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霍善这个年仅四岁的朝阳侯,很多人是真的想抹黑都找不到适合的角度来抹黑。
虽然一开始刘彻又是赐侯爵又是赐庄子让很多人强烈不满,可后续霍善献给朝廷的东西证明了这个侯爵和庄子其实给得很应当。
在此之前,这孩子从没享受过什么作为外戚勋贵的好处。
再厉害的笔杆子,一时半会也黑不下手,只能默契地缄口不言。
对于这些家伙的种种行为,霍去病没有给霍善讲,只说是有很多人来打听这套鞍具是上哪做的。
见到的人全都喜欢得很。
霍善听后高兴不已。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有全长安城最威风的爹!
霍善跟着霍去病玩耍了半日,再回去时茶叶蛋就差不多可以吃了。
茶叶蛋这东西,煮起来需要的技巧不多,就是比较费时间。蛋煮熟以后还没法入味,最好是熄了火盖上盖子继续焖上两三个时辰。
霍善玩出一身汗跑回来,李长生一边帮他把背上的汗擦干,一边让易知去生火把马上可以出锅的茶叶蛋热一热。
等汗都擦没了,霍善就迫不及待地往庖屋里跑,跑到灶边等着他师弟给他投喂新煮好的超级香的茶叶蛋。
其实要不是刘彻他们来得突然,夜里煮好焖上一整晚再吃是最香的。
这会儿捞出来的茶叶蛋只能算堪堪入味。
不过这可不是普通的茶叶蛋,而是橘井水煮的茶叶蛋!
哪怕只是随随便便那么一煮,也能激发茶叶与蛋最原始、最诱人的美妙味道。锅盖一揭开,那叫一个香!
霍去病在家是绝不踏足庖屋这种地方的,不过有了这么个看什么都馋的儿子,他也渐渐习惯了庖屋的烟火气。他神色自若地拿着霍善塞给他的陶碗,等待一颗新鲜出锅茶叶蛋的掉落。
易知:?
对上那相似度颇高的一大一小两张脸,易知只能默不作声地给父子俩分别舀了一颗茶叶蛋。
刘彻他们闻香而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霍善父子俩很没形象地坐在暖洋洋的秋日阳光里吃蛋,面前是两只一模一样的盛着蛋壳的空陶碗。
刘据跑上去问道:“你们都先吃上了?”
霍善理直气壮地回:“我们饿了。”
刘据和霍善相处久了,并不在意霍善不等自己一起吃,他听霍善这么一说也感觉自己饿了,径直跑进庖屋熟练地捧了个碗等投喂。
卫伉几人见状也麻溜跟上,几个小孩由大到小在灶头一字排开。
目睹自家太子和卫家几个娃儿熟练拿碗并作讨饭状的刘彻:?
没想到这群小子还挺能入乡随俗的。
刘彻很快也去讨了颗蛋出来,径直坐到霍善边上剥起那布满裂纹的茶叶蛋。
霍善已经吃完自己那颗蛋了,又开始抱起饮子吨吨吨。他见刘彻正自己动手剥开蛋壳,很是惊奇地放下捧着饮子的手和刘彻讨论起来:“您居然会剥蛋!”
刘彻乐道:“在你心里我是那种连蛋都不会剥的人?”
霍善可着劲点头,表示没错,他就是这样想的。
这小子是什么话都敢说的,点完头还讲出个不知从哪听来的形容:“我听说长安城中许多达官贵人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刘彻说道:“这话说得倒是挺贴切,如今一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就是你说的这样。你师父这么惯着你,以后你不会也被惯成那样吧?”
霍善一听刘彻说废物才会这样,马上否认道:“我每天起来都自己穿衣裳,饭也都是自己吃的!”
刘彻赞许地道:“看得出来你确实是爱自己动手的,你平时记得督促你太子叔多跟你学着点。”
正在吃自己那份茶叶蛋的刘据:“……”
火为什么突然烧到他身上来?!
晚上那顿他们吃的还是那个“陈胜鱼”,还是用铁锅做的红烧口味。
霍善把做好的红烧鱼分享给传说中的吃鱼爱好者嬴政,说是下次过去可以和嬴政分享这个超好吃的鱼。
不过嬴政得自备铁锅。
毕竟铁锅可带不过去。
霍善还热情地和嬴政介绍起这鱼的来历,并表示到时候他到咸阳后一次性购买十条,嬴政就可以亲手从鱼腹里剖出写有“陈胜王”三个字的帛书了。
作为一个资深神鬼爱好者,您即将有机会可以亲自体验秦末神迹了,是不是特别期待!
