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看向了沈匀霁,道:“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要碰你的……”
沈匀霁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她僵直在原地,甚至忘记了要捂住伤疤。
江渡岳也看向了沈匀霁。
“你推她的?”
第22章 去我家换衣服
一阵风吹过, 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可沈匀霁的耳朵却好像被罩上了盖子,周围的声响都听得模糊。
“你推她的?”
当?江渡岳再次重复了一遍的时候, 沈匀霁才?缓缓转向?了他。
她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不是很狼狈,只感到喉咙干涩到发痒,被冷汗黏在额上?的碎发黏腻难受。
江渡岳定格两秒,忽然挑起?了还微微淤紫嘴角,隐隐透着些许恶意。
“推得好, 原来你也不只是对我硬气。”
这话?像是一个响指, 啪的一下, 戳破了沈匀霁周身那无形的罩子, 一切又再次清晰起?来。
江渡岳走到沈匀霁面前, 把书包交给?她, 道:“你帮我拿一下。”
话?虽这么说, 但?他却将包正正地挡在了她的手臂前方。
沈匀霁回过神来,接过书包, 刚想说什么, 江渡岳却转过了身。
他俯视着呆坐在地上?的夏知鸢,问道:“她袖子是你扯烂的?”
夏知鸢与他冰冷的眼神对视,不禁打了个寒颤, 支吾道:“是她先推我的……”
江渡岳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再碰她一下,我就?把你手剁了。”
夏知鸢脸色煞白,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江渡岳, 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说话??”
江渡岳不屑地冷哼一声, 道:“对啊,你认识我这么久了, 不会?才?知道吧。”
夏知鸢深吸一口气,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嘴角垂了下来,道:“就?算是救了条狗它都懂得感恩,你这算什么?”
江渡岳幽深的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凉凉地问道:“挟恩图报?那把我这条烂命还给?你要不要?”
夏知鸢给?他这句话?噎得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刚才?流出来的眼泪也都被风吹干了。
她微红的眼眶,瞪着江渡岳,路过的人不明真相,还以为江渡岳怎么欺负这位玉软花柔的姑娘了。
“江哥。”夏知鸢的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你可能对我出国进修的事儿有怨言,但?是,你是我未婚夫这点是不会?变的,就?像我救过你命也是事实一样?。”
江渡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说完了吗?说完就?快滚。”
夏知鸢整理?好情?绪,笑了一下,酒窝重新挂在了脸上?。
“再见。”
说完,她也不去管身上?的灰尘,只是简单地捋了下飘逸的长?发,便向?不远处的一辆路虎走去。
沈匀霁拿着书包,愣愣地站在原地。
江渡岳转身,低下眼看着沈匀霁,道:“今天还能补课吗?”
沈匀霁抬眸,微挑的眼尾有些发红。
“能。”
江渡岳看着她,想了一下,道:“那去我家吧,我有很多长?袖,上?完课我送你回来。”
沈匀霁没有拒绝,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她将自己的手臂藏在书包下面,静静地站在路边等江渡岳把车开过来。
等待的这片刻功夫让沈匀霁觉得漫长?而?又不真实。
强烈的日光让她觉得有些眩晕。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瞥见了手臂上?的伤疤。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在自然的光线下看这些蜿蜒的痕迹,皱巴巴的皮肤像是捏在一团的蚯蚓,心?里不禁泛起?阵阵恶心?。
刚才?夏知鸢的一句“救命恩人”,让她又想起?了十一年前的那个下午。
她也曾救过一个人。
当?时为了寻找失联的爸爸,她冲进了火势冲天的大楼。
楼道里浓烟滚滚,她几乎被熏得睁不开眼。
可当?她用爸爸给?的备用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她没有看到爸爸的踪影,而?角落的柜子旁,正倚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喂,上?车啊。”
江渡岳按了下喇叭,强行将沈匀霁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沈匀霁微微一颤,似乎被吓了一跳。
“刚才?叫你你都不理?我。”
江渡岳说着,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嗯,走神了。”
沈匀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呼呼的空调风瞬间将室外的燥热一扫而?空,没一会?儿就?降到了恰好的温度。
气氛很安静,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沈匀霁偷偷瞄了眼江渡岳,他侧颜的轮廓清晰冷峻,碎发散在额前,除了遮不住白色的纱布,他和平常看上?去并没有区别。
“这样?没事吗?”
