看着对面嚣张叫嚷的师爷没声了,等来了支援的吴县令被绑了,嘴里还被塞了破布,呜呜呜个不停,其他人跑的跑散的散绑的绑,局面顿时反转。
“怎么回事?”
“现在咱们怎么办?”
这来的是敌是友?待会要是让开门,要不要开?
没给他们思考太久,就见人群中冲出熟悉的面孔,喊道:“开门!我们回来啦。”
“是凌巡抚来了,咱们村子安全了!不用怕!”
看到金牛银牛以及冯大他们,李文顿时激动的站起,朝后方欣喜喊道:“是咱们村子汉子,他们带着人回来了!”
水清朝守门的汉子点头,两侧的汉子方才拿开门栓,大门徐徐打开。
四十个汉子一个不少,率先冲了进来。
水清在人群中寻找,最终也没找到那个熟悉的少年——倒是见到一个放大版的凌然。
不用说,这就是凌然的巡抚爹爹,凌策。
村子里的人先是激动,看到平安归来的家人又是狂喜,最后看到和凌然一个模子印出的凌策,年岁大的许婆婆诧异问:“你们这一路上辛苦了啊,咋凌小子外出了一趟老成了?”
被许婆婆说老,凌策威严眉眼非但没气恼,反而柔和了许多。
他凌厉双眼扫视了一圈村子,不放过任何一处。
这就是然儿居住的地方?他宁可住在土坯房子里也不愿回家。
宁愿当个农夫,也不愿回去当凌家嫡长子.....
其他村民知晓这不是凌然,但像成这样肯定和凌然有血缘关系!
后知后觉的想到怪不得水清没让年岁更大体格更壮实并且有外出经验的胡文华领队,而是派了凌然。
“凌然呢?”
“我怎么没瞧见他?”
冯大金牛银牛等人沉默不语,集体看向水清。
凌然提前和他们说了他会走,让他们别担心,但他们不知道这事能不能说出来。
别人在看水清,水清在看凌策。
凌策也在看水清,确切的说是在等水清的回答。
水清明白了,凌策堂堂一个巡抚会亲自来山水村,不是匪徒也不是吴县令,而是找凌然。
他以为凌然回来躲在了山水村或者以为她知晓凌然的下落?
她看向凌策,回答村子上人关心的问题:“凌然去找他外祖父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就见凌策修长身躯晃了晃,一副不敢置信的惊讶表情。
别人不知道凌然的外祖家,他却是实打实知晓!
那是犯上作乱的雁王手底下的一员猛将也是左膀右臂,是乱臣贼子!
然儿现在过去,以后官途前途岂不是尽毁?他糊涂啊,怎会做如此糊涂之事。
村民听到是去找外祖父了,原本担忧的神色变为喜悦以及不舍。
王家老太不解的问:“咋突然决定去找他外祖父了?不过去找外祖父也好,爹娘都不在了,外祖可能是对他最好的亲人了。”
水清和范进一家子对凌然是好,不过那毕竟是外祖和舅舅,娘亲舅大,去看看属于人之常情。
以后盖房子成亲啥的说不定要指望外祖家帮衬,毕竟水清和范进收留他养着他就很不错了,总不能还让人管成亲啥的呀。
凌策双眼看向说话的村民。
什么叫‘爹娘都不在了?’他不是好端端活着吗!
水清突然咳了几声,没办法啊,别人或许能看出凌策和凌然有血缘关系,但王家老太年老昏花,看不清长相,会如此说太正常了。
立即引来村民的关心:“哎水清你是不是受凉了?一定是最近太忙太累了,如今事情解决了,你可得好好休养。”
“对啊,身体重要,可不能严重了!”
“现在天太冷了,话说凌然那孩子有没带取暖的衣物啊,他外祖离的远不远?一路上可别冻着了才好。”
“那孩子也是可怜,父亲宗族靠不住,不然哪用背井离乡呦。”
见水清没事,话题又转回凌然身上。
以往村子上各家各户相互之间会关心,但不会特别在意,可自从水患、外出送土豆卖兔子以及同仇敌忾对付匪徒种种事之后,磨难多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反倒加深的不得了。
尤其凌然这次还是为了村子外出,关心的人就更多了。
村子上人想法很简单,如果父亲宗族靠得住,谁愿意背井离乡去找外祖?也不会流落到被水清和范进收留。
而这还是凌然本身运气好,换成水灾过后,灾民一批又一批,别说收留,就是给口吃食都别想!
凌策嘴角抿的紧紧的,只不过村民都是关心然儿,并且也没说坏话,而是根据然儿的处境推测,委实怪不上她们。
他也确确实实听不下去了,朝水清一拱手,问道:“请问是、胡水清?”
