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雪时/云鬟湿by南川了了
南川了了  发于:2024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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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的气氛莫名沉重起来。
容娡垂着眼帘,轻手轻脚地包扎好他的伤口,没有再说话。
谢玹却在她处理完伤口后,伸手扣住她的后颈,用力吻住她的唇,青筋凸起的手摩挲着她纤细的颈侧。
“姣姣心疼我……我很欢喜。”
不枉他分明能躲开那刺客的剑,却有意没有躲开,留了点轻伤。
他想让她心疼他。

第99章 惊喜
窗外濛濛的雨汽, 在唇瓣的辗转厮磨间,仿佛穿透木质的窗棂,在谢玹的脸上晕开薄薄的一层, 氤氲了他清峻的眉眼。
容娡不自觉地屏息。
她的耳边,回荡着落雨声与谢玹的呼吸声。
分明是很轻微的声响, 可在她听来却莫名震耳欲聋, 震得她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在两人的唇瓣分开时, 她眨了眨眼, 小声又认真的说:“你是才知晓我会心疼吗?我一直都心疼你。”
谢玹单手撑着额头, 很愉悦的笑了。
容娡瞥了眼他的伤处, 心有余悸的重复:“日后莫要让自己受伤了, 你会疼,我也会很心疼、很心疼。”
她的语气很认真。
谢玹抬眼望向她,忽然不笑了。
沉默一瞬,他垂下眼帘,极低的、许诺般应下:“好。”
居室内安静下来,唯余檐下雨声淅沥。
容娡看着谢玹,总觉得此时的他有些奇怪。
方要细问长君夫人为何要对他出手, 她忽然发现, 许是因为受伤失血, 谢玹的面庞显得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气, 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谢玹从来不是个善于诉苦的人。
她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
很多事情——譬如这次长君夫人谋划的刺杀, 他会选择压在心底, 独自一人思索解决之策。
其中苦楚, 绝不会向旁人吐露半分。
从前朝太子,到谢氏未来的掌权人, 再到如今……
他一路走来,必然经历了数不胜数的艰辛。
所以有时候,容娡虽然好奇他身上的谜团,但也很清楚,若她问起,谢玹多半会轻飘飘的带过。
个中滋味,旁人很难切身体会。
昨夜谢玹怕是一夜未眠,容娡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再出声,安静的陪在他身边。
她本欲劝谢玹小憩片刻,谁知自己反而伏在案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雨也已经停了。
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容娡便从榻上坐起身,四下寻谢玹。
片刻后,门扇被人叩的发出一声闷响,她偏头看去,见谢玹抱着胳膊斜斜倚在门旁,盯着她笑:“在这。”
容娡趿着鞋走到他面前,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遍:“你的伤如何了?”
她本来伏在案上睡着,眼下却从榻上醒来,不用想也知道谢玹将她抱过去的。
谢玹很配合地将受伤的那条胳膊递到她眼前:“无碍。”
容娡瞪了他一眼,道:“我可以趴在案上睡。”
谢玹极轻地挑了下眉。
她板着脸:“你将我抱过去,伤口要是裂开怎么办?”
