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求生记—— by雾家三岁
雾家三岁  发于:2024年0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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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非亚首先看见了我,她朝我招手:“来吧,坐这里。”她身侧的椅子被玛莎缓缓拉开。
我刚入坐,索非亚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睡得好吗?要来点烤牛小排吗?味道不错哦。”
“我睡得很好。”我看向索菲亚盘子里的牛肉,被切成了刚好入口的小块,上面淋着乳白色的酱汁,色泽焦艳透着诱人的光泽。
只是…肉没有烤至全熟,中心区域还留着粉红的血丝,我认为我接受不了。
正当我想开口拒绝,马尔金先生用餐巾擦了下嘴角:“我想弗洛夏应该不会想在早上吃牛肉吧,她的口味一向比较清淡。”马尔金先生似乎在我之前就明白了我的想法,或许是他大概在以前注意过我的饮食习惯。
“我当然知道我的小姑娘对这个不感兴趣,但是她在长身体,你不觉得她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吗?”索菲亚抱怨地转向马尔金先生。
在这时,安德烈管家送上了我常吃的早餐——芝士烤土司加花生酱。
在桌子上丰盛精致早餐的的对比下,我的小盘子瞧上去可怜极了。但是厨师的芝士烤土司味道绝对没话说,博斯沃思芝士在外焦里嫩的烤土司上融化流淌,混合了花生酱浓郁的口感,咬上一口就能唤醒整个早晨,管饱还不腻。
但显然,索菲亚并不这么想,她放下手里的刀叉:“你不能总吃这个,我的女孩,看看你多么的瘦弱。”她的眼神里是满满的担忧,我的挑食似乎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她认为我应该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
我不想让索菲亚担心我,我拿起土司的一角,认真解释:“我并不是总吃这个,学校的午餐我会尝试一些熏鸡肉和煎鳕鱼,”午餐时会比较有胃口,虽然我吃不完一整份,味道却家里一样好。
我咬下一口,芝士的香气在口腔四溢,我细细咀嚼咽下,接着说:“我得坐车去诺亚斯顿,吃简单些可以避免晕车。”
“弗洛夏有自己的饮食习惯,你就别干扰她了。”马儿金先生忽视索菲亚不满的眼神,挑挑眉头对我笑着说:“还没对你说,圣诞快乐,弗洛夏。”
马尔金先生的话提醒了索菲亚,她迅速地将不满的情绪丢掉脑后,对我绽开一个温柔的笑脸,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包装雅致的深紫色盒子:“圣诞快乐,我的小姑娘,这是送给你的小礼物。”
“还有这一个。”
马尔金先生紧跟着递给我一个长方形条纹的盒子,“安德廖沙不回来,他说他的礼物要自己亲手送给你。”
我急忙用餐巾擦擦手起身接下,不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谢谢,圣诞快乐。”
感动的情绪在心中蔓延,我不争气的鼻头又开始隐隐发酸,我第一次收到在节日收到来自家人的礼物,他们还特地等我一起吃早餐。
“快打开看看。”索菲亚笑着催促我。
我解开索菲亚的深紫色盒子上缎带,轻轻打开了盒盖。一条深蓝色蕾丝发带静静躺在纯白的丝绸之中。
细碎的钻石镶嵌在镂空的布料上,深浅不一的暗色随意排列,顶部手工制作的蕾丝花纹细腻华丽,像一抹深夜星空,银光流辉。
“喜欢吗?”索非亚的声音里充满期待。
索菲亚的礼物太美了,我说不出话,只一个劲的点头。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我帮你戴上。”刚好今天没有把头发扎起来,随意垂坠在腰间。