沈匀霁突然开口。
“嗯?”
江渡岳瞥了她一眼。
沈匀霁犹疑半刻,道:“她……说她救过你的命,你这样?对她好吗?”
江渡岳一愣,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你这人怎么对别人都那么善良啊,能不能对我也仁慈点?”
“……”
江渡岳顿了下,道:“他们都说是她救了我,但?我不信。”
他弓样?的眉睫带着些许不屑,道:“就?当?我狼心?狗肺吧。”
沈匀霁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只好说:“好吧。”
江渡岳眉毛一跳,道:“什么好吧,你真觉得我没良心?啊?”
说着他敲了敲方向?盘,好像在说,没良心?还带你回家换衣服啊?
“……有良心?。”
俗话?说拿人手短,今天江渡岳也算帮了她,那她嘴也软一下吧。
“叮咚”
随着电梯提示音的响起?,沈匀霁再次来到了江渡岳的家门口。
“进来吧。”
沈匀霁跟着江渡岳进了屋,简单地扫了一眼,便觉得和之前有些不同。
“茶几呢?”
江渡岳摸了下鼻子,道:“不好用,扔了。”
“那我们在哪里补课?”
“哪儿都行,你自己选。”
江渡岳把包放到餐厅的椅子上?,然后指了指楼上?,道:“上?课前先换件衣服吧。”
沈匀霁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话?听上?去有些怪,脸似乎也有点不自觉地热了起?来。
江渡岳自顾自地走上?楼梯,然后扭头对沈匀霁说:“上?来啊,还要我给?你挑衣服吗?”
“……”
沈匀霁为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别扭感到尴尬,默默地跟了上?去。
江渡岳按亮了顶灯,然后推开了卧室的门。
一眼望去,房间很敞亮也很空旷,除了一张大床和几个柜子,并没有多余的东西?。
沈匀霁站在门口有些犹豫,毕竟她从来没进过男人的房间。
江渡岳见她杵在那儿,便说:“愣着干嘛,进来啊。”
都到这儿了,突然转身离开也很奇怪吧。
沈匀霁这样?想着,踏进了房间。
空气中有股若有似无的香草雪茄味儿,莫名的勾人。
沈匀霁不知道自己该在何处落脚,只能有些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
江渡岳打开衣柜,拿出了好几件不同的长?袖。
可他还觉得不够,越翻越起?劲儿。
看他翻箱倒柜的模样?,似乎是要把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一样?。
沈匀霁看不下去了,道:“随便借我一件就?好。”
江渡岳这才?停下来,把十几件衣服往床上?一放,道:“选吧。”
沈匀霁扫了一眼,这堆衣服里面有衬衫有T恤,大多都还挂着吊牌。
她随便捡起?一件看起?来最?素的白色长?袖T恤,一看标签,差点把衣服扔出去。
这件普通的衣服为什么后面有那么多零?
沈匀霁叹了口气,问道:“能不能借我一件你最?便宜的衣服?”
江渡岳耸耸肩:“有点难,我也不知道这些衣服多少钱。”
沈匀霁此刻真正感受到了她和有钱人之间的壁垒。
她可以说出家里所有东西?的价格,大到电器,小到鸡蛋,因为她家连每个月用多少纸巾都要由她来安排。
“就?这件吧。”
江渡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匀霁仰脸一看,江渡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他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胸膛里漫出的热意,弄得沈匀霁耳根痒痒的。
江渡岳稍稍俯身,拿过沈匀霁手里的T恤,道:“我帮你把标签剪了。”
“哎,等……”
沈匀霁刚想阻止,可江渡岳已经拿过剪刀把标签干脆地剪掉了。
“……”
“给?。”
沈匀霁只好接过衣服,道:“谢谢。”
“……”
江渡岳见她一动不动,道:“别看我啊,换衣服啊。”
沈匀霁轻轻压了一下眉头,道:“你要看我换衣服吗?”
