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里—— by东以野
东以野  发于:2024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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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讲的是?事?实, 也算挑拨离间?吗?”岑淮颂将手中酒杯放下, 朝另一边偏僻空旷的露台扬了扬下颌,“去那边聊聊吗?”
“我和你应该没什么共同话题吧。”麦穗并不?想理会他。
岑淮颂不紧不慢道:“与谢冯笙有关,不?算共同话题吗?”
两人虽压低声音, 但?站在会客厅中心?位置, 还是?太过抓人眼球。这一会儿?功夫, 已有不?少人停下手中动作,不?再与身旁的人交谈, 而是?将注意力放在麦穗与岑淮颂身上?。
岑淮颂的身份自然不?必多说,能?受邀参加今日晚宴, 基本不?会有不?认识他的特例, 站在他身侧的麦穗就不?同了。
一个面?容美艳,长相近妖的女人出现在这里, 无疑会让众人揣摩她的身份。
被京郊别苑的管家亲自引来,又与岑淮颂热切交谈,这两种待遇单拿出其中之一, 都足够令人惊异。
这位女士究竟是?谢家的座上?宾,亦或是?岑淮颂这位名声在外的花花公子惹下的情债?
灼热视线落在身上?,带着令人如坐针毡的审视与打量,麦穗不?自在地环视周围的来宾一眼,随即拎起?裙摆, 先一步走向露台。
出门前?麦穗特意换了一条深红长裙,垂顺裙摆随步伐摇曳, 掺杂其中的金线亦在动作间?闪出惹眼光芒,如同揉碎的星子。
“你想说什么?”麦穗背对会客厅,眺望寒山山腰处的景致。
临近傍晚,薄雾朦胧,天光透亮,粉紫霞光自厚重云层间?泄露出来,染红连绵起?伏的黛青山峰。
如果身后?那个讨人厌的浪荡子没有跟上?来,麦穗会更有兴致欣赏这番美景。
岑淮颂上?前?,小臂搭在露台边缘,指间?摆弄着做工精细,镌刻逼真的银白烟盒。
只听“咔哒”一声——
盛有香烟的银制小盒被打开,他从中取出一支,衔在唇边,又将敞开的盒口朝向麦穗,递了过去,“来一支?”
麦穗懒得应付,声线寡淡:“不?必。”
提议被拒绝,岑淮颂没半点不?好意思,将烟盒随意扔在露台的红木圆桌上?,取出打火机,将烟尾点燃。
在这一刻,烟草香四散开来,与谢冯笙常年随身携带的不?同,这味道更为浓郁刺激,麦穗眉心?微蹙,抬手在身前?晃动几下,试图将烟雾挥去。
她的胳膊来回摆动,落在岑淮颂眼中,颇为滑稽,他从不?克制隐忍,笔直的背靠上?露台扶杆,两臂张开,搭在上?面?,低头笑起?来。
这笑可谓嘲弄意味满满。
“你喊我过来,就是?想让我吸二手烟的?”麦穗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岑淮颂没有任何试图阻拦的动作,只淡淡道:“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有怎样的本事?,把不?食人间?烟火的谢少爷迷得头脑发昏,晕头转向,甚至抛弃长久以来坚持的原则。”
“本事?倒没有。”麦穗背对他,偏过脸,用余光去看,“可能?因为我比岑律讨喜一点吧。”
岑淮颂听得出她语气中的讥讽,薄唇轻启,字字珠玑:“我当然比不?上?麦小姐,稍费心?思就能?拿走谢家掌权者私人财产的半壁江山,佩服佩服。”
“你说什么?”麦穗猛地转过身,浑圆狐狸眼中惊诧之色甚深。
岑淮颂并不?想回忆。
事?情的起?始点在这一年的元旦,圈子里平日联系熟络的几人忙里偷闲,约出来小聚。
地点没选在平日常去的离岸顶级商务会所,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长宁市中心?区一家新开的酒吧。
推杯换盏间?,并无人劝酒,谢冯笙却兀自喝了很多。
他起?身,走到?包厢窗前?,将两扇玻璃推开。
弦月不?见,繁星隐匿,凌晨的天空被一张漂染成墨的巨大?幕布遮住。
彼时?的谢冯笙目光晦暗,看向街道对面?,已经暗下去的四字招牌。
岑淮颂不?知这家酒吧开在清远茶楼的对面?,只当年底公事?堆积,谢家繁文缛节太过沉重,让他心?烦意乱。
不?成想酒过三?巡,谢冯笙突然开口问他:“我记得你很会处理婚姻官司。”
闻言,岑淮颂应该是?呆滞的。只是?那时?,他亦陪着喝了不?少的酒,随口回应:“是?啊,你家谁要?离婚?”
