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香—— by罗巧鱼
罗巧鱼  发于:2024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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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琢轻嗤,别?脸去看地面摇晃树影,口吻懒散,“我真?是听?不懂大哥在说什么,什么贺兰香,莫名其妙的。”
王元瑛笑了,低头看向二弟,“你真?的听?不懂?你若非担心贺兰香,怎会在此?时?前来广元殿,不就是想确认她安危,看她情况如何吗?”
王元琢正下脸色,义正词严,“大哥真?的误会了,我来这里只是想重回大殿,看看刺客可有遗留下来的线索,我与?贺兰香过去未有交集,为何要担心她的安危?”
王元瑛看着弟弟一本正经的表情,回想到他得知贺兰香晕倒后故作镇定而又?坐立难安的样子,颇为苦口婆心地道:“二郎,你我是手足兄弟,你的心思在哪,我都?不必猜,只消看一眼,便一清二楚了。我还是那句话,这世间女子哪个皆可,唯独贺兰香,不行。”
王元琢长叹一口气,已经懒得再做解释的样子,一挥袖子道:“罢了,既然?大哥不信,我也多说无益,更深露重,大哥早点回去休息,不必再跟我了,我也不会再往广元殿去,想来刺客自有人操心,我还是去睡我的觉罢。”
言罢便对王元瑛拱手,先行告退。
王元瑛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长气,心里越发感到蹊跷。
老二生性多情他是知道的,但分明前段日子还在为另一个有夫之妇牵肠挂肚,怎么这么快便又?被贺兰香迷了心窍,这根本不像他的作风,除非……
王元瑛脑海中跳出一个答案,可随即感到困惑,不由得看向广元殿偏殿方向,只觉得匪夷所思。
“贺兰香。”
他从口中喃喃念出这个名字,眼里是不加修饰的敌意,与?好?奇。
“细辛,细辛……”
内殿,灯影昏暗。
贺兰香睡前未褪衣物,睡出一身薄汗,意识朦胧里,伸手便将大半衣衫扯落,衣襟松松挂在香肩,露出雪肌无数,幽香萦绕。
她口干舌燥,喊了两声没?等来人,便撑起身下了床榻,走到桌案前斟满一盏茶水,仰面一饮而尽,喝完扯开惺忪美目,懒懒将内殿打?量一圈,见没?人,抱怨了声,回到榻上重新?睡下。
可身上的燥热还未平息,她迷迷糊糊的,受本能驱使一般,只好?继续宽衣。
于是罗袍,内衫,小衣,绦带,襦裙,亵裤,一件接一件,凌乱落了满地,剩下她未着寸缕,雪白?无暇的温软身段因灼热而染上一层薄红,粉腻生香,柔如无骨。散乱乌发缠绕雪藕身躯,一览无余的暴露在摇曳灯影之下。
“嗯……”
贺兰香恼哼一声,半梦半醒,感觉肚子又?在隐隐抽痛,便伸出柔荑,学谢折的样子,在肚子上轻轻按揉。
她回忆他的手法,学着他的力度,用他的方式缓解自己的不舒服。
可慢慢的,脑子里的东西便开始偏离,从那双粗粝的手,到他掌心的温度,到那双强壮的臂膀,再到他的胸膛,他的吻,他的……
按揉着的柔荑开始不受控制地延伸,又?几度收回,犹豫徘徊,定而不绝。
没?关系的,贺兰香心想。
反正都?是因为怀孕性情不稳所致,等到孩子生下,她就不会再对谢折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到时?候都?会结束的。而在结束之前,她愿意遵循自己的本能,不逃避自己对谢折有感觉的事?实,这又?有何不妥。
