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丽少年—— by芦西安
芦西安  发于:2024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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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乐不想理他与隔壁老头的恩恩怨怨,只说:"没有,那老人家是为自己孙女抄经的,反正搞得我挺内疚的。"
许君乐抬起头,余光里又看到那幅挂在墙上的画,画里穿白袍的神,手里是拿着火种的,他一时有些出神,"希望他的孙女能平安。"
“一定会的。”纪萧笙拍他的肩,“你能不能写两个字我看看?”
“写什么?”
“就随便写。”
“随便写?”许君乐侧过头看他,“你开什么玩笑?我的字可不是随便写的,这么说吧,我这些年学费都是靠我过年写春联赚的。”
“写春联?”
“嗯。”许君乐拉长尾音,笑着看他,“所以我给你写字,你要给我什么?”
纪萧笙靠着沙发想了想,指着他刚刚看的那幅画,“把这画送给你怎么样?”
“我去……”许君乐撇嘴,“你是懂怎么吓死人的。”
他转头抽出一张纸,拿起笔,说:“我给你写你的名字吧。”
许君乐看纪萧笙一脸新奇的凑过来,莫名有些得意,他没想到纪萧笙居然对书法感兴趣。
他以前练字纯粹是无聊加为了赚钱,如今看来,他也并不是纯纯只会读书的废物一个。
“好了。”许君乐搁下笔,“我看你歌迷说你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你父亲姓纪,母亲姓萧?”
纪萧笙看着他写的字没接他的话,过了一会说:“写的真好看,我这名字也跟着好看了不少。”
许君乐是不指望他那点中文水平能夸出个什么好听的话来了,他拿着笔刚想放下,纪萧笙说:“我还想看你的名字是怎么写的。”
许君乐蘸了墨,在纪萧笙三个字的旁边写下了他的名字。
等他写完移开手,看着并排的两个名字。
他想,这样一笔一笔的分成两个名字,散落在地球的两端,要等到大风萧萧,楚辞苍茫了才被许君乐书写出来。
可其实它们多适合待在一块啊,多适合百年后被一笔一笔的并排刻在墓碑上……
两人看着纸上的字一时无话,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和脚步声,有几个人笑着闹着往客厅来了。
许君乐收了笔,想将纸收起来时,纪萧笙按住了,问:“能送给我吗?
一张纸而已,许君乐点了点头,开玩笑:“本世纪书法名家许君乐的真迹,你可得收好了。”
几个人往客厅处来。
许君乐看到那个带着眼镜的,看向纪萧笙时总是温柔多情的男人走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许君乐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
他收了桌上的纸笔。
偌大的客厅陷入一段很微妙的寂静,许君乐却明白此刻他们的视线全在他身上。
纪萧笙跟他们打招呼说早安,然后很顺手的揉了一下许君乐的头发,说:“给你介绍一下……”
纪萧笙话音未落,许君乐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手,白净,骨节很大。
他顺着这手抬起头,听见眼前这个男人说:“你就是许君乐吧,听笙哥总是提起你,我叫陆之禾,很高兴认识你。”
声音偏亮,中文说的很好。
许君乐瞥了眼纪萧笙,才开始认真打量眼前的男人。
到此刻许君乐才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长相,他眉眼细长,面中的鼻子有些偏钝,使得整张脸秀气之余还有几分拙感。
这个人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身上的气度,那是一种用钱财堆砌出来的矜贵感,五官长相倒是没甚特别。
不过如此,许君乐想。
他伸出手握了握,不出所料,这个人的手呈现出一种养尊处优的柔软,细若无骨。
许君乐扯了下嘴角,说:“我也是。”
