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匀霁有些惊讶:“你上过雅思课?”
江渡岳道:“对啊,我之前在英国上学的,当然要考雅思。”
“……”
沉默振聋发聩。
沈匀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装的了。
在英国上过学的人怎么可能不会英语?他难道是靠装哑巴度过了学生时代吗?
再低头看看那张密密麻麻纸上龙飞凤舞的字符,沈匀霁突然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他瞎写的。
“连正规的雅思老师都教不了你,我可能也无能为力……”
沈匀霁试探地说道。
江渡岳轻笑一声,道:“你能。”
“我不听别人的,就听你的。”
他的声音有着少年般的清亮,也有成年男人的磁性,听上去好似能蛊惑人心。
沈匀霁内心有点挣扎。
到底是立刻走人还是为了他给的银子勉为其难地打工?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选择后者,毕竟没有人和钱过不去,但如果对方是江渡岳的话,那的确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但想想她现在的情况,捏着鼻子也要把恢复脚伤的这段时间挺过去。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再听一遍,这次你试着做题吧……”
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但对于沈匀霁来说却无比漫长。
此时墙上时钟的指针已经过了五点,她整理了一下笔记,然后递给江渡岳道:“这是我帮你安排的每日学习计划,你照这个来就好了。”
然后她又把手机屏幕调到二维码的界面,道:“今天补课费1000元。”
江渡岳接过笔记翻了翻,这些资料全都是沈匀霁一笔一画写下来的,甚至连错的题和对应的听力片段都写了下来。
他唇角微扬,毫不犹豫地付了款。
听到付款成功提示的沈匀霁拿起拐杖和包就准备回家,却被江渡岳拦住了。
“我带你去吃晚饭吧。”
“不用。”
沈匀霁的拒绝还是那么干脆,不给人留任何遐想的空间。
江渡岳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道:“你腿伤着,走来走去太不方便了,吃完饭我开车送你回家。”
沈匀霁不为所动:“谢谢你的好意,但不用麻烦你了。”
“不麻烦。”
江渡岳无赖地挡在她的面前,把她禁锢在沙发和茶几中间。
“请你让一下。”沈匀霁加重了语气。
江渡岳却立在原地,嘴角扬起的弧度充满了挑逗,透着一种“就不让,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意思。
沈匀霁皱起眉头,脸上出现了少许愠色,道:“你能不能讲点理?”
江渡岳笑道:“我不懂理,不然你再教教我,小家教?”
说着他就强硬地往前凑了一步。
虽然江渡岳并没有想对她做什么,可沈匀霁还是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撤了一步,结果一个中心不稳,朝后倒了下去。
慌乱间她想要抓住什么,手一挥,将桌上还未喝完的啤酒瓶打翻了。
“咣当!”
易拉罐撞击玻璃发出响亮的声音,淡黄色的啤酒也洒了出来,打湿了沈匀霁的袖子。
江渡岳可没料到这种展开,赶紧弯下腰去扶她。
“喂,你没事吧……”
他话刚说一半,就顿住了。
只见沈匀霁那只被打湿的袖子紧紧地贴在了她的皮肤上,上透出了一片老树根一样凹凸不平的纹理,一直蔓延到她的手指。
这些交错蜿蜒的痕迹是烧伤后留下的疤痕。
江渡岳以前只在网络上见过,他完全没想到镜头外的疤痕会更加触目惊心。
沈匀霁此刻宛若惊弓之鸟,一把拽过书包挡在手臂前。
江渡岳终于反应过来:“你的手……”
“你别过来!”沈匀霁突然提高了音量。
江渡岳愣了。
沈匀霁的胸膛微微起伏,好看的锁骨似乎都在颤抖,玻璃珠一般的眼眸中映出的全是惶悚和憎恶。
她迅速地扶着沙发站了起来,戒备地看着江渡岳,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
“我……”
江渡岳还想说什么,沈匀霁却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她捡起拐杖,捂着袖子,转头从茶几的另一端绕开了江渡岳。
拐杖的橡胶头和地板碰撞,发出急促的闷响,诉说着迫切离开的意念。
“喂!”江渡岳喊了她一声。
可回应他的却是“哐当”的关门声。
随着啤酒中的泡沫逐渐消失,滋滋的声响也慢慢隐没,留下的只有雪白羊毛毯上斑驳的污渍。
江渡岳不知道从哪里窜上来一股无名火,对着空气骂了句:“艹!”
