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汉—— by春溪笛晓
春溪笛晓  发于:2024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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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长沙城那样的大城,这种小县城更能体现战事的残酷。这边确实比较少打仗,但不打仗不代表朝廷不会在这边征兵,许多人一被征走就回不来了。
不像大的城池,逃难的、驻守的、做生意的,全都汇聚其中,没打起来的时候勉强也能维持那么一点儿活气。
小地方的人没了就是没了。
饶是霍善这种啥事都不懂的小娃娃,也能感受到那种独属于王朝末年的荒寂。
他又忍不住再次抓紧张仲景的手。
张仲景问:“不喜欢这里?”
霍善道:“和我想的不一样。”
他想朝阳县名字这么好听,一定跟清晨的太阳那样,到处暖洋洋的。街上人来人往,地里长满庄稼,树上还结满果子!在他心里,这可是自己的封国,那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的!
“冠军县也这样吗?”
霍善忍不住关心起他爹的封国。
张仲景沉默下来。
在霍去病之前本没有冠军侯。
西汉本来也没有冠军县,但是既然有了冠军侯,那就必须有这么一个县。所以在霍去病封侯以后没多久,朝廷就专门在南阳划拉出一个冠军县来。
只可惜冠军县这个侯国传到第二代便国除了。
因为霍去病的儿子去世时年纪太小、没有子嗣。
想起史书上那短短的几句话,张仲景不由看向长得白嫩可爱的霍善。
这孩子竟没能活到能诞下子嗣的年纪吗?
现在肯定会不一样吧。
霍善没得到答案,不解地仰头望着张仲景。
对上霍善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张仲景含糊地回道:“各地大灾大疫一场接一场地来,天灾人祸接连不断,天底下哪有地方能幸免?别看我们南阳郡如今有些萧条,比起别处来已经算好的了。别处莫说是活人了,连长安和洛阳周围那些长眠于地底的达官贵人,早些年都叫人把墓给掘了。”
像董卓和吕布这对假父子就挺爱干这些事,几乎把洛阳周围那些皇室的坟全给挖了。倒不是他们对皇室有什么深仇大恨,而是养军队要钱。
曹操也曾被人指着鼻子骂挖人祖坟,不过真轮到他干这事的时候收获估计没董卓丰厚了。
毕竟皇室成员的陪葬品可值钱了。
霍善没想到人死了都不得安生,居然还会被人挖坟。他气闷地说道:“不好!”
张仲景追问:“什么不好?”
霍善道:“大灾不好,大疫不好,天灾人祸不好,我不喜欢!”
听着他稚气的话,张仲景无奈地笑道:“谁都不喜欢,只是许多事非人力所能及。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做好眼前的事,帮一帮能帮到的人。”
霍善问张仲景:“长大也做不到吗?”
张仲景道:“你看我空长这么多岁,又能做到什么?我读了那么多医书,到大疫降临时却连自己的族人都救不回多少,我们张家两百余口人,到建安九年已经只剩五六十人了。”
是他不想救自己的亲人吗?是他救不了。
就像孙思邈接诊过六百多位麻风病患者,能救活的也就其中十分之一。
学医以及行医其实是非常残酷的事,因为人力有穷时,总有许多疾病是医家无法解决的,有时候把自己的性命赔进去都解决不了。
当你的医术达到一定高度时,许多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而你的肩膀必须承担得起那么多人的生死。
李时珍道:【仲景前辈无须伤怀,《伤寒杂病论》千年来曾活人无数,可谓是功在千秋。】
张仲景道:“《伤寒杂病论》只是我基于前任著作编纂而成的,其中许多方子皆非我独创。何况后世之《伤寒》又岂是我一人之功?全仰仗一代代人的传承与躬行而已。”
事实上在听到李时珍说明代人把自己尊为“医圣”的时候,张仲景便觉臊得慌,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他做的这点儿小事,哪里有成圣的资格。
孙思邈见霍善还是满脸郁闷,不由宽慰道:【我们且先做好眼前的事,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只要你的本领足够大,你就能庇佑更多的人。就像学医一样,你平日里多学上一些,身边人生病时便不会束手无策。能帮身边人解决病痛,甚至能让他们多活许多年,难道不是很美妙一件事吗?】
霍善用力点点头。
他要把孙思邈他们的本领统统学会!
