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匀霁怔住了,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走到了大街上。
夜色已浓,灯光下,烧烤摊里一团团白茫茫的油烟向墨色天幕蒸腾而上,伴着热闹的喧哗声,酒肉下肚,好不快活。
沈匀霁被江渡岳拉着,穿梭在呛人的油烟味和偶尔投来的下流目光里,走了好一会儿,才停在了路边的停车场。
“江渡岳,你弄疼我了。”沈匀霁动了动手腕,道。
江渡岳一愣,才发现他?一直箍着她。
他?放开?手,由于刚才过于用力,棉质的长袖都变得皱巴巴的,不难想象布料下的手腕肯定是通红一片。
月光温柔地流过沈匀霁的脸,勾勒出她的灵动而精致的眉眼,已经散开?的长发垂在背后,安静而美?好。
江渡岳看着她,眉眼掩在阴影下,看不出情绪。
“跟我回家,好吗?”
不是威胁的样子,也不是玩笑的语气,是真心实?意?的邀请。
沈匀霁犹豫了。
虽说在哪儿凑合一晚都是凑合,但是住进别?人家那就?是麻烦别?人了。
她思忖片刻,道:“好,那谢谢你了。我明天就?会找房子自己出去住,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江渡岳眉毛一挑,道:“什么意?思?你还要?往哪里搬?”
沈匀霁道:“我也不知道,明天去问?问?房屋中介吧,最好月租金可以控制在1500左右,和别?人合租也行……”
“沈匀霁。”江渡岳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我家那么差劲吗?你住不进去?还是说你情愿和陌生人当?室友也不愿意?和我住一起?”
沈匀霁诚实?地答道:“你家很好,但是房租一定很贵,我交不起的。”
“……”
江渡岳真是服了她,恨不得直接把她绑上车,回家再慢慢说道理。
“雅思。”江渡岳忽然说道。
“你帮我雅思考到四个7,就?可以了。”
沈匀霁却说:“你不是已经给过我工资了吗?”
江渡岳眉毛都快竖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些:“我说沈匀霁你能不能别?和我算那么清啊?你要?这么算我还害你被车撞了,是不是应该赔医药费?”
沈匀霁一怔,一些不好的回忆又悄悄钻进了脑海。
江渡岳又说:“我知道你觉得我不靠谱,我也没想让你把我当?朋友,你就?当?这是我欠你的不行吗?如?果你觉得我给的钱太多,那以后一节课还是一千块,剩下的当?你交给我的房租,可以吗?”
话毕,周围陷入了寂静。
没有灯光的停车场只能隐隐听到不知名的夏虫的低鸣。
“好。”
沈匀霁忽然说道。
她觉得江渡岳说的话无懈可击,现在的情况,寻找一个暂时的帮助才是最明智的。
江渡岳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女人真的太犟了。
“走吧。”
车一路疾驰,驶入了远湾一号。
“进来吧。”
随着江渡岳打?开?玄关的灯,沈匀霁再次回到了这里。
“冰箱里有饮料,可以自己拿,一楼和二楼的主卧里都有浴室,随便你选哪个。换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我已经找人送来了。”
江渡岳做着介绍,又去厨房拿了一杯水递给沈匀霁。。
“去楼上挑一间卧室?”
沈匀霁点?头。
她跟着江渡岳走上楼梯,却不想他?先把自己房间的门推开?了。
“这是主卧,里面带浴室的。”
沈匀霁奇怪道:“这不是你的房间吗?”
江渡岳却说:“你睡这儿的话,洗澡会比较方便,不然还要?走来走去,你头发那么长那么多,地板上会滴很多水的。”
“……”
原来他?还有洁癖。
“怎么样?”
江渡岳扬声问?道,却带着一种“你就?住这儿”的意?思。
“还有别?的选择吗?”沈匀霁真诚发问?。
“没有了。”
“……”
那你还问?我什么!
