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知?道,她并不是在吓唬自己。
于是她旋即屈膝跪地,坚定回道:“奴婢只是一个下人,主子之间的事轮不到奴婢置喙,倘若奴婢今日告知?了太子妃,便是泄漏之罪,不告诉太子妃,便是顶撞之罪。既然无论如何选择都是罪,那便请太子妃赐奴婢一死吧。”
话落,她俯身伏地,一副大?义领死的作派。
“……”
卜幼莹无言以?对。
撬开萧祁颂的嘴很难也就罢了,为何撬开自己婢女的罪也这么难?
每日太子妃太子妃的喊着,实际上在这座皇宫里,谁都能?顶撞她,谁都能?违背她的命令。
她捏了捏眉心,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正?在此时,萧祁墨迈进?了屋内。
“发生什?么了吗?”他垂眸瞧了一眼地上的未央,又看向卜幼莹,问道:“未央惹你不高兴了吗?”
“算了,没什?么。”她坐了回去。
上次已经就此事问过祁墨一次了,他既说他不知?,那自己再问一遍便显得对他不信任。
她不想再闹出些不愉快,于是转移了话题道:“对了,明早我爹爹和阿娘就要坐船回濠州了,我得去送他们,你要同我一起吗?”
他点点头:“嗯,当然。”
“可是你今日已经告过一次假了,明日再接着告假,陛下和朝臣不会说什?么吗?”
闻言,萧祁墨低眸弯了弯唇,坐到她旁边:“岳父岳母要告老还?乡,我作为女婿怎能?不去送别,如此岂非太没礼数?况且若是可以?,父皇肯定也想亲自相送。”
说到这件事,卜幼莹伸直双腿,眼眸低垂,很是失落:“若是我能?随他们一起回去就好……
伴随着这句话,屋内的气压也开始降低。
他使了个眼色,未央便起身离开了屋内。
随即他牵过她的手?握进?掌心,故作委屈地逗她:“听阿莹这意思,是想抛弃我了,真令人难过啊。”
“我当然不是这意思。”她立马解释道,“我只是分?别在即,有些伤感罢了。长这么大?,我还?从未经历过父母不在身边的日子,哪怕是以?前爹爹打仗时,也有阿娘会留在家?里照看我,而如今……”
她垂首陷入了沉默。
萧祁墨伸手?将她拥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柔声安抚:“如今有我,阿莹,我会一直照顾你,只要有我在一日,便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卜幼莹靠在他胸膛前,嗯了一声,并未再说其他。
夜色渐晚,两人洗漱过后便一起歇下。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
听说船队在清晨出发是最好的,于是卜家?夫妇便将启程的时辰定在了卯时末。
卜幼莹起了个大?早,匆匆用过早膳,便带着邢遇同萧祁墨一起去往了港口。
清晨气温偏凉,她身披一件雪白披风,下了马车便快步向父母奔去,身后飞扬的披风如同翅膀一般,在晨雾下展开羽翼。
“爹爹,阿娘!”她一把抱住高氏。
身后的萧祁墨与邢遇也走了上来,同卜世邕见礼。
“莹儿,阿娘知?道你平日里孝顺懂事,便不嘱咐你什?么了,唯有你的身体阿娘放心不下。纵然宫里有那么多宫人照顾着,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多注意着些,知?道吗?”
高氏拉着她的手?,两人皆眼眶湿润。
卜幼莹点点头:“嗯,女儿都知?道的,你和爹爹也是。你们年纪大?了,更?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说完,她倏忽想到什?么,看了一眼邢遇。
随后又将视线看向二?老,提议道:“邢遇是爹爹救下的,此次回乡,不如爹爹将他也一同带回去吧,也好保护你们。”
卜世邕瞥了一眼邢遇,后者脸色没什?么变化,他便回道:“有为父在,哪需要这毛头小子保护,还?是将他留在你身边,你娘也好放心些。”
他说得也没错,邢遇虽然武功高强,但真动起手?来,也就仗着年轻体力好能?赢他几招。
到底是征战沙场,未曾输过一次的常胜将军,怎么可能?需要他来保护。
想罢,她便点了点头,回了句“好吧”。
听父女二?人提起邢遇,面前的高氏倒是想起一些事情,于是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问她:“莹儿,阿娘此前听说芸沐那孩子,似乎对邢遇生了爱慕之意,可有此事?”