来的路上他打听过了,范家这情况有些特殊,家里是男主内女主外。
也不能说范家的情况特殊,准确的说是山水村的情况都特殊,因为整个村子当家做主的也是眼前这个女子。
“是。”水清落落大方应道。
凌策面上柔和了些许,平日里不经常笑,此刻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请求:“能否借一步说话?”
水清没绕弯子,直直问道:“您是凌然的爹爹?那要不去看看他住的屋子?”
听到水清的话,围观的村民嘴巴张的快能塞下鸡蛋了。
尤其刚才讨论凌然爹爹情况的老妇人们,不过不是羞愧,而是惋惜不已。
“凌然爹,你是来接他的吗?”
“可不巧喽,这咋错过了。”
“没事,水清不是说了凌然那孩子去了外祖家?赶紧去接回来就是。”
“对对对,凌然那孩子懂事又有担当,是个极好的孩子,凌然爹你要好好待他啊。”
.....
凌策身居高位好多年了,已经许久许久没人和他这样说过话,而此刻她们不知晓他是巡抚,没将他当官员对待,只是当一个父亲、当孩子的爹爹叮嘱。
他低垂眉眼,暗哑低沉的嗯了声。
得到保证,围绕的妇人们喜笑颜开:“好好,凌然那孩子终于有家了。”
水清适时出声:“走吧。”
凌策将马匹缰绳递给随从,跟上水清的步伐。
从进了村子大门他就观察起。
不同于其他村子的脏污凌乱,山水村土路整齐平整,屋舍院子整齐,并未有为了侵占一小块地占据路面的事,屋角墙根处杂草乱石清理的干干净净,看起来清爽极了。
大门、围墙,这些比别处村子不同,更像那些财力雄厚的庄子,进来看到大多数土坯房子,砖瓦房只有寥寥几座,说明山水村并不特别富裕,能建起防护的围墙靠的是村民团结一心。
他跟在胡水清身后往坡上爬,越爬越心酸。
村子上砖瓦房总共才三座,最大的也就三间正屋,其余都是土坯屋子,甚至还有一座茅草屋,那些土坯屋子用上了瓦面,已经算是非常好了。
胡水清家又能有多好?
听村子上汉子说,她本有五个儿女,大伯哥水灾后要卖女儿,她把买下自己养,又养了姓白的一户人家儿子,再加上然儿.....
汉子说胡水清家是整个村子上最富裕的,可村子上的富裕又能有多富裕?恐怕然儿要和好几人挤在一起,夜晚睡觉连一张属于自己的床都没有,甚至没法伸直脚。
一上坡,见到四座土坯瓦房,凌策刚想转弯进去,就见前面的女子径直往前走。
他抬脚跟上,不住的回头看向土坯瓦房,难道不是这儿?
再走到一座灰瓦白墙的小小院落时,他脚步微顿,却看到胡水清还是径直往前走。
等在垂花门前站定,他还有些恍惚。
进到院子里,看到气派的正屋、左右耳房、东西厢房、库房外加五间极大的倒座房,零零总总大大小小足有十几二十多间屋子,他僵硬的转头看向院子。
院子没有假山盆景树木人工挖出的池塘,只有几道实用的风雨连廊,空旷到一目了然,所以看起来更显大。
墙角处有一处泉眼,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池,小巧不占地又用水方便,这屋子虽没有讲究的一步一景,但处处透出舒适实在。
“凌巡抚,一进门第一间屋子凌然居住,您请进。”水清掏出钥匙,打开门说道。
“暂时没人住也就没打扫,等哪天有人搬进来再做打扫吧,不过才几日没什么灰。”
凌策挑眉,诧异的问:“你不给然儿留着?后面别人来了还给别人住?”
然儿居住的屋子如何能再给别人住!他府上然儿的院落一直空着,谁都不能碰,每日安排仆人精细打扫,就为了哪天然儿一到家就能住上!
水清更诧异:“为何要留着?谁需要谁住啊,等他回来若是长住自会给他收拾个屋子出来,有的住不就成了。”
村子上有个屋子住多不容易,哪里讲究到专门特意空出一间屋子?况且她这目前是屋子多人少,尚且能空着,假如哪天来了客人,总不能空着屋子不给客人睡吧。
那不是待客之道,也太矫情了点。
她反问:“凌然在我这儿,我好好对他,他要出远门,我给他提供吃食、车辆、金钱,这哪一样不比空着屋子实在?”