“只能?是?离婚?”谢冯笙又问,“你从未经手过婚前?公证吗?”
“也有,但?我没听说你家谁要?结婚啊,一点风声不?漏,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
谢冯笙没再答,视线落在手中玻璃杯的液面?上?,又好似依附着自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在包厢内打了个转,再从窗口溜出去。
那日发生的事?,岑淮颂并没当真,只认作酒后?戏言,算不?得数。
只是?他没想到?,一个月后?,谢冯笙独身一人,驱车来到?律师事?务所。
宽敞静谧的会议室内,两人相对而坐,并未让第三?人出现在当下场合里。
黑色实木长桌,厚厚一摞资料放在深棕牛皮档案袋上?。
放置在顶部?的一张纸,中央印着五个大?字——
婚前?协议书。
分明是?最熟悉的字眼,岑淮颂却觉得格外陌生。
那一瞬间?,他恨不?得自己是?绝望的文盲,也好过被A4纸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砸得晕头转向,难辨东西。
“不?是?,你认真的?”岑淮颂表情错愕,满是?不?赞同,“和谁?”
问出问题,他并未给谢冯笙时?间?答复:“先别去,你现在心?里想的最好不?是?我认知里的那个人,我接受不?了。”
“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不?能?因为被蛇咬过,就将所有缰绳当作危险源,这对她来说并不?公平。”谢冯笙忍不?住辩驳。
岑淮颂并不?想听他的道理,更觉谢冯笙这话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没有依据,极不?靠谱:“一个十八岁就在山城小镇里声名狼藉的女人,我有自己的判断力,你也不?必强行解释她的好。”
“虽然你现在愚不?可及,但?作为朋友,作为你斥巨资聘请的专业律师,我还是?有义务提醒一句。”他抬起?手,指节弯曲,在桌面?轻扣两下,“这份协议一旦签下,你名下所有可以自行划分的资产,都会有她的一半,甚至包括集团股份。”
岑淮颂皱着眉,继续道:“如果今后?你们闹得不?愉快,到?了对簿公堂的地步,谁来都没把握帮你赢下这场官司。”
“你觉得我们一定会离婚?这可不?像律师说出来的话。”
“我又不?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没义务笑脸祝福。”岑淮颂撇撇嘴,“等你因为违背长辈意愿,被逐出董事?会,没了利用价值,估计就要?被她换掉了。到?时?候,我一定每天去你面?前?报道,次次露出八颗门牙。”
“你都这样说,这份协议更要?签下。”谢冯笙蓦地笑了,“放心?,我自愿给她的,绝不?反悔,也不?会来找你麻烦。”
“谢哥,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岑淮颂试图劝诫,“你要?和她结婚,想给她一份保障,这可以理解,但?没必要?做到?这一步。我出庭的离婚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么多人爱的时?候有多信誓旦旦,到?最后?就有多后?悔,这都是?经验之谈。”
“你也说了,爱时?才满。”谢冯笙面?容平静,与他对视。
人总渴望纯粹,但?靠爱维持的感情很脆弱,谁也说不?准会在什么时?候变心?,可能?是?下一秒,可能?是?一月两月、一年两年以后?,甚至蹉跎半生,才恍然惊觉所许非良人,开始声嘶力竭地争吵。
“爱能?促成一段关系的开始,却不?能?维持一段关系的延续,只有两个人利益捆绑交汇纠缠,有了牵绊,哪怕他们每天回到?家里怒目相视,也会为彼此之间?的羁绊考虑。”谢冯笙声线轻缓,如同在公司例会沉稳发言,做最终总结,“我很自私,哪怕最终两败俱伤,也一定要?在当下尽力尝试。”
他惧怕自己变心?,亦为了不?让麦穗被谢家人为难,索性将所有拿得出的筹码通通加注在天平上?。
因为惧怕麦穗离开,以金钱、名利、地位为饵,诱她深入这座看似光鲜亮丽的牢笼。
听了这番话,岑淮颂已不?知该为谁感到?悲哀,亦真正意识到?谢冯笙的癫狂。
作为长宁顶级豪门谢家的掌权人,谢冯笙虽整日笑脸待人,端着一副慈悲面?,但?这并不?代表他是?容易被人轻松拿捏的软柿子。
平日聚会时?的轻松氛围让岑淮颂忘记许多往事?。
他下意识忘记,谢冯笙二十三?岁便手段雷霆,靠着好计策略好手段赚取信任,积累声誉,厚积薄发,在新一届股东大?会时?夺权,使得谢氏这庞大?集团权力更迭。
这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岑淮颂甚至不?敢想,他究竟从何时?开始谋划操控。
甚至今日,岑淮颂终于意识到?,他不?该为谢冯笙担心?,而应替那个被他选中的可怜女人感到?恐惧。
食指与中指之间?,未抖落的烟灰将那一片皮肤烤得炽热刺痛,岑淮颂终于回神,将烟蒂捻灭在实木桌中央的烟灰缸里。
“你觉得他这种行为,用一句永世赌徒来描述过分吗?”岑淮颂将回忆中与那日有关的细枝末节剪去,只把谢冯笙说的话转述给麦穗听。
他很好奇,她对这件荒唐事?会有怎样的反应。
是?兴奋,是?害怕,亦或者还有其他。
麦穗如同预设程序错误的机器人,维持原有动作,呆愣停驻在原地。
良久,她垂下眼睫,杜绝了岑淮颂透过她的眼神,揣摩出她当下情绪的可能?,反问:“然后?呢?你还想说明什么?”