经这陆之禾介绍,他自己是中日混血,两个堂兄弟是日本人,不过他们中文都说的出乎意料的好,名字却有些难记。
大的那位叫Tanaka,三十多岁的模样,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话不多,喜欢睨着眼看人。
许君乐一听这种常青藤出身,企业家什么的就眼晕,开玩笑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真的霸道总裁。”
果然霸道总裁连眼都没抬,许君乐没讨到趣,被纪萧笙一把拥到身旁,“这是Arika,他与你是同龄。”
陆之禾笑着说:“是啊,19岁,不过他才刚失恋,伤心着呢。”
“谁伤心了?!”Arika不满的叫嚷,“我好着呢。”说罢便一个人气冲冲的坐到了离他们最远的角落。
陆之禾便笑着又故意去逗他,他们自己打闹时会说日语。
纪萧笙拉许君乐坐下,问他饿不饿或者昨天玩什么了的话,许君乐明白纪萧笙这是知道他受了冷落,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许君乐根本不在意日本人,只目不转睛地看着纪萧笙,觉得温柔极了。
纪萧笙突然看向他身后说:“今天阳光可真好。”
许君乐回过头,看见从窗外照进来的大片阳光,他将手放在光线下,动了动,不远处的影子也跟着动了。
纪萧笙:“你看,墙上也有你的影子。”
许君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墙上也有一片模糊在动的光影,他歪着头说:“有诗写“一片水光飞入户,千竿竹影乱登墙,就是这个意境。”
纪萧笙看着他,说:“嗯,很美。”
早餐时陆之禾他们一直在与纪萧笙聊天。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的聊天内容从近况到工作再到政治,言语中的不是许君乐熟悉的世界。
许君乐闲闲地坐在一旁听着,不怎么说话。
他一直在观察纪萧笙。
纪萧笙听人说话时总有些漫不经心,像是没怎么在听,可却能很及时的给出反馈,谈话被人打断了也不恼。
偶尔还会开玩笑,很典型的英文语言上的冷幽默,不太好笑,可许君乐会忍不住被他逗笑。
他一定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许君乐想。
除了这些,许君乐还发现陆之禾会时不时的看一下自己。
刚开始他以为是错觉,几次过后他确定了,陆之禾就是在看他。
许君乐撇开眼低下头,换了个姿势,嘴角带了点浅笑。
很快,他在陆之禾不知道第几次看他时,故意突然转过头,抓住了他的目光,两人很突兀的对视了。
许君乐在他们的谈话声中突兀的笑出了声。
所有人都看向他。
纪萧笙问:“笑什么呢?”
许君乐抿着笑,“无意打断你们,只是……”
他看向陆之禾,恶作剧一样地笑着说:“这位陆先生怎么总是偷偷看我啊,是我特别好看还是……特别招人喜欢呢?”
陆之禾明显有些挂不住,眼神晃荡。
许君乐这才站起来,耸肩,“听你们聊天也太无聊了,开个玩笑而已,别介意,你们继续。”
他起了身准备走了,被纪萧笙抓住手腕,“你去哪?”
许君乐回头看他,扬眉,不正经的很,“上厕所啊,你要跟我一起?”

许君乐不问世事的在房间里抄了一天的经,几欲成佛。
天色暗下来时,纪萧笙来敲门,许君乐头也没回,应了声进来。
纪萧笙就站在旁边看他写字,等他终于把这一页写完。
搁下了笔,纪萧笙才说:“没想到你写的好,速度还这么快。”
许君乐甩了甩手,“你不懂,这字就是要写快了才好看。”
“我能试试吗?”
许君乐站起来,示意了一下,“试吧。”
纪萧笙坐下来,拿起笔,问:“握笔有什么讲究吗?”
“无定式,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于是纪萧笙神情认真,一笔一画的在纸上写了一个软软塌塌,东倒西歪,要散不散的“纪”字。
许君乐望着纪萧笙寻思,这么漂亮的人,怎么能写出这么丑的字呢?
他的目光又移到纪萧笙的手上,这么漂亮的手,能弹出那样动人的曲子,怎么能写出这么丑的字呢?
许君乐皮笑肉不笑的敷衍:“这写的…挺好的……”
纪萧笙将笔尖一根掉落的毛捻掉,指腹上沾染了一片墨色,“用这个写字也太难了,你真的很厉害。”
“没什么厉害的,写多了就会了。”许君乐说,“你上来干什么,不用陪你的朋友玩吗?”