凌策张了张嘴,没话反驳。
之前的不悦消失无踪,甚至有些羞愧。
他确实给然儿空着院落,不许任何人住,可也仅仅是空着院落。
然儿在家的时候,他们父子只有争吵、责骂、不理解,到了后面藤条抽打。
他没好好对他娘亲,也没好好对他,他舅舅找来也被他支走开,在他要外出时更是强硬的拦下所有吃食和金银细软,并放话任何人不许帮助他。
他这个亲爹为他做的,竟然还不如一个外人。
“我来,还有一事相求。”
水清对凌策这个当爹的,其实没太大好感。
发妻去世,不到三月娶了小青梅入门,这个她不予置评,但两人已经有子,并且只比凌然小一岁,不管从哪一方面看,她都没法认同。
她静静看向凌策,出于他带兵过来帮助的恩情,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极为客气:“凌巡抚您客气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即可。”
凌策不是白满善和李湖玉,后两人和她是朋友是姐妹,但凌策只是凌然的爹爹,是正二品的巡抚。
凌策听到水清的回答哪有不懂的。
她这是将他当巡抚当官员在对待,正事他可以提,她能做到的都会办,至于私事,那就是有选择的看了。
可他来,只有私事。
他看向水清防备客气的神情,改而说起往事:“我和柔柔,也就是然儿的继母,自幼相识彼此倾心,相知相守;
我祖父外出时遭遇山匪,恰巧被诸能也就是我岳父所救,为了报恩,我祖父定下了我的婚事,我反抗不能,不得和不和然儿的母亲成婚,其实我内心痛苦也有些怨恨,倘若不是她,我也不会和柔柔分开。
我心中只有柔柔,婚后确实冷落了她,但主母的位子以及掌家权我都给了她;
柔柔为了我委曲求全做了外室,郁郁寡欢,也只是等到然儿母亲过世她才入门,尊重和面子能给的我全都给然儿亲生母亲,可我的亲生儿子依然不理解,我还能怎么做?”
水清看着凌策满是苦楚的面庞,仿佛确确实实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和无奈,她只有生气,还有一万句问候话语。
特么的!报恩就好好报恩,和田的玉石、东海的水晶、昌化的鸡血石、珍珠古董字画,再不济就简单直白的黄金白银,哪样不是报恩?
看看白满善和李湖玉怎么报答她对白子谦的救命之恩?就是送送送!金叶子、花胶、衣裳布料、各种金银首饰,她觉得被怠慢了吗,没有,反而情谊更好!
她呵了声,忍无可忍问道:“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做什么,当初多给谢礼不就成了,你祖父这是报恩呐还是报仇?
报恩都报成这样,要是报仇,你们能让诸家咋样?怕是也没这么惨吧。
要我说,这不如做仇家呢,说不定人家也没特别想嫁闺女过来。”
凌策面上痛苦的表情僵住,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表情。
以往也有人怪祖父不该定下他的婚事,可那毕竟是祖父,是凌家的当家人,发扬光大凌家的人,而诸能救了祖父,不光是祖父的救命恩人,也是凌家的救命恩人,只是区区他的婚事而已,作为回报的人情有什么关系。
他们从未想过以结亲的方式报恩,是不是诸家真正想要的?说不定人家也没觉得凌家特别好,好到要拆散一段姻缘也要嫁进来。
可祖父已经过世多年,子尚且不言父过,何况那是祖父,他这个做孙儿的不能不孝。
“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并且有了要死要活的心爱之人,你尚且反抗不能,不得不听从长辈之命成婚,你让凌然的娘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反抗她爹娘?
你、你怎么想的?”水清很想问一句你脸真大!最终换成比较文雅的问法。
“可、可我给了她正室的位子和掌家权,这些原本都应该是柔柔的。”凌策脸上的痛苦表情消失不见,急切解释。
怎么成了他的责任了?他反抗了啊,只是没成功而已。
可胡水清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诸氏说不定也反对了,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个女子也没法抗衡....
水清听到这话更气,况且说到这地步了也没法停下,干脆一竿子捅到底,继续说道:“在你的认知里,是不是正室和掌家权就是对女子的恩惠?
可凌然娘不嫁给你嫁给旁人就不是正室了?据我说知,诸家也没到过不下去的地步,不需要女儿去给人当妾室吧。”
凌策摇头摇头,事实上他岳父虽是武将,但战功赫赫,她的女儿除非嫁皇家,不然和任何府邸结亲都不可能是妾室。
当年祖父提出结亲,岳父也是看中凌家文人家风和他,才点头同意。
“掌家权也就是听着好听,天天早起发放对牌、核对账目、家里家外大事小事全权做主,做主就意味着操心劳力,夫妇一体齐心协力还行,至少是将日子往好处过;
可夫君和自己不是一条心,外面还有‘真爱’,这不是受累么?一个是天天干活、应付一大堆人情往来、早晚伺候公婆立规矩.....一个只要和心上人你侬我侬,关起院子过小日子,你说让你选,你选哪个?”水清反问。
凌策动摇了。
柔柔常常说为了他,她可以不要正室头衔,可以委屈她自己待在外面,她和他的孩子也没法入宗祠,他只看到柔柔的委屈,今日听胡水清一说,似乎,他认为给诸氏的恩赐和面子,也并未多好?