江渡岳这才?意识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沈匀霁身上?。
他丢下一句“换好出来”,便走出去带上?了门。
第一次在男人的房间里换衣服,沈匀霁有些不自然。
她迅速地脱下衬衫,套上?了江渡岳的T恤。
T恤凉凉的,却有种干燥好闻的味道。
她的心?跳稍微有些加快。
平常心?,借件衣服罢了,明天就?还给?他,她这样?对自己说。
“啪嗒”
房间的把手旋转了一下,接着沈匀霁从里面探出了小脑袋。
江渡岳靠在走廊的墙面上?,听到动静便侧过脸来。
沈匀霁穿着他的T恤,宽宽大大地像是罩了一个布袋子,胳膊晃荡在袖子里,显得她更加纤细。
江渡岳看了几秒,便移开了目光。
“下楼吧。”他说。
“嗯。”
沈匀霁应道。。
她没注意到的是,江渡岳的耳廓已经悄悄染上?了一层薄红。
滴答滴答,墙上?的指针规律地画着圈圈,笔尖在书页上?跳动,勾下一个个选项。
今天江渡岳出奇的安静,没有不正经,没有吊儿郎当?,就?闷着头做题,弄得沈匀霁反而?有些不习惯。
由于没有茶几,他们只好在餐桌上?补课。
江渡岳撑着脑袋看着帮他对答案的沈匀霁,忽然说道:“我明天考试。”
沈匀霁抬头:“这么快?”
“所以你今天帮我多复习一会?儿,可以吗?”
“考试前休息很重要,我不建议你临时抱佛脚。”
“加班三倍工资。”
“……”
沈匀霁停顿半秒,道:“9点前我要回家。”
“没问题。”
沈匀霁看了眼时间,道:“你这套阅读和听力做的不错,剩下的时间复习写作和口语吧。”
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当?沈匀霁帮他改第二篇写作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
“你的作文里少了些高级词汇,句式也过于简单了,拿高分不太可能。”
沈匀霁直白地说道。
金色的夕阳照进客厅,绚烂又柔和。
光穿过沈匀霁手中晃动的透明笔杆,折射出跳动的彩色的光带。
“这里这样?写会?好一点……”
“你饿不饿?”
江渡岳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了一句。
“嗯?”
沈匀霁还在琢磨着怎么帮他改作文,一下没反应过来。
客厅的灯还未开,江渡岳的脸掩在阴影中:“先吃饭吧。”
沈匀霁的动作一滞,随意又低下头继续改文。
“我不饿。”
“我来做饭。”
沈匀霁神色微怔,一抬眼,正好撞上?江渡岳粹亮的瞳仁。
他不再等她的回复,而?是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厨房走去。
“有忌口现在说。”
江渡岳打开冰箱,拿出了许多新鲜的食材放在琉璃台上?,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沈匀霁见推辞不了,干脆也跟了过来。
她好奇地问道:“你平常都自己做饭?”
“不啊,都是厨师做。”
“那厨师呢?”
江渡岳停下动作,两手撑着桌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你今天问题挺多的啊?”
“……”
“我做的不比厨师做的有诚意?”
江渡岳尾音打了个旋儿,像是在逗她。
沈匀霁不懂他唱的是哪出戏,也不明白他要展示的诚意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的未婚妻扯坏了她的衣服,所以他感到抱歉?。
沈匀霁带着试探说道:“唔,其实,你没必要为了你未婚妻的举动感到对不起?……”
“她不是我未婚妻。”
江渡岳打断了她的话?,眼神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
“我现在做的事只是我想做,与她无关。”
在沈匀霁面前,他很少有这么严肃的神情?,气氛变得有些不上?不下。
“那,要不我来做吧?”