几人正说着话,就瞧见前头有个老妪正抱着孩子哭,那孩子一直在吐,前头的医馆却大门紧闭,看起来已经许久没开过了。
这种小地方懂医的那就那么几个人,这些人一走,当地人就看不上病了。不过许多人连饭都吃不上,有些地方几乎到了“人相食”的地步,医疗系统崩溃也是很正常的事。
连当广陵太守的陈登都做不到“良医在侧”,普通人生病能怎么办?熬着吧!
可自己受罪还是其次,看到孩子受罪那简直是心如刀割。
张仲景大步迈上前,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老妪见张仲景背着药囊,喜出望外,抱着孙子对张仲景说道:“先生您行行好,救救我们家孩子吧,我们家就他一个了,就剩他一个了,我老伴去得早,儿子儿媳去年又得病没了,只剩这孩子陪着我的啊!”
常年的苦难让她眼眶凹陷,整个人看起来老态毕显,那一声声带着哽咽的诉说更是令人为之心酸。
便是这样,她眼里也没泪了,许是早就把泪给哭干了。
即便凭借着这副老迈的身躯把孩子养大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把他送上战场去。
可不管多不容易,活着总比死了好吧。
万一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呢?
许多人便是凭着这样的信念坚持了一天又一天。
张仲景宽慰道:“且莫着急,我给看看。”
老妪连声道谢,按张仲景的要求把孩子放到路旁的草垛上。
张仲景看过孩子的呕吐物,又诊过孩子的三部九候,心里有了数。他温声说道:“是风寒引起的蛔厥证,我正好带了乌梅丸,用上两日便好。”
小孩子大多不爱吞丸药,但乌梅丸是最好喂的,乌梅能叫人口舌生津,不必费什么劲便把它吞进去。
张仲景将乌梅丸给孩子喂下,孩子情况便慢慢好转了。
这蛔厥证,其实就是蛔虫往上跑引起的。一般蛔虫如果乖乖待在肠道里头,人就算是呕吐也吐不出来。但是如果感染了伤寒,蛔虫容易入膈,这时候患者就会出现吐蛔现象。
用乌梅丸正好对症。
霍善没想到来到朝阳县都能遇到他们的老朋友寄生虫。
又有人吐虫子了!
那老妪见张仲景给的药有效,当场就要给张仲景磕头道谢。
张仲景哪能受她这样的大礼,扶起老妪叮嘱道:“乌梅丸至少得再服两日,我带的药堪堪够用,你拿回去每日给孩子服上三次。这两日注意看他粪便中是否有虫,虫出来就没事了。”
老妪连连点头,认真把张仲景的话都记了下来,生怕自己遗漏了半句。
张仲景把药囊里的乌梅丸都给了出去。
待到老妪要掏钱,张仲景摇着头说不用了,回头可能还得给孩子买些吃的。
老妪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走了,眼看孩子有了好起来的希望,她那微微驼背的身子仿佛都没有最初那么伛偻。
周围的居民虽少,却也有人在街上目睹了张仲景给孩子诊病的过程,这些早遍回家告诉左邻右里。
尤其是家中有病人的。
那老妪才走,不少人又搀扶着家中病患寻了过来,希望能在张仲景这儿得到诊治。
旁边一家生意惨淡的店铺把自己的门面收拾收拾,恭恭敬敬地将张仲景请了过去。
店家刚才看了张仲景诊病的过程,还知道张仲景拒收药钱的义举,自是对张仲景心生敬佩。
反正店里也没什么生意,不如腾出地方来让这位良心医家坐诊!
于是在这陌生的朝阳县中,张仲景竟受到了在太守府那样的礼遇。
不是因为人人都知晓他是张仲景,而是这一片已经没有医家能给他们看病。
霍善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的脸庞、那些瘦骨嶙峋的躯体以及那些掩藏不住的期盼眼神,不知怎地竟觉得鼻头酸酸的。
心里很有些难过。
大汉不是很厉害的吗?
朝阳县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他想不明白。
听张仲景他们说,整个大汉都和这里差不多,不管你是长安还是洛阳、是朝阳县还是冠军县,全都逃不开民生凋敝的命运。
霍善觉得很难受!

第31章
李时珍见霍善这般情态, 心中不忍,待到张仲景的药囊空了,便说起了别的事吸引霍善的注意。
讲的还是那诸葛亮,那可是内政的一把好手, 据传甘蔗便是他从西南夷那边引种到巴蜀的, 后世不少糕饼业师傅都拜他当祖师爷!