岑淮颂对她的反应并不?满意,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不?应该如此轻描淡写,将这一页轻巧翻篇。
至少,要?流露出些许欣喜的。
在麦穗的注视下,岑淮颂又点燃一支烟,雾白的烟模糊了他的面?容,他说:“我没什么其他想说的,你可以走了。”
他并不?会因此否认自己的判断,反而在心?中感叹她的演技高超,不?能?从那张如玉脸庞上?窥见几分失态神色。
只是?,岑淮颂并未注意到?,麦穗掩藏在重叠裙层间?的手已然攥紧,指尖泛着不?正常的白,足以证明主人压抑克制的情绪。
三?楼书房里,谢冯笙还不?知自己曾经的言论掀起?轩然大?波,一如往日一般静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
他的身侧坐着冯成山,对面?则放置一把紫檀木太师椅,扶手上?靠着一根纯金打造的虎头拐杖。
“不?知亲家今日造访,有失远迎,实在抱歉。”端坐在太师椅间?的老人眉发鹤白,一双细长的眼中,眸光凌厉,直直射过来,实在难以看出欢迎意味。
他是?谢冯笙的祖父,谢际中。
冯成山本就看不?惯他平日道貌岸然的做派,中年丧女后?更是?数度后?悔,将女儿?嫁入这座吃人的山。
当年事?出,冯成山火急火燎赶往医院,却见到?令他手脚冰凉,怒火中烧的一幕。
床榻上?只剩一口气的女儿?,保温箱中因为孱弱哭声近乎于无的外孙女,还有倔强站在病床与保温箱之间?,面?容冷寂的外孙。
以及那个权力至上?的女婿,人生座右铭便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那一刻,冯成山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描述自己的悲痛心?情。
事?发之后?,他多次登门造访,为了两个孩子,并未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
作为交换,冯有仪生前?夙愿得偿,遗体被送回麦城的村庄,长眠于儿?时?攀爬的桃树下。
如今谢家祠堂供奉的,只是?一块并不?被他承认的牌位。
自那以后?,冯成山再未踏过谢家门槛,他自不?会想到?有今天。
“劳你记挂,迎接就不?必了。”
谢际中到?底年老,自知不?适应久坐,逞几句口舌之快后?,便将话题引到?正事?上?来,“那日那么多通电话都没把你劝住,到?底是?做了话事?人的缘故。”
谢冯笙端起?茶抿了一口,不?知是?不?是?自带滤镜,价值千金的名贵茶水喝进嘴里,竟比不?上?在麦穗家中喝到?的半分。
他放下手中的茶盅,表情敬重而语调冷淡,显得十分违和感:“祖父,我这样做并非冲动行事?,而是?经过多重考量。”
“是?吗?”谢际中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把多年前?援助计划重点资助对象娶回家,我竟不?知,这对集团发展有何益处。”
“资助对象只是?她走出山城的第一层身份,比这更重要?的是?她在此之后?为山城做出的贡献。”谢冯笙缓缓道出前?因后?果,“如今时?代.政.策变化,谢氏从前?的形象并不?利于后?续与相关部?门的合作,想要?扭转局面?,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周家比我们消息灵通,看似毫无变化,实则将发展重心?转移到?了临安,此时?我们不?做出改变,难道要?等到?他积攒实力,卷土重来?”