她干脆不再压抑本能,闭眼投入其中,随着呼吸渐急,晕染在肌肤上的薄红强烈成绯红,雪白?颈线不由得拉长,宛若天鹅仰首。伴随精致的眉头忽然?一下蹙紧,她贝齿紧咬朱唇,防止溢出难耐之声。
虽然?现在殿中无人,但她也不敢太过恣意。
然?,随着渐入佳境,她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一点点的,从强忍无声到细碎闷哼,又?从闷哼到忘情吟叫,再到彻底放开,婉转承迎,莺啼点点。
几步之遥的漆黑外殿,谢折坐在乌木盘龙纹交椅上,隔着摇晃的琉璃珠帘,静静看着这幕。

“嗯……嗯啊……”
軟媚甜膩的聲音充斥在內外兩殿, 時緩時急,放縱無邊,啜泣裏是欲說還休的?歡愉, 說不清到底是受罪還是享受。
謝折看著珠簾後面賀蘭香迷亂的表情,渾身沾染緋紅的?香艷, 迷離的?雙目,朱唇微張的?媚態。他的?神態分明沒有?絲毫變化?, 眼眸卻幽深的?可?怕,以往是森冷駭人, 現在卻好似在眼中燃了兩團烈火, 熊熊滾燙, 沸熱如巖漿。
他有?點失控。
他過往一直知道她是很美的?, 從臉到身體,挑不出任何瑕疵。但從沒有如此刻這般,看著她卸下偽裝, 把所?有?的?自己,一覽無余暴露在他的眼底,如此美到驚人, 便?如同盛放到極致的?罌粟, 嗅之?成癮, 妖艷近毒。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賀蘭香。
昏暗的?燈影映照中,謝折額上青筋大跳, 目盯泛著香熱的?雪肌,指腹忍不住地細細摩挲掌下把手的?紋理。
他在克製。
而在此時,賀蘭香嘴裏的?銀詞蒗語開始不斷增多, 各種各樣的?葷言不停從那張嫣紅飽滿的?唇瓣裏吐露而出,讓人忍不住想要狠狠咬住, 細細咀啖一番,看她還能說出多少騷話。
一簾之?隔,謝折看著賀蘭香在裏面的?模樣,聽著她的?聲音,頭腦中緊繃的?理智一點點被蠶食崩壞,似乎隨時有?可?能起身入內。
這時,軟媚的?聲音驟然拔高,像身上刺癢的?貓兒得?不到撫摸,黏糊不清地啜泣央求:“好?人,快快许了我罷,我想你?想的?快要不成了……”
謝折頭腦一聲嗡響,理智中斷,這時候他才後知後覺知道,這女人根本不是在自瀆取樂,而是在幻想被男人索要。
他眼眸沈下,方才還熱烈如火的?漆黑瞳仁又成了森冷古井。
他不生氣,他只是很好?奇她此時在幻想誰,是他?還是謝暉?還是王元琢?
另外兩個答案僅僅只是在謝折腦海中過了一下,一股無名悶火便?在謝折腹腔燃起。他在瀕臨失控的?邊緣生生將自己拉了回來,默默看緊了那張芙蓉美面上不斷張合嬌喘的?櫻唇,留意其中發出的?每一個字眼。
“啊……”
“啊唔……”
“謝……”
謝折牙關一緊,暗暗發誓,賀蘭香如果是在幻想謝暉,他明日?就會親自去臨安把謝暉的?墳給掀了。
被貝齒咬至充血腫脹的?朱唇微微張合,模糊不清地發出軟黏的?哭腔:“謝,謝折——”
燈影無風顫栗,謝折神色一滯,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聽錯。
“嗚嗚嗚謝折,我好?想你?,謝折,謝折……”
謝折後腦一陣發酥發麻,全身氣血都在上湧,叫囂著翻騰。
他這下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賀蘭香確實在叫他的?名字。
她在幻想他。
她想要他。
明明就在前半夜,這個女人還讓他娶別的?女子,扮出一副翻臉無情的?冷清模樣。
後半夜,她就在叫著他的?名字自瀆。
“謝折……”賀蘭香聲音如蜜,粘稠香膩,似斷還連,無所?顧忌般的?發起嗔浪,“嗯唔,我好?快樂,好?冤家,真想永遠和你?這樣下去。”