“行,就?这么定了,你住这儿。”江渡岳自说自话道。
接着,他?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枕头、床单和被罩都是新的,你不用担心。”
说罢,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袋子递给沈匀霁,道:“这是干净的睡衣和毛巾,我也不知道你平常用什么护肤品,就?叫人随便买了些,你要?是觉得不好用就?和我说。”
沈匀霁接过袋子,道:“谢……”
后面一个字还没说出声,就?给江渡岳掐断了:“你今天说了很多次谢谢了,不用再说了。”
他?弯着唇角说道。
沈匀霁望着他?,很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忽然,她感到头上有什么轻轻地压了她一下,不沉重,反而酥酥麻麻的。
是江渡岳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沈匀霁微微睁大了眼睛,企图从江渡岳的神?情中读出一些什么。
但这突然的亲昵很是克制,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下,短到让人觉得是错觉。
而江渡岳那难以捉摸的表情也没有泄露任何?一点?线索。
“早点?休息吧。”
“嗯。等?等?。”
江渡岳转身刚准备走,却又被沈匀霁叫住了。
“怎么了?”
“你能不能再借我一个充电器?”
江渡岳轻笑一声:“好。”
于是他?下楼去给沈匀霁找充电器。
由于沈匀霁的手机是type-c的接口,江渡岳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
“咚咚”
他?敲响了房门。
见没有回应,他?便悄悄地推开?了一条门缝。
隐隐的水声传了过来。
她在洗澡。
江渡岳动作一滞,停在了门口。
浴室门里透出黄色的柔光,和水声交缠在一起,有些暧昧,有些旖旎。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刚才揽住她腰的时候。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双手。
她的腰那么细,水珠流过的时候,会有片刻的停留吗?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止了。
沈匀霁擦干身体,换上了睡衣,柔软微凉的布料让人瞬间就?有了困意?,更意?外的是,睡衣竟然也是长袖。
她推开?门,走到床边,低头一看,发现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小灯,桌上放着一根充电线。
上面还贴了一张便利贴。
【晚安。】
第二天沈匀霁醒来的时候, 房间还是暗的。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惺忪的睡眼,伸手摸了摸床头的手机。
一看, 已经九点十五了。
沈匀霁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她怎么会睡了这么久!
而且房间里?都没有?光啊。
她跳下床,踩着拖鞋走到窗前。
窗帘拉开,外面灿烂的日光一下全照了进来?,刺得她有?些不舒服。
原来?是江渡岳家里?窗帘的遮光性太强了,所以才会给?了沈匀霁“还早”的错觉。
有?点罪恶感, 她还没有?起这么迟过。
但好像感觉也不错?
她这样想着, 去浴室梳洗了一下。
可当她拿起外衣想要换的时候, 却?发了愁。
这是昨天穿的衣服, 她还没来?得及洗, 上面还隐隐带着些烧烤摊烟熏火燎的味道, 有?点恶心。
她翻了翻江渡岳给?自己的袋子, 里?面除了未拆包的女士内裤外,只剩下化妆品了。
看来?只能穿睡衣了呗。
也还好, 睡衣睡裤都是长?的, 没什么不妥——
才怪啊!
她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没有?新内衣啊!
沈匀霁赶紧跑回浴室去找昨天换下的内衣。
所有?换下来?的衣服她都整齐地码在了一个凳子上,可是她翻了好几遍都没翻到自己的内衣。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 她突然瞥见了躺在浴缸里?的那件熟悉的内衣,只是, 它现?在湿漉漉的。
“……”
肯定?是她昨天脱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把?它带进了浴缸里?。
算了,反正?她的身材也没什么好看的, 睡衣也够宽大。
事已至此?, 沈匀霁只能默默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然后推开了房门。
听到下楼声的江渡岳抬头望了她一眼, 简单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他?似乎刚洗完澡,发丝上还挂着水珠,一条毛巾搭在脖子上,透过有?些薄的白色T恤,隐隐可以看到他?完美流畅的肌肉纹理,一条灰色的居家短裤垮垮地系在腰间,随意却?有?种?荷尔蒙爆棚的性感。
沈匀霁不自然地弓着背,道:“早。”
“早餐想吃什么?三?明治还是豆浆包子?”
江渡岳一边擦头发一边问道。
“三?明治。”
沈匀霁也不和他?客气。
江渡岳转身走进厨房,拿出食材捣鼓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份品相良好的鸡蛋火腿三?明治就放在了沈匀霁面前。
“咖啡可以喝吧?”