卜幼莹愣了一愣,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了?”
“既然邢遇在你身边,那他的事自然是要你来做主的,阿娘是想,这门亲事咱们还?是不要结了。”高氏言。
话落,她不禁再次怔愣一瞬,又问:“为何?芸沐也是您照料着长大?的,她的性子您应当很清楚呀。”
“就是因为清楚,才让你不要结这门亲事。”高氏叹了声气,“芸沐那孩子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如今又贵为公主,与邢遇之间天差地别。即使陛下并无门第之见,可芸沐日后呢?他们不合适,若草草结了亲,待到芸沐热度一退,那邢……
后面的话她没再继续说下去,但卜幼莹懂母亲的意思。
像是被点醒了般,她眉间紧蹙,点点头道:“阿娘说的有道理,不过他们的事情我也不好插手?,待回去之后我再问问邢遇的意思吧。”
“嗯,如此最好。”
高氏与她谈完话,两人便回到了众人身边。
那边萧祁墨正?在与卜世邕相谈,无非是卜世邕不放心女儿,嘱咐他几句罢了。
随后又看向邢遇,亦是嘱咐了几句。
等到他转身回来,本应直接上船,可却?同高氏一样,说有话想对卜幼莹说,于是与她一同远离人群去了角落处。
“爹爹,何事呀?”她扑扇了两下眼睛,疑惑地看着对方。
卜世邕回头望了众人一眼,见他们正?在与高氏拜别,无人注意他们这边,便做贼似的从怀里拿出一块明黄色的方布。
“爹爹,这……她睁大?眼眸,不敢相信自己手?中?的物什?是自己猜想的那个。
卜世邕点点头:“嗯,这是陛下亲笔写?下的手?谕。”
卜幼莹倏地抬眸。
他接着道:“你病重?那几日,爹爹……很后悔。故此次告老还?乡之前,特地去了一趟勤政殿,以?毕生功劳向陛下求了这封手?谕。不知?……可否弥补你一些。”
闻言,她将那封手?谕展开,一字一句地心中?默念。短短两行?字,却?犹如平地惊雷般让她震惊不已。
陛下竟然……允许自己拒绝成婚。
第64章
那封手谕一直被卜幼莹妥帖地收在袖袋里, 她并未告诉萧祁墨手?谕一事,因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可能是怕他胡思乱想吧, 到时若做出什么伤害祁颂的事就不好了。
不过这封手?谕她并不打算用, 至少此时此刻她心里是如此想的。
自己如今与祁墨也算是互通心意了, 她喜欢上一个人便很难再放弃, 就像自己对祁颂一样,到现在也依旧喜欢着他。
所以今后应当用不着这手谕了, 等回到东宫还是将它藏在箱底吧, 过几?日?可能连她自己也忘了。
如此想着, 她与萧祁墨便坐上了回东宫的马车。
今日?母亲临别前?交代的事情她一直放在心?里,于是自己与邢遇回到寝殿后,她并未着急进门,只是屏退了守在门前?的未央, 令她带着庭院里的一众宫人一同?退下。
院子里突然空落落的, 只剩他们二人站在檐下。
邢遇立在她面前?, 等着她发话。
而?她只是提起裙摆, 顺势坐在了走廊边缘, 两只小腿晃晃悠悠。
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坐呀。”
话落, 他一言不发的转身屈膝, 坐了下去,两只腿轻松踩在石板上。
很久以?前?在濠州时,他们也经常这样坐在檐下。
卜幼莹没什么大?家小姐的架子,相反,她很随和, 随和到在父母看不见?的地方时,她总是这样不顾仪态与礼数, 大?大?咧咧地行事。
只是自从入京以?后,她便再未如此过了,因此方才看见?她这般,他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
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吧。
正想着,卜幼莹果然开了口:“邢遇,上次我生病之时,公主不是来找你玩么,玩的如何呀?”
他只思考了一瞬,便果断回道:“不如何。”
“不如何是如何?”她不大?明白他的意思,“那你对公主印象如何?芸沐是个天真的孩子,她很喜欢你,你感受得?出来吧?”