纪萧笙搁了笔,“我觉得我的主要任务是陪你玩,可你似乎也不需要我陪你玩。”
许君乐觉得他这番话暗藏着什么暗示,他正要细想一番时又听纪萧笙催促道:“好了,你都已经写了好几个钟头了,下去吃饭。”
楼下,张媛媛正在同他们正在客厅玩牌。
他们脸上各自都被粘上了白色的纸条,其中要数陆之禾脸上贴的最多。
陆之禾也是第一个发现他们下楼动静的,见了纪萧笙就求助道:“笙哥,你终于来了。”
他一边看牌一边吹起粘在脸上的纸条,说:“他们都联合起来打我一个,你快过来帮我。”
他声线里有种娇气,像是在跟纪萧笙撒娇……
许君乐意识到这点后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心想你们gay真的是够了。
重点是纪萧笙没觉得头皮发麻,他居然给许君乐倒了一杯水让他喝光之后,很自然的走过去了……
正在许君乐觉得无语的关头,他看到陆之禾的眼神很轻的从他身上飘过了,隐藏在镜片后转瞬即逝的眼神,许君乐却看到了,很深的敌意以及得意。
……他是在得意什么?
厨房里有几个穿着很讲究的人在忙碌。
许君乐最开始以为他们是昨天那群人,也是纪萧笙的朋友,坐在岛台一边喝水一边同他们搭话,聊了一会才知道他们是纪萧笙请来家里做菜的厨师们……
妈的,这让他想起《世说新语》中的一个典故,是说王敦在舞阳公主府玩,上厕所时看到有一盒干的红枣,他便取来吃了,但实际上那盒红枣是当时贵族用来上厕所时塞鼻子的。
而后丫鬟给他一盆有澡豆的水来洗手,那王敦却一口气将水喝光了,从此沦为笑柄。
现在看来他许君乐如今就是21世纪的王敦,大概也离沦为笑柄不远了。
就比如这样冷的天气,许君乐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在室外花园吃晚餐。
这里被布置的如同仙境,伊甸园也不过如此了。
金色的灯光配合漫天的星空,纪萧笙剪下一只黄色玫瑰配合一簇娇小玲珑的白花用缎带绑了别进许君乐外套上的扣眼里,他就拥有了去天堂的入场券。
许君乐看着在坐的人一副泰然自若聊着天的神情,他确定了,吃完这餐就要去死了的这种错觉是真的只有他一个人拥有。
有拿着香槟的服务员走过来,礼貌的询问他要不要酒,他刚想说要,纪萧笙却抢在他前面用手盖住他的杯口,说不了,谢谢。
张媛媛见了嗤笑,“管的真宽。”
好吧,看来这俩还没和好。
这时他听见对面那个脸上满脸是痘的Arika同他搭话:“你叫许君乐是吗?你不能喝酒,是未成年吗?”
“我早成年了。”这句话许君乐是对着纪萧笙说的。
“我想起来了,我们是同岁!”日本人说,“你在上大学吗?我今年刚上大一。”
“我大三了。”
纪萧笙闻言先吃惊,“你大三了?”
看吧,他们简直就是陌生人。
许君乐瞥他一眼,吃了火药一样,“对啊,怎么了?有问题?”
张媛媛也惊了,问他是不是跳过级,许君乐解释说是因为自己读书读的比一般人早。
对面的陆之禾将餐刀放下,喝了一口酒,“许先生在哪里上大学?学的什么呢?”
许先生?
许君乐都在嘴边的关你屁事被这句“许先生”拦住,他停下动作,说:“在中国,读哲学。”
那位沉默的霸道总裁说终于开了金口,“哲学啊,如果学哲学的话,毕业了你打算找什么工作呢?”
说实话许君乐不觉得这几个人会对自己这么感兴趣,毕竟上午这三人看不上他的态度就差摆在明面上了。
他看了一眼陆之禾,如今看来,这三人像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报上午被许君乐奚落的仇。
还居然从学历与工作开始,这些资本家看见一颗躺着不动的螺丝钉,不把人弄去工作就会死是吗?
许君乐直了直身体,“谢谢关心,不过我不准备工作。”
“不工作,那你准备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
Arika插嘴,“什么也不干,那你怎么赚钱怎么吃饭呢?”