谢玹用完好的那只手在容娡的腰间比划了一下,眼底晕开笑意:“一只手。”
一只手便能将她抱到榻上。
容娡噎住,不说话了。
谢玹像给小动物顺毛那般摸了摸容娡的头顶,又用指腹蹭了蹭她脸颊上压出来的、还没完全消退的红痕,温声道:“我去处理些事。”
他没说是什么事,但容娡立即意会到,他是要去处理长君夫人和刺客的事了。
她不由得蹙眉,有些放心不下谢玹,转念一想,似乎自己跟着他只会拖后腿,便点点头:“小心行事。”
谢玹勾唇,将她凌乱的鬓发挽到耳后:“好。”
容娡睡了许久的回笼觉,如今睡意散的一干二净。
谢玹离开后,她重新躺到榻上,倒没有再继续睡,只是仰躺着想事。
过了半刻钟,容娡想到什么,看向窗外,果然瞧见院内守着许多暗卫,将门口堵得密不透风。
绝不会有半分令她陷入危险的可能性。
谢玹总是将她保护的很好。
她出神地望着头顶的帷帐,极轻的叹了口气。
时辰不早,左右不会再睡着,容娡索性决定起来走走。
此处曾是囚|禁她的牢笼,她在这里身不由己、提心吊胆的度过数月时光,眼下故地重游,到底还是有些发憷,心里也不由得冒出些火气。
那时谢玹占有欲作祟,犯起疯劲,真的很吓人。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容娡几乎要怀疑,他们贺兰氏一族是不是有什么疯子的血脉,族中人除却皮相生的不错,瞧着内里没几个正常人。
谢玹……
实话实话,也不大正常。
想到这里,容娡又好气好笑,反而莫名其妙的把自己逗乐了。
谢玹囚禁她的时日,是她与他之间的矛盾不断激化的引子,看似如冰面般平静,实则内里波涛汹涌,随时会因为一点点风吹草动,而让脆弱的冰面裂崩。
扪心自问,容娡并非毫无芥蒂,也做不到不存芥蒂。
那些往事与他们之间的矛盾,犹如一根满是尖刺的毒藤,横亘在两人之间,稍有不慎,便会被扎上一下。
哪怕谢玹爱慕她,被毒刺扎的次数多了,也未必不会腻烦她。
正常人的天性皆是这样的。
谢玹是否能一直爱慕自己,在容娡心里是另一根藤。
谁也不知道这根藤蔓,究竟是解毒的藤,还是同样剧毒的藤。知道答案只是时间问题,缺的是该用什么方法来验证答案。
容娡不敢伸手触碰。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远离藤。
不过容娡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谢玹可不是什么正常人。
而她,也从来都算不得什么好人。
两个异端又怎会被毒藤束缚住手脚。
大不了,忍着被刺的鲜血淋漓的痛楚,将毒藤薅下来,紧紧攥在手里。
若是对囚|禁耿耿于怀,那大不了她用锁链锁着谢玹,报复回去。
实在不成,大不了一拍两散分道扬镳,哪有那么多可顾忌的。
这般想着,容娡心里舒坦了许多,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些。
她折返回寝房,褪去脚上的绣鞋,跪在榻上翻找一阵,在床头的暗格里找到了谢玹曾经用来锁她的银链。
她伸手将银链捞起来。
链条触及肌肤,像一条冰冷的小蛇爬过。
容娡盘腿坐在榻上,将链条团在手心掂了掂,眼珠一转,心里的主意简直如烧开了的沸水似的,咕噜咕噜直往外冒泡。
她决定等谢玹回来后,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容娡与谢玹名义上的母亲、那位长君夫人并不相识,只在某次宴会上远远打过一回照面,她并不关心谢玹会如何处置这位夫人,至多问一句这件事的结果。
谢玹很了解她的脾性,傍晚回来时,并未同她说太多,只说了一句:“处理好了。”
顿了顿,他看向容娡,不知想到什么,又补充道:“母亲怕我日后与谢璟抢夺家主之位,才对我出手,本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只是想借母亲之手引出幕后操纵者。如今我目的达到,谢氏不会与我为敌,我亦无意为难她。家事不可外扬,故而对外只宣称母亲旧疾发作,被父亲送去庄子修养。”
容娡心有忿忿,瘪了瘪嘴。
谢玹哑然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颊:“这是怎么了。”
容娡摇头,仰面看他,迟疑的问:“那个人,是谁?”
“你被贺兰铭困在宫中时,北地传出我被万箭穿心的死讯,还记得么?”
谢玹话音一转,没直接说明是谁,而是反问了一句。见容娡点头,他才接着道,“那件事是有人蓄意算计,母亲也参与其中。那人在幕后为贺兰铭出谋划策,伙同母亲与匈奴设计围困我,前来支援的巍军被他们调走,死讯只是我将计就计之策。”
容娡听出谢玹是在向她解释他死而复生的事,唇角不由得上扬几分,同时她的脑海中立刻浮出一个名字:“是贺兰铭?”