“嗯,可以。”
江渡岳坐到了沈匀霁对面,喝了一口咖啡,问道:“昨天睡的还好吗?”
沈匀霁点点头:“挺好的。”
接着,她顿了一下,问道:“你家有?没有?洗衣机和烘干机?”
“有?啊,怎么了?”
“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江渡岳扬眉:“不是吧,入住第一天就要开始做家务了啊?”
沈匀霁解释道:“不是的,是我没有?衣服换,所以我想把?脏的洗一下穿。”
江渡岳却?说:“我已经找人给?你买了,应该一会儿就到。”
“那内……吧?”沈匀霁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江渡岳身子向前倾了几分。
沈匀霁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一般,说道:“内衣应该没买吧?”
“……”
江渡岳不自然地凝了一瞬,忽然意识到什么的他?立刻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我等会儿叫他?们每个尺码都买一个,你自己挑。”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好像对这种?事儿很游刃有?余。
“不用,我把?旧的洗一下凑合穿。”
沈匀霁一边吃三?明治一边说。
她暗暗舒了口气,亏好没买,不然太尴尬了。
江渡岳也不拦着她,道:“都在阳台上,进去右手边,下面是洗衣机,上面是烘干机。”
说完,他?拿起咖啡又灌了几口。
沈匀霁解决了美味的三?明治,习惯性地拿起盘子就要去清洗。
江渡岳啧了一声,直接把?她手上的盘子抢过来?,道:“又洗衣服又刷碗的,等会儿是不是还要帮我扫地?”
“我让你住进来?又不是让你来?当保姆的。”
“……”
沈匀霁心想也没那么夸张吧。
她知道江渡岳家都有?专人打扫,但吃完东西?顺手把?碗刷了不是很正?常吗?
“天气热,不立刻洗会招虫的。”沈匀霁道。
她话刚说完,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我又没说要等阿姨过来?洗,我只是叫你不要洗。”
江渡岳悠悠道,那股傲慢劲儿水声都冲不走。
“……”
算了,干脆把?衣服洗了吧。
沈匀霁把?衣服扔进洗衣机,然后在一旁观察了起来?。
这洗衣机和自己家的不同,很安静,几乎没有?声音,和她家那个一启动?就和打雷似的大有?不同。
她蹲在洗衣机面前,好像盯着它,它就会洗得快一点一样。
今天还是要回家一趟,沈匀霁在心里?琢磨着。
要拿书和换洗衣服,东西?不多,但都很重要。
爸爸现?在是早上做透析,回家应该在12点左右,妈妈应该会在11点的时候去买菜,11点半到家。
所以她只有?半小时的空隙。
“你蹲在这儿做什么?”
江渡岳见她窝在阳台上,便走了过来?。
“等衣服洗干。”沈匀霁静静地瞥了他?一眼,
江渡岳靠在门框上,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咬在嘴里?。
他?微微偏头,明媚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
“啪嗒”
摩擦火机跳出的小火苗和照进来?的光线重合,像是太阳点燃了香烟。
他?两指夹着烟,深吸一口,吐出一团烟雾。
沈匀霁不喜欢抽烟的人,尤其是像昨天那些牙黄口臭的中年人。
但不置可否的是,江渡岳身上那股淡淡的雪茄味并不恼人,可能是因为还混着香水的味道吧。
“今天的课先暂停一次吧。”江渡岳忽然说。
“我下午有?点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顿了下,又问:“你今天要出去吗?”
“嗯,我要回家拿东西?。”
江渡岳垂眼看着她,道:“几点去?”
沈匀霁想了一下,道:“11点要到。”
江渡岳看了眼时间,道:“那我送你。”
“会耽误你吗?”
“顺路的。”
江渡岳把?拿烟的手换了个位置,烟顺着风飘走,额前的碎发也轻轻晃动?。
“哦。那……”
沈匀霁本想说“谢谢”,又想起昨天江渡岳的话,于是改口:“thank you。”
江渡岳一愣,笑了起来?:“改说英语了是吧?”
