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他头一回感觉,即便?和贺兰香什么?都?不做,就单抱住她睡觉,也挺好?的?。
……如果她不乱摸的?话。
“贺兰香,”谢折呼出一口浊气?,无奈至极道,“把你的?手给我放老实了。”
贺兰香又?哼了声,嫌他多?事似的?,初醒的?嗓音软媚中带有淡淡的?哑,狡辩道:“你身上热,给我暖手正好?。”
谢折:“你手哪里凉了?”
贺兰香:“我这叫未雨绸缪,现在不凉,万一等会儿凉了呢。”
谢折无言以对,发现即便?这女人困得?半死不活,也不妨碍她头脑猴精。
他把那只到处胡乱点火的?柔荑扯开几次,几次都?被摸索着寻了回来,最后他干脆放弃,憋着一肚子邪火随她怎样,他装没感觉。
片刻过去?,见他无动于衷,贺兰香软着腔调哼他名?字:“谢折。”
谢折被她的?声音勾的?难受,低斥她:“别乱叫,睡觉。”
贺兰香变本加厉,缠他身上磨蹭,柔声道:“你听没听说,王夫人病了。”
谢折:“那又?如何。”
贺兰香:“我有点担心她,想登门去?看望她。”
谢折吐出果断一句:“你想都?别想。”
“为何?”贺兰香委屈。
谢折声音沉冷,不悦道:“你和王延臣的?夫人往来我忍了,和王元琢交好?我也忍了,现在还想往他王家登门,你何不干脆改姓王算了?”
说完便?将她从怀中扯出,翻身背对了她。
贺兰香困意仍在,猫儿似的?哼哼着撒起娇,柔荑环绕住身前窄瘦的?腰,在结实的?肌肉上游离探入,柔声央求:“可我真的?有点放心不下她,她当初那般好?心待我,我这时候若视若无睹,显得?我这个人多?薄冷。”
谢折被气?得?发笑,反问?她:“你难道不是?”
贺兰香未答,手上力?度渐收。
谢折吃痛闷哼一声,并未因此松口答应,强行忍受。
正僵持,贺兰香忽然轻嗤,凑在他耳畔妖娆娆地嘤咛出句:“多?谢将军同意,我明日一定早去?早回。”
谢折:“我何时同意了?”
贺兰香一本正经道:“小将军替你同意了啊,它正在我手里一跳一跳点着头呢。”
谢折头脑轰鸣,全身隐忍顷刻化?为乌有,翻身将她压住,沉声道:“那你要怎么?答谢它?”
“它想要我怎么?答谢它?”贺兰香发笑,指尖绕到他肩后,勾着他的?头发。
“它想要你……”谢折盯着身下妖娆尤物,黑眸似火烧,轻启薄唇,一字一顿,念出恶劣的?三个字,“亲亲它。”
蔓延肆虐的花果香气越发馥郁, 欲拒还?迎充斥在帐里帐外,与起伏的灯影相纠缠,幽暗旖旎。
贺兰香看着谢折眼中炙热火焰, 人也仿佛被火包裹,一身雪肌渐增绯红之色, 勾着他?发丝的手绕到他?的颈前,按住了起伏的喉结, 感受到他?的急切,笑着, 轻飘飘斥出二字:“休想。”
谢折强压体内火热, 将覆在喉上的柔荑扯开, 如方才一般翻身背对她, 沉声道:“那就睡觉。”
贺兰香喟叹一声,声音似怨似嗔,娇滴滴地道:“真是无情呢。”
谢折当没听见。
此时此刻贺兰香的一举一动, 包括呼吸声在内,对他?都犹如催-情猛药一般,他?必须清空思绪静下心睡觉, 否则人都要?憋疯了。
可?身后妖精又岂会这?般轻易便?放过他?。
贺兰香心思一动, 将身子?缩入被中, 摸索到了谢折身前……谢折额上青筋猛然高涨,呼吸粗沉滚烫, 显然已隐忍到了极致,咬牙斥道:“贺兰香,你有完没完。”
不愿意用嘴, 倒挺舍得活动她那双娇贵的手。
贺兰香探出脑袋,媚色如丝的眼眸中了无困意, 瞧着谢折备受煎熬的样子?,略有些幸灾乐祸地开口:“说,答不答应我去王家?。”
谢折:“你做梦。”
贺兰香笑着,手上发力。
谢折一声闷哼,绝不松口。
他?不松口,贺兰香也不松手,二人便?就这?样互相磋磨着。
待等时间?一久,贺兰香手腕发酸,不由得便?败下阵来,柔软的身子?贴在谢折身上磨蹭,无赖撒着娇道:“好谢折,好将军,让我去吧,我又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过去看看王夫人而已,王延臣总不会在自己家?里加害于我,他?们都知道我是你这?边的人,纵然想使阴招,也要?掂量自己够不够得罪你,有你在,又有什么好忌讳的呢,你说是不是?”