我背过身,索非亚轻柔的将头发拨到另一侧,将发带好调整松紧,“没有人能比我可爱的小公主更适合了。”索菲亚缓缓抚过我的发丝,她的脸庞洋溢着慈祥的光芒。
“谢谢。”我露出害羞的表情。我不经常得到别人的称赞,面对索菲亚的真挚诚恳的表情,我讷讷低下头,看着吃了一半的烤吐司。
我讨厌自己的笨拙,这个时候我不应该像个小呆子一样手足无措,可是我无法表现出我的感激,他们不会知道这些,我心底的欣喜、感激,愧疚多的能将我淹没。
“至于我的礼物,还是别拆开看了。”马尔金先生轻松的耸耸肩,“与索非亚相比,我的礼物可真不讨喜。”
“我都告诉过你要挑选一些很女孩子的礼物,钢笔算是怎么回事?”索非亚撇了一眼马尔金先生,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索菲亚经常觉得我不那么女孩子化,在她看来我不论什么时候都应该穿着美丽的的蕾丝花边裙,粉色白色天蓝色,她送给我的饰品基本都是这几种颜色。
这是她对我好的方式,让我像一个真正的小公主一样,骄傲又美丽的活着。
我小心的将马尔金先生送的小盒子放入书包,书包里没有放多少书,不用担心礼物会被压坏,“谢谢,钢笔我也很喜欢。”
马尔金先生温和地笑笑。
我没有多说感激地话,一口一口咬着变凉的吐司,我得花点力气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因为内心中的情感翻滚燃烧,随时都有可能翻涌而出,已经很难把食物塞进去了。

Chapter 18. 幸福的路
马尔金先生和索菲亚早早吃好了,安德烈管家指挥女仆们端走桌子上的盘子,换上红茶与咖啡。他们谈论着圣诞聚会、休息旅游之类的事情,大部分时间是索菲亚在说,马尔金先生在听,偶尔会提出些意见。
此时索非亚褪去了她一贯的强势,言谈举止见间不经意的小女人的姿态。他们很悠闲的聊天,享受着早晨清新的轻松随意,没有平常的来去匆匆。
我吞咽下最后一口吐司,虽然已经变冷,味道不那么焦香可口,但在花生酱的加持下,仍然是黏香浓郁的口感。
用湿纸巾仔细擦干净手指,我悄悄的深呼吸几下。我该把礼物拿出来了,我很紧张,特别是当手伸入书包握住装着信件的盒子,手指按压粗糙的表面时。
“我,我也有准备圣诞礼物。”我再三酝酿终于把礼物从书包里拿出来了。
我不停地吞咽口水,紧张在胃里翻腾,压力与期待使我的表情变得僵硬。当索菲亚和马尔金先生接过信件,甚至连安德烈管家也拿到了他的那份时,我的慌乱几乎到达极限,我开始担心刚吃下去的早餐不能消化,冲破嘴唇的妨碍彻底吐出来。
索菲亚显然没有预料到,她美丽的脸上透出吃惊又不可思议“谢谢······”
她似乎没有想过能收到一份来自我的礼物,也许传统文化里只需要大人们送给孩子礼物,我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觉得我需要这样去做。
但索菲亚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惊讶转化为浓浓的欣喜,温柔地笑起来:“哦——好贴心的礼物,是信件吗?我真是,太喜欢太喜欢了。”
马尔金先生似乎也颇为感到意外,他疑惑地朝我点点头:“我会好好看看。”
马儿金先生和索菲亚的反应大大缓解了我的紧张。他们端详着浅色的信封,信封的左上角有黑色的标记,因为是一样的包装,我怕在送出礼物的紧要关头,会手忙脚乱地分不清,所以都署名方便区分。
我的嗓子因为过于紧张难以发出声,我放松着抽搐的声带,让声音不那么紧绷:“嗯,你们喜欢就好。”
透过指缝的空隙,我还能看到我精心完成的装饰——歪歪扭扭的小红花,东倒西歪的绿草,其中最丑的应该是一团莫名其妙的黄色了,我画不出蒲公英松散奇妙的结构,尝试很多次以后,最终用黄色水彩笔草草勾描几笔,我不是没有白色的水彩笔,可它在近乎白色的信封上不显色,很容易被忽略。
直到走下门口蜿蜒的台阶时,我的心脏都在控制不住的乱跳,我无力地深呼吸,却起不到什么作用,看来我就是一个超级无敌大废柴,我在心里疯狂的吐槽自己的同时还不忘提醒自己,要注意湿滑的苔藓,别不小心摔断脆弱的脚脖子。
在整个情绪复杂的早餐时间,索菲亚体贴的没有当着我的面打开信件,是我唯一感到庆幸的事情。