“周家底蕴庞大?,如果不?是?周政珩为了一个女人自断根基,如今长宁商圈谁说了算还不?一定。”谢际中眼仁浑浊,透着不?健康的灰白,轻嗤一声后?话锋调转,意有所指,“冯笙,要?记住自己名字的含义,你外公家族虽然落败,但?你身上?还流着冯家的血,不?要?忘本。”
话说得意有所指,冯成山并不?领情,直言表明态度:“你们谢家做过的事?,心?里最明白。我的女儿?已经不?在了,她临走前?拉着我的手说过,只要?两个孩子平安快乐就好。冯笙有什么本事?,会取得怎样的成就,能?否做好上?位者应尽的职责,我都不?在意,只要?如他心?中所想就好。”
谢际中闭上?眼,右手因为水肿,本应褶皱的皮肤撑得透明。他抬手,紧紧攥住虎头拐杖的顶端,支撑着站起?身。
“走吧,该去迎客了。”
这提议正中下怀,谢冯笙跟在两位老人身后?,自书房走出。
会客厅内,麦穗被岑淮颂那不?知真假的消息搅得心?烦意乱,又不?想应付见她进来,跃跃欲试想要?前?来搭讪的宾客,索性端了一杯红酒,找了角落位置的沙发坐下。
刻意冷着一张脸,将诸位试图上?前?的人唬住,不?敢轻易打扰。
她心?中思绪万千,奈何大?脑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应。一切都如同海浪卷携而来的泡沫,梦幻而不?真实。
那两份合同,她只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仔细翻阅,实则所有时?间?都在走神,根本没注意赠予条款那部?分的全部?内容。
他真的……
真的在协议中给了她那么多?
名利、金钱与地位,对麦穗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她在意的始终都是?谢冯笙的态度。
“你是?谢冯笙的老婆吧?”
一道清泠女声自耳畔响起?,带着浅浅笑意。
这笑中并未掺杂恶意,只是?带着单纯的好奇。
来人面?容姣好,五官深邃,典型的浓颜系美人。她身穿一件香槟色抹胸礼服,裙长只到?膝盖,麦穗见状答非所问:“你,不?冷吗?”
“趁着还年轻,参加宴会哪有不?挨冻的。”她似坠落地面?的流星,砸到?麦穗坐着的沙发上?,手肘动了动,触碰麦穗的胳膊,“不?要?转移话题,你是?不?是?谢冯笙的老婆?”
“……算是?吧。”麦穗犹豫回答。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她噘着嘴抱怨,声音逐渐减弱,到?最后?掩唇凑到?麦穗耳边,眼睛睁大?,表情惊喜,“不?会,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你想象中的是?怎样?
麦穗皱了皱眉,没将这个话题发展下去:“你是?谁?”
“你不?知道我?”女人当即嘴角扬起?弧度,“我叫虞筝。”
“很好听的名字。”
虞筝毫不?客气,仿若与闺中密友闲谈,一掌拍在麦穗腿上?:“哪里好了,筝,风筝,这辈子都要?被别人攥在手里的,有机会我一定去把名字改掉!”
“不?说我,你怎么那么想不?开,跟谢冯笙结婚。”虞筝满脸好奇。
麦穗不?喜应酬,也知今日来宾非富即贵,怠慢不?得,遂耐心?陪聊:“合眼缘,就嫁了。”
“糊涂啊!那张脸的确拿得出手,没必要?为了肤浅的东西搭上?一辈子幸福啊!”
“什么?”
麦穗被她无厘头的话搅得一头雾水,乱成一团浆糊的大?脑嗡嗡响,控诉超负荷运转带来的不?适。
她问:“不?好意思,你是??”
虞筝“啊”了一声,面?露懊悔之色:“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就是?传说中的绯闻未婚妻,不?过你放心?,我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甚至在偷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后?,试图打飞的逃跑。”
表情浮夸,麦穗被她的情绪感染,紧悬的心?脏暂时?放下,绷直抿紧的唇向上?勾起?一道弧度:“我没误会。”
“幸好你把他收了,这段时?间?我可遭老罪了。”虞筝是?天生自来熟,这一会儿?功夫便自然而然挽上?麦穗的胳膊,“但?凡谢家有点风吹草动,名媛圈那些跟我不?对付的,都要?暗戳戳发好几条动态暗讽,我真的很想说,我跟他没关系啊!”