他刚刚明明是想帮她,可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是瘟神吗?就如此地避之不及?
明明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家伙,还真把自己当块料了?
江渡岳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着这些问题。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用这虚妄的怒火掩饰自己内心的忐忑。
毕竟,刚才沈匀霁关门的一瞬间,他心里掠过的问题是,她明天还会来吗?
沈匀霁轻声回道,可她的声音却在颤抖。
如果此刻有面镜子摆在她的面前,她一定说不出“没事”二字。
她眼眶通红,双唇紧抿,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像个刚从水里捞出的溺水者。
老奶奶又问:“你是受伤了吗?”
沈匀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一直紧紧地抓着被打湿的袖子,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有些微微发白。
她默默地摇了摇头,然后悄悄移开了视线。
她是受伤了,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但是现在,那陈旧的伤疤却像是活了过来一样,传来隐隐的刺痛感。
而刚才江渡岳那震惊的目光就像是催化剂,将伤口上的灼热放大,将她再次带回十一年前的那场大火。
不要去想。
不要去想。
沈匀霁不停地对自己说。
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的心悸让她感到恐惧,她甚至不敢抬头看车窗外的晚霞,因为那鲜艳的晚霞就像是燃烧的火焰,似乎要将她燃烧殆尽一样。
“嘉北路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依次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到站了。
沈匀霁拄着拐杖走下车,站定在站台上,然后脱力似的突然蹲了下去。
她不住地颤抖,生理泪水从眼眶里滴在地上,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一样。
一股恶心的感觉突然泛了上来,她大口地呼吸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捂住了嘴巴。
慢慢、慢慢呼吸,她在心里反复念叨。
接着,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恢复了正常。
一抬头,她才发现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夜幕悄然降临。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车水马龙的大街,华灯初上,模糊了边界,却照亮了回家的路。
她扶着站牌缓缓站了起来,朝家的方向走去。
十几分钟后,沈匀霁推开了家门。
“小霁,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沈妈妈迎了过来。
沈爸爸正低着头研究检查报告,听到动静也看了过来,笑道:“丽璇,你糊涂了吗?小霁现在不送外卖了,是老师了呢!”
沈匀霁笑了下,道:“是啊。”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没看出异样。
“正好一起吃饭吧。”沈爸爸站了起来。
一家人在餐桌前坐定,就着冷冷的白炽灯光开始吃饭。
沈妈妈给沈匀霁夹了一只鸡腿,道:“乖宝,吃这个。”
沈匀霁垂眸,轻轻道:“谢谢妈妈。”
沈妈妈“哎”了一声,然后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见状沈爸爸咳了一声,瞥了一眼沈妈妈。
沈匀霁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片刻后,她说:“你们说吧。”
她的妈妈平常不会叫她“乖宝”,一定是有什么事了。
沈妈妈有些犹豫,好像有点难以启齿,半天才试探着问道:“小霁啊,你现在这个家教的工作一个月上几天啊?工资……什么时候结呢?”
沈匀霁抬眼,道:“一周三次,每个月30号结账。”
沈妈妈掰着指头算了算,道:“一次一千,那一个月就是一万二,其实和送外卖差不多……那你能不能多给他上几节课呀?或者,你晚班还能上吗?”