车子上的强烈的暖气让一不小心吃多了的我昏昏欲睡,在惊慌失措的时候,我会不知不觉吃下很多东西。我压抑住胃部的不适感,闭上眼睛正打算稍微休息一会时,“叮咚——”的沉闷声响从书包里传出来。
我用不着猜测是谁,知道我的号码并且会给我发短信的人除了安徳廖沙之外找不出第二个了。
“可爱的弗洛夏,一会儿哥哥接你去圣诞派对玩。”所以说啊,只可能是他。
诺亚斯顿的圣诞节虽然照常上课,但是课程进行到九点十分就结束了。
我正打算趁这个时间给安徳廖沙送去礼物,平时基本一下课我就会坐上车回卢布廖夫,而安徳廖沙除过放假时间不会回家,他偶尔会来找我和我一起吃午餐。
我是一年级,基础课程比较多,加上我头脑发热时给自己挑了几门麻烦的选修课,我的课余时间不是很充裕,算一算我也有将近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到安徳廖沙了。
盒子里只剩下他的信了,看来今天所有的圣诞礼物都可以被顺利送出去,啊···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准备手机塞回书包的时候意外看到天气预报的推送信息。日期十二月二十五日,零下一度至零下三度,多云转阴,我快速浏览过天气信息后,将它放在了一边。
今天也不会下雪吗?我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能看到阴沉沉的天空。
这个地方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迎来雨水了,时间不算很久,但对于习惯了空气里都沁满水汽的我来说,气候太干燥了。
我分外想念发丝上永远弥漫的一层水雾,和呼吸时鼻尖残留的湿润。
不过萨沙说,雪天最晚也就是这两天了。
她最近忙于为我添置防雪防滑的衣物,相信再过不久,我就能套上保暖的衣服,像只在雪地里的小企鹅,摇摇晃晃地跑来跑去。
我撑着下巴,幻想自己在雪天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这样吧,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生命里积聚的美好逐渐蔓延,在路的起点和尽头都有着珍惜我的人在等我,希望短暂的旅程不必停下,我就可以相信自己一直在走向幸福的道路上。
我也想让自己成为一个能为别人带来幸福的人,当然,我做不到,我只能不断靠近有着温暖气息的人,汲取他们身上的光芒,依附他们的力量活下去。
随着第一节 课的铃声响起,教室里像爆开了好几捆鞭炮,嘈杂的声响带着能量将我逼到课桌的角落。
我原本以为,昨天下午的时光是他们节日的欢闹,没有想到与今天的疯狂相比,平安夜就是一道开胃小菜,我捂住耳朵,看着学生们狂欢般走出教室。
教室里很快只剩下我一个人,果真像鞭炮一样,搞出的动静很大不久就会安静下来。
我慢悠悠的走出教室,走廊上已经快没什么人了,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
我不是不羡慕,我也想体会友谊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可我不能贪心——对我来说朋友是轻飘飘的棉花糖,美美的甜甜的,可它确实太轻了,连卢布廖夫的一阵风都护把它吹走,它也不能承受住沉重的我的重量,我会是一个巨大的负担,把友情这样美好的事物轻易压垮。我不想承受逝去时的失落,现在孤独的状态刚刚好。
况且我还有他们。
安徳廖沙的车子停在了建筑背面的车道上,我走到一楼时就看见了他。
安徳廖沙体贴地接过我的书包,附赠给我一个大大的笑容:“圣诞快乐!可爱的弗洛夏。”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月,安徳廖沙又长高了一些,但他也没怎么变化,依旧是那个温柔俊美的少年。

Chapter 19. 格利普斯(黑森林)
四面的车窗都被打开了,狂啸的冷风夹杂逼人的寒气灌入车内。车子的油门被踩到底,在诺亚斯顿弯曲的道路上毫不减速漂移急刹。
安徳廖沙发出兴奋的尖叫,他不忘转头问我:“弗洛夏,你感觉怎么样?”
天啊!我能感觉怎么样?