处于戒备状态的身体放松下来,麦穗挪动臀部?,将背靠在沙发上?,循循善诱道:“你对他印象很差?”
提起?谢冯笙,虞筝有一箩筐的话吐槽,忘了麦穗的身份,倒苦水般倾诉:“家世显赫,身材长相看上?去都不?错,但?是?我下不?了手,不?敢赌,我可是?天蝎座啊!”
这跟星座有什么关系。
狐狸眼中满是?疑惑,麦穗偏头看过去,表情茫然。
“小麦姐姐,你好漂亮。”虞筝凑过来,眼眸停在她下颌位置,自下而上?仰视她。
麦穗很不?自在:“你还没说,天蝎座是?什么意思。”
说着,趁机抬手,将快要?趴到?自己身上?的虞筝推开。
“看新闻你比谢冯笙小五岁诶,怎么能?他一样老成,连星座都不?知道。”
虞筝是?家中独女,掌上?明珠,自幼被捧在手心?里,就连传言中与谢家的绯闻,都不?是?为了家族发展选择联姻,而是?因为虞父虞母觉得,只有最好的,才能?配得上?自己的宝贝女儿?。
虞家虽比不?上?谢家,但?也算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虞筝嫁过去,一定不?会受委屈。
只是?不?等家长撮合,主角先一步摇头反对,更是?扬言如果真要?让自己跟谢冯笙在一起?,就要?收拾东西搬出去住。
当初,虞家父母只以为女儿?在置气,为着他们肆意安排,但?谢冯笙实在优秀,万一见到?了,两人能?够有那么一丁点的触动,也算一桩良缘,于是?便安排了一场相亲。
不?成想,虞筝真的离家出走了,谢冯笙也并未听从谢际中的安排准时?赴约。
只命荣叔备上?一份厚礼,送到?了虞家,当作公务繁忙无法到?场的赔罪礼。
虞父僵硬笑着,不?敢不?收下,否则显得他们不?识抬举,更不?敢说女儿?听闻相亲离家出走,只能?心?急如焚陪荣叔喝过茶水,规规矩矩将人送出去,这才联络人脉找寻下落。
近一周的时?间?,虞家动用关系仍旧未能?将虞筝找到?,这消息终究还是?穿到?谢冯笙耳朵里。
不?过半天功夫,黑色迈巴赫载着虞筝驶回虞家别墅。
据回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经此一遭,多少会生出些许暧昧情愫。旁人不?知道,虞筝因此更加惧怕这位玉面?修罗。
犹记那一日,她正舒舒服服趴在乡间?民宿的床上?,用新创建的游戏账号打游戏,房门被人砰砰敲响。
她一心?二用爬起?来,磨磨蹭蹭过去开门。
等到?看清来人的脸,虞筝吓得手机都扔出去了。
终日在人前?端着笑的男人罕见木着一张脸,看向她时?眼神冷寂,宛如在看死物。
虞筝吓得磕磕绊绊问:“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父母在找你,知道吗?”
她点头,颤声回答:“我,我会很快回去的。”
男人抬起?左臂,拉起?一小截衣袖,看了眼时?间?,冷漠下达命令:“现在是?十点过五分,十点半准时?出发,我去客厅等着。”
虞筝点头如捣蒜:“我很快!”
讲述完这段半年前?的往事?,虞筝极其夸张地双手环臂,做出抖落鸡皮疙瘩的模样:“现在回想起?那张黑得快要?滴水的脸,都会立马没感觉,你能?懂吧?”
懂什么?
麦穗眸光微敛,表情怔愣,反应迟钝。
看上?去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虞筝轻啧一声,只当她单纯:“跟你讲,根据我多年来总结的经验,个子太高的都……”
修长冷白的食指伸到?麦穗眼前?,似钟摆有规律地左右晃动两下。
意思明确,“不?行”。
不?能?够理解从星座跳跃至此的心?路历程,麦穗勉强跟上?她的脑回路,“这……有什么科学依据吗?”
“几年前?的新闻就报道过你是?知名学府的高材生,怎么连这么基本的生物知识都不?记得呢?”虞筝眼睑垂低,小声贴心?提醒,“顶端优势。”
“……”
一时?间?,麦穗仿佛行走于迷茫雨雾中的旅人,路旁一棵大?树晃动枝条,示意可以躲雨。
信以为真,她走过去,转眼便被一道惊雷闪电劈中,惹得满身焦黑。
麦穗闭了闭眼,不?欲多言。
谁知虞筝难得找到?倾诉者,正意兴盎然,喋喋不?休与她说小话:“顶端优势你还记得吧,抑制侧苗生长!谢冯笙的身高目测要?在一米九往上?,这得抑制成什么样?!”