沈爸爸在一旁补充道:“是这样的,我最近有点想换去机关医院做透析,听说那边机器好一点,但是费用要比现在高一些。不过这也不是一定的,你现在还伤着,还是以养身体为主,不要勉强自己……”
“没问题,爸爸你去新医院吧。”沈匀霁说道。
“我吃完晚饭就会去星悦上晚班。”
说完,她又继续埋头吃饭。
沈爸爸和沈妈妈听到如此肯定的回答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沈妈妈又夹了一大筷子菜放进了沈匀霁碗里,笑着道:“多吃点。”
“还是女儿好……”
万家灯火是城市的星海,而沈匀霁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夜深了,有人在工作,有人在逍遥。
“江少~你酒量好好哦~”
小明星软软甜腻的声音响起,在夜店迷离而喧闹的背景音乐中显得格外软糯。
江渡岳穿着做工精良的黑色便服西装,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将刚满上的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烈酒入喉,味蕾由于刺激变得麻木,可他却依旧莫名地烦躁。
酒精没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沈匀霁那避之若浼的眼神反而越来越清晰。
他不明白,自己又不是洪水猛兽,不过是想请她吃饭,想扶跌倒的她起来,可为什么她总是不领情?
想到这儿,江渡岳某种的阴鸷又多了几分。
坐在旁边的韩明见他兴味索然,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今晚的局本来是他特地为了江渡岳组的,毕竟沈匀霁的确是自己没看住。
于是他就想着多请几个美女过来陪江渡岳开心开心,结果江渡岳这又凶又冷的表情吓得一众美女都不敢靠近。
难道是这些美女入不了江渡岳的眼?不应该啊!都是沪圈顶美了!
还好软软胆子大,一个劲儿地往前凑,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她了。
韩明这样想着,于是用眼神示意软软。
软软很聪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凑过去,举着酒杯道:“江少,一个人喝多无聊呀,我陪你吧~”
江渡岳冷声道:“别烦。”
软软被他这话噎得不上不下,但她本来就知道江渡岳是难啃的骨头,所以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仰首把酒喝了下去。
韩明见状赶紧打圆场:“兄弟,你别这么凶嘛,你看软软眼睛都红了。”
江渡岳听了这话更烦了,道:“她眼睛红了关我什么事?”
软软马上接话:“明哥不要说江少啦,我好得很呢,江少不要不开心嘛~”
江渡岳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软软又说:“今天江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软软都会陪着啦。我也可以不说话,就光陪你喝酒,只要你喜欢就好~”
说着,她又靠近了江渡岳几分,柔软光洁的肌肤若有似无地在江渡岳骨节分明的手上蹭了蹭。
江渡岳扫了她一眼,软软平滑的肌肤和沈匀霁那疤痕可怖的手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人有疤是不是很自卑啊?”
可能是因为喝多了,也可能是因为心血来潮,江渡岳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样一句。
“啊?”软软愣住了。
在场的其他人也愣住了。
“有疤?”韩明觉得很稀奇。
“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么有深度的问题了?”
江渡岳偏头,凉凉地瞥了眼韩明。
韩明立刻改口:“……我是说,你周围有人受伤了吗?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软软反应很快,回答道:“那是肯定的啦,女孩子要是有疤多丑啊,出门肯定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江渡岳沉默片刻,然后又闷了一口酒。
他从不换位思考,他只是想给沈匀霁那恼人的行为找个解释。
可是就算她很介意别人看到她身上的疤,可他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他为什么要去照顾她的情绪?
又为什么……要去在意她?
软软见他不说话,便乖巧地给他把空酒杯满上了。
“江少,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嘛?”
江渡岳没有说话,而是掏出手机,打开软件,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一串字——“如何和有伤疤的女人相处?”
软软还在一旁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江渡岳却视而不见,专注地用手指划着屏幕。
【安慰女孩子留疤的方法:强调她的美好和优点,给予理解和支持并鼓励适当的自我护理……】
韩明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坐到他旁边,举起杯子,道:“兄弟,你今晚可太素了,妞不玩就算了,陪我喝几杯总行吧?”