“不。”谢玹微微眯了眯眼,“是贺兰铮。”
容娡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大眼,喃喃道:“竟会是他。”
谢玹颔首:“匈奴兵败后,贺兰铮便以自己为贺兰氏正统血脉的旗号,在江左一带自立为王。兵乱不平则国无定日,不日我将领兵南下,清剿叛军。”
听了这一番话,容娡蹙眉,陷入深思。
谢玹等了须臾,俯身吻了吻她的面颊,低低地道:“待南下归来,我会登基。到时,你可愿……”
——可愿同他成婚。
他欲言又止,点到为止地停住话音。
然而,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洒在容娡耳畔,宛若柔软的羽尖拂过,温柔而缱绻。
容娡听得有些心猿意马,神游九天之外,根本没细想谢玹的话中深意。
她抬眸扫量谢玹:“你可曾沐浴过了?”
谢玹不明所以的颔首。他一向喜洁,外出后必会沐浴更衣。
话题转变的太突然,谢玹盯着她,看不出她是没听出他的意思,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眼底逐渐变黯,幽黑冷邃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
容娡浑然不觉他的变化,歪着脑袋,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满意而狡黠的笑。
她踮起脚,神神秘秘的凑到谢玹耳边,软声道:“我也沐浴过了。哥哥,我有个好东西给你,你随我去寝房一趟,好不好呀?”
尾音上扬,简直如同一把甜蜜的小勾子,若即若离地勾着人心口。
谢玹的瞳仁缩了一下,薄唇抿成一道直线。
容娡拉住他的衣袖,小声催促。
谢玹用力阖了阖目,随她步入寝房。
天色将晚未晚,寝房内未点灯,光线昏暗,有些难以视物,好在他们二人皆对房中布局了然于胸,不至于撞到东西磕碰到。
容娡拉着谢玹停在榻前。
她柔声道:“哥哥,你闭一下眼。”
谢玹面露犹豫之色,但还是配合的闭上眼。
旋即房中便响起了细微而清脆的金器碰撞声。
窸窸窣窣一阵动静过后,离他们最近的一盏灯被容娡点亮。
伴随着“咔哒”两声,容娡将锁链锁在谢玹的手腕上,锁链的另一头连接着床头的床柱。
谢玹缓慢地睁开眼。
容娡站在床尾,笑得人畜无害:“惊不惊喜?”

第100章 新岁
燃起的烛光不甚明亮, 朦朦胧胧的,像罩着一层雾。容娡的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泛着狡黠的光晕, 在昏暗中分外夺目。
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谢玹定定的望着她,一时没出声。
过了一阵, 他垂下沉黑的眼, 瞥向手腕上的锁链, 点评道:“这样, 锁不住我。”
嗓音温淡, 说出的话却是一针见血的。
烛光下, 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显然没将锁链放在眼里。
不过他倒是没有贸然出手挣脱。
毕竟,这是容娡精心为他准备的“惊喜”。
容娡噎了噎,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
她扯住锁链,掂了掂挣断它的难度,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用一种很不解的语气道:“这么结实的链条!怎么会锁不住你!你是……你是钳子精吗?”
谢玹轻笑,语气理所当然:“锁不住。需要我演示给你看么?”
容娡说不出话, 觑着谢玹, 不自觉地撅起嘴, 满脸不甘。
这下像气呼呼的小狐狸了。
谢玹仿佛被她的这副模样逗笑,笑着摇头, 长指随意地拨了下链条, 拨出“哗啦”的声响。
容娡以为他要挣开锁链, 忙按住他的手, 大声道:“等一下!”
谢玹动作一顿,用眼神询问她。
容娡将他的手从链条上拿开:“你不许动。”
她打量他两眼:“我再锁一次。”
他很高、很大, 捆起来有些费劲。
谢玹依言不动了,安静地凝视着她。
在容娡提着链条、围着他打转,思索该如何捆他,才能使他不易挣脱时——
他的神情逐渐变得古怪。
“姣姣。”他欲言又止,眼中隐有挣扎之色,斟酌着轻声道,“你是觉得,你我之间的房事,太过死板守旧,所以今日,才用锁链……来寻求……某种新意么?”
容娡没听清,一头雾水看向他:“什么?——你抬下手臂。”
她一心想着要锁住他,根本无暇留意旁的事,手上动作未停。
长长的链条,在她的摆弄之下,绕过谢玹劲瘦的腰侧,用一种五花大绑的捆法,避开他臂上的伤处,将他的双手锁在他身后。
她扫了谢玹一眼,目露得意之色:“这下总该锁住了吧!”