“你这种想法……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当然有,他那么大?年纪,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也没传出过花边新闻,除了身体缺陷,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语气渐弱,虞筝注视着麦穗脸上?一言难尽和表情,终于意识到?自己选错了吐槽对象,赶忙打补丁:“其实也还好,只要?没有强烈的世俗欲望,那张脸还是?足够养眼的。”
刻板印象根深蒂固,再多解释都显得无意义,麦穗随意敷衍过去,正合虞筝想要?跳过话题的心?意。
心?中疑惑之思作祟,她咬了咬唇,问道:“跟他在一起?,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麦穗端起?方才放在矮桌上?的高脚杯,浅浅抿一口红酒。
“他心?思那么重,又有手段,假如有一些非分之想,你怎么可能?有机会逃跑。”
虞筝捧着端来的盘子,咬一口甜点等待她回答。
意料之外,得到?长久的沉默。
她抬睫望去,见麦穗下颌仰起?,颈部?曲线流畅,看向她身后?的方向。
“怎么了?”虞筝不?甚在意,将最后?一口甜点送入口中,慵懒回头。
而后?猛地站起?身,活像一只受到?突如其来外界刺激的刺猬。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虞筝竟被他吓成了小结巴,咽了咽口水,不?自信地问。
谢冯笙今日穿得正式,黑色暗纹燕尾服,内搭衬衫,无一不?是?由意大?利设计师手工缝制而成。
甚至包括脚下踩着的那双红底皮鞋,亦由知名匠人亲自打造。
他虽笑着,语气却冰冷:“我如果不?来,还不?知道你在这里散播谣言。”
“没有没有!”虞筝摇头摆手,耳垂上?坠着的长流苏银链条与动作同频摇晃,“我突然想起?来还有朋友在那边等着,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脚底抹油,虞筝不?忘端上?自己拿过来的甜点盘,逃也似地奔入人群。
“她说话一向不?着调,你别放在心?上?。”谢冯笙长腿一跨,于麦穗左侧落座。
明明两人来前?的路上?还在冷战,虽说是?麦穗单方面?的,他如此不?放在心?上?,状似无事?发生过来攀谈,让她隐有不?爽。
可麦穗想起?岑淮颂的话,以及那句“永世赌徒”的评价,这隐隐泛滥的酸又被压了下去,变成流淌的水,流向四肢百骸。
她沉吟良久,才说:“她说的,应该不?会全错吧。”
“麦穗。”谢冯笙幽幽喊她,“不?要?从别人口中了解我。”
这话是?什么意思?
麦穗不?懂,亦不?想深究其理。
跟在谢冯笙这样的人身边,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自讨苦吃。
无论他说什么,只附和点头便是?。
并肩而坐郎当许久,面?对合作伙伴侃侃而谈的两人,好似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仙人施下禁语术,不?约而同保持缄默。
宽敞会客厅内,应约前?来的宾客愈来愈多,心?照不?宣忽视他们所在的这一隅天地。
并非不?好奇,而是?不?敢探究,一丝一毫的相关想法都不?敢露。
毕竟,无人不?知谢先生最注重隐私与安静。
麦穗喜静,但?却不?喜欢这喧闹之中被人刻意创造出的氛围。
作为今日晚宴重头戏的主人公之一,她不?能?离开。
晚宴什么时?候开始,以怎样的形式,此后?流程如何,麦穗一概不?知。
她不?是?没有问过,可谢冯笙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她什么都不?必做,亦不?用准备。
寒山之巅霞光褪去,干燥凄寒的夜晚降临。
室内温度恒定设置在二十五摄氏度,开放露台有风吹来,穿透晚礼服衣料。
不?等她抱住胳膊缩进沙发避寒,一件带着热度的外套搭在她肩头。
是?谢冯笙的西装外套。
“我不?冷。”麦穗嘴硬身软,说着拒绝的话,泛红手背伸出,将黑色衣服的扣眼拉住,阻止其在动作间?往下滑。
谢冯笙压着笑点头嗯一声,替她找理由:“是?我有些热,拜托你帮忙。”
麦穗颊侧是?热的,被风吹,被他的话激。她走神发呆,大?脑放空,抬手去拿放在一旁的红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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