一邊是記憶裏她冷艷的?臉,一邊是現實嬌媚的?叫他名字,這種欲罷不能的?反差讓謝折最後一絲理智也土崩瓦解,他氣血翻上頭腦,恨不得?真的?沖進去如她口中所?說那樣。
可?他也真不想錯過這樣的?風景。
他舍不得?打斷她對他發春的?樣子,他想看她是如何一邊叫著他的?名字,一邊自己侍弄自己。
體內翻湧的?邪火一燒再燒,理智一壓再壓,終究在一聲聲嬌呼中繃斷。謝折扯開革帶,對著賀蘭香的?臉,賀蘭香的?身體,想象著賀蘭香的?滋味,硬繭摩挲青筋,吐息急促火熱。
好?想她。
好?想要她。
蝕骨的?想念與欲念如烈火燎原,燃燒謝折的?身心。
他看著賀蘭香,觀察她的?表情神態,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變化?,緊追上她,試圖與她同步。
可?她實在有?點太好?餵飽,不過須臾時間,伴隨一聲酥軟嬌呼,筋疲力盡的?美人便?直接昏了過去,剩下謝折未到勒馬之?時,不上不下吊在半路。
沒了她的?叫聲助興,一切突然便?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他長吐一口灼熱,在想要不要就此結束,但等繼續看向?裏面的?艷絕風景,他的?雙目頃刻猩紅放光,像未吃飽的?餓狼看見一塊上好?肥肉,幽幽吞著口水觀察風吹草動。
觀察了不到半炷香,確認人已睡熟,他毫不猶豫地起身大步邁向?偏殿,撥開搖曳剔透的?琉璃珠簾,走?到榻前停住。
賀蘭香雙目緊閉,顯然睡死過去,身上灼熱未消,烏發裹身,襯得?嬌軀更加緋艷糜麗,如罩晚間煙霞。
謝折開始還只是對著她的?睡顏,後來發現不太行,有?點沒完沒了,他需要刺激,想聽她的?聲音,想要她繼續叫他的?名字,不然地老天荒也出不來。
他看著她潮紅未褪的?嬌美容顏,吞了下喉結,將杽伸出。
他的?杽是握刀殺人的?手,布滿生硬老繭,毫無柔軟一說,而且杽指很長,指腹硬,硬繭剮蹭而過,像尖利的?鱗片在割,如若酷刑折磨。
沈睡在香甜美夢的?嬌人發出兩聲吃痛哼叫,但並沒有?因此被驚醒。
謝折額上起了一層薄汗,暗自感到慶幸,極力隱忍著,既不想驚醒她,又想滿卒她,同時還要借助她的?反應解決自己的?事情,兩只手齊上陣,時而調換而用,沾染她的?氣息的?手用在了自己身上,沾染自己氣息的?手又給她所?使,真正的?互相交融,不分彼此。
半個時辰以後,臨門一腳將至,謝折急紅了眼,不知釋在何處,幹脆對著美人雪白嬌軀大肆發泄,伴隨一聲低沈悶吼,滿室腥氣縈繞,濕黏遍布雪軀,粘稠蜿蜒下淌,帶出無數腥痕。
賀蘭香連著厺了兩回,險在夢中累死過去,迷迷糊糊感受到身上的?濕意,孩子似的?癡癡說起夢話:“下雨了,下雨了……”
謝折吻她一通,將朱唇反復碾咬,餮足以後湊在她耳畔呢喃:“對,下雨了,等會還有?兩場要下,香兒要撐住。”
长明殿, 药气蔓延。
夜明珠散发幽光,鲛绡帐轻轻摇曳摆动,帐后咳嗽声不歇, 撕心裂肺,一停不停。像有一把尖刀在?肉体凡胎里扎根生长, 刀尖剜开层层血肉,不给任何喘气的机会。中间偶尔空歇一瞬, 延续一口勉强没?断的气,紧接着便又是更加用力的咳嗽, 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鲛帐被宫女拨开, 李萼端着药碗步入其中, 看着蜷缩在?偌大龙榻上的羸弱人影, 声音淡漠如烟气,“陛下,该吃药了。”
人影动了动, 经宫女搀扶靠坐在绣金龙纹软枕上,全身?筋骨因剧烈的咳嗽而颤栗,紧绷, 单薄成了月影投下的一抹白霜, 随时破碎消失。
李萼坐在?榻前?, 持勺舀起一勺汤药,轻轻吹至温热, 伸出手臂,递往夏侯瑞毫无血色的唇畔。