江渡岳把手机锁屏,然后举杯敷衍地碰了一下韩明的杯子,道:“干了。”
周围美女们见江渡岳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也围了过来,想要让他多看自己一眼。
谁知江渡岳喝完了这杯酒就放下了杯子,对韩明说:“行了,我先走了。”
“啊?”韩明被他弄得摸不着头脑,“这才几点?你回去干嘛?睡美容觉?”
江渡岳道:“我明天上英语课,现在回家复习知识点。”
“??”
韩明以为自己听错了,江渡岳毕业都两年了,怎么突然要学英语?
“你要去读研究生了?”韩明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江渡岳头也不回地答道:“不知道。”
他想不到那么远的事儿。
星星眨眼,月亮困倦。
东方露出鱼肚白,清晨已经到来。
江渡岳第一次醒这么早。
当他看到时间的时候,自己都吃了一惊。
他很久没见过早上六点半的沪市了。
可他怎么也睡不着了,为了消磨时间,他先去健身房练了一会儿。
但是全套都练完,时间也没往前走多少。
江渡岳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想做些什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目光一瞥又看到了沈匀霁昨天留下的笔记。
“……”
他皱着眉,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翻开笔记。
爱来不来,他这样想。
他的世界又不是为了她在转。
江渡岳一会儿躺在沙发上刷手机,一会儿又打开电视。
他机械性地按着手中的遥控器,把所有频道都换了一遍,可什么内容都没有看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已经一点十分了,他没有吃饭,沈匀霁也没有出现。
她不会来了。
这个念头浮现在他的脑中。
江渡岳一把抓过桌上放着的笔记,胡乱地翻了翻。
沈匀霁那工整的字迹他越看越不顺眼,纸张都被他粗暴地揉皱了。
他想,这玩意儿看得心烦,干脆扔了吧。
可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江渡岳的心跳迅速加快,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三步两脚地走了过去,打开了房门。
沈匀霁站在门口,神色一如往常。
她今天穿了一件袖子没过手指的长T,对上江渡岳目光的那刻不自觉地紧了一下手指。
“对不起,我迟到了。”
江渡岳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意味不明地注视着她。
那表情说不上是开心还是生气,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沈匀霁以为他在不满自己迟到的举动,于是主动解释道:“我走慢了,错过了一班公交车。”
她其实是在骗他。
真实的原因是她今早磨蹭了好久才出门。
“你坐公车来的?”江渡岳顺着她的话问道。
“嗯。”
“走到离这儿最近的公交站要多久?”
“半个小时。”
看着沈匀霁紧贴额头的发丝和红扑扑的脸颊,江渡岳忽然想起她昨天来的时候好像也是汗水涔涔的样子。
接着,他忽然转身,向屋内走去。
沈匀霁见他没有要迎自己进屋的意思,只好立在门口,踌躇着要不要离开。
但没过多久,江渡岳却提着一个背包走了过来。
接着,他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顶帽子扣在沈匀霁的脑袋上。
“注意防晒。”
沈匀霁有些莫名其妙,抬手扶正了帽子,不解地望着他。
江渡岳换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没有系上扣子,看着松垮,但却被他穿得挺立有型。
他穿上价值不菲的限量版板鞋,拿起玄关的钥匙,对沈匀霁说:“走吧。”
沈匀霁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这是要送她走的意思吗?
“去哪?”
江渡岳侧目看着她,不咸不淡地说道:“在你家附近找个有空调的地方补课。”
接着他便带上了门,向电梯走去。
沈匀霁揣摩不出来他的意思,犹疑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她不知道的是,江渡岳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在见到她的那个瞬间就落回了地上。
两人驱车来到了市中心,在一家看上去就很贵的咖啡店门口停了下来。
“你等着。”
江渡岳丢下这句话就下了车,他先是去前备箱里拿出沈匀霁的拐杖,又绕到车的另一侧帮沈匀霁打开了门。
沈匀霁很纳闷,今天这人怎么变得这么绅士?
好不习惯啊。
这不会是什么新把戏吧?