甚至算不上恩赐。
倘若对诸氏来说不是恩赐,那这些年来他岂不是亏欠了诸氏?
但,“她为何不说?她必然是想要以及看中凌家的家世,不然也不会待在凌家!”
水清听到后气不打一处来:“你不知道女子嫁人了是没有娘家的么,她不委屈求全的待在凌家,能去哪里?何况已经有了孩子。”
华国尚且好多父母死活不同意女儿离婚,认为是丢人的事,何况这儿!
凌策不是天真不懂,他只是不在乎,一直给他和那个青梅找借口呢,毕竟承认自己的错处比较难,但甩锅给别人、都是别人的错却很容易!
逼婚是他祖父的原因,反抗无能是因为他孝顺,再后面是凌然亲娘的问题,不该嫁给他。
而他和小青梅两个人是苦命鸳鸯,前面硬生生分开,只有等正室死了才修成正果。
难怪凌然看不上他正二品的爹,宁愿什么都不要也要逃出来,换做她,她也看不上!
这就是个没责任心没担当的男人,只不过身居高位而已。
第395章 补偿
凌策喃喃道:“有了孩子,只是因为孩子么?难道不是怕凌家的家产落在柔柔孩子身上?”
水清之前觉得凌然亲娘的死不一定是凌策动了手脚,此刻改了主意。
哪怕凌策没动手脚,就凭这股子想法,那也能气死人!
“你三媒六聘娶回来的正室,生的嫡子,凌家的家产是她孩子的不是铁板钉钉的事吗?为何她还要怕落在别人孩子身上?
她要是怕,那这份怕是谁人造成的?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你自己?”
凌策怔怔抬眼,视线落在窗子长桌上的字迹,出了好一会的神。
水清没打断。
虽然凌然不一定看得中凌家的家产,也不一定想去争,但她总得让凌策明白,那本来就是凌然的!
凌然想不想要,凌然亲娘想要,都不是他们的错,不管他们想不想,那本就理所应当属于他们!
凌策缓缓看向水清,整个人由刚开始来的势在必得变为神魂落魄:“我本来以为凌然是提前回来躲了起来,所以想请你劝他让他跟我回府;
我以为我正二品的官位、凌家的家世和财富,凌然必然是看中的,你不管是为了他好还是出于实际考虑也会答应我劝他出来跟我回去。
可你和我说了这一番话后,我方才发觉我错了,错的离谱!
我所看中的、我所认为的,和你截然不同,所以我的猜测也不会对。”
胡水清和然儿想法一致,她自然会赞同然儿去找他外祖父,他们不看重凌家,也不在乎他这个亲爹,是以不会躲起来藏起来,只为了和他谈条件。
他亲自过来是为了给儿子一个台阶下,现在终于确定他的儿子不是为了让他给面子给台阶,而是真正的去了北方找他外祖一家.....
水清哑然。
自己之前说凌然去了北方,凌策是不信的,他说的求她一件事,也是表面上的客气。
合着半天,凌策没看到凌然是以为他们在耍手段?来那招以退为进之类的?
哎呀,这也太自信了吧,以为谁都围着他转是不!
凌策想到前面水清说的话,她不留屋子,而是多多的给东西,认同道:“你说得对,给金银给食物给东西才是最实在的,凌家的所有本就属于凌然。”
他是嫡长子,本就属于他。
水清没清高到说不稀罕,谁和钱财过不去啊。
凌然不要,那不就是凌策和那个青梅所生孩子的吗?
并且凌然可以不争,但属于他的也不会推出去。
凌策最后又看了一圈凌然所居住的屋子。
很宽敞,很敞亮,里面只有床、长桌椅子,外加一个衣柜,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但床上的被褥蓬松柔软,布料细密舒适,长桌上的纸砚笔墨一应俱全,可以看出主家的用心对待。
收起先前的失魂落魄,他挺了挺腰背,又恢复成刚来时疏离淡漠高高在上的模样,临走前扔下一句:“你对然儿的恩情,我记在心里,自会报答。”
水清心咯噔了一下。
凌策祖父报答救命之恩的方式,就是给凌策和恩公的女儿结亲,结果也没好好对待恩人之女,她对凌策说的报答本能拒绝!
“不用不用!凌然来了一直在干活,我没白养他,他干活抵了!
没有恩情,你也不用报答!就这样算了很好哈。
对了,要是说报答,你今日亲自前来,又抓了吴县令,帮我们解了危险和困境,这就是最好的报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