终于,谢折启唇,声线沙哑低涩,说:“可?以。”
贺兰香喜出望外,以为?终于还?是自己赢了,仰面亲了下谢折,喜不自胜道:“多谢将军。”
她收回?手,当打完了一场胜仗,想要?回?到原地歇息睡觉。
这?时谢折却又将她拖回?怀中,大掌扣在她后腰,目光下移,探向她颈下。
翌日早,贺兰香醒来,发现颈下肿疼一片,虽有上药痕迹,鲜艳红痕犹在,醒目刺眼。
她已记不太清昨夜到底几更?天睡的,只记得事后谢折将自己扯到怀中揉吻,说:“你要?去哪,都使得。”
真是吃饱喝足好说话,可?怜她只是想出门看望个人而已,付出好大的代价。
贺兰香回?忆完昨夜种种,下榻梳洗更?衣,特地选了遮领的衣物,吩咐人往王家?投了拜帖,其余时光便?喂鱼等待回?音。
半日过去,小厮回?来,带回?了已被批上准话的拜帖。
贺兰香未再挑选登门时日,旋即吩咐备马套车,她今日便?要?过去看望郑文君。
等到王家?,她经婆子?引路入府,慢走半晌,进了主母所?住的府中北屋,迈入房门走入内内间?,隔着一扇刺绣山水座屏,她认出那道清瘦身影,便?对着福身行礼。
郑文君缠绵病榻数日,声音依旧温和,但明?显虚弱许多,对贺兰香道:“拘泥这?些虚礼做什么,你莫嫌怠慢便?好,我如今一身病气,本该不应见你的,但若回?了拒帖,又怕惹你伤心,便?只好用屏风遮挡,省得病气冲撞了你腹中孩儿。”
贺兰香不是个多爱动容的人,但听了郑文君的话,竟没由来一阵鼻酸,内心泛起苦涩。
她未流露真实心情,强撑笑颜与郑文君随意寒暄,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郑文君问她身子?如何,孕吐可?有缓解,饮食怎样,她都一一回?答。
待等轮到贺兰香问起郑文君饮食,郑文君便?有些恹恹地道:“胃口全失,吃什么都味同?嚼蜡,每日不过服用些汤水,强打精神罢了。”
贺兰香闻言,从?细辛手中接过漆盒,道:“妾身想到夫人病中口舌定会发苦,来时路过酒楼,特地选了几样时兴糕点,夫人捡样品尝一二,看可?有合胃口的。”
她打开盖子?,糕点的清香气扑鼻萦绕,等待侍女前来拿取。
但屏后人影现身,来的并非侍女,而是为?母侍疾的王朝云。
看到王朝云,贺兰香顿时想起了那块尚未归还?的玉珏。她本想差人回?府去取,好在来时便?被细辛带来,顺带便?物归原主。
失而复得,郑文君庆幸不已,病也当场痊愈三分。王朝云却满面淡漠,一双细长上挑的眸子?只盯在贺兰香手中食盒里的各式点心上,忽然,视线往上一抬,看着贺兰香的脸道:“你怎么知道,我娘最爱吃榛子?酥。”
贺兰香笑道:“先前听姝儿提过,自那便?记下了。不过榛子?酥到底味道偏苦涩,这?时吃,不见得便?合胃口,顺带着买来罢了,里面的山楂糕和枣泥糕都是清甜爽口的,正好解了口中的苦气。”
王朝云未言,接过漆盒,转身步入屏风后。
看着王朝云的背影,贺兰香的神情渐渐沉了下去,笑容消失殆尽。
她觉得,这?个王朝云,似乎对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这?山楂糕味道真是不错。”郑文君咽下两口糕点,由衷赞叹道,“这?么些时日了,嘴里还?是头回?出现除却苦味之外的味道,辛苦你有心了,不知怎么,同?你说这?半晌话,吃下两口你带来的糕点,精神竟说好便?好了,舒坦了许多。”
贺兰香柔声道:“夫人喜欢便?好。”