我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快的车,车子就像发疯的公牛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我的手紧紧抓住身前的安全带,指甲用力之大似乎能留下抓痕。
当然这样只是一种安慰自己的做法,万一翻了车,安全带也只能保证我不会飞出去,死的太难看。
我吞咽口中因为紧张而分泌过多的口水,不由得结结巴巴:“你!!别看我!!开慢点啊!!”我几近怒吼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失去了威力,听起来细若蚊蝇。
“什么?我听不见!”安徳廖沙哈哈大笑,他甚至抽出一只手按按我的头。
我不再理他。
只是圣诞节而已,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大家怎么都如此亢奋,连安徳廖沙也像疯了一样。
被风吹乱的头发狂魔乱舞,糊了我一脸,我的视线被遮挡住,只能模糊的看个大概。但我不敢放开手去整理头发,总觉得这样会更安全一些。
眼前的景物飞速后退,分辨不出轮廓,互相牵连颜色融成一团。
我索性低下头闭上双眼,任由狂风在耳边吼叫。
过了一会儿,我感到车速渐渐慢下来,但我依然不想睁开眼睛,直到安徳廖沙在速度里获得了快感,满足又不舍地叹息:“该起床了,弗洛夏。”
他一定是在嘲笑我,安徳廖沙这个不要命的家伙。
我的紧张退去,随即被更庞大的愤怒压倒,我猛地转过头,连珠带炮似的宣泄内心的恐惧:“为什么要开这么快?这里是学校,撞到其他车怎么办?我不是告诉你别开太快吗?你就对自己那么有信心?”
说到最后,嘶哑的声线里都带上了隐隐的哭腔。
刚才的状况太惊险了。不同于在公路上,学校里的车道并不宽敞,还有很多近乎九十度的拐弯和隔离的障碍物,可安徳廖沙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事情,这才是我最生气的地方。
幸运不会时时降临,而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就是因为它在人们预料之外发生。
我不希望安徳廖沙身上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他是我不多的重要的家人之一。
安徳廖沙愣了愣,他没有想到我的情绪会这么激烈:“弗洛夏,你还好吗?昨晚我喝了些酒,刚才酒也许还没醒。”他有些愧疚地解释。
好嘛,竟然还是酒驾。
我将头扭向窗户一边,转弯急刹时产生的头晕姗姗来迟,大脑里嗡嗡作响,我咬着嘴唇不想说话。
也许在安徳廖沙看来,我只是第一次被开快车吓到了的胆小鬼,他得费心哄一哄,不然下一秒我就有可能号啕大哭。
安徳廖沙不死心地继续呼唤我:
“弗洛夏·····”
“弗洛夏···我不是故意的···”
“你知道昨晚我玩的很过火···所以······”
我没有发现自己的反常,满脑子盲目地专注在自己的情绪上,直到我听见了轻轻的近乎呢喃的声音:
“对不起弗洛夏,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对不起,我?安徳廖沙为什么要对不起我?
理智重回大脑,我这才发现我失控了。
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我默默闭上双眼,缩在座椅里一动不动,懊悔开始丝丝密密地缠住我。
我没有立场去批评他,不应该对他发火的。
他还没有成年,只是和他这个年纪的青少年一样,喜欢在节日派对上彻夜玩闹,喝酒,飙车。
而我把自己对于生命执念迁移到安徳廖沙身上对他来说并不公平,正因为知道生命太脆弱经不起摧折,我才会如此执着。
他不能对我感到抱歉。安徳廖沙对待我,似乎把我当成了他的亲妹妹一般,明明他也是一个高傲的贵族少年,却依然将所有的耐心与温柔都留给了我,尽力的承担一个哥哥的责任。
安徳廖沙也许做错了,但他不该对不起我。
“弗洛夏。”安徳廖沙放缓语气,声音也低沉了下来。“我的妹妹,我不该吓到你。”他在尽力安慰我。
安徳廖沙的表情有些慌张,他的手指牢牢地的扣在方向盘上。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真是能把一切都变糟糕的能力。
“没关系的,哥哥。”我突然感到很无力。
对不起,对不起说不出这句话。
用手掌捂住脸,我不想面对现在的自己,“只是哥哥,以后别这么做了,就算车子不多,还是很危险。”声音闷闷的从指缝间传出来。“还有酒驾,酒驾是很差劲的行为,希望你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好,我答应你。”安徳廖沙的精神放松了一些,但他还是担忧地说:“你现在好点了吗?”安徳廖沙本不用像这样感到愧疚,都是因为我。
拜托了,别毁了今天这个日子,我努力想着补救的方法,试图让安徳廖沙忘掉刚发生的事情。
“我只是第一次会这样,才不是会害怕的小鬼,你可不要嘲笑我。” 我抬起不满的脸,就像在他嘲笑我是个小孩子时一样不服气的说。
比起让安徳廖沙担心我,还不如装成故作成熟的小孩子,这样他会安心一些。
果然,我看到安徳廖沙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放松了不少,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好好好,我们的弗洛夏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安徳廖沙露出了宠溺的笑容,像一个真正的兄长一样,包容了妹妹的任性和无理取闹。
我不想在那个话题上停留,于是借着问题转移安徳廖沙的注意力。“这么久了,你还没告诉我我们要去哪?”