夏侯瑞强行压住咳嗽,启唇含下一勺, 尚未来得及下咽,一口汤药便又随咳嗽呛出, 李萼取来帕子给他擦拭,不提防却接住一口呕出的鲜血。
死寂蔓延,气氛为之僵持。
夏侯瑞看着帕子上的血,苍白的神情未有变化?,缓缓抬眸,问李萼:“李姐姐,你说,我还能活过这?个冬天吗。”
李萼颤了下睫,将帕子交给宫女,再度舀起一勺汤药,伸去道?:“陛下,天子万寿无疆,不会陨于冬日。”
夏侯瑞点了下头?,用手擦干净唇上的血,继续吃药。
吃完,他卧下躺好,咳嗽声平息了不少,可气息依旧紊乱虚弱,握着李萼的手时轻时重?,像落水之人抓住浮木,气若游丝地道?:“姐姐,我刚刚,做了个梦。”
李萼:“什么梦?”
夏侯瑞:“我又见到我父皇了。”
“他龙袍上都是血,冕旒上的玉珠滚了一地,匍匐在?地上,满头?白发在?风中张扬,仰面对着我笑。”
“他对我说,他终于能解脱了。”
“夏侯家的江山终究没?有亡在?他手里,千古骂名轮不到他背,他有颜面去见太-祖皇帝了。”
又是两声凶烈的咳嗽,夏侯瑞咳完粗喘片刻,哑着喉咙呓语道?:“那是他临死前?留给我的最后一面,也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其实从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他会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错的。”
“清算萧氏是错的,逼死我母妃是错的,把我送到辽北等死是错的,整场童谣之乱,从一开始便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构陷,他从那时就知道?,他是错的。”
“可他回不了头?了。”
“三百多?年的祖宗基业,朝廷老了,国运也老了,丁点风吹草动,他都会以为是上天给他的警示,他害怕,他担不起那个亡国之名。”
清致发哑的嗓音微微发笑,夏侯瑞道?:“可我不怕。”
“既然大局已定,何不将这?火,烧得再旺一些。”
他将李萼的手贴在?脸颊,雏鸟一般轻轻蹭着,“李姐姐,我死以后,李萼的身?份亦会随我葬入皇陵,到时候会有人将你秘密带出宫廷,你会改头?换面,用平凡人的方式度过一生,这?是我能许给你的,最好的结局。”
李萼眼中泛红,声音一如方才?淡漠温和,喃喃重?复道?:“天子万寿无疆,不会陨于冬日。”
夏侯瑞笑了,咳嗽了两声道?:“我困了,想睡了,李姐姐给我唱歌听罢,这?样做的梦也能美一些,我不想再在?梦里见到父皇了,我想见母妃,问她近来可好。”
李萼应下,上榻抱住他,便如同抱住自己的孩子,手掌一下下慢拍他的肩膀,轻轻吟唱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歌声安慰下,夏侯瑞在?她的怀抱中不知不觉便已睡着,呼吸绵长,神态安宁如稚子。
李萼的目光逐渐悠远空荡,不知在?望向何方,缓缓吟唱出最后一句:“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歌声落下,她垂眸看着夏侯瑞的睡颜,任时间流淌而过,过了许久,方轻柔地松开他,下榻给他掖好被子,带领贴身?宫女走向殿门。
殿门一开,皓月当空,凉风袭身?,长明殿下,万千宫灯尚未熄灭,一片溢彩流光。
有一道?颀长清隽的身?影屹立月下,背对殿门,面朝灯火,身?边是守护圣驾的无数禁军,漆黑森然如刀山。
李萼敛了敛衣衽,抬头?看着当空皓月,目露悲凉,轻轻嗤笑道?:“原来十五的月亮,也不见得便有多?圆满。”