诸葛亮再怎么神机妙算,应当都没想到自己后来竟跟关二爷一起再就业了。
而且诸葛亮还兼职哩, 他还是馒头业的祖师爷。
他做的这个馒头, 乃是有肉馅的炊饼, 吃着老香了。也跟馄饨与饺子一样,能换许多馅, 四时蔬菜皆能包进去, 牛肉猪肉马肉也都能用。反正是特别好吃!
霍善一听, 眼睛睁得溜圆, 一时忘了刚才的不快,忙把李时珍说的馒头给记了下来。那日他虽尝了炊饼, 师父却不在身边,心里又紧着草纸的事, 一时没想起问他爹能不能叫人做。
好在李时珍说过这做面起子得费些功夫, 一时半会怕是吃不上的了,倒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
经过李时珍的美食宽慰法,霍善情绪总算是没那么低落了。
只不过霍善心里多了个宏伟的大目标:他要每天吃饱长高,以后把朝阳县变成特别好的地方!
至少这年年要给他缴赋税的一千户人绝对不能穷得看不起病!
霍善早上起来, 精神抖擞地大吃了一顿。
还是霍光忍不住提醒:“你说过要少吃些。”
霍善看了眼面前所剩无几的早饭, 忍痛撕下半块面饼递给霍光:“这一半分给你吃!”
霍光:“……”
其实他也快吃饱了, 只不过看到霍善那心疼的表情又笑着接过那半块面饼。
结果才吃了两口,霍光就感受到来自亲哥的死亡视线。
霍光:。
兄长您的意思是“他要吃就让他吃好端端的提醒他干什么”对吗?
堂堂冠军侯有了孩子居然不是个严父, 真是难以置信!
霍善没注意到他爹和他叔之间的眉眼官司,颇为珍惜地把自己最后半块饼子吃完。他洗净手后摸摸肚皮,嗯,还是饱饱的,少吃一点也没关系!
想到自己少吃了足足半块饼,霍善督促霍去病喝药时便显得理直气壮起来,一直在边上给霍去病加油鼓劲,说些“一点都不苦”“三两口就喝完啦”“您是最厉害的”之类的话。
可惜霍去病仰起头就把药全灌了进去,害得霍善都没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这可是他根据从小到大的喝药经验总结归纳出来的劝人喝药实用语录!
霍去病一眼看出霍善的想法,揉揉他的脑壳让他好好在家待着等消息,这两日应当就能去上林苑玩了。
霍善听后又屁颠屁颠送霍去病出门去。
等霍去病走远了,他才溜达回去找霍光他们玩,主要是他问霍光:知不知道怎么带全县发家致富?
霍光:?
他甚至都没让自己发家致富。
霍善说自己担心朝阳县的人穷得吃不起饭,却还要给他缴纳赋税。他和霍光说起自己的初步构想:“我的俸禄已经够吃了,要不就免了这个赋税好了!”
霍光道:“不可。”
霍善不解,问为什么不可。
霍光道:“这种事你免一年两年倒是可以,若是年年都免,其他地方的人知道了心里能没有想法吗?便是地方上的人心里没想法,你叫陛下怎么想?”
霍善满面懵懂。
霍光细细地给他分析起来:“元狩元年淮南王、衡山王造反,牵连了数万人,你知道是怎么牵连的吗?他也时常免除底下人的赋税并广纳贤才,底下的人感于他的宽免之恩与知遇之恩,愿意随着他一起密谋造反。”
“你固然是施了恩,那一千户肯定都对你感恩戴德。可你得想想,你这么干让陛下当如何自处?陛下难道不知道免除赋税能得民心?”
“但朝廷不可能年年免赋,朝廷有许多要用钱粮的地方,打仗要钱,兴修水利要钱,赈灾济民要钱,真要全给免了,钱从哪里来?陛下对你这般好,你却要把陛下架到火上烤,岂不是恩将仇报?”
霍善听霍光把事情掰碎了讲给他听,这才明白其中的诸多门道。
他能有这食邑千户,确实是刘彻这个姨公封赏给他的,他不能叫姨公为难。
霍善问道:“那我能免一年?”
一年以后,他说不准能想到许多让大家都能赚大钱的好办法!