许君乐无所谓的耸肩,把天聊死,“那就饿死啊,人总要死的。”
桌上开始迎来第一阵沉默,张媛媛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连说了几句抱歉。
那总裁估计是有拯救气氛的使命在身,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你年纪太小了,还不太成熟,这样想也能理解,人还是得工作,年轻人会执着于追寻自由,但其实只有工作才能使人自由,你再长大一些就明白了。”
许君乐心中冷笑,这世上总有些自以为是,优越感爆棚的人热衷于对别人进行说教。
他面上很温和,悠悠说道:“Arbeit Macht Frei,工作使人自由,多好的话啊,上次我看到这句话还是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呢,您得庆幸我不是经历过大屠杀的犹太人。”
许君乐心里讽刺的笑,可惜我是经历过日本人屠杀的中国人。
刀叉触碰餐盘的声音骤停,第二阵沉默蔓延,蔓延……
“你会德语?”总裁总算抬眼,正眼看了眼许君乐。
许君乐:“怎么?会德语能免进集中营吗?”
Arika坐不住了,气愤的说:“我哥的意思又不是让你在集中营工作,我看你就是懒吧,只想着玩不愿意工作。”
他话音未落,那位总裁立刻喝止了他,还煞有介事的训斥了他一番,让他向许君乐道歉。
许君乐是铁了心的不让这群人吃个好饭,“总裁先生,不必道歉。”
“总裁先生?”日本人皱着眉问。
许君乐面露尴尬,“啊,抱歉,你的名字有些难记,不过没关系,您得知道总裁这种职业在我国的小说里都是失去姓名的,怎么说呢?您可以当作是我这种平民对您高高在上的社会地位的一种认同……”
张媛媛突然拍手,点头大笑,“对对对,同理的还有还有影帝哈哈哈哈哈。”
许君乐没想到还有捧哏的,好笑的回头看了眼张媛媛,继续说:“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您别介意。”
他不疾不徐的将目光转向Arika,“我确实挺懒的,可是,Arika,我觉得你有必要警惕一下,如果一个人不工作你就羞辱他懒,正说明你自己已经完全服从资本主义盲目生产以及累积至上的原则。这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集中营那还真的不好说。”
很久没说话的陆之禾举起酒杯放在唇边,“许先生真是伶牙俐齿,总不至于一个名字也记不住,不是我大哥有什么地方冒犯了您吧。”
许君乐换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嘴上却上纲上线的不饶人,“不是吧,没记住一个总裁大人的名字而已,听您这意思我该被推出去杀头了。”
他自顾自的笑起来,意味深长的语气,“我也没个九族来给你们诛的。”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张媛媛憋笑憋的快疯了,她一开始就看出了陆之禾对许君乐的敌意,还打算圆场,这几回合下来她居然看的津津有味。
特别是许君乐简直杀疯了,她甚至希望他们打的更激烈一点。
许君乐看着对面几个人冷笑,余光里看见纪萧笙叩了叩桌子,低头才发现纪萧笙与他换了餐盘。
许君乐低头看盘子里是切好的牛肉,听纪萧笙说:“你光顾着说话,菜都冷了,赶紧吃吧。”
他锁着眉,面上有明显的不悦。
所以这是拿吃的来堵他的嘴了?!
他妈的,许君乐冒出一股火,这陆之禾金贵得一句话都说不得了?

“弟弟,你能吃虾吗?”张媛媛递过来一个大的餐盘,问道。
“可以啊。”他往自己盘里夹了一个,随手将餐盘递给纪萧笙。
纪萧笙都还没动,就听对面的陆之禾急声说:“别给他,他不能吃虾。”
……不是,要不要反应这么夸张,他又不是递的毒药。
再说就眼下这情形,他就算是真递的毒药,纪萧笙也必须给他吃了。
“是吗?”许君乐盯着纪萧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是会过敏吗?”
纪萧笙看着他突然笑起来,摇头,“不会。”
许君乐夹了一只丢进他碗里,恶狠狠的威胁,“那就给我吃,死了我替你收尸。”
纪萧笙捏他的下巴,拇指放在他的牙关咬肌处按了按,说:“放松,一个虾而已,你生什么气?”
许君乐推开他的手。
张媛媛自顾自乐了,“哈哈哈哈哈,什么不能吃啊,弟弟,他就是懒得剥。”
一桌的人,只有张媛媛在笑,许君乐觉得张媛媛真的很有乐子人天赋。
陆之禾手指放在香槟杯的底座上,很轻松的样子,"笙哥你也真是,秦阿姨至今以为你不能吃海鲜,每回你去她那她都头疼要定些什么菜式。"
纪萧笙说:"还有这事?我都不知道。"
"你多去几次她就开心了,她最喜欢你了。”
纪萧笙点头,“再说吧。”
刚才被许君乐怼的哑口无言的arika酱又找回了场子,对陆之禾说:“哥,你不是要和纪哥种一棵树吗?就种柠檬树怎么样?”