郑文君应声,转而对王朝云道:“对了,多亏你嫂嫂将玉珏捡到,莫在我这?干坐,快去谢过她。”
王朝云便?如方才那般,从?屏风后走出,到贺兰香跟前福身道谢。
贺兰香假装热络,笑道:“妹妹往后定要?谨慎些,贴身之物最是不能丢得的,若有下次,不见得便?有如此好运了。”
郑文君附和:“这?些重要?之物,到底还?是得交给稳重人代为?保管,交给她们这?些孩子?,三天两头便?要?找不着一回?,让人着急。”
说罢便?命丫鬟去传了王朝云的贴身嬷嬷周氏。
贺兰香接着与郑文君说笑,直到片刻过去,小丫鬟柔声一句“回?夫人,周嬷嬷已带到”,方被吸引去三分心神,转头朝门望去——
正望到个穿绮着罗,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妇人年岁应当算不得太大,窄长脸型,细长眼眸,步伐算是轻盈,面上却已有老态,皱纹纵横爬了满脸,鬓角还?已沾染霜白,一看便?知是年轻时饱受磋磨的,即便?笑意盈盈走来,也是一脸苦相。
贺兰香在风尘地待久了,人来人往见过许多面孔,有自己的一套识人术,就算这?周氏已年老色衰,满身华贵,她也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周氏身上,有股子?过往见惯了的风尘气。
贺兰香稍收心思,并未将困惑流露,敛下眼睫遮挡眼中疑光。
周氏目不斜视迈入里间?,先对郑文君福身行礼,“奴婢请夫人安,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郑文君道:“不着急,坐着的这?位是护国公夫人,你先与她问好。”
周氏便?再对贺兰香行礼,恭敬道:“见过夫人。”
贺兰香笑说:“嬷嬷多礼。”
简单客套完毕,周氏便?直腰抬脸,望了贺兰香一眼。
未料也就是这?一张望,直接让周氏僵了脸色,双目直了过去。
贺兰香被看得稍为?不自在,轻轻别开了眼去。
“嬷嬷?嬷嬷?”王朝云唤了两声,语气已带明?显不悦,“我娘方才在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周氏这?才回?神,忙将目光从?贺兰香脸上生生扯下,转而讪笑道:“怪奴婢没见过世面,活到这?把?岁数,还?是头回?见这?般貌美?的女郎,一时看呆了去,让夫人姑娘一并见笑了。”
郑文君发笑,代她向贺兰香赔不是,贺兰香自然没有较真的道理,一笑置之罢了。
傍晚,贺兰香出府,郑文君不方便?为?她送行,便?让王朝云送她。二人一路无话,贺兰香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脾气,直至上马车要?走了,方开口不冷不热的对王朝云道了声别。
连细辛都看出贺兰香与王朝云之间?的微妙,上了马车便?道:“主子?,奴婢怎么觉得您与王三姑娘像是不大对付似的。”
贺兰香不以为?然,淡漠平静地说:“她是琅琊王氏尊贵的嫡出小姐,自然看不上我,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我又不是个上赶着贴人家?冷脸的,自然也不会巴结她,我和她能有什么好值得对付的。”
细辛见她说起来轻松,知她没往心里去,便?也没再多问了。
王朝云送走贺兰香回?到府中,没回?北屋,而是去了浮光馆。