他?弯腰将烟蒂放进烟灰缸里?熄灭,然后直起身,走到沈匀霁身边。
“这个给?你。”
沈匀霁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门禁卡。
“楼下要刷卡才能上来?,我家是指纹锁,等会儿你去录一个。”
“你回家拿完东西?,我就叫司机去接你。”
沈匀霁接过卡,道:“不用,我认得路。”
江渡岳朝烈日高照的外面瞥了一眼,道:“我司机停工好久都快被解雇了,我只是给?他?找份差事而已。”
是洗衣机完成的提示音。
“你忙吧。”
江渡岳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回房了。
沈匀霁看着手里?的门禁卡,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坏,但有?点奇怪,好像是一种?超乎预期又隐隐安心的感觉。
等衣服都烘干后,沈匀霁便回房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她推开房门的时候,江渡岳也刚好推开了另一间房门。
他?一改往日休闲随意的打扮,穿上了一套剪裁精良的黑色暗纹西?服,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刘海也都用发胶整齐地码好,耳钉也换成更?低调的纯黑色,五官看上去更?加英挺锋利。
沈匀霁从没见过这样的江渡岳,一时间有?些愣神。
江渡岳感受到她的视线,忽然勾唇:“动?心了?”
呵,换皮不换芯,还是那令人熟悉的江氏配方。
“我的心一直在动?,不动?的那叫死人。”沈匀霁淡淡答道。
江渡岳轻笑一声:“真是一点儿都不甜。”
沈匀霁煞有?其事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江渡岳看了她一眼,道:“走吧。”
花园巷的巷口,一辆黑色的库里?南缓缓停下。
沈匀霁从车里?走了出来?。
她道了声谢谢便转身朝巷子里?面走。
“沈匀霁。”
江渡岳摇下车窗叫她。
沈匀霁顿住脚步扭头看他?。
“手机别关机。”
“嗯。”
“萧司机11点半会在这里?等你,他?会联系你。”
江渡岳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神却?跟着沈匀霁。
“知道啦,你路上注意安全。”
沈匀霁和他?挥挥手,转身小跑进了巷子。
她的时间可是很紧迫的。
江渡岳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小巷中,才踩下了油门,驶入了车流。
沈匀霁回到家中,果然如?她所料,家里?空无一人。
她翻出一个小箱子,然后先放了几本重要的书和电脑,接着找了个干净的袋子把?内衣裤装了起来?放进箱子里?,最后,她又跑进南屋,取了些日常要穿的衣服,把?箱子的空隙填满了。
刚刚还空空如?也的箱子一时间变得满满登登。
她直起身,看着这个房间,忽然有?些不舍。
她在这里?长?大,也曾有?过欢乐无忧的时光。
那时候爸爸自己做点小生意,下班会陪她打羽毛球,妈妈会在家里?做她最爱吃的虾仁馄饨,会给?她讲故事,会表扬她——
“我们小霁最聪明了!”
“小霁真漂亮呀~是妈妈最爱的好宝宝~”
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一切都变了呢?
沈匀霁看着压在玻璃板下面的一张全家福,顿时五味杂陈。
这是他?们最后的一张全家福。
拍完没多久,就发生了那场大火。
一场烧掉了她们家所有?希望的大火。
烧掉了父亲的投资,烧掉了沈匀霁手臂上的皮肤。
带来?的是沉重的债务和母亲一夜之间崩塌的安全感。
“我们要怎么办啊!”
“你为什么要冲进去!”
她始终记得母亲在医院歇斯底里?的大喊。
而她始终不敢告诉妈妈,虽然她没有?找到爸爸,但是她遇见了一个少年。
她依稀记得她将瘦弱的少年扛在背上,一步一步踩着滚烫的地板往外走。
少年垂着脑袋,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
周围的墙皮在崩裂,天花板在一块块塌陷。
后来?想起的时候,沈匀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为了一个陌生少年这样做。
她明明知道丢下少年她可以跑得更?快,也许就不会被扑面而来?的大火灼烧了手臂。
但那时她没想那么多,只是默默地背着他?走过了骇人的火光。
当她走出浓烟时,围上来?的消防员和护士接过了那个少年。
沈匀霁还记得当时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还活着吗?”
那个孩子还好吗?