谢玹阖了阖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容娡愈发得意,满意的拍了拍手,“你方才说什么?”
谢玹抿唇,低声重复了方才的那句话,顿了顿,又道,“其实……不必这般大费周章。”
“暖阁里有许多我寻来的这类书籍,那边的柜子里,也放着缅|铃之类的小物。只是我原以为你不喜,便一直不曾拿出过。若你觉得腻烦无趣,我们可以一一试过。”
从他说出第一句话后,容娡便傻在原地,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她未曾想谢玹会错了意。
还错的这么荒谬。
说出如此,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而被五花大绑着的谢玹,并未察觉到她的异常。
他凝视着她睁圆的双眼,略一停顿,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用从前给她授课的语气,轻声道,“不过,若你是喜欢用锁链……我自是全力配合……”
他似是有些难为情,耳尖悄悄红了。
容娡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匆匆去捂他的嘴:“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你在想什么啊!”
谢玹被她扑的身形不稳,朝后退了几步,坐到榻上。
因为腾不出手扶容娡,她顺势跨|坐在他腿上。
他说不了话,只轻轻眨了眨眼。
容娡气急败坏:“锁链是在报复你!报复!你懂吗?”
谢玹想了想,点点头。
容娡用鼻子哼出声,睨他一眼,“你才不懂呢!”
懂的话,就不会说出方才那番话了。
谢玹轻笑:“好,我不懂。”
他太过顺从,容娡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烛火潮水般摇漾,泛起满室涟漪。
容娡坐的有些朝后,怕自己从他腿上摔下去,便往前挪了挪。
——随即她顿了下,忽然意识到,两人目前的姿势有些微妙。
她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良久没说话。
久到谢玹忍不住动了动,低声唤她:“姣姣……”
容娡这才抬眼看向他。
她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而是若有所思的挪动了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而后才喃喃道:“它……”
谢玹将脸抵在她的肩窝处,闷声道:“起来了。”
“……”
容娡闭上嘴,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憋着笑,忍不住在口舌上称快,揶揄道:“看得出来,它很想要新意了。”
谢玹偏头吻了下她的颈侧,用气声道:“……想要。”
他呼出的温热气流弄的容娡有些痒,她往旁边躲了躲:“不行,你身上还有伤。”
谢玹没说话,转而试探着,去吻她的耳垂。
他吻的很轻,像羽毛的绒尖拂过。
边吻着她,边分神留意她的神情。
见容娡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他这才得寸进尺的含住她的耳垂,含混不清的呢喃:“不碍事的。姣姣……”
四周的温度渐渐攀升,某种暧昧,在两人之间,蓬生、发酵。
容娡有些坐不住了。
她抓住他的腰带,气息不稳:“……我来。”
谢玹没懂她的意思:“嗯?”
容娡扫他一眼,命令道:“你别动。我自己来。”
说话间,她抬手解开谢玹的腰带。
动作是与话语截然相反的妥协。
谢玹忽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鼻息重了几分,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容娡的手接着向上,停在他的胸膛,去扒他的领口。
谢玹身上捆着锁链,她有些无从下手,不满的小声嘀咕:“早知道就先解开衣裳再捆了。”
谢玹立即去动反剪着锁在背后的双手。
链条哗啦啦的响动起来,在昏暗的室内分外暧昧,容娡连忙按住他:“不用。”
她扫视他两眼,眼中闪过遗憾,无声的叹了口气:“算了。”
她胡乱扒了几下,将谢玹的衣领扒的松松垮垮,露出一片坚实的胸膛。
肤色如玉,锁骨很漂亮,她伸手摸了摸。
谢玹忍不住倾身去吻她。
冷檀香幽幽入鼻,容娡躲开,将他的脸推到一边,视线在漂亮的锁骨上停留片刻,一口咬上去。
锁链猛地响了一声,盖住谢玹低低的口耑息。
容娡眨了眨眼,忽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她没看他,而是往下摸了一把,掂了掂,听着他逐渐变重的口耑息,玩心大发,毫无征兆的松开手,控诉道:“你总是这样。”
谢玹哑声,气息不稳:“怎样?”