【嬴政:……】
【苏轼:……】
完了,这孩子跟谁学的?
苏轼当场推卸责任:【不是我教的。】
李时珍也第一时间发言:【也不是我教的。】
转眼到了四月底, 马上就该是端午了。
苏轼他们的时空由于霍善的昼夜双开而过得稍快一些,这时候苏轼已经在过年了。在这期间霍善过来义诊了两次,成功获得了土人们的喜爱,吃上了不少儋州特色美食。
苏轼邀请霍善到儋州陪他守岁, 于是霍善在绍圣四年的年二十九那天溜达到海南岛玩耍, 体验一下大宋的新春是怎么过的。
过了年,就是大宋绍圣五年, 也是绍圣这个年号的最后半年, 到了这一年六月大宋会改元为元符。
之所以有改元这样的大动作, 一方面是这一年出了点祥瑞,另一方面则是朝廷对西夏的战争捷报连连。
苏轼刚到儋州那会儿在驻军面前还不敢说什么, 因为他弟弟苏辙当初曾以皇帝还小为由赞同把朝廷占领的西夏城池还了回去, 这一点是挺糊涂的, 苏轼也不太赞同。
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驻守在西夏战线的是苏轼的好朋友章楶。
章楶和章惇都是浦城章家人,按辈分来算称得上是章惇的同族兄弟, 比苏轼他们年长十岁左右,只是早年因为家事蹉跎了许多年, 进入官场要比苏轼他们晚挺多。
因为有章惇这个共同熟人的原因, 苏轼和章楶很快也成为知交好友。
乌台诗案之后,章楶是第一时间来信安慰苏轼的那批人之一。
苏轼当时还按照章楶信中所写的词回了首《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就是那首著名的“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苏轼刚到岭南那会儿, 也是在章楶他们的照顾下才能开开心心地“日啖荔枝三百颗”。
可惜他实在太爱得瑟, 过得不好要写诗文调侃一下, 过得好也要写诗文感慨一下,他的快乐日子一传到京师, 不少记恨他的一听他那快活劲就恨得牙痒痒,这才把他一路踢到海南岛来。
像是同样被皇帝记恨的状元才子杨慎,得知嘉靖皇帝经常要跟人问起“他在云南还好吗”,当场来个女装插花上街,俨然成了个人人皆知的酒疯子。只可惜杨慎这样装疯卖傻,终究也没得到什么优待,一把年纪后想回老家养老也被人连夜逮回云南去。
这么看来,反正都是要被记恨的,放纵肆意一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苏轼跟人吹嘘起来,很有点“朋友的成就就是我的成就”的骄傲感,这会儿把霍善邀请过来了,他便和霍善夸起他的这个牛逼朋友章质夫:你看看我这朋友,比我大十岁,还奋战在西夏战线,而且屡战屡捷,打得西夏不敢再作妖,到处找人想跟大宋和谈!
听了西边传来的捷报,苏轼觉得自己又可以了,虽然弟弟在这方面夸不了,但他朋友在这方面还是很能夸的。
其实以大宋的兵力和装备,每次上下一心去打仗基本都是屡战屡捷,比如靖康之难前联金灭辽那也是手到擒来。只可惜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而皇帝以及跟他“共治天下”的士大夫一熊……那后果可真是灾难性的。
算起来宋朝存续期间基本都是呈“三足鼎立”之势,始终达不到汉唐的一统版图。
赵煦这位宋哲宗在位期间,也算是获取了对外战争难得的胜利。而为赵煦打来这场胜仗的,正是苏轼的朋友章楶章质夫——这人在奔赴西夏战线之前都是个进士出身的文官,甚至还是状元!
有这么一个朋友,确实值得苏轼吹上十天半个月。
霍善这个听众也很捧场,听苏轼夸他朋友听得津津有味。
等一大一小踏着独属于儋州的冬日暖阳出去遛弯,霍善又听苏轼跟别人吹了一轮“你知道我朋友章质夫吗”“你怎么知道我朋友章质夫又打了胜仗”,心里顿时头油然生出几分羡慕来。
“我也要交这样的厉害朋友!”