落日镀梧桐,翠竹随风动,洋洋洒洒满地流金浮动,是泼天富贵堆出的风雅。
王朝云步入房中,正见来回?踱步的周氏,周氏一见了她,当即便?要?张口,瞥了眼她身后的丫鬟,又闭嘴。
王朝云将丫鬟支出,待等关门声落下,冷声道:“是她么。”
周氏打起退堂鼓,手往袖中一揣道:“这?我怎么知道,一眨眼过了十几年,谁知晓那粉团似个娃娃日后能长什么样。”
王朝云皱眉,显然是在怪她草木皆兵。
周氏再度踱步起来,焦虑至极的样子?,喃喃道:“也是古怪,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是一下子?觉得不对劲,说不上来是什么,但就是心慌害怕,手脚都止不住哆嗦。”
就像小偷,偷了人家?的宝贝换钱财,金盆洗手以为?能重新做人了,但从?那以后,看见带刀的便?以为?是官差,心头上的阴影一辈子?也散不去。
周氏想到那张明?艳娇美?的脸,越想越是害怕,“更?不说她还?与你同?般岁数,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
“够了。”比起周氏的惶恐不安,王朝云的表现堪称毫无波澜,冷声道,“一个窑子?里出来的娼妇,也值当你去这?般提心吊胆。”
王朝云打断完周氏,长睫覆目思忖一二,“我记得,你过往那些老主顾里,似乎不缺走南闯北的地老鼠,随意找个来,让他?背地里将这?贺兰香的身世打听一二便?是。”
周氏过往黄历被蓦然揭开,头脸顷刻涨至通红,羞愤不已地啐道:“猴年马月的买卖了,我自从?改了名字与你入府,便?与过往那些人断了交集,现在去哪里找能使唤得动的?”
王朝云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的嫌恶,云淡风轻道:“既如此,此事自有我去调查,你今日权当从?没见过贺兰香,日后亦不必插手,省得露出马脚,坏我大事。”
周氏心里五味杂陈,既厌烦王朝云对她如此冷言冷语,又不得不应声,一股怨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煞个人。
王朝云抬腿步往书案,背对她道:“没你事了,退下。”
“是。”周氏闷声应答,走到门口了,满心怨气便?化为?一声冷笑,打蛇打七寸般别有用心道,“我若直觉错了倒还?好,现在想想,那贺兰香的眼角眉梢,确实与你娘的相差无几,若歪打正着真是她,那我这?双眼睛可?真成火眼金睛了。”
王朝云抓住案上的松花砚便?往周氏砸去,厉声呵斥:“我让你退下!”
砚台摔在周氏脚前,碎成两半,残留砚中的墨汁流淌蔓延,浓稠如血。
周氏冷嗤一声,开门而出,出门那刻便?换作另副面孔,笑语晏晏与小丫鬟们谈笑风生,俨然一副慈母做派。
门内,王朝云立在案前,全身僵直,双手攥拳发抖。
霜降, 寒气骤增。
天一冷,贺兰香越发晚起,此时方知在院中凿池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来时正值盛夏她没做筹谋,没想过北方天冷之后, 守着个寒池,跟抱块冷冰无异。
细辛春燕已换上?深秋厚衣, 伺候贺兰香下榻时会提前将手搓热,犹是如此, 这在南方长大的美人也直嚷冰凉, 起床气都被激起来了, 早膳闹着不吃。
这时, 小?丫鬟来回?禀,说是威宁伯千金特来拜访。
贺兰香收了闹腾,眉心略跳道:“郑袖, 她来做什么?”