霍光道:“一年倒是无妨,你刚封了侯,对底下人宽和些很正常。陛下前些年也曾因为册封太子下诏免除天下赋税,你这么做不过是效仿陛下而已——只是这钱收上来有十余万,你当真不要了?”
霍善还是那句话:“我的俸禄够吃了!”
霍善的想法很简单,他都已经够吃了,为什么还要跟不够吃的人要钱呢?
这便是小孩子的想法了,钱这东西又岂有“够用就行了”的说法?多的是富人每天想方设法从穷人口袋里掏钱。
李时珍几人本是学医的,听着霍善天真的话不由也思索起来:他们有着几百上千年的先知先觉优势,想帮霍善把朝阳县拉拔起来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要他们振兴整个大汉可能很难做到,但这只是一千户人而已!
李时珍道:【别担心,要是你真能把改良后的造纸术捣鼓出来,光是造纸就能让他们代代都多许多营生。】
汉代其实也有纸,是用麻做的纸,但一来这玩意占了织布原料,二来还没有布帛好写,所以直至东汉的蔡伦征集天下造纸工匠集思广益改良了造纸术,纸才逐渐走上人们的书桌。
不说造纸作坊本身,便是造纸原材料也是一门营生,就比如草纸能够用秸秆、芦苇乃至于杂草来做。
有了纸,还能衍生出许多产业,倘若霍善有心给朝阳县的人谋好处的话都能安排上。
造纸术可以交给朝廷做,但像油纸伞和折扇这种备受达官贵人、文人墨客青睐的商品,可以交由朝阳县负责生产。
过完年开始在朝阳县挑拣些字写得好的、画画的好的人培训的话,说不准还能赶上画扇面来卖!
大明才子唐伯虎他落魄时,就爱给人画扇面糊口。
霍善听李时珍这么一分析,立刻精神百倍。
好像可以这么办!
万事俱备,只差造出纸来!
霍善虽是懵懂小儿,李时珍他们却不是,他们此前已经叮嘱过霍善此事不能单纯推到东方朔身上,还是得跟李长生商量着办。
正好李长生如今是朝阳侯家丞,这些事本就合该由他来办。
倒不是冠军侯与霍光不可信,而是许多事知道的人越多就越麻烦。
想到李长生,霍善便和他叔掰着手指数:“三天了,师父已经回新丰县三天了,再不回来我便要自己回去找他!”
霍光还以为霍善这两天到处玩耍会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他竟还牢牢记着。
霍光道:“你师父当了你的家丞,庄子那边的交接便落到他头上了。别着急,等他忙完就会回来。”
叔侄俩正说着,就听人跑过来报信说“李先生回来了”。
霍善听后开心地跑了出去,一把扑到了从外院走进来的李长生身上。
李长生自从负责抚养霍善以后也没离开过他这么多天,饶是他这般淡漠的人也不由伸手把霍善抱了起来。
冠军侯比他想象中好太多了,至少没有把霍善从他们身边带走的打算,也没有不允许他们师徒俩亲近。
有了李长生,霍光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李长生问:“这几天有没有乱跑?”
霍善想想自己每次出门都是金日磾或者东方朔带着的,便是在梦里也都一直跟着张仲景他们,马上挺起小胸脯说道:“没有乱跑!”
见李长生已经把自己抱回住处,左右没了旁人,霍善才与他说起造纸之事来。听闻过了年朝阳县就要派一批人来他们庄子上服役,他想让他们试着造纸!
李长生也知道纸张这种稀罕东西,耐心询问:“怎么突然琢磨造纸?”
霍善便把自己在明代北京的见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讲给李长生听,他本来只想做草纸和油纸的,可是李时珍说的油纸伞和折扇营生听起来也很不错,所以画纸他也想做!
纵使李长生已经知晓霍善有奇遇在身,也没想到他这奇遇竟是奇妙至此,听起来竟能亲眼见到一千多年后的一切。
这种事若是叫旁人知晓如何得了?