霍善信誓旦旦地说道。
他虽然可以吹嘘舅公、吹嘘他爹,但那和拥有厉害朋友又不一样。
霍善也想和人吹嘘自己朋友!
苏轼乐道:“你怀着这样的想法去交朋友,别人是不爱搭理你的。”
霍善道:“为什么?”
苏轼道:“别人若是带着目的来结交你,而不是想和你本人当朋友,你乐意和他们玩吗?”
霍善不懂:“那怎么办?”
苏轼面色有些怅然,叹着气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我妻子也说过我,不管好的坏的我全当好的,根本不懂分辨他们值不值得结交。”
如今他两任妻子都已去世,侍妾朝云也已深埋泉下,只余他自己带着儿子苏过来到这偏远荒僻的儋州。若非遇到霍善那个神秘的医馆,他应当是怀着有去无回的心情渡海的。
“有时候我也会想,我这样也挺好,全天下都是我的朋友,谁来了我都跟他把酒言欢,一辈子都不用考虑什么尔虞我诈。”苏轼哈哈一笑,“就是我的朋友们可能会不大高兴,毕竟大家心中各有好恶,很多都玩不到一块,难免会埋怨我跟这个也好、跟那个也好。”
霍善恍然了悟:“多交自己的朋友,让别人为难去吧!”
苏轼:“……”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咱能不能说得委婉一点?
苏轼目前还住在官舍之中,霍善跟着他出了官舍,溜达在县城的街道上。
已经是年二十九了,哪怕是这偏远的昌化军中也有了点年味,街上的摊贩热情地贩卖着各式各样的年货。
霍善兴致勃勃地来到一处摊位前问苏轼上头卖的都是什么,很快认识了宋朝五花八门的年节用品。
门神、钟馗之类的守护神自不必说,还有各种印有驴啊鹿啊的贺岁帖子,都各有各的说头。
比如这胖胖的驴拉着柴,柴通“财”,所以叫“财门钝驴”,可以给人带来财运!
比如这身姿轻盈的鹿驻足回首,鹿通“禄”,就叫做“回头鹿马”,可以给人带来官运!
足见升职加薪、升官发财是人们亘古不变的淳朴心愿。
霍善把这些说法挨个问了一遍,全都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准备以后印来掏别人钱袋子。
街上还有卖爆竹的。
爆竹的起源还与东方朔有点关系,据那本挂在东方朔名下的《神异经》记载,有些地区的人们认为过年时会有“年兽”出没,碰上“年兽”的人会得寒热病,所以人们往往会用爆竹来吓跑“年兽”,以求来年阖家平安、远离病痛。
只不过那时候的爆竹是真·爆竹,取的是竹子燃烧时发出的响亮的噼啪声。
到了唐朝许多人嫌弃原始爆竹声不够响亮,决定往里头添加一点……火/药。
这时候的爆竹才终于有点声如霹雳的感觉了。
到了宋朝,纸张的应用越发广泛,人们拥有了更适合过年燃放的纸炮。
纸张包裹着火/药做成的纸爆竹,深受小孩子们欢迎!
霍善没玩过这东西,听苏轼介绍了玩法以后就有些走不动路了,杵在摊位前不愿意走。
要这个!
要这个!
苏轼很光棍地给霍善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子,说道:“家里的钱都是阿过在管,我没钱。”
霍善不敢置信。
苏轼这么大个人,怎么可能没有钱!
苏轼十分坦然:“可能是因为我干出过刚发俸禄就全拿去买砚台这种事吧。”
发俸禄当天花光所有钱的结果就是……剩下那二十九天就全靠别人接济。
霍善跟苏轼熟悉得很,向苏轼讨要东西还是挺理直气壮的,但他和苏过没那么熟,便不那么好意思张口了。
见霍善眼巴巴地看着爆竹摊子,苏轼便建议他们也支个摊子卖字去,等赚了钱自然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至于为什么不摆摊给人看病,当然是因为大过年的很多人都不想吃着药过年,不吉利!
这会儿苏轼还没被赶出官舍,笔墨之类的也不太缺,所以一大一小很快张罗好摊子给人卖门联去。
宋朝人还没有贴门联的习惯,而是家家户户都挂桃符,也就是往桃木上刻上擅长捉鬼的门神挂在门口。
但是儋州这种“南荒之地”并没有此类风俗,街上有卖桃符的也不过是卖给苏轼他们这些外来者的。所以苏轼把明朝人爱贴的春联拿了过来,准备跟霍善一起充当大宋春联推广大使。
从此家家户户贴春联的习俗,从大宋儋州开始!