邢遇略微偏过脸去,语气?中有一分刻意压制过的不耐:“我不在意,也与我无关。”
他说话一直都?是如此,冷冷淡淡的,对什么都?不关心?,卜幼莹已经习惯了。
于是抿抿唇,继续温声?道:“这怎么能与你无关呢,芸沐若当真想要你做驸马的话,便会去求陛下下旨,难道你还能违抗圣旨吗?”
闻言,他果真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卜幼莹无法猜测他在想什么。
从认识他起,她便觉得?他的性子有些?过于冷漠,那双眼眸无论何时,都?如同?一片死气?沉沉的湖泊,至今不曾起过任何风浪。
别说沉默时,就算是他偶尔说话时,她也很难辨认他说的话是否符合他心?底真正的情绪。
不过后来认识的时间久了,她才慢慢知晓,邢遇对任何人都?是从不说假话。
“为何不能违抗?”
他突然出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立即道:“当然不能违抗啊!这天底下就没有能违抗皇帝圣旨的人,我也是,不然我当初为何要与你一起回来?”
顺着她的话,邢遇不免想起了那日?将她带回之事,她的确是因为无法违抗圣旨,担心?父母遭受牵连才回来的。
于是他想了想,说:“我与卜家并无亲属关系,即使杀头,也不会连累小姐的,小姐放心?。”
卜幼莹一听?这话便有些?恼了:“什么叫我放心?啊,你以?为你今日?同?你说这些?话,是想劝你接受芸沐,乖乖做她的驸马吗?你以?为我是害怕你抗旨连累到我吗?邢遇,我们认识也有多年了,你当真要如此想我吗?”
话落,对方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淡声?回道:“我说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不会连累小姐,我有这把剑,可以?自刎谢罪。”
说着,便举起一直握在手?中的剑。
这把剑是当年卜世邕送他的生辰之礼,用上好的材料请名匠锻造而?成,连卜世邕自己的佩剑都?不如这把好。
此后这把剑便被他毫不离身地带着,只要见?到他的人,便能见?到这把剑。
卜幼莹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暗自感叹,怎么自己身边一个两个都?如此极端,动不动就要死要杀的。
她叹了声?气?,放缓了语气?道:“邢遇,我们先不谈那么远。前?些?日?公主去屋顶上找你玩,没同?你说什么吗,我看你们好像还挺和平的。”
她之所以?用到“和平”二字,是因为她知道以?邢遇的性子,若是芸沐对他做出什么事,或者说出什么他不喜欢的话,他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回击,完全?不会在意她的公主身份。
但那日?没有,从萧芸沐上去一直到离开,两人都?非常和平。
说罢,邢遇回想了一下,哦了声?:“没说什么,她就坐在我旁边,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她惊讶道。
这可不符合芸沐的性子呀。
正想着,他忽然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倒是说了。”
“你?”她再次惊讶道,“你说了什么?”
“她刚上来的时候,是找我说了两句话,我嫌烦,便说‘别吵我,否则我送你下去’,然后她便没说过话了。”
“……”卜幼莹扯了扯嘴角,干笑了声?。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口中的“送”,恐怕是推吧。
不过还好芸沐不知道他的意思,她若是知道邢遇敢如此对她说话,那还不得?闹起来。
幸好幸好。
她暗暗松了口气?,随后又道:“她有这么烦吗?我觉得?还好啊,芸沐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有时是任性了些?,不过心?眼不坏,你可以?试着与她相处相处。”
“不要。”他果断拒绝。
不过卜幼莹也料到了他会拒绝,于是叹了声?气?,边起身边道:“好吧,那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若是今后芸沐再来找你,你便同?她说清楚吧,也好断了她的念想。”
邢遇也站起身,却并未回应她。
她没多想,转身走进了屋内。
今日?送别父母时情绪波动太大?,不利于她正在好转的身体,这会儿需要好好歇息一会儿才是。
于是片刻后,她便躺上床进入了梦乡。
戌时初,夜幕将将落下。
夏季的夜晚来得?比较迟,天色暗下来没多久,卜幼莹身旁突然传来一股暖意。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身,费力掀起眼皮。
借着满屋的烛光,她看见?萧祁墨和衣侧躺在身旁,正撑着脑袋,唇角微展地看着她。
“醒了?”他嗓音低柔,“该起来用晚膳了,阿莹。”
卜幼莹抬手?揉了揉眼睛,嗯了声?,随即被他扶着坐起身,接着又拿来外袍帮她穿好,牵着她的手?走到桌前?。
因着御医的嘱咐,今日?的晚膳依旧清淡无比。自从身体开始好转,她便没尝过肉的味道,感觉自己都?快出家做尼姑了。
望着面前?的菜肴,她长长叹了口气?。
萧祁墨知道她的心?思,便轻声?细语地安慰道:“阿莹再忍一忍,御医说身子完全?恢复也就半个月,再过几?日?你便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到时我陪着你一起,好不好?”