陆之禾温和地说:“我们还没想好呢,不过可以考虑你的提议。”
纪萧笙和陆之禾,一起种一棵树?
许君乐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陆之禾问:“许先生呢,春节还在曼城吗?还在的话跟我们一起去法国滑雪啊。"
不知为什么,每次听陆之禾称呼他许先生他都很想笑,像是在叫另一个人。
而且……谁要跟你们这群人过春节啊,许君乐在心里翻白眼,脸上却笑着说:"不在。"
Arika:"那你会在这里留多久呢?"
许君乐想了想,看着陆之禾说:"这可说不好,我这人随心所欲惯了,要是有能让我留下来的人,多久我都能留,要是没有,今晚我也能走。"
陆之禾:“听你的意思,是有让你留下来的人?”
“当然。”许君乐似笑非笑。
他往后坐了坐,观察着陆之禾,却听旁边一晚上没怎么开口说话的纪萧笙说:“他当然要回去,还在读书呢,他很聪明,书读的很好。”
许君乐转过头看纪萧笙,不懂他突然插这一句的目的。
陆之禾听纪萧笙说完很夸张的啊了一声,“许先生这么优秀,想必在学校追求者很多,有女朋友吗?”
许君乐抬眼看了陆之禾一会,撑着下巴,露出兴味十足的笑,“追求者倒确实是有一些,不过陆先生,我们今天第一次见,你就对我这么好奇,你不会是…对我有好感吧?”
许君乐做出思考的表情,“我以前倒没喜欢过同性,但如果是你的话……”
张媛媛没喝酒就像是要醉了,捂着嘴,兴奋地拉许君乐的袖子,问:“快说快说,你要怎样?”
许君乐不顾陆之禾极其难看的脸色,抱着手没正经:“我倒是会考虑考虑。”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张媛媛起哄,“结婚,结婚……”
她想吹口哨,结果吹了半天没一声是响的,许君乐见了教她试了几次,结果越吹越离谱,最后和许君乐笑做一团。
陆之禾用餐巾擦了擦嘴,很礼貌的起身称自己吃好了,有电话要回,先离开了。
过了一会他的两个日本兄弟也走了。
许君乐这才渐渐收敛了笑容。
晚上清风徐徐,送来一阵阵花香,许君乐看到花丛中作装饰的灯前有蚊虫围着光源打转。
偶尔有几声服务人员的交谈声与杯盘的碰撞声,很轻,听的许君乐又开始疲倦了。
纪萧笙看起来像是走了一会神,突然间皱着眉问他:“关于工作的问题,你是真的那样认为的吗?”
“是啊,”许君乐说,“如果我早生个几十年或许还有我想做的工作,但现在,这个时代确实没有了……”
许君乐停在这里,突然有些激动,他希望纪萧笙能再问他多一点的问题。
他会诚实的,准确的将一切都告诉他,告诉他关于许君乐的真相,他的匮乏,他的欲望,他的创伤……
可纪萧笙看起来是那样的心不在焉,许君乐又不确定了。
纪萧笙没有再问问题,他看上去有些焦虑,一言不发的坐了一会,然后说:“我去看之禾怎么样了。”
他走了。
许君乐看到他的餐盘里,刚才许君乐给他夹的虾原封不动的躺在盘子里,以一种可笑的姿态。
纪萧笙喜欢谁是藏不住的,比如音乐,比如猫,在比如那匹马……
曾经许君乐也有些错觉,觉得纪萧笙也是有些喜欢自己的。
但很明显的,错觉就是错觉。
现实是,纪萧笙非常在意陆之禾,会因为陆之禾对他不满,会为陆之禾解围,而且会同他一起种一棵树。
连纪萧笙养的猫也是很喜欢陆之禾的。
许君乐这才意识到,他与陆之禾之间的战争,原来并不是靠谁碾压谁取胜的。
很好笑,他居然在异国他乡与一个男人争夺另一个男人的爱。
而且他最后的下场是一败涂地。
许君乐自诩聪明,一眼就能看透这世间事物的发展规则,可他总是在同一件事上反复的犯错。
很多事,越是努力想要拿第一名,就越是拿不到,想的要死了,努力到要吐了也没用。
越认真越努力的反而越可笑。
许君乐抱着腿,靠在座椅上看头顶的月亮,很难形容他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还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他的审判结果……
但总归是有了一个结果,他能够死心了。
他想到他来之前就知道纪萧笙或许是有恋人的,可他还是来了,这才过了几天,他却感觉过了好长的时间。
他疯长的爱与痛苦绕了一大圈最后以这样的方式无声无息的回到了原点,没意思的很。
张媛媛在旁边一直试着吹出一声口哨,终于,一声半带着气声的清脆声响起……
张媛媛激动的拍他的手臂,“听到了没?”