霍善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他们那边的贴春联习俗必将从他家庄子开始!
怀揣着这样的宏伟设想,一大一小两个好事分子很快让人支起了春联摊子。
霍善前头过来义诊两次,效果还是有的,哪怕大伙并不知道春联是怎么回事,得知苏大文豪和霍小神医正当街摆摊,大都欣然过来捧场。
由于摊子的具体分工是苏轼负责写春联,霍善负责吆喝揽客,所以霍善积极地给围观群众介绍春联用法——
只需要稍微抹点浆糊,就可以把纸春联贴到门口了,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见,进进出出都能感受到春联上那诚挚美好的祝愿!
许是受过小神医恩惠的人不少,又或者是大家都想收藏大文豪的墨宝,所以苏过找人杀完猪回来,瞧见的就是官舍附近多了个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的摊子。
苏过:?
这是在卖什么?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苏过挤进人群里面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等他挤到了最前头,赫然看到……
他爹运笔如飞地写好一副春联。
接着他爹那位霍小友,则是用他脆生生的小嗓儿念出他爹正在写的两句春联,并且舌绽莲花地解释其用词之巧妙、运笔之精绝、寓意之美好,最后才发问:“谁想要的可以出价了!”
为首几个衣着光鲜的本地富豪开始争相叫价。
出不起价的人只能在旁边看着,准备等这些个有钱人买完了再看看能不能继续按原价买上一副。
有钱人都争着买的好东西,他们也想要!
苏过:?????
他只是请人去杀了个猪而已,怎么感觉像是走错了回家的路?!
第134章
苏轼采购回来的红纸和笔墨都用完了, 两人便让不知什么时候杵在旁边(满脸麻木的)苏过收拾收拾,开开心心回家去。
当然,在那之前霍善还屁颠屁颠去买了好多爆竹,说是要好好过个热闹年。
回到家中, 霍善还拿着自己买回来的爆竹不撒手, 要不是苏轼招呼他过去分钱去,他已经琢磨着该怎么偷偷放纸炮去了。
……只是这东西的动静根本没法偷偷放。
而且他腿短手也短, 怕是跑不过这玩意。
唯有先放下。
既然已经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霍善对钱不钱的就不那么热衷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靠本事吆喝来的钱,霍善还是积极地跟苏轼你一文我一文地把钱分完了。
最后多出来的一文钱, 霍善和苏轼大方地把它送给了苏过。
苏过:?
真是谢谢你们了。
晚上霍善就吃上了海边养出来的猪。
有了好吃的, 霍善夸人的话就特别多, 直说苏过真是养猪的一把好手。
苏轼听了哈哈大笑, 表示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苏过:“……”
这夸人角度就很有他爹的风格,以前他大侄子出生, 苏轼就跟朋友们写信说自家孙儿长得壮壮的,一看就是未来的种地高手。
苏过也不知道他哥听到后是怎么个想法, 反正此时此刻他的想法是这样的:夸得很好, 下次不要再夸了。
第二天就是除夕,苏轼钱袋子鼓了,便带着霍善出去街上瞎买一通,并表示这都是守岁用的, 算不得浪费。
左右是苏轼自己凭本事赚来的钱, 苏过也没拦着, 由着苏轼继续发挥到手没的光荣传统。
只是苏过私底下忍不住问起霍善的事,这孩子大过年的难道不回家吗?
苏轼张口就来:“他家里人有要紧事去办, 这几天不在家,只能把他托付给我了。”
苏过心里觉得对方这父母怎么看都不太靠谱,毕竟靠谱的父母根本不可能把孩子托付给他爹!
见苏轼颇为开怀,整天领着霍善到处闲耍,苏过也就没再多言。
除夕当晚要守岁,霍善本来是习惯早睡的,但是苏轼说到了子时就可以玩爆竹了,所以他坚强地睁着眼等着子时来临。
于是这天夜里三人围炉闲坐,由苏轼主讲、苏过补充大宋过年习俗。要说冬天,还是下雪天最热闹,可惜儋州这边没有雪,要不是为了有点守岁气氛,其实除夕连火炉都不用点。
根本不冷!