她迈开步伐,与萧怀信的背影擦肩而过。
天亮前?夕,拂晓时分,谢折出了广元殿偏殿,衣冠整齐无异样,两眼却猩红冒光,像饥饿许久终于餮足的兽,把惦记许久的猎物吃干抹净,心满意足返回巢穴。
“给她把衣服穿好。”他声音低沉至极,沾染沙哑欲气,“早膳多?服汤水补身?。”
细辛春燕小声称是,等他走后便连忙跑进偏殿。
门一开,甜腥浓郁扑鼻,女子体香与男子身?上自带的麝香气息混合在?一起,闻之令人口干舌燥,不必看也知发生何事。内殿榻上,睡死过去的美人遍体汙濁,如若从泥泞中打捞,无一处未沾雄性釋放而出的气息,连发丝上都是悬挂的汙痕,因太過濃稠流動性差,往下淌時都能拉出細絲。
春燕受惊捂嘴:“主子这?……”
细辛忙道?:“别说了,这?事你知我知,连主子都不能告诉,否则又招她烦心。你现在?就打盆温水过来,我给主子擦洗身?子,你再把窗户打开,让风把气味都吹走,省得被闻出端倪。”
春燕应下,马不停蹄去做。
待水来到,二人用水打湿罗帕,将贺兰香身?上头?发上的秽物全部擦去,又将贴身?小衣给她穿上,锦被盖好,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收拾了,再开窗散味,这?才?算忙活完毕。
转眼,日头?初升。
殿中花窗半开,凝结窗上的露水被阳光晒化?,蒸腾成?雾,烟气似的萦绕在?窗棂廊庑,丝丝往殿里渗透,打在?玉瓶中新放的鲜花骨朵上,清香蔓延,压下了殿里残剩的暧昧腥气。
贺兰香历经极乐一夜,醒来遍体酥软,头?脑昏沉,连喝了两盏茶水方找回三分清明,即便这?样脑筋也难以转动,对梦境丁点印象不剩,只记得连厺了好几回身?子,险些丢了卿卿性命。
“主子别睡了,先?将早膳用过。”细辛端来早饭,见她伏在?枕上发怔,只当她困意未消。
贺兰香回神,垂眸懒懒打量了眼身?上,见寝衣整洁,便知昨晚自己未着寸缕的样子全被丫鬟看去了,不由?得咬了下唇,略有嗔怨地先?发制人,“你们昨晚上哪去了,半夜又热又渴,我想喝水都找不到人伺候。”
细辛动作?一顿,忙道?:“昨晚……昨晚上谢姑娘来找过您,奴婢几个只顾出去与她应付,不想便将主子怠慢,主子放心,奴婢以后再不会了。”
贺兰香本就假装生气,闻言思绪不由?转移,诧异道?:“姝儿?她大晚上不睡觉,来这?里寻我做什么?”
细辛:“上头?在?您睡着后下了口谕,自昨夜起封锁宫门三日,所有官员女眷一律回到西内苑歇息,谢姑娘见您没?回去,一时着急便找了来,来时气冲冲的,像是刚和什么人吵过一架,奴婢说您已经睡下,她不好打搅,也就回去了。”
贺兰香听后未多?想,打算用过膳便前?往西内苑一趟。
宫里的早膳并不比她在?府上吃的精细,估摸是文武百官加上家眷,用膳的人实在?太多?,御膳房有点分身?乏术,也顾不得去精雕细琢了,做熟了便端上。整张食案上唯一能入贺兰香眼的,便是一道?松茸鸽子汤,像是单独拎出来做的。
不过入眼和喜欢是两码事,贺兰香孕吐未过,食欲算不得旺盛,加上身?子余韵未消,脑子里情不自禁浮现昨夜的滋味,心思根本不在?这?,觉得差不多?够腹中小的用的,便要歇筷作?罢。
细辛和春燕不答应,哄着劝着就是要她再多?吃半碗,否则便不给她梳妆打扮了。
贺兰香不耐地哼哼着,只好多?用了半碗汤,喝时瞟着两个丫鬟揶揄道?:“真不知你俩是在?发哪门子邪,怎么就非得要我多?吃这?一口了。”
细辛春燕面面相觑,有苦难言。
吃过饭,贺兰香便要下榻更?衣,去西禁苑找谢姝,顺带将昨日的玉珏归还给王朝云。
未料仅是稍迈开腿,她便疼得轻嘶一声凉气,这?时候才?发觉,好像有点……腫了。
贺兰香皱了眉头?,霎时感到古怪,心道?:我昨晚竟对自己下手这?般狠重?吗?