如?果他?长?大了,应该和她差不多的年纪了吧?
他?有?没有?好好读书,好好活着?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她作什么妖!”
忽然窗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沈匀霁的回想,猛地打了个激灵。
她悄悄向外探去,只见沈妈妈手上正?拎着买菜袋子,和邻居阿姨聊天。
糟了,妈妈回来?了。
沈匀霁赶紧提起箱子准备离开。
妈妈和邻居聊天的位置是楼的侧面,是看不见楼道口的,趁现?在赶快走。
可是这时,她却?又听到妈妈的声音。
“要我说,就不该去会所上班,她本来?挺单纯挺好一孩子,现?在却?学坏了!”
邻居阿姨一听,正?色道:“沈妈妈你可真的敢!要是我闺女,再多钱我也不让她去会所工作,这说出去多那个呀。”
沈妈妈皱眉:“哪个?”
邻居阿姨撇撇嘴,阴阳怪气道:“反正?我儿子肯定?不会娶会所工作过的姑娘。”
如?果这些话是刀子,那此?时沈匀霁背后已经被扎满了。
她决绝地提起箱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嘲讽和诽谤她听够了。
如?果家不再是港湾,那她便选择漂泊。
辰华大厦的楼下, 看着缓缓驶来的库里南,眼见的迎宾小哥立刻走了过来。
待车停稳,他?立刻走到后侧门想要帮大佬开车门。
谁料, 主驾的门却打开了。
江渡岳长腿一跨,迈了出来。
迎宾小哥傻眼了,面前的这个人直肩阔背,眉宇凌厉,气质不俗, 一看就?不是司机, 但如果是老板, 怎么会?自己开车?
江渡岳可不管他?吃惊与否, 只是把钥匙递给他?, 然后便走进了大厦。
刚进大厅, 宋辰远远地便迎了上来。
“江大少!你可算来了!盼星星盼月亮呀!”
江渡岳不冷不热地回?道:“宋总好。”
宋辰连忙摆手:“哪敢呀哪敢呀, 我?就?是一小弟。”
这个自称小弟的宋辰是辰华娱乐公?司老总的儿子,现在也算是二把手, 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但业务能力也算可圈可点?。
他?指着楼上,道:“不如,江少移步到我?办公?室谈?”
宋辰的办公?室和他?的人一样华丽而夸张, 水晶吊灯和虎皮地毯遥相?呼应,墙上挂着的除了奖杯就?是各种动物标本,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宋辰自豪地向他?展示放满私藏好酒的酒柜,问道:“江少喝点?什么?”
江渡岳并不想和他?多废话, 开门见山道:“找我?什么事。”
宋辰也不着急, 先是挑了一瓶法国的干红,倒了两杯拿了过?去。
然后他?坐到江渡岳对面, 搓了搓手,笑嘻嘻道:“也没什么大事,好久不见了,随便聊聊,上次喊你出来玩你不是没来嘛。”。
江渡岳看都不看酒,只是瞥了他?一眼。
宋辰见状也不再拐弯抹角了,道:“嗐,不就?是那个音乐节的事儿。本来批文都下来了,结果哪知道他?们内部班子换了,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我?可是连舞台都搭一半了啊。”
江渡岳一听就?明白?了,他?欠了欠身,道:“那你不应该找我?,应该去找我?爸。”
宋辰讨好地笑了起?来:“江少,这是兄弟我?第一个独立负责的项目,我?想做点?东西出来给我?妈看看,别让她总以为我?只能跟着她玩儿。可我?要?是找了江董,那他?肯定会?和我?妈说,到时?候我?又成了搞不定的那个人。”
江渡岳没有接话。
宋辰又说:“我?该打点?的都打点?了,但就?是那谁,油盐不进,连见我?一面都不见。”
江渡岳神情有些?捉摸不透,道:“秦叔叔的确是这样。”
宋辰眼睛一亮,道:“兄弟,只要?见一面就?行,我?理解肯定有困难,但我?有钱。”
江渡岳冷笑一声,道:“钱谁没有。”
宋辰有些?着急了:“那他?喜欢啥?我?立刻去准备!”