外面寒气缭绕,贺兰香懒得出这个门,遂道:“把人带到这里吧。”
简单梳妆完毕, 郑袖亦被带到。
贺兰香与之客套完, 便落座斟茶, 等人说明来意。
郑袖将带来的礼品先后奉上?,见贺兰香不为所?动, 踌躇一二?,终是硬着头皮道:“嫂嫂可还记得,在皇宫时, 你曾承诺会在将军面前替我美言。”
贺兰香呷口热茶,“自然记得。”
郑袖口吻陡然激动起来, 语无伦次道:“求嫂嫂助我,我等不得了,我当真一刻都等不得了,腊月便是入宫选秀之时,距今不过三个月,若再慢些,我真的便要……”
贺兰香抬眼看她,“所?以,你今日过来,是想让我催促将军早些下聘,定下与你的婚事?”
郑袖低头,咬唇不语。
贺兰香静下,片刻后道:“郑妹妹,你将这事想得有?些过于简单了。我只是承诺会替你美言,会尽力劝他,可没说有?万全?把握助你成功。”
郑袖白了脸色。
贺兰香垂眸望向?茶面浮沫,“谢折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脑子和想法,我再是想帮你,临到最后,不还是得看他自己?吗。”
郑袖眼圈渐红,僵硬着点了下头,点过头后忽然便抽泣出声,像不堪重?负的骆驼被压下最后一根稻草,掩面呜咽道:“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入宫,待等王朝云当了皇后,王氏掌权,我一定会死在宫里的,他们王家人不会让我好过的。”
贺兰香听着,面上?无动于衷,心想:嫁给?谢折,就很好过吗?
她恍然回?忆起与谢折初见的场景,他坐在马上?,遍体冷甲,居高临下,手中长刀指向?她,阴冷的刀尖从她的脖颈流连到小?腹。
贺兰香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即便与之缠绵数百次,贺兰香依然确信,谢折,从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郑袖竟以为他会是她的救赎,贺兰香只觉得讽刺。
午后送走?郑袖,细辛回?到房中,不禁感慨:“这郑姑娘,处境着实可怜,人走?时,眼圈都还是红着的,想来路上?又?要哭上?几场。”
贺兰香周旋一上?午,心神早已不够用,靠榻打了个慵懒懒的哈欠,倦倦道:“我若没怀上?孩子,你我的处境可比她要可怜多了。”
细辛应声说是,却也来了兴致,上?前给?贺兰香拆下钗环时道:“主子若是郑姑娘,会怎么做?”
贺兰香阖眼,不假思索地出声:“装疯扮傻,变成毫无价值的棋子,威宁伯再是狼心狗肺,犯不着因为女儿没了用处便将人杀了。再不济,自己?削了头发出家做姑子去,从此远离世俗,一了百了。”
细辛颇为讶异,没想到贺兰香会这么答,笑道:“郑姑娘但凡有?主子一半心狠,不至于今日登这个门了。不过有?个好拿捏的性子不是坏事,她若真许给?谢将军,以后于主子而言有?益而无害,主子应都应下了,何不顺水推舟,劝说谢将军娶了她呢。”
贺兰香未再应声,呼吸均匀绵长,显然睡着过去。
待等细辛为她掖好被角退下,她又?悠悠睁开双眸,看着脸旁枕上?的绣纹发呆。
过往无数夜里,谢折便是如此枕在她身旁伴她入睡,就像每一对寻常夫妻一样?。
应都应下了,为什么不劝他娶了郑袖。
贺兰香也想知道原因。
她觉得,兴许还是怀孕的缘故,她的心乱了,人便也跟着反常起来,毕竟再像夫妻,最开始时,谢折也是拿刀指着她的,她怎么能?在这种人身上?意气用事。
她不应该的。
闹市街头,人声鼎沸,午后的太?阳热烈鲜艳,光芒打在摆摊贩卖的火晶柿子上?,像一个个小?火球,看见便教人心生欢喜。
郑袖在马车中抽泣,全?然摒弃了外界的热闹,直至随从一声呼唤,她才恍然回?神,哽咽询问:“怎么了?”
“回?姑娘,前头好像是康乐谢氏的车驾,您看是否让路?”