容娡没好气地看他,拈起他垂落在胸口的一缕墨发:“强势,独断,专横,什么都不同我讲。”
谢玹蹙眉,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会儿,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面颊:“对不住,是我的问题……我会改正。”
容娡心里欢喜,却仍负气道:“哼。”
谢玹观她神色,默了默,问:“想知道什么?我皆同你讲。”
容娡被他说的心念微动。
她本意只是想捉弄他一番,不过……若是能趁机审一审他,她自然是万分乐意。
他身上有那么多谜团,她都一无所知。
眼下刚好有了时机。
沉吟片刻,她清了清嗓子:“那我问了。”
她瞄他一眼,半开玩笑般道:“你姓甚名谁,出身何处,年方几岁,可曾婚配?”
谢玹一时没有出声。
容娡只是随口一问,没想让他回答。
她以为他不会理会这种无聊的问话,正要换些别的问,谢玹却忽然开口了。
“某曾姓贺兰,名瑄,出身皇族,为贺兰氏嫡出一脉。”他垂着眼帘,缓声道,“而后死里逃生,更名换姓,如今姓谢,名玹,字云玠,今岁二十有二。”
容娡听得微怔,胸腔里忽然掀起了一阵涩然的轻风。
吹得她心上泛起了无边涟漪,心里发胀、发酸。
十余年的风霜雨雪、白云苍狗,皆在他的这句话中,旃檀逝去。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她不禁有些唏嘘。
谢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着看向她,神情里多了几分认真:“某尚不曾婚配,但已有心悦之人。我爱慕她,如潮汐倾慕明月,如佛陀渴慕菩提。”
说这话时,他始终认真地凝望着她,声音温磁。
容娡听着,心房仿佛被他轻轻叩响,紧闭的门扉悄然打开一道小缝。
她伸臂环住他的脖颈,嗅着他身上的冷檀香,明知故问:“你的心上人,是何方人士?”
谢玹在她唇角落下一吻,醇声道:“江东容氏。”
容娡被他的话取悦到,心底甜滋滋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个人真是的。
好好说着话,怎么就忽然……
害得她都没办法专心做事了。
“好巧。”须臾,她压住笑意,故意说,“我也姓容。”
谢玹含笑不语,纵容地看着她。
容娡抱着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声说:“我也……不曾婚配。”
她声音很轻,谢玹似乎没听清,侧耳:“什么?”
“没什么。”容娡有点脸热,飞快转移话题,“既然你是太子瑄,那刚好,我有些事想问你。”
谢玹“嗯”了一声:“知无不言。”
容娡抬手抚摸他清峻的眉眼:“在宫中时,宫婢同我说,匈奴破城时,太子瑄不肯降,携国玺跳迦宁塔自戕……”
“我想问你,”她停顿了下,轻声道,“那时……疼不疼,怕不怕?”
谢玹微怔。
他原以为,她是想问,他是如何逃脱的。
不曾想,她竟问的是这种不被挂念的小事。
他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是一国储君,父皇一向待他严厉,谢奕管教后辈亦颇为严苛,他们从来都仅关心他做的好不好。
只有她另辟蹊径,关心他怕不怕。
怔愣良久,谢玹笑了笑,没什么情绪道:“为君者,当守江山、稳社稷。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朝纲将倾,君主代表一国气节,当万死不辞。我的感受究竟如何,并不要紧。”
容娡面露不悦,不满地盯着他:“你看,你又那样。”
谢玹明白她的意思,不禁哑然失笑,想了想,真心实意道:“不大记得了,只隐约记得是有些害怕,兴许也是有些疼的。”
那时匈奴杀进宫城,杀人无数,遍地尸骨,他站在数十丈高的迦宁塔上,放眼望去,俯瞰地面,人如蝼蚁。
太子的声名再如何孚尹明达,但那时的他,也不过是个年幼的孩童,自然是会害怕的。
他事先,也并不知臣民会围成人墙接住他,跳下去,抱了必死的决心。
容娡听完,默不作声的抱紧他。
谢玹便知道,她又在心疼他了。
外面的天色完全黑透,房中看不见星月,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们身旁的那盏蜡烛在亮着。
仿佛没有战乱,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别的什么人,一切无关紧要的人和事都被远远抛开。
只有依偎在一起的他们。
似有若无的烛光,落在谢玹的脸上,映亮了他琥珀色的一双眼,显得他的神情分外温柔。
本来淡漠无一物,此刻却满眼皆是她,也只有她一人。
容娡忍不住上前,轻轻吻了下他的唇。
想了想,剥掉碍事的衣裙,又吻得深了些。
——说好她自己来的。
她可不能露怯。
谢玹没给她退缩的机会,在她第二次吻过来时,便结结实实的吻住她。
他的吻一如既往的强势,吻的很深入。
哪怕不用手,他也能够掌控她,调动她的感受与心潮。
两个人的呼吸发烫,气息交织在一处,难舍难分。
容娡逐渐被他吻的头脑发昏,浑身发烫。
她竭力分出一丝清醒的神志,撑着他的胸膛喊停:“我……我还没问完!”