江渡岳看了他?一眼,道:“省省吧,你先把规范弄弄好,尤其是消防还有场内规划。”
宋辰一听,激动了起?来:“这么说你愿意帮忙啦?”
江渡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下周找个时?间吧,具体?我?来安排,你别整花里胡哨的,正常点?就?行。”
宋辰直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咱们这圈最不正常的就?是你了吧?
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宋辰开心得不行,和江渡岳聊了起?来:“对了,江少,夏小姐要?来参加我?们公?司新的恋综系列,这事儿你知道不?”
江渡岳皱眉,凉凉道:“关我?什么事。”
宋辰有点?意外,讪讪地解释道:“夏小姐说你和她……”
他?话刚说一半,就?被江渡岳森寒的眼神吓了回?去。
“我?和她没有关系。”
宋辰很识相?,道:“哈哈,是我?误会?了。但不管怎么样,她挺想来参加的。不过?我?其实?有点?犹豫,因为高学历清纯名媛的人设最近不是很吃香,我?本来想换个素人的,但是你知道的嘛,她总说不让她上就?要?找你帮忙,我?也不好说啥。”
江渡岳没心思听他?絮絮叨叨,直接起?身道:“你想选谁就?选谁,这是你的节目,你自己做主。”
宋辰赶紧去送江渡岳,一边走还一边说:“下次一起?喝酒啊江少。”
江渡岳敷衍地嗯了一声,便径直向电梯间走去。
宋辰坚持要?把江渡岳送到楼下,而江渡岳的车也早已?在那里候着了。
见到二人走过?来,萧司机赶紧迎了上去。
江渡岳看到他?,便问:“你怎么来了?人呢?”
萧司机微微颔首,答道:“江少,人已?经安全送回?家了。”
江渡岳这才上车。
宋辰目送着江渡岳的车驶出大门,不禁自言自语道:“是我?的错觉吗?他?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啊?”
车上,萧司机看了眼后视镜,问道:“江少,回?家吗?”。
江渡岳扯了下领口,道:“从商场绕一圈。”
沈匀霁拖着箱子回?到江渡岳家的时?候,小小的迷茫了一下。
她不知道该把箱子里的东西放到哪里,只能暂时?把它放在玄关。
家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冷清。
客厅里不知什么时?候又添置了一个新的茶几和电视。
沈匀霁拿出一本书,放到茶几上,然后坐在地毯上看了起?来。
这样的下午对她来说是奢侈的。
安静、无人打扰,完全是属于自己的时?光。
她沉浸在书中的世界,连到了黄昏都没有注意到。
“哔哔”
房门外传来指纹解锁的声音。
沈匀霁这才抬头,向门口望去。
江渡岳走了进来,见沈匀霁在看书,便问:“怎么不开灯?”
说着,他?按了下开关,客厅一下就?变亮了许多。
“回?来这么早?”沈匀霁随口问道。
江渡岳一愣,忽然笑了一下,答道:“啊,事情谈完了就?回?来了。”
接着,他?又问:“箱子怎么放这里?”
“不知道该放哪儿。”
“哪儿都可以放。”
说罢,江渡岳便把沈匀霁的箱子提了进来。
“你带了些?什么啊?还挺沉。”
沈匀霁答道:“书和换洗的衣服。”
江渡岳指着一楼靠里面的房间道:“那是书房,你可以把书放里面,换洗衣物的话,房间里空的衣柜你都可以放。”
沈匀霁点?了点?头。
江渡岳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沈匀霁有点?吃惊:“你又要?做饭?”
江渡岳挑眉:“不然你做?”
沈匀霁并无所?谓,道:“可以啊。”
江渡岳瞥了她一眼,道:“算了吧,你收拾东西去吧。”
沈匀霁也不和他?假客气,推着小箱子就?去书房收拾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江渡岳已?经换了一身居家服,正在流理台上专注地切菜。
“需要?帮忙吗?”
沈匀霁走过?去问道。
江渡岳把备菜放进盘子里,道:“不需要?。”
接着,他?朝电视柜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你去那儿看看。”
沈匀霁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只见电视柜放在靠墙的一侧,上面的照明灯没有开,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旁边竖着一个黑咕隆咚的大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