郑袖擦拭去眼角的泪珠,亲自掀开车帷,张望两眼道:“果真是呢,罢了,让便让吧,若等人家让我,怕得等到天荒地老也等不来。”
她闷闷放下帷布,回?到车中静坐。
街对面的赌坊门口,有?双眼睛看直,久久无法挪开视线。
“那车里坐的是谁家的小?姐?”油头粉面的少年?舔了下嘴角的柿子汁,咂摸着甜味道,“生得好生乖怜,看了教人心疼。”还心痒。
卖柿子的小?贩张望两眼,“周官人竟看不出来,那是威宁伯府的车驾,里头坐着的自然是郑氏千金。”
周正哦了声,耀武扬威地道:“威宁伯我是见过的,老匹夫一个,没想到能?生出这么水灵的女儿。”话说完,他仍无法挪开眼睛,直至马车行?远,还恋恋不舍地踮脚张望。
小?贩伸手在他眼神一晃,半开玩笑地道:“您老别看了,人家那是天上?云彩,岂是咱们凡夫俗子能?肖想的。”
周正这下回?了神,一抹嘴,眼露狠光,朝小?贩冷笑:“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与大爷我论咱们?我可是在提督府王大公子手下当差,我娘还是府里的大管事,天王老子见了她都得给?三分薄面,大爷我想要的东西哪个弄不到手?用你在这满口喷粪。”
小?贩哑口无言,夹着尾巴不敢多话。
周正又?看了眼马车离去的方向?,回?过脸冷哼一声,伸手捞起两颗柿子,揣在袖中便走?了。
傍晚时分,周氏忙完浮光馆里外事宜,回?到房中歇息,刚迈入门,一眼便见榻上?躺着自己?那孽障,二?郎腿高翘,正用手丢柿子玩。
周氏先是惊,之后是怒,将门关好便小?跑过去,照身上?便是狠狠一掐,呵斥他:“你这混账!后宅是你说进便进的,若被看见,你吃不了兜着走?!”
周正嗷嗷直喊疼,跳起来边躲边告饶,将柿子往周氏眼前一摆,“这不是到了时令,儿子惦记着娘还没吃上?这口新鲜的,特地冒险给?您送来尝鲜吗!”
周氏一怔,不由转怒为喜,欢喜接过柿子,戳了下周正的脑袋道:“就知道没白养你这小?孽障,人大了,还知道心疼娘了。”
周正揉着头,笑嘻嘻将周氏摁坐在绣墩上?,捏肩捶背,殷勤至极,“娘是儿子的亲娘,儿子不心疼娘,谁心疼娘?莫说是这区区两颗果子,娘就是让儿子上?刀山下油锅,儿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周氏吃了甜津津的秋柿子,听着儿子的满口甜言,一颗心就要飘到天上?,呸呸两声道:“什么上?刀山下油锅,娘这辈子就生了你这一个带把儿的,把你供起来还来不及,哪舍得让你上?刀山下油锅,纵是娘自己?下了油锅,也不能?让你下啊。”
周正闻言,动容之下险些哭出声,抹着眼吸起鼻子来。
周氏惊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弄这娘们做派,可是娘方才把你掐疼了?来,快让娘瞧瞧。”
“不不不,娘会错意了。”周正道,“儿子只是想到这么久以来未能?时常在娘跟前端茶送水,尽一尽孝道,还总惹麻烦,让娘怄气伤心,娘非但不责骂,还事事为我着想,我就觉得自己?真是……真是不配有?娘这么好的母亲。”
周氏一听,心都快化没了,柿子一扔,忙起身搂住儿子安慰:“你个傻孩子,娘这辈子最大的指望就是你,娘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娘还指望在你身上?享清福呢。”
周正眼眶通红,拍着胸口保证道:“娘放心,儿子以后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让娘为我担忧。”
周氏大为动容,抹着泪笑道:“千盼万盼,娘可终于盼来我正儿开窍的这一天了。正儿乖,听娘的话,打伤打死个人都不要紧,你这阵子老实些,等风头过去了,娘就给?你谋个更大的官职,你再赶紧娶妻生子,早点让娘抱上?大胖孙子,娘就打心眼儿里舒坦了。”
周正眼珠一转,见终于引出这话茬,忙故作羞赧的开口道:“娘有?所?不知,其实……儿子已有?心上?人了。”
周氏两眼放光,忙问:“是哪家的姑娘?相貌人品如何?家中几个兄弟姊妹?”