贺兰香虽抱狐疑, 但也并未将心思延伸太多,旋即吩咐两个丫鬟伺候自己梳妆。
因入宫时没想到这简单的中秋夜宴还能有来无回,她的衣物?也只昨日穿来身上的一身, 换是没得换的,让尚衣局赶制也需要时间, 只能用金斗熨烫一二,显得齐整一些。
收拾妥帖, 她带着丫鬟出了偏殿的门,前往西禁苑。
秋高气爽, 禁苑里仍是昨日般的美景如画, 只不过?没了?昨日的热闹欢喜, 而是一片压抑沉沉, 萧瑟潦倒。贵妇贵女们亦一反昨日聚众说笑,此时个个闭门不出,仿佛生怕撞到什?么邪祟似的。
贺兰香赶到时, 谢姝早被?王氏逼着?起了?个大早,去给?郑文君及一众贵妇问安,一圈下来这个伯母那个婶婶, 头脑都要昏了?。
撞到贺兰香走?入游廊那刻, 谢姝仿佛脱离苦海, 上前便挽住贺兰香胳膊不松,先问她身子安好, 胎儿如何,又小声嘟囔着?自己过?得有多不容易,一开?始就该坚持不进宫的。
贺兰香听她絮叨, 与她一并走?在?廊下,感?受到四周静谧, 说话?时也不由低下声音,问她:“话?说起来,你昨日是跟谁吵架了??听细辛说可把你气得不轻。”
谢姝原本都快忘了?那事儿了?,闻言不免又翻起白眼,“嫂嫂快别说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她正要把昨日去见她,却碰到王氏兄弟三人之事告知于她,面前脚步声便起,抬脸一望,只见王元璟正带着?一众宫人浩荡前来,身着?枣红劲装银白轻甲,神情倨傲,步伐稳健,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轻浮姿态。
谢姝冷笑一声,话?也不急着?说了?,没好气地盯着?王元璟:“说曹操曹操便到,这西禁苑乃是女眷起居之地,你一个男子,来这里做什?么?怎这般没有体统。”
王元璟走?到她面前,直接开?口回呛:“没有体统的那是你,我可不会在?皇宫随便乱跑,我是来跟我大哥一起排查刺客同党藏匿地的,查的快一点你们便能快一点出宫,你说,要不要我查?”
谢姝有怒难言,哼了?一声拉着?贺兰香扭头走?了?,任凭王元璟如何挑衅也没回头。
贺兰香心里猜中个八九分,饶有兴致,“你和王三公子关系倒好。”
谢姝满面见鬼的神情,“嫂嫂莫不是在?说笑,我和他关系好?我看见他就烦死了?,他出生以后我舅母仍一门心思扑在?我三姐姐的事情上,根本顾不上他,还是我娘帮忙把他带大的,从?小时候我和他就不对付,长大了?还是不对付,哪里算得上好了?。”
贺兰香笑而不语,随她怎么去说。
回房的路上,二人经过?了?昨日午间贺兰香小憩的静室,刚走?到门前,便听里面传出一记响亮的巴掌声,随即便是熟悉的抽噎。
“这个镯子,真?的不是我拿的……”郑袖小声啜泣着?,唯诺怯弱,“你们不能这么冤枉我。”
“不是你拿的,难不成它是自己长腿跑到你枕头下的?我看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我再扇你一记巴掌才?好,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一脉相承的阴险不讨喜!”