“愣着干嘛,快下来啊。”
江渡岳一边说一边把她腿上放着的书包拿了过来,背在自己肩上,又把拐杖递给她。
沈匀霁接过双拐,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要我扶你吗?”
江渡岳睨着她,撑着车门问道。
“不用。”
果然还是没有正经样,绅士不过是错觉,沈匀霁在心里如是评价。
“叮~”
欢迎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有些困意的店员被迫打起了精神。
“欢迎光临——”她话刚说一半,就顿住了。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白衫黑裤的男人,他肩上和手上各有一个背包,乌发朗眉,颇有少年意气,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却又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
而他的旁边站着的女人穿着白T牛仔裤,身材修长,相貌美而不腻,像是从小说中走出来的冰肌玉骨的美人。
“有安静点儿的空位吗?”江渡岳问道。
“哦,有的有的。”店员看着他,脸莫名其妙地红了。
她将他们带到靠里面的一个位置,然后羞赧地问道:“请问你们要喝点什么嘛?”
江渡岳头也不抬地答道:“冰美式。”
接着,他问沈匀霁道:“你要喝什么?”
沈匀霁平常不来这种小资的地方,但她刚进门的时候瞄了一眼水吧的菜单,不禁倒吸一口气。
太贵了。
这里的饮料是用金子做的吗?要55一杯?
“我不渴。”沈匀霁坚定地答道。
江渡岳想了两秒,道:“要杯冰镇的桃子乌龙茶。”
沈匀霁立刻阻止道:“我真的不喝……”
谁知江渡岳看了她一眼,道:“我一个人喝两杯不行吗?”
沈匀霁无言以对。
等店员走了之后,她从包里拿出一沓纸,道:“我把今天要练习的阅读题都打印出来了,等会儿你做题,我帮你计时。”
江渡岳没有接过去,而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几本书,道:“我有雅思真题,在这上面做就好了。”
沈匀霁顿了两秒,继而双眉微蹙,问道:“你昨天怎么不说?”
她还帮他整理了错题,连题干都写下来了。
江渡岳却说:“你又没问。”
说完,他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道:“而且你笔记写的比真题详细多了。”
沈匀霁忽然想起他刚才开门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给他的笔记。
“你今天早上是在看笔记吗?”她有些怀疑。
“是啊。”江渡岳真诚地答道。
好像半个多小时前那个要把笔记扔进垃圾桶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接着,他忽然话锋一转:“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沈匀霁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我答应了你就会来的。”
她这样答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今天她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踏出那扇门。
江渡岳低笑一声,恣意又散漫。
他明白了。
不管沈匀霁有多么不情愿,她是不会放弃这份工作的。
就像她脚断了也要送外卖一样——因为她没得选。
没钱就是她的软肋。
现在,这场游戏他才是主导。
“先生,你的冰美式和桃子乌龙茶好了。”店员的声音响起。
两杯饮料放在了桌上,江渡岳将乌龙茶推到了沈匀霁面前。
“这不是你点的吗?”沈匀霁问道。
江渡岳耸耸肩,道:“又不想喝了。”
沈匀霁平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指着一本真题集,道:“那我们开始补课吧。”
对于她的冷淡江渡岳并无所谓,他拿起冰美式喝了一口,冰块和杯壁碰撞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
来日方长,他不信这块冰不会融。
外面骄阳似火,咖啡店内却十分凉爽,人好像都没那么浮躁了。
江渡岳戴着蓝牙耳机,低头做着阅读题。
店里的顾客偶尔向这里投来或好奇或羞涩的目光,也没有让他分心。
沈匀霁觉得有些难得,毕竟她的记忆中,这位难搞的大少爷很少这样安静。
桃子乌龙里的冰块已经完全融化,杯壁上挂着的水珠都滑落在桌上,沈匀霁只好用餐巾纸垫在杯底,以防书本被水浸湿。
江渡岳看着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问道:“你真不喝啊?”