周正满面难为情,在周氏再三追问之下,方小?声道:“是威宁伯之女,郑袖郑小?姐。”
周氏笑容一僵,一时无话。
周正立刻扮起可怜,抹着眼泪悲愤道:“难道娘也觉得儿子配不上?郑小?姐吗?”
周氏双目瞪大,想也不想便矢口反驳:“放屁的话!我儿子一表人才能?文能?武,莫说区区一个郑氏的小?姐,纵是金枝玉叶仙女下凡,配起来也绰绰有?余!”
子时, 月寒星冷,寒露如雨。
王朝云伺候郑文君服药睡下,便出了北屋, 回了浮光馆。
她到房中刚静坐,便见案上放有一碟新鲜红柿, 柿子个头小巧圆润,飘着甜丝丝的香气, 教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侍疾整日?,她一身的药苦气, 呼吸里都带了药味, 原本对甜食无感的性子, 竟情不自禁便摸起一颗柿子, 小咬一口,品着软糯甜蜜的果肉道:“谁端来的,倒有眼力见儿。”
小丫鬟刚想出声, 周氏的笑声便自?门外飘来,抬腿入门道:“这些?小蹄子哪记得每月新鲜时令都有什么,还是我正?儿惦念三姑娘, 特地采买了托人送进来的。”
王朝云听了, 神情?立刻冷却?, 顺手便将柿子放回了碟中,再未多看一眼。
周氏视若无睹, 给周遭婢女使了记眼色命令退下,仍是堆起副笑脸道:“三姑娘不?知道,正?儿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不?仅收了性子,人还懂事体贴, 已从半大孩子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了,不?光知道孝顺我,还知道惦念起你来,张口闭口都是他三姐姐近来可好,可缺什么,他一并采买了送来。”
王朝云听到耳中,只觉得乏味烦躁,冷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他又想干什么。”
周氏见她如此开?门见山,干脆也不?遮掩,转头看了眼合紧的门,回过脸朝王朝云走去,低声笑道:“哪里是他又想干什么了,是我觉得他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想早点给他择门亲事,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头夙愿。”
王朝云知她已有主意,便问:“哪家姑娘。”
周氏将声音一压再压,故作?神秘道:“不?是别人,正?是姑娘你的小表妹。”
王朝云霎时皱眉,“姝儿?”
周氏不?置可否,只是笑。
王朝云轻嗤一声,冷眼瞧着周氏,“你莫不?是在跟我说?梦话,姝儿是我姑母姑父的幺女,素来最得疼爱,我姑父为人孤直,能在陛下面前给谢折下绊子的主儿,皇亲贵族尚且看不?上?眼,就凭你那个酒囊饭袋的废物?儿子也配?你是怎敢同我提出来的?”
周氏得了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脸色自?然好看不?了,但为了儿子的婚姻大事,只好生忍下去,继续赔着笑脸道:“不?过一说?罢了,谢家的女儿金尊玉贵,我们?正?儿自?是高?攀不?起的。”
王朝云哼了声,阖眼揉着着眉心,似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周氏缓回来脸色,再度压声,意味深长道:“谢家的女儿不?成,别家的女儿不?见得便不?能成,譬如那个前不?久才入京的郑氏?论风光远比不?上?谢家,那威宁伯说?好听了大小是个爵爷,但哪个爵爷又能干出卖女求荣的勾当,京城谁人不?知他削尖了脑袋把女儿往谢折身边送?这好在是在世家高?门里,若是乡里乡间的,哪家女儿被送上?门又遭退货,真?是连做人的脸面都没有了,定要跳河自?尽才能保全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