虽然对这桌饭菜无法下筷,但她也知道这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好,经历过一次病痛的她自然不想再经历一次。
于是乖乖点头:“好,我再忍忍。”
说完,便千不愿万不愿地拿起玉箸,又叹了声?气?,这才将手?伸出去,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碗里。
只是没想到,那青菜还未喂进口中,未央倏然快步走进,福礼道:“殿下,小姐,公主来了。”
二人具是一怔。
她话音刚落,急促的脚步声?便在屋外响起。
萧芸沐急匆匆跑进来,神色紧张,看见?桌边的卜幼莹后便立即跑到她面前?,抓着她的手?问:“姐姐,邢遇呢?”
“啊?”卜幼莹有点懵,“他不是在屋顶上吗?”
闻言,萧芸沐顿时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今日?得?知卜伯父与伯母已经告老还乡,我还以?为他们把邢遇一起带走了,急得?我晚膳都?没吃就跑来了这边。”
卜幼莹干笑了两声?,不知如何与她说邢遇的事情,便转移了话头道:“那要不你与我们一同?用膳吧?我们才刚刚坐下呢。”
“那好呀!”一听?到能留在东宫,萧芸沐旋即笑起来,却在转身见?到一桌子清淡菜肴时,笑容僵在了脸上。
“……们……就吃这个啊?”她指着那些?菜,左右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萧祁墨解释道:“你姐姐身体才刚刚好转,还未痊愈,御医嘱咐这段时日?需得?清淡饮食,不可吃荤以?及寒凉之物。”
“……她静了一息,声?音弱弱:“那我还是回自己宫里吃吧。”
说完,正要转身离去,倏忽又想到什么,回过头来再次握住卜幼莹的手?,笑道:“姐姐,我可以?与你商量一件事吗?”
卜幼莹心?里神奇一股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你看你如今有大?哥保护着,又住在东宫,到处都?是禁卫,想必没人能威胁到你的安全?了,所以?……”
她低下头,舔了舔唇,期待地看向对方:“所以?我能不能把邢遇要过去,做我的护卫啊?”
话落,卜幼莹顿时心?里一咯噔。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没想到白日?里才同?邢遇聊完,晚上芸沐便给她出了这难题,这可如何是好?
自己虽是邢遇的主子,可提出这个要求的到底是萧芸沐,是她未来的小姑子,她若是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不免会影响她与芸沐之间的关系。
可若是不插手?,以?邢遇的性子又肯定?不会同?意,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他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吗?
唉,这该如何回答呢?
一旁的萧祁墨看出她为难,于是起身将萧芸沐拉过来,替她解围道:“阿芸,不可以?任性。邢遇是卜伯父留在你姐姐身边保护她的,有邢遇在,远在濠州的卜伯父才能放心?,这跟阿莹的人身安全?是否受到威胁没有关系。”
听?完,萧芸沐的嘴唇顿时撅了起来,目露不满:“可我只是想要他也做我的护卫而?已,上次让他教我骑射你们就不同?意,现在又不同?意,哥哥,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亲妹妹啊?”
“谁教你这样说话的?”他蹙眉,语气?不自觉加重了些?,“从小你想要什么,我与父皇母后无一不满足,这次没满足你的要求,便可以?让你这样与兄长说话了么?”
萧祁墨对她一贯是温柔平和,今日?是难得?一次生起气?,因此只用蹙蹙眉便能将她吓住。
她耷拉着脑袋,小声?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话……可是哥哥,我真的很想要他,哪怕只有几?日?也好,好不好嘛?”