“不爱喝。”
说完,沈匀霁点了一下手机屏幕,道:“时间到了,我们来看一下你做的阅读题吧。”
咖啡店里的音乐轻柔悠扬,落地窗外绿影绰约,尘封在记忆中的书香气息又回来了。
江渡岳最近在学英语这事儿很快在圈子里传开了。
韩明首先站出来质疑他的真实企图:“你这泡妞手法够新颖的啊!”
当晚在那个包厢里见过沈匀霁的少爷小姐们也都很好奇,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人怎么会当起江渡岳的家教。
“那个美人怎么答应你的?”
香烟过肺,江渡岳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嗤笑一声道:“她又没得选。”
烟雾笼罩着他寒潭般深邃的眸底,无人能洞察其中耐人寻味的玩味。
韩明恍然大悟,道:“钞能力是不是?”
江渡岳不置可否。
虽然他并不觉得那有多少钱,也谈不上钞能力。
软软见他心情很好,端着酒凑了上去:“江少眼光真的很好哎~”
她深知说什么会让人开心,也不在意江渡岳是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因为这不重要。
这样的大少爷周围的莺莺燕燕不会少,她只要可以分一杯羹就够了。
江渡岳心情的确不错,他甚至接了软软的话。
“怎么好法?”
软软撑着下巴,甜甜地说:“她那样的女生肯定很干净吧~”
韩明却在一旁插话道:“哎,但是还是要注意哦~ Project girls* don’t abort。”
江渡岳扬起的嘴角里藏着一丝轻蔑:“你真的是满脑子黄色废料。”
软软笑得花枝乱颠:“瞧韩少说的,戴套不就行了嘛~”
韩明笑得更坏了:“妹妹,那你是没和江少一起上过厕所,他那个尺寸,是要用美版最大号的,之前怎么说来着?九英寸男神?”
江渡岳笑骂道:“老子自己都不知道用哪个型号,你说的倒是头头是道。”
软软听了眼睛都发光了,轻轻地贴在江渡岳解释的手臂上,道:“我也可以不用哦~”
江渡岳凉凉勾唇:“不感兴趣。”
韩明见软软有些疑惑,立刻解释道:“刚才我开玩笑的,江少从不把女人往床上带。”
软软会心一笑:“这样啊~”
说着,她倾身贴近江渡岳的耳朵,轻声撒娇道:“那等哪天江少破戒了,记得要来找我哦~”
江渡岳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是刚才韩明的那句话让他稍稍有些分神。
他的确不似他那混账老爹,动不动搞个下一代出来。
可是他对沈匀霁,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些想法。
不是单纯地居心叵测,他更多地是想撕碎沈匀霁清寂宁谧的面具,想看她因为自己慌乱破碎的样子,想看她除了波澜不惊之外的神情。
这么一看,他好像也是个混蛋。
是就是吧,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玩玩而已,何必认真。
夜渐渐深了,桌上的玻璃酒杯空了又满,扑克散落,筛盅轻晃,灯光暧昧。
江渡岳任由软软勾着他的胳膊,已然分不清周围那此起彼伏的盈盈笑声究竟是酒杯碰撞的声音还是美人们的吴侬细语。
他不讨厌这样,应该说是习惯了。
耽于柔荑纤纤,富贵不知乐业。
他手腕上戴着比沈匀霁的房子还贵的手表,家底雄厚,坐拥行业里中流砥柱的企业,可是却未习得半点应有的模样。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容自己。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想到这里,他不禁从胸腔里漫出笑声。
美女们问道:“江少笑什么呀~”
江渡岳清晰深刻的轮廓透着一股邪气,微敞的领口露出性感的锁骨,这种反差更让人着迷。
他靠着沙发背,随意地将手背搭在额上,酒精让他笑声更甚,即使没有回答也荡漾着美人们的心神。
夜还很长。
第13章 橙汁
又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午后,可能是由于下雨的缘故,咖啡店里的人并没有往常多,显得有些清静。
暖色的灯光打下来,在阴雨蒙蒙的天气里让店内多了些柔和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