自知失言的沈匀霁岔开了话?题,她可不想又把大少爷惹怒了。
江渡岳稍稍扬眉,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一般,道:“我没生气,你去沙发上?休息吧。”
说罢还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做饭的时候有人在旁边转悠。”
“……”
既然大少爷都这么说了,那她就?毫无负担的坐等晚饭好了。
沈匀霁走到客厅,刚在沙发上?坐下,就?觉得有什么硌到了自己,伸手一摸,竟发现一个已经四分五裂的电视遥控器。
再抬头一看,不仅电视消失了,连那些好看的绿植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你家最?近是不是进过贼了?”
沈匀霁扭头问江渡岳。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江渡岳一边切菜一边问道。
“感觉客厅里的东西?都不见了。”
“……”
江渡岳切菜的速度稍稍加快了一些,哒哒哒的,在砧板面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都不好用,和茶几一起?扔了。”
沈匀霁点点头,心?想,不愧是有钱人,说扔就?扔,可惜了。
厨房里时不时传来器具碰撞的叮铃哐啷声,渐渐地还飘出了饭菜的香味。
沈匀霁本来并不觉得饿,但?此时也被勾起?了食欲,肚子也适时地叫了起?来。
她忽然有一刻的晃神,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自从成年后,她睁着眼的每分每秒都在奔波,她已经记不清上?次百无聊赖等待投喂的日子是何时了。
“过来吃饭。”
江渡岳喊她。
沈匀霁走过去一看,只见餐桌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好几个盘子,菜肴摆盘精致考究,像是会?挂在餐厅外面宣传用的图画。
“你做的?”沈匀霁有点不相信。
江渡岳道:“嗯啊。”
他看沈匀霁楞楞的样?子,忽然弯起?唇角,道:“爱上?我了?”
“……”
沈匀霁掷地有声地答道:“没有。”
江渡岳扬了扬眉毛,唇角虚勾,仿佛在说“不信”。
沈匀霁不再理?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虽然江渡岳平时没个正形儿,但?是做饭的确有一手。
沙拉清新爽脆,意面劲道刚刚好,配上?番茄酱,酸甜可口。
鳕鱼也很鲜美,搭上?迷迭香,曼妙的滋味在味蕾上?跳动。
食物虽然美味,但?沈匀霁不是很习惯用叉子,只能慢慢地捞着面条吃,看上?去有些生涩。
但?是面条上?蘸了酱汁,好不容易捞起?来,又顺着叉子的缝隙滑了下去,番茄酱还溅到了她的身上?,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卷着吃会?比较方便。”
江渡岳突然说道。
接着,他拿着叉子往面条里面一插,然后卷了一下,那些滑溜的面条就?服服帖帖地缠在了叉子上?。
“今天酱放多了,捞起?来是有些费劲儿。”
江渡岳自言自语道。
沈匀霁安静地听着,刚刚的窘迫好像在他的三言两语中化解了。
“没有放多,挺好吃的。”
江渡岳抬眼望她,道:“下次可以做更好。”
这句话?好像是在邀请,又像是笃定了他们还会?有下次。
窗外的晚霞逐渐黯淡,月亮爬上?天幕,冷清的2801室似乎也有了点人间烟火气。
“好了,这是写作的大纲还有口语答题的逻辑。”
沈匀霁仔细对了一遍整理?好的提纲要点,然后递给?了江渡岳。
“祝你明天考试顺利。”
江渡岳右手转了两下圆珠笔,道:“今天就?到这儿了?”