萧芸沐小手?攥着他的衣摆,左右摇晃,一双眸子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以?前?她只要这样撒娇,大?哥便什么都?会答应她,所以?这次又故技重施。
可她没想到,萧祁墨只是绷紧了唇,眉间拧得?越发深了些?。
卜幼莹看出他的耐心?在逐渐消失。
她知道,萧祁墨这个人虽然好说话,但若有他不同?意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改变自己的,这个时候若还继续说下去,只能惹得?他越发不耐。
于是她赶忙上前?拉过萧芸沐的手?,微微笑道:“芸沐,他到底是我父亲的人,我不好擅自做他的主,不如这样,你让未央带你上去问一问他,若他同?意,我便让你今晚带回去,好吗?”
一听?她松了口,萧芸沐开心?得?当即蹦了一下,兴高采烈地朝不远处的未央招了招手?。
“快快快,未央,快带我上去。”她往门口小跑过去,迫不及待地抬头望向屋顶。
未央领命,抱着她的身躯几?个借力便跃了上去。
看着门外的声?音消失,卜幼莹不禁松了口气?,坐了回去,双指并拢揉了揉太阳穴。
“阿芸性子被娇惯坏了,这件事你不应当顺着她的。”萧祁墨倏忽说道。
“我也不想,可是没办法呀,我总不能因为这件事与她产生嫌隙吧?”
她重重吐了口气?,接着说:“不过她也未必就能如意,我今日?同?邢遇说过了,让他自己与芸沐说清楚,以?免她越陷越深。”
闻言,似乎是预料到什么,他深邃的眸子望了一眼门外,幽幽道:“或许,她已经陷得?很深了。”
“什么?”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哭嚎声?。
两人一惊,立即起身走向门口,便见?未央抱着正嚎啕大?哭的萧芸沐落了地。
“这是怎么回事?”卜幼莹刚问完,屋顶上又跳下来一个邢遇,稳稳落地,靠在了梁柱上。
未央松开萧芸沐,上前?禀道:“回小姐,方才公主问邢公子可愿意做她的护卫,邢公子说不愿意.”
“然后就哭啦?”
未央摇摇头,将方才发生之事接着讲述——
邢遇回完不愿意后,萧芸沐又说:“你不准不愿意,我是公主,你若是违抗我的命令,我可以?罚你的。”
然而?她的吓唬并不管用,对方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吐出一句:“随便。”
萧芸沐当即就恼了,站起身道:“你若是不愿意做我的护卫,我便立即去求父皇,请他下旨让你直接做我的驸马,看你到时候还怎么拒绝!”
说完,她转过身,欲让未央带自己下去。
可没想到自己还未开口,一柄露出半截的剑刃便横在了自己的脖颈前?。
随即他冷声?开口:“你若执意如此,我可以?让你去地下找驸马。”
话落,萧芸沐那双惊恐的眼神便逐渐蓄起了泪。
她活到现在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几?次三番被拒绝也就罢了,自己喜欢的人竟然还敢以?剑威胁她。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她!
恐惧、愤怒、委屈以?及不甘,轮番压在她心?中,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声?尖利的嚎哭。
听?完整件事情经过,卜幼莹倏地看向一旁无事人一样的邢遇,蹙眉教训道:“邢遇,你怎么能如此对待公主?你这是大?不敬你知道吗?”
虽然邢遇的确有些?冲动,不过其实她心?里早就料到了他会这样做,这小子可从不会跟人好好说话。
现下这一番教训,也只是为了全?萧芸沐的面子,省得?她一个气?愤之下跑去陛下皇后面前?告状,到那时邢遇才是真的要惨了。
被教训的人并不言语,依旧站得?笔挺,偏头望向庭院。
萧祁墨明白卜幼莹的心?思,便站出来帮忙打圆场:“好了,阿芸,你也是,兄长竟不知你如今还会拿权势压人了。”
“哥哥,我.”
她正要反驳,便他打断道:“你也别怪他威胁你,毕竟是你先威胁的他,若是父皇母后问起来,我会如实说的,想必他们也不想看见?你长成如今这模样。”
闻言,萧芸沐咬着下唇,微微垂首,两只眼睛虽蓄满了泪,却狠狠瞪着萧祁墨。
她不敢相信,连最疼爱自己的大?哥,如今竟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了。
难道就因为邢遇是幼莹姐姐的人吗?
就因为幼莹姐姐不同?意吗?!
对,一定?是因为她不同?意,大?哥才会如此。
说到底,邢遇不过一个下人罢了,她说什么不能做他的主,都?是哄骗自己的!分明是她不同?意邢遇才会拒绝!