强行从亲密状态中分离,显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谢玹不悦地咬了口容娡的下唇,埋在她肩头低低喘息,“说。”
但容娡其实也没什么想问的。
她只是发觉在两人吻的沉迷时,谢玹有要占上风的势头,便胡乱寻个借口,以此来重新夺得主动权罢了。
容娡定了定心神,思索片刻,谨慎的问:“你先前说,对谢氏有愧,是何意?”
她隐约有种直觉,谢玹似乎不太想过多谈及这个话题。
若他不愿说,她反倒可以趁机发作。
——不过她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打断那个吻后,谢玹一时没有别的动作,主动权果然回到了她的手上。
她低头看他,琢磨了一会儿,心一横,将自己抬高,试探着往下坐。
坐不下去。
她坐的突然,谢玹猝不及防,来不及说些什么,喉咙深处传出闷闷的一声低哼。
锁链蓦地响了两下,谢玹被锁住的手臂上,青筋陡然暴涨。
他忍不住重新吻住她,亲吻的间隙,从喉咙深处发出含糊的话语,嗓音低沉浓重:“这样……不行……谢氏的事,晚些再同你说……先做要紧事……姣姣……”
容娡停住动作,平复着呼吸,存心磨他、逗他:“哼,你不说,我就不坐。”
谢玹顿住,看向她。
他墨发尽散,眼尾洇红,眼眸半开半阖,薄唇上还沾着被她亲出的水光,整个人俊美近妖,宛若一只勾人心魄的妖孽。
他似是思索了下,语速放的飞快:“真正的谢氏长公子,与我年岁相仿,在匈奴破城时得了无法医治的重病。彼时满城追兵,谢奕为了保住我,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将他的尸身伪作我,献给了匈奴,换来我与谢氏一族的周全。我那时势孤力薄……实在是,对不住他。”
容娡这才恍然大悟。
先前许多她想不通的地方,譬如谢玹为何隐姓埋名,甘愿留在谢氏、为谢氏所用,终于在此时拨云见日。
认真地理了一遍思路,她点评道:“我倒觉得,谢奕那样的人,做出那样的事,未必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谢氏全族,你不必太过耿耿于怀。”
这件事,可谓是一根深深扎在谢玹心里的刺,然而眼下他听完容娡的话,却只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随后偏头含住她的耳垂:“可以继续了么?”
当然可以。
他有问必答,容娡很是满意,任由他亲吻,愉悦的眯起眼。
谢玹吻过她的耳垂,唇瓣辗转来到她的唇角。
他束手束脚,比从前有所克制,但依旧吻的深入而彻底。
情|潮泛滥成灾,呼吸紊乱的不成样子。
容娡估摸着差不多好了,便扶着他的肩,哼哼唧唧往下坐。
谢玹半阖着眼,低低的喘了一声。
链条窸窣轻响,他忍不住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胸腔深处发出含混不清的低喃:“真的是在报复我么,姣姣……在冀州时,你不是,已经锁过我一次了?”
他这句话尾音微扬,含着点揶揄的笑意。
容娡正吃力的不行,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怕自己坐不稳,又惦念着他臂上的伤,始终紧紧攀着他的肩,腾不出手。
闻言,她羞恼地瞪他一眼,面色涨的通红:“闭嘴。”
谢玹眼尾的胭脂色洇开,氤氲迤逦,眉眼间的雪色消霁,显得旖旎而缱绻。
他埋在她的肩头,眼尾勾挑,叹息着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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