他笑着点头。
有服务人员来问要不要上甜点。
许君乐点了头,他的身体似乎回到了小时候一样,仿佛从未有足够的东西吃,总是很饿,饿的发慌,发晕。
可当那盘上次与纪萧笙一起吃过的甜点上来时,他又没什么食欲了,他记得这种甜点叫apfelstrudel。
纪萧笙作为主人,招待他这么一位远方而来的客人是很周到的,而如果自己因为私人情感得不到回应就迁怒于他,这是不道德的。
许君乐作为一位识相的客人,连无理取闹的资格都没有。
张媛媛陪着许君乐吃完了甜点,心情很好,她对许君乐说:“我们去跳舞吧。”
许君乐坐在灯下细瞧她,笑着摇头,“你是真的没有喝酒?”
“没有,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她在灯光下的庭院走着,很轻盈的转了个圈,对许君乐说:“我想跳舞了,我们去跳舞吧。”
张媛媛拉着他跑到二楼,她打开书房里的唱片机,选了一张黑胶放上去。
整个房间都充满了音乐,许君乐看见她闭着眼睛听了一会,说:“这是我弹的,15岁的时候。”
她睁开眼,一如既往的明媚笑容,“来吧,跳舞吗?弟弟。”
许君乐窘迫,“可我不会……”
“你跟着我,放轻松。”
张媛媛走过来抱许君乐的腰,他也略局促的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张媛媛会哼着旋律,很有耐心的教他舞步。
许君乐学会了一点,就跟着张媛媛在房间里随着音乐满屋子的旋转。
许君乐以前常和小佳跳舞,总是手忙脚乱的生怕自己出错。可确实直到今天才真正发现跳舞的好处,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小佳这么喜欢跳舞。
他感到晕眩,快乐。关于爱纪萧笙这件事给他带来的一切痛苦似乎都可以消融。
其实没有什么是不能好起来的,就是……
很遗憾。
像是在最讨厌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自己的死亡却发生了一样……
死亡已经发生了,能做的只有埋葬。
他想,人活着要承受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你要想像你拥有翅膀,弟弟,谢谢你,你对我说了很好的话,很有力量,我希望让你知道这个。”张媛媛说。
“别客气。”
“最近不知怎么,特别的想念我男朋友,我昨天定了去德国的机票。”
许君乐笑起来,“是吧?”
“可我总是很恐惧,离他越近越恐惧,和他呆在一起时间越长越恐惧。”
音乐停下来,他们都有些恍神。
张媛媛放开他,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沉默了。
下楼梯时,许君乐突然拉住她,说:“我时常跟自己说的一句话是,别害怕心碎,心就是拿来碎的,所以,别恐惧。”
张媛媛像是喝醉了一样不甚清醒,她扶了一下栏杆,点头,“是,你说的对。”

他要离开,尽快的离开。
中午的时候,与他同龄的日本人Arika来敲他的门,他们简单闲聊了几句,他问许君乐要不要跟他们去打球,许君乐拒绝了。
到晚上,纪萧笙出现,他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喊他下去吃饭。
许君乐挂着笑意点了点头,道了谢,关上了门。
对纪萧笙冷漠一些并如他想象里那么难以做到,只要不再期望他的爱,他就在许君乐这里失去了神力,与普通人无异。
他希望自己能够克制一些,不要因为爱而不得就变得那么情绪化,不要那么尖锐,能在这最后的时刻不要伤害那个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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