安徳廖沙狡黠地眨眨眼睛,“格利普斯黑森林。”他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我知道你只喜欢永远阴沉沉的卢布廖夫,可你需要朋友,那里的人才适合与我们的弗洛夏做朋友。”
嗯·····标准的安徳廖沙式的傲慢。
等等,格利普斯黑森林里不就是最有权势的九个家族的继承人,在获得了学院的批准后在森林里建成的建筑。如果说,诺亚斯顿在某种程度上象征着俄罗斯现今牢不可破的贵族政治,那么格利普斯就是贵族阶级里的缩影。
格利普斯将诺亚斯顿里的贵族学生进行二次划分,大贵族、中小贵族、新兴贵族和没落贵族。这是一个由家族与血缘构成的等级森严的圈子。
处于上层的继承人们站在遥不可及的顶端,挑选着有资格进入的学生,在格利普斯,姓氏是你最好的敲门砖。
如果我没有记错,马尔金家族就是其中九个家族之一。
好吧,即使安徳廖沙是个善良体贴又温柔的好哥哥,但依然改变不了以出身和血缘来将人划为三六九等的深入骨髓的阶级观念。
事实上,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对还是错,或者根本无法区分。正确与否不能非黑即白的判断,因为这个世界依靠他们的规则在运转延续,所以无法去否定的,是这个世界的本质,也是安徳廖沙这类人赖以生存的信仰。
车子的的速度在接近圣尼亚学院的边缘时彻底慢了下来,位于诺亚斯顿最后方的格利普斯黑森林就坐落在菲尔德山上。这座山被绵延两千多公里的乌拉尔山脉上,连接了北冰洋喀拉海极地雪景的拜达拉茨湾,与广袤无垠的西伯利亚平原。
格利普斯黑森林近在眼前。在南北长一百六十公里,东西宽六十公里连绵起伏的山区内,密布着卡斯云杉、西伯利亚冷杉、契列兹落叶松等亚寒带特有物种,由于树木茂密,枝叶盘根交错,远看一片黑压压的透不进光,所以称之为黑森林。
车子顺着小路拐进森林之中。
车内的光线瞬间昏暗下来,我感觉像是走入了卢布廖夫的树林里,布满疮痍的绿色混合着泥土的颜色,腐烂的枯枝下新生的枝芽代表了循环的交替,衰败与新生奇妙的融合成为一体,默默抒发着只属于格利普斯的绿意。
“这时候森林里已经没有动物了,早点带你来还能看到紫貂,北极狐,还有贝加尔湖驯鹿。”安徳廖沙可惜地摇摇头,“女孩子似乎对驯鹿很感兴趣,你也会喜欢的。”
“比起驯鹿还是北极狐更好些。”我不是很感兴趣地皱皱鼻子。
的确很多女生无法抗拒驯鹿,特别是它结构优雅的鹿角和水汪汪大眼睛。
可我觉得驯鹿是具有攻击性的野生动物,虽然它在自然界都十分出挑的美丽,但如果野外偶遇到它,我还是会躲进车子里。
我很确信,驯鹿迷幻的鹿角可以轻轻松松穿透我的内脏,我可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车子继续不快不慢地开着。
眼前的黑暗越发的浓重,黑色无限被拉长,将视线牢牢包裹住,似乎没有抵达的尽头。
当不得不去做一件事情时,感觉一定不会太好。
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我将头靠在车窗上,缓缓放松了勾起的嘴角,长时间挂着像个小傻瓜一样的笑容让脸颊两侧似乎都隐隐酸胀。因为心里不想笑,但嘴角必须开始工作,抵抗舒适的惯性和地心引力,努力支撑起微笑的弧度。
果然,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即使表面上看起来相差无几,可是或者不是,你自己是最清楚的。
卸下笑容的脸看起来冷漠了许多,没有了往日的可爱娇憨,或者说即使是在我没有生病,勉强称得上欢快的童年记忆里,我也不总是一个会笑的女孩子。
我放松的让脸上的表情倾泻而出,不用担心会被别人看到。因为身旁安徳廖沙的侧脸在暗影绰绰下显得模糊不清,我确信,安徳廖沙眼里我也一样。