贺兰香听入耳中,稍作思忖,不由得道:“想必这几个人都是与唐家姑娘交好的闺秀,她们恨威宁伯献虎害死了?唐给?事,想打抱不平又没办法,一口怨气堵在?心头,便将火气全移到郑姑娘身上了?。”
谢姝听完贺兰香所言,虽心中厌烦郑袖,却也忍不住皱眉道:“话?是这么说,但好几个人对一个,这也太欺负人了?。”
说完,直接推门而入。
贺兰香未进门,但站在?门外,能将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谢姝进去以后,几名闺秀初时以为她是来帮忙助威的,但听完谢姝三言两语的奚落,见她站在?郑袖那边,嚣张气焰立刻消停不少,方才?还义正词严说郑袖偷了?镯子,现在?便说是误会,高高挂起轻轻放下,借口有事出门,远离了?是非之地。出门见了?贺兰香,几个人还硬着?头皮行了?礼,面上乖顺,眼里却满是不甘怨愤,像是不会由此罢休。
贺兰香再进门,便正赶上谢姝从?中出来,不耐烦地道:“哭哭啼啼的,烦死人了?,我反正受不了?,嫂嫂你去看她吧,我先回我娘那,你等会儿记得过?去。”
二人便由此分开?,贺兰香进门安慰郑袖,谢姝先回王氏那边。
进门以后,贺兰香并未急着?开?口,而是走?到榻前,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伏枕抽泣的少女肩头,等到她自己抬头来看,贺兰香才?温柔道:“知道你委屈,但哭得凶了?可是会伤身子的,先将脸上的伤处理了?要紧。”
郑袖一侧脸颊顶着?抹高高肿起的通红巴掌印,再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把抱住贺兰香,将脸埋入她腰前道:“嫂嫂,嫂嫂我好冤枉,我根本没动?过?她们的东西,她们为什?么要这样栽赃陷害于我,我从?未生过?害人之心,为何她们一个个的,都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贺兰香心中寂冷,暗道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对错何时是能由自己决定的,谢折做错了?什?么要被?送到辽北,谢晖做错什?么要被?活活打死,无非是身不由己,一切祸根皆出在?自家。若自家人有心有能耐护住,何时轮到外人糟践,外人顶破天不过?为帮凶,罪魁祸首永远为骨肉血亲。
郑袖背后的罪魁祸首,便是她式微的家族,和她那个天天想要卖女求荣的爹。
贺兰香如此所想,面上却是温柔和善至极,甚至眼含泪光,真?情实感?同情郑袖似的道:“可怜的郑妹妹,看你这样,我这做嫂嫂的真?是打心里难受,可恨我弱质女流,竟也帮不上你什?么。”
“不,嫂嫂已经帮我许多了?,”郑袖抽噎抬脸,眼中闪着?深信不疑的光,“我知道的,一定是你让谢姑娘进来帮我,否则她那么讨厌我,怎么会给?我解围,多亏了?嫂嫂护我。”
贺兰香未否认,噙泪带笑抛出模糊一句:“郑妹妹人没事便好了?。”
分明认识不过?三日,但因有其他人的恶意衬托,贺兰香看似真?心实意的善良便显得格外珍贵起来,经此一出,郑袖更对贺兰香生出万分信任,心中暗下以后能为她上刀山下火海的决心。
足过?了?有三炷香,贺兰香安慰好了?郑袖,又将她脸上的红肿之处用药敷过?,这才?打算动?身离开?。
秋日倾斜,光芒明朗。
贺兰香走?到门口,刚要迈出步伐,迎面便撞上个人,她下意识倾抬眼眸,正对上双干净温和的眼睛。
王元瑛似没料到能在?这里遇到贺兰香,眼神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旋即作揖:“元瑛见过?夫人。”
他身上披着?与王元璟同样的宿卫军轻甲,行的却是文官礼,衣冠亦是比常人整洁,发?丝一丝不苟束于玉冠内,身上毫无令人不适的压迫气息,不似王元琢身上的风流多情,也没有王元璟的盛气凌人,不文弱也不强势,像是山间清泉,潺潺流淌,温和下自有一番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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