李长生知晓霍善口中那“四个小老头儿”必然也会叮嘱他莫要与旁人提起,便也没有再多费唇舌。
他说道:“我先在村中尝试一番,若是当真能做成,明年开春便能筹备造纸作坊了。正好这时节芦苇多,先试试给你造草纸。”
几种纸的工序其实大差不差,只要熟练掌握了其中一种便能慢慢摸索出其他纸的造法来。
倘若真的能靠漫山遍野的芦苇和漫山遍野的竹子造出纸来,倒是不失为一桩佳事。
李长生不觉得霍善心心念念草纸和油纸有什么不对,小孩子惦记自己用得上的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霍善听李长生把自己的要求,马上和他说起自己要让朝阳县蓬勃发展的伟大构想。
他们朝阳县可不能穷!
说起这事儿,他又和李长生说起自己看到的朝阳县,脸上很有些郁闷。
他不喜欢朝阳县变成那样!
李长生没想到张仲景几人居然带个霍善去看这些事。
这哪里是一个三岁小孩能负担得了的?
王朝兴衰本是极寻常的事,不说二代而亡的秦朝了,便是大周号称传承了八百年,后头那几百年还不是生出了春秋战国那样的乱象?
天下乱了,寻常人哪可能有好日子过。
稳定的生活本就基于稳定的时局之上。
李长生道:“慢慢来,不着急,你只消一件一件地把事情办了便好。你有这么多灵思妙想,还愁这一千户人富不起来吗?”
霍善本来就已经把最开始的难过忘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得到李长生的肯定更是骄傲地翘起了小尾巴。他麻溜换了别的话题:“您能给我做诸葛馒头吗?”
他吃过炊饼了,光是炊饼就特别香特别软!
诸葛馒头肯定更好吃!
李长生:?
霍善就给李长生介绍起馒头业祖师爷诸葛亮,此人神机妙算,对蛮人领袖孟获七擒七纵,最终彻底征服了对方并从对方领地里引进了甘蔗!
有了诸葛亮,他们可以吃上香香甜甜的馒头和香香甜甜的糕饼了!
霍善昂起脑袋看向他师父,脸上只差没写上两个大字:想吃!
旁听霍善复述诸葛亮传说故事的李时珍:???
等会,我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可是又感觉没什么不对。
等他再咂摸咂摸。

第32章
诸葛馒头这个名字当然是不能用的, 毕竟诸葛亮还没出生,何况人诸葛亮应该也不是为了做馒头或做糕点而与西南夷打交道的……吧。
即使对诸葛馒头这个命名有些异议,李长生还是答应试着做馒头给他吃。
霍善和李长生嘀嘀咕咕半天,把憋了两三天的话都讲完了, 顿觉神清气爽, 乐滋滋地找金日磾陪他遛马去。
他每天都要定期和霍小黑培养感情来着。
霍善这边遛马遛到一半,霍去病回来了。
回来带他去上林苑。
秋天到年底这段时间, 文武百官都挺忙, 刘彻这个皇帝也挺忙。
秋天来了, 老闷在宫里多无趣,总得去舒展舒展筋骨, 比如微服出行到处遛遛弯, 又比如去上林苑打猎。
前些天霍去病提出想带孩子去上林苑玩耍, 刘彻登时也来了兴趣, 二话不说着手给自己安排假期。
眼下丞相庄青翟和御使大夫张汤正抢着表现呢,哪有嫌活多的道理, 全都争相往自己身上揽活。
这不,刘彻没几天就腾出空来准备去上林苑小住, 打打猎, 看看表演,约些心腹大臣或后宫美人逛逛园子,优哉游哉地度过漫长的秋日时光。
霍去病知道刘彻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估摸着也是这几天要出发的, 所以收到旨意也不意外, 马上回家接上霍善一起出发。
霍光和金日磾也在随行之列。
霍善忙道:“师父呢?”
李长生已经得了消息, 他才刚过来就听见霍善问起自己,笑着说道:“既然你要去玩, 那我便回新丰县去,一来继续安排庄子上的事,二来也研究怎么给你做新吃食。”
霍善本来很不高兴,听到“新吃食”以后又犹豫起来。而且他知道他师父回去不止是给他做诸葛馒头的,还要琢磨怎么造纸呢!
霍善当即让金日磾把卫青给的金子取出来,拿给李长生作为庄子和造纸作坊的运作经费。建房子要钱,建作坊也要钱,可得多准备些本金才行!