我默默伸展着四肢,解放着被恐惧冻结的肌肉。
首先是手,手指因为长时间攥住安全带而变得僵硬,指节泛着酸痛,指尖还丝丝麻麻的疼。接下来要展开佝偻的肩膀,每当我害怕的时候,我就会不自觉的缩起来,好像这样受到的伤害就会小一些。
至于被冷风吹痛的耳朵和脸颊,正在慢慢恢复温度——早在进入森林后,安徳廖沙就把车窗摇起来了,此时只剩些冰凉了。
传说在生至死间有一片区域,没有阳光、空气、水,甚至连一丝声响都不曾有过。人类被残忍放逐在那个地方,挂着沉重的镣铐,忍受着永恒的孤独与寂静。
可她仍然算是活着,他有呼吸,有心跳所以还算是活着,她被剥夺了光明,被剥夺了声音,除了最纯粹自己之外,她什么也没有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她没有放弃,她的心脏还在跳动。
但是,绝对不要再往前走了。临界点近在咫尺,只要弯下腰就能碰到,而身后,就是不见底的深渊万丈。
她想要活着,却离死亡越来越近。
Раньшенебылонивремени, низемли, нипыли, ничего - забыливсe,
从前没有时间没有土地万物混沌记忆蒙尘,
Былонебылью, дасталобылью, рекаостылаиводазастыла - ничто,
往事如烟转瞬即逝 河水冰封 化为虚无,
Время - быстраярека,
时间如湍急河水,
никогонеобойдет,
谁也无法从中脱身,
Ждетневестажениха,
可怜的姑娘等待新生,
ждеткакчасасвоего,
如同等待死亡的时刻,
Вбелыйцветоблечена,
她通身纯白,
точновсаванестоит,
仿佛穿着白色的殓衣,
Напокойобречена,
她注定死亡,
свадьбы колоколзвенит,
葬礼的钟声回响,
Забирай забирай,
带她去带她去,
Приходи прилетай,
飞来吧降临吧,
Навекаотдана,
永远的,
деваюная,
年轻的姑娘。
Ба-а-ю-ба-а-ю-ю-бай,
摇啊摇啊摇,
Ветер, ветер улейтай,
风 风轻轻地吹,
Идосамогоутра,
直道曙光照亮清晨,
Яостанусьждатьтебя,
我都会在这里等你,
Баю-ба-а-ю-ю-бай,
摇啊摇啊摇,
Ничегонебойсятам,
什么都别怕,
Гдегустыеоблака,
那里乌云密布,
Голос мойведеттебя,
我的歌声会指引你,
Баю-ба-а-ю-бай,
摇啊摇啊摇,
Ты плывешьвдалекийкрай,
你向远方飘流,
Втом краю. чтовдолгом сне,
在那里在世界尽头,
Кто-топомнитотебе,
有人会记得你,
Баю-ба-а-а-ю-бай,
摇啊摇啊摇,
Убаюкаясама,
我的摇篮,
Укачаюнаруках,
摇荡在,
Точновбелыхоблаках,
白云中,
Баю-ба-а-а-ю-ба-а-а-ю-бай,
摇啊摇啊摇,
Баю-ба-а-а-ю-ба-а-а-ю-бай,
摇啊摇啊摇。
我的内心哼唱着,直到相似的音调的语调都变得含混吞吐。
我十八岁了。
我才十八岁啊。
除去在医院的时光,我活了八年,换一种说法,是不是我在八岁的时候就死掉了,接下来的十年只是一个不甘心就此消失的小姑娘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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