想罢,她倏地转头瞪向卜幼莹,眼泪滴落,高声?喊道:“我讨厌你!明明就是你不愿意把邢遇给我,你说的话都?是在骗我!我才不要你这样的嫂嫂!”
卜幼莹也没想到她的愤恨会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怔了下,旋即上前?一步想开口解释。
可脚步方迈出,啪的一声?脆响,让她顿在了原地。
萧祁墨一脸阴沉,冷冷吐出两个字:“道歉。”
“哥……她捂着脸颊, 震惊地看着眼前脸色阴沉的人。
萧祁墨似乎对方才?的行为并无一丝悔意, 仍是直勾勾盯着她, 冷冷出声:“我让你道歉。”
见两人剑拔弩张, 卜幼莹赶忙上前安抚:“算了算了,芸沐只是一时生气口?不?择言, 你动手做什?么?”
话音刚落, 萧芸沐当即吼道:“我不?道歉!我没有错!”
萧祁墨一听, 立马又要上前。
卜幼莹急忙拉住他的手臂:“祁墨,你冷静些!”
原本?看?哥哥要过来,萧芸沐还有点怵,现下?见他被拉住, 她胆子便又大了起来。
一股脑将话全吐了出来:“从小到大我要什?么你都给我, 凭什?么邢遇不?可以?你口?口?声声说他是卜伯伯的人, 你不?好做主, 可如今卜伯伯都已经回去了, 你还用得着顾虑他吗?你是太子, 想要什?么不?可以, 给我一个邢遇就那么难吗?!我看?不?是你愿意,明明就是她不?愿意!”
她倏地抬起食指,指向一旁的卜幼莹。
说实话,卜幼莹也有些恼了。
自己?与萧芸沐相?识这么多年?,就凭她叫自己?一声姐姐, 自己?便是什?么都让着她。
儿时母亲常跟自己?说,芸沐这孩子可怜, 小小年?纪父母便不?在?身边,让自己?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她也的确这么做了,有好吃的好玩的,她第一时间便想到芸沐。就连爹爹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只要她喜欢也都让她拿去。
可就是他们对萧芸沐的无限宠溺,才?导致了她如今这般蛮横不?讲理,想要什?么便一定要得到的性子。
若她只是个平头百姓,这性子也翻不?起多大风浪,但偏偏她现在?是公主,这性子若是不?收敛,只怕日后会害苦不?少人。
“萧芸沐,你够了。”卜幼莹松开?拉着身旁人的手,面对着她严肃道:“对,是我不?愿意,那又如何?邢遇他是人不?是物品,你一口?一个‘给我’,可曾对他有过一丝尊重?再说,你想要我就一定要给你吗,我小时候让你让得还不?够多吗?我欠你的啊?”
“你.”许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萧芸沐睁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今日就把话挑明了吧。”她接着道,“邢遇他不?愿意去做你的护卫,既然他不?愿意,我便会尊重他的意见。你是找陛下?也好,找皇后也罢,无论谁来我都不?会答应。大不?了大家?闹翻了脸,这个婚以后也别结了。”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邢遇:“走吧。”
对方颔首,旋即几个跳跃离开?了庭院。
卜幼莹冷冷瞥了萧芸沐一眼,懒得再与她多说一句话,旋即也转身回了屋内。
萧芸沐被这番话冲击得僵在?原地,直到关门声响起,这才?被怒意唤回了思绪。
指着那关紧的房门道:“哥哥你看?她说的什?么话,你还要护着她吗?”
萧祁墨眉间蹙起,也冷然瞥了她一眼:“今日是你过分?了,也别想着去找母后诉苦,不?然我会如实禀报母后的,你回宫好好反省吧。”
话落,便也转身走进了屋内。
萧芸沐气得咬牙切齿,狠狠跺了一脚。无人再理她,她便只好灰溜溜离开?了东宫。
房间内。
卜幼莹眉头紧锁,坐在?桌前一言不?发。
萧祁墨坐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柔声哄道:“别生气了,阿莹若是因他人之错而丢下?我,那我可太冤枉了。”
“我何时说要丢下?你?”她刚说完,便想起来方才?自己?说的气话,“那都是我气头上说的话,你不?必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