苏轼就给霍善说起正月下雪的开封城,那时候一到雪天,诗会、酒宴的邀请帖就雪花似地飞到他面前,大家都争相邀请他过去做客。家家户户都在门口和庭院里堆起了雪狮子,做起了雪灯,他们大宋并不宵禁,所以夜里点起雪灯来,不管街上还是庭院里都亮堂堂一片。
有那样的好景致在,谁舍得入睡呢?当然是欢饮达旦,不醉不归!
霍善道:“你们夜里不宵禁,夜夜这样点灯,哪里来那么多灯油和蜡烛呢?”他早就注意到了,苏轼即使被贬到儋州,夜里看书写信之类的也是点蜡烛的。
苏轼说道:“只要有需要,到处都有能做灯油和蜡烛材料。”
他和霍善说起自己在杭州时的见闻,江南一带乌桕树多,这东西可是个宝贝,种子可以入药可以榨油不说,种子外壳还有一层天然的蜡质,收集起来便能做蜡烛了。
山上多种几株乌桕树,那不就油蜡都不愁了吗?这乌桕子榨出来的油,应用也十分广泛,印刷用的油墨用得上它,船舶防水也用得上它,这两样东西可都是江南水乡最需要的。
那漫山遍野的乌桕树,当真是又好看又实用!
接着苏轼又说起自己在蜀中以及湖广一带的见闻,蜀中和湖广也有自己爱用的油蜡材料,比如冬青子就能拿来榨油。他们那边还有种叫白蜡虫的虫子,刮下来稍作处理就可以制成白蜡,白蜡做出来的蜡烛比蜜蜡还要好!
至于养蜜蜂取蜜蜡、杀大鱼取鱼油这种事,霍善此前都已经了解过了,苏轼便没再与他多说。
反正是充分验证了什么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伙生活在哪儿就靠哪儿的油蜡特产照亮黑夜。
只能说劳动人民是最懂得就地取材的。
霍善听得津津有味。
要是以后让他有机会去江南或者湖广巴蜀等地玩耍,他就找到这些东西来做好多好多蜡烛!
这个愿望兴许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实现了,因为孙思邈已经开始到外头云游。
他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到处溜达也不引人注目,基本是想上哪儿就上哪儿。
按照霍善对医馆功能的摸索,他脱离“入梦”状态前是可以选择在哪间绑定医馆醒来的。
只要他在江南那边也绑定一家医馆,一夜之间从长安抵达江南根本不是事!就是得先和师父他们说一声,否则他们发现他突然凭空消失肯定会很担心。
三人边吃吃喝喝边天南海北地闲聊着,不知不觉已经是快到跨年的点,苏轼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喊苏过快快去准备,他们争取第一个点响爆竹。
霍善也在旁边催促:“快,快快!”
苏过没办法,只得负责去中庭点火。
没办法,他爹六十了,而霍善又还小,他不去点火谁去?
霍善倒是很想去,但他年纪实在太小了,谁都不放心他那小短腿。
随着跨年的点一到,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就响彻了官舍内外,街上也是家家户户都在点爆竹。可见即使待在这偏远荒僻的孤岛之上,还是有许多人家遵循除夕旧习待在一起守岁。
霍善听苏过放了一轮还想再听,积极搬出剩下的爆竹让苏过再来一遍。
苏过道:“明早再放,现在大家都不放了,再继续放会扰着人睡觉的。”
霍善只能失望地把爆竹搬了回去。
看得苏过胆战心惊地上去接手,生怕这易燃易爆的玩意炸在霍善手上。
霍善正要去睡觉等天亮,就听他们暂住的官舍外有人急切地敲门,那急促的敲门声中还伴随着孩子惨烈的哭声。
三人对视一眼,忙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开了门才知道原来是有孩子被爆竹炸伤了,家中长辈想到苏轼和霍善曾搞过义诊,家中肯定有不少伤药和常用药,忙带着孩子过来求助。
霍善看了看孩子的情况,马上让家长把孩子带进以前昌化军使腾出来给他们当临时诊疗室的房间里头,替那孩子处理这麻烦的炸伤。
原来这孩子往年就爱偷拿爆竹往各种不该扔的地方扔,炸茅坑,炸土堆,反正想到哪儿就扔哪儿。今年他还别出心裁地想,既然爆竹叫爆竹,不如给竹子凿个洞,将爆竹放进去看看是会怎么样。
本来放个一两颗爆竹也不会炸得太厉害,结果他想玩个大的吓唬别人,往里头塞了一堆爆竹。
而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玩意在他手上直接炸了。