他尾音上?扬,听上?去有些不满,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早退了。
沈匀霁看了眼手机,道:“现在已经九点二十了。”
【江渡岳向?您转账6000元】
“……”
“再陪我聊十分钟。”
沈匀霁麻利地点击收款,道:“陪聊可是另外的价钱,不过这不是我的专业,建议您另请高明。”
江渡岳也不恼,反而?觉得很有趣。
他在和沈匀霁相处的这些日子中,渐渐摸清了一些她的性格。
如果?她一言不发,大概是心?里不快,但?相反,如果?话?比较多,即使是拒绝,那心?情?应该也是不错的。
“那,我送你回家。”
江渡岳说着就?起?身去拿车钥匙。
“不用了。”
沈匀霁收拾好东西?便准备离开:“我认得路。”
“中午不是说好我送你的吗?”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明天有考试。”
沈匀霁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不动声色地丢出了一个合理?又有力的理?由。
“好吧,”江渡岳放下了车钥匙,“那你路上?小心?。”
这么爽快?
沈匀霁本已经做好了拉扯一下的准备,没想到江渡岳出乎意料的配合。
这样?也好,省了麻烦了。
“早点睡觉,祝你明天旗开得胜。”
“嗯。”
江渡岳站在玄关,两手插兜,又长?又密的眼睫下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沈匀霁走出远湾1号,顺着林荫道向?公交车站走去。
夏天的夜晚是闷热的,灯影婆娑,四周无人,偶尔有风吹过,带着树叶沙沙作响,在宁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不愧是富人区,晚上?都看不到拿着蒲扇遛弯儿的大爷大妈。
沈匀霁这样?想着。
她已经很习惯走夜路了,所以并不害怕,只是觉得这里和她住的地方像是两个世界。
可是走着走着,她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背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慢慢放缓了脚步,用余光向?后瞥了眼,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奇怪,难道是我多心?了?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啪嗒”一声,吓了她一跳。
低头一看,原来是包上?的挂件松了,掉在了地上?。
于是她弯腰去捡。
可就?在她抬头的瞬间,她猛然发现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辆没有开前灯的黑车停在路边。
说是停在路边并不确切,应该说是刚刚刹住。
她刚刚分明看到了车身在动,而?车的主驾上?也的确有个人影。
沈匀霁心?中一紧,直起?身便向?前走,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可糟糕的是,那辆黑车似乎也开始移动。
沈匀霁有些慌了,冷汗都冒了出来。
她开始后悔没有让江渡岳送自己回家了。
沈匀霁掏出了手机,但?打开通讯录的瞬间,她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她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
给?爸爸妈妈吗?
会?不会?让他们过于担心?了?
要报警吗?
可是报警的话?说些什么呢?
那辆车是可疑,但?是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可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一切又都晚了。
翻了一圈,沈匀霁的目光竟然停留在了江渡岳的头像上?。
这是他家周围,求助他似乎是最?便捷的方式。
可是,这样?是不是有些越界?
她和他又不是朋友。
沈匀霁纠结着,直到屏幕暗下去她也没能按下通话?键。
哎,算了——
“叮铃铃”
来电音乐打破了静谧到沉闷的夜晚,让沈匀霁也打了个激灵。
她低头一看,屏幕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江渡岳。
她的心?跳如鼓点,不带半分犹豫接通了电话?。
“喂?”
听筒那端传来江渡岳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嗯。”
沈匀霁强装镇静,可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从鼻腔里发出声音给?对方一个回应。
“嗯什么?”江渡岳问道。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听上?去他的笑意就?快要漫出话?筒了。
“没什么,有什么事吗?”
沈匀霁深吸一口气,终于让声线平稳了一些。
“没事,就?想听听你说话?。”
沈匀霁思索片刻,实诚地答道:“我不知道说什么。”
她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个回答不好,又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样?的废话?放在平时她是万万不会?说的,但?现在她巴不得多说点。
“有啊。”江渡岳答道。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1月23号。”
“那你是什么血型的啊?”
“A型。”
这样?一问一答的对话?持续了一段时间,沈匀霁终于走到了公交车站。
可能是晚了,车站只有她一个人,再向?来的方向?看去,那辆没有开车灯的黑车正停在阴影处,像个蛰伏在黑夜里的巨兽。
“江渡岳。”沈匀霁突然叫他。
“嗯?”
江渡岳有些意外。
“你几点睡觉?”