李长生把金子收下了,让他安心在上林苑玩耍。
等到一行人收拾好前往上林苑,霍光没跟着大队伍走,而是另取了一百金给李长生,表示这是霍去病给的。
不管霍善想做什么,霍去病这个当爹的都会支持,庄子只管按着霍善的心意去布置。
在霍光一通“兄长认为亲爹绝不能给得比舅公少”的劝说之下,李长生只能揣着两大包金子回了新丰县。
有将近两百金的本金,霍善再有什么奇思妙想也不愁没法付诸实践。
另一头,霍善被他爹拎上马背带着走,心情很有些郁闷。
主要是他才刚见到师父呢,师父又要回新丰县去了。
霍去病见霍善兴致不高,便带着他绕了趟长平侯府。
很快地,霍善见到了他的几个小伙伴——准确来说是他三个表叔。
想到等会有年龄相近的小朋友一起玩耍,霍善马上高兴起来,可着劲朝卫登几人招手。
卫登几人其实也没去过上林苑,因为大人出行一般不会带他们这么小的娃儿。听说这次他们太子表哥也会去,陛下显然是想让他们一起玩耍!
几个小朋友都特别盼着抵达目的地。
当然,卫登三兄弟还有点羡慕霍善,因为霍善是亲爹带着骑马走的,他们三兄弟只能坐在车里看看周围的风景。
刘彻这两年一般喜欢在上林的宜春苑落脚,既然要从人家皇家园林里薅胡麻种子,霍去病自然得先领着霍善去拜见刘彻。
卫霍二人几个小孩齐齐去拜见刘彻。
刘彻正在教太子刘据玩六博。
皇室的六博棋盘制作得十分精巧,山川、曲道、河流做得栩栩如生。据传刘彻他爹汉景帝还是太子时便对此爱不释手,有次跟他堂兄弟下棋见对方棋品极差、反复耍赖,一气之下抡起棋盘把对方给砸死了。
一生好强的老刘家人,见不得这种不讲棋德的可耻行径!
霍善没学过六博,拜见过刘彻以后就凑到太子刘据边上探头探脑,想看清楚这个稀奇的棋盘长什么样。
卫登想起亲爹说要劝着霍善一点,伸手拉了拉他,想提醒他不要打扰刘彻父子俩玩棋。
霍善却错会了他的意,挪得离太子刘据更近一些,给卫登三人腾出了足够大的位置。
好叔侄,一起看!
卫登三兄弟:“……”
他们不是这个意思!
刘彻见卫登三人那表情,不由哈哈大笑,招手让他们都来看看。
于是棋盘周围围满了小萝卜头。
刘彻还问快要挪到人太子坐席上去的霍善:“你觉得朕和你太子叔谁能赢?”
霍善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很诚实地摇着头说道:“不知道!”他和刘彻分辨起来,“我连应该怎么玩都不知道,怎么知晓谁输谁赢。”
霍善表示师父教过他蹴鞠的规则,他记得可熟了,可以给人当裁判!所以刘彻要是肯给他讲讲六博怎么玩,下回再叫他猜输赢他一定能讲出个所以然来。
刘彻是过来休假的,见霍善大言不惭表示自己一学就会,便让太子刘据给他们讲讲六博的玩法。
六博棋盘上有十二条曲道,对局者每人各占六道,道上有可供棋子行走的棋位。
这十二条曲道中央是个方形的池塘,塘中放有两条“鱼”,对局者要做的就是通过投掷博箸算出自己能走的步数,先于对方把池塘里的鱼带回巢!
这个过程叫做“牵鱼”,牵鱼一次得二筹,牵鱼回巢过程中的枭棋是立起来的!
你要是正好能杀掉这种立起来的棋,那就属于成功“翻鱼”,可以获得三筹!
筹码总共只有六个,想分出输赢不算太难,无非是多胜少负。
因为全程用到许多“六”这个数字,所以被称为六博。
霍善听太子刘据耐心地给他解说规则,只觉这个东西很好玩,尤其是普通棋子有个“化枭”过程,也就是正好走到河边那个关键棋位时可以竖起来当枭抓鱼。
太好玩啦!
霍善催促刘彻父子俩赶紧继续下,他想看看真正玩起来是不是更有意思。
这六博其实很多博弈手段都使不上劲,因为它设置了随机性极大的“掷”这么个步骤,你能不能走到“枭位”大多数时候得看天意。
当然,博戏之所以好玩就是因为变数多,要是事事都能算到反而没了乐趣。
刘彻见他一副迫不及待想看人实战的期待表情,还真跟太子刘据继续轮流投掷行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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