家里人只听砰砰砰地几声炸响,转头便瞧见他坐在地上嗷嗷大哭,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了。
霍善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炸伤,他让别人先出去,只留下苏轼帮忙。
首先要处理的当然是进了异物的眼睛,这个最麻烦了,因为眼睛这地方着实太脆弱了,一不小心就得出大问题。
好在霍善有孙思邈他们当场外指导,又有随身手术室和药房做支援,倒是有惊无险地解决了眼睛的问题。
只是这两天怕是都得蒙起来等恢复了。
接下来是手上的伤,苏轼已经是个成熟的助手了,刚才趁着霍善解决眼睛异物的时候便给伤口做了简单的清创。
这手上的创口看起来更严重,肯定会留下比较大的疤痕。
好在应该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霍善看过以后就知道苏轼他们为什么不让他玩爆竹了,原来这玩意炸开以后杀伤力这么大。
见那小孩疼得眼泪直掉,苏轼决定顺便给两小子做做思想教育:“我在开封还听人说过,有人往茅坑里扔爆竹,结果不仅炸得自己一身粪,还废了自己一条手臂。”
那小孩明显抖了抖。
看来是个曾经往茅坑里扔爆竹的。
霍善麻溜给小孩处理完伤口,确定清创足够彻底以后才给对方上了药,将对方父母喊进来叮嘱了接下来几天的注意事项。
那对父母再三感谢,噙着眼泪抱着孩子走了。
霍善难得熬到这么晚,夜里基本是沾床就睡,不过到了早上他还是醒得很早。
醒来就是元日了。
在苏轼喊苏过去放爆竹给霍善热闹热闹的时候,霍善抱住他手臂表示放一点点意思意思就好,不用放太多了。
说话时他还关心地看向苏过的手,生怕苏过为了放爆竹没了根胳膊。
苏过知道他是记着昨晚那孩子被炸伤的事,心中一暖。他笑着说道:“小心一点没事的。”
霍善这才松开手让苏过去放。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晨曦中响起。
接下来就是挂桃符之类的传统活动。
虽然家里只有三个人,苏轼还是很有仪式感地准备了屠苏酒。
一般喝酒都是年长的先喝,而屠苏酒却是由年纪最小的先喝。
霍善作为在场之中最小的娃儿,光荣地获得了一小杯屠苏酒。
这小子对第一这种事毫无抵抗力,屁颠屁颠就捧着屠苏酒说起许多吉祥话,说完了才开始尝尝这酒到底是什么味道。
接着他很快发现屠苏酒并不好喝!
还有点药味。
霍善哼哼唧唧地放下酒杯。
苏轼哈哈笑道:“这本来就是药酒,喝它是希望能一整年都不生病的。”
霍善吸着鼻子嗅了嗅,嗅出了其中用的不过是大黄、肉桂、花椒、桔梗之类的寻常药材,根本不能让人全年无病。他和苏轼分辨道:“这个没办法管一整年的。”
苏轼乐道:“放爆竹也没法管一整年的,不过是图个好彩头而已。”提到好彩头,他便想起正月前三天是开放关扑的,便邀霍善一起出门去看看儋州这边有没有这样的热闹可参与。
所谓的关扑,就是商家或者好事者拿出些精巧玩意来当彩头,人们通过掷铜钱之类的玩法定输赢,赢了可以直接拿走商品,输了则要付钱买走商品。
由于民间对此事十分热衷,有时候连喝口酒都要靠关扑来决定怎么喝,所以朝廷禁止了这种玩法,只有特定的节假日才解禁。
所以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三这几天,家家户户都捣腾出点有趣的小玩意出来玩关扑,从玩具到衣饰到鲜花美酒,样样都能凭运气看你是能白拿还是付钱买,街头巷尾都热闹得很。
霍善一听还有这样的热闹,马上迈开腿跟着苏轼往外跑,一大一小一致决定不把年前赚的钱关扑完绝不回家。
苏过:?????
苏过累了,不想去追了。
很难想象人家父母过来接孩子的时候,看到个满大街找人关扑的娃儿会作何感想。
只要他不跟上去,就不用面对这些事了对吧!
第135章
霍善心满意足地在儋州过了个年, 虽然苏轼一直说“京师更热闹”“蜀中更有趣”,他还是过得非常满足。
等他们抱着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回到家,看到的就是一脸生无可恋表情的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