“不一定,”江渡岳笑了一下,“你这么关心?我?”
沈匀霁很想说不是,又怕他听了之后挂断电话?,只好用沉默来表示她的无奈。
“那,你再陪我聊半个小时吧。”
沈匀霁说道。
“哟,刚才?连十分钟都不愿意聊,现在改主意了?”江渡岳尾音上?扬,听起?来有点欠嗖嗖的。
“……”
这是不愿意陪她聊天的意思吗?
“那,”沈匀霁轻声提议,“你介绍个陪聊给?我?”
“……”
话?筒对面沉默了几秒。
接着,江渡岳好像模糊地轻笑了一声。
“行。但?专业的我怕你付不起?那钱,我这个业余的你要不凑合一下?”
公交车站牌发出微弱的光亮,吸引着周围的飞虫不停地撞在透明的外壳上?。
沈匀霁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渡岳聊起?了天。
终于,公交车到了。
“我上?车了。”
沈匀霁说道。
她以为这是告别,可江渡岳并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
他问:“你坐车要多久才?能到家?”
“45分钟吧。”
随着车辆的启动,公交车轰轰的噪声稍稍盖住了沈匀霁的声音。
“还挺久。”
江渡岳评价道。
“我开车的话?,二十分钟应该就?到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沈匀霁总觉得这句话?酸酸的。
“那你可能是超速了。”沈匀霁回道:“我家离你家大概有三十公里,如果?按照限速开的话?,最?快也要三十分钟。”
江渡岳啧了一声,道:“那要不打个赌吧,赌我能用二十分钟不超速把你送回家。”
这么明显的坑沈匀霁可不会?踩,她悠悠地回道:“我不爱打赌。”
江渡岳笑道:“是不爱赌还是怕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累了一天有些疲惫,沈匀霁轻轻将脑袋靠在了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她轻声回道:“输不起?。”
对面安静了。
良久,那边传来了清晰的声音:“我又不会?真的让你输。”
沈匀霁不太能分辨出其中的情?绪,可是却莫名有些安心?。
就?这样?,他们聊了一路,到后来沈匀霁甚至忘记了那辆没开车灯的黑车。
等到沈匀霁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时,江渡岳才?问道:“到家了?”
“嗯。”
“那,晚安了?”
“嗯,晚安。”
沈匀霁在走进楼道前挂断了电话?。
她长?舒一口气,抬头看着薄云笼罩的月亮,忽然感到很神奇。
她从没有和谁聊过这么长?时间又毫无意义的天。
今天也算是要感谢江渡岳吧。
她这样?想着。
然而?此时此刻,江渡岳修长?的手指正搭在方向?盘上?。
他望着眼前漆黑的小巷,自言自语道:“原来她不住巷口啊。”
真是个小骗子。
只可惜巷子太窄,大G开不进去,不然怎么都要看着她安全进小区。
看来下次要换辆小点儿的车。
江渡岳这样?琢磨着。
“咚咚”
车门被敲响。
江渡岳摇下车窗,发现是夜班巡逻的交警。
“先生,夜间行驶请开车灯。”
“知道了。”
江渡岳转了下旋转开关,瞬间两束强光从车前射出,将周围的道路照得恍若白昼。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江渡岳只瞥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干嘛?”
他接起?电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
“你脑子被门夹了吗?!对夏家千金说那种话?!是她救了你的命!”
江恒开门见山,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质问。
江渡岳不屑地冷笑一声,道:“当?年事发之后我在医院躺了一周,才?见到出差回来的你,请问你是用哪只眼睛亲眼看到夏知鸢把我扛出来的?”
江恒一时语塞。
江渡岳嘲谑道:“这桩婚事我从头到尾都没同意过,你要这么坚持,不如你自己娶她吧。”
说罢,他就?结束了通话?,直接将手机关机,不给?江恒一点反击的机会?。
什么狗屁救命恩人。
那段记忆虽然残缺不全,但?他记得他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声:“那个小姑娘也受伤了!快送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