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 by三水小草
三水小草  发于:2024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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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四喜没说话,蔺无执却已经从她脸上看出了她想说什么。
“这事儿说起来就太长了,总之,我父亲曾经差点就被留在黄泉当了鬼王,他身上带着黄泉轮回之力,轮回之力藏在我的体内,原本并不明显,可是海族五百岁成年,有个祭典,会进一步提炼海族血脉,就在祭典上,长老们发现我血脉不纯,水灵根竟然萎缩了。”
“他们想要强行提纯我的血脉,差点儿弄死我,反倒使我体内的轮回之力彰显于外,成了另一条灵根……我还且得说一会儿呢,你要不要来点儿瓜子儿?”
“好好好。”
蔺无执从储物袋里抓了一把炒瓜子放在了秦四喜的手上。
“来来来,说别人的乐子得吃瓜子,说自己的乐子当然也得吃。”
抓着瓜子儿,秦四喜问蔺无执:
“那这轮回之力还挺厉害,能救了你。”
“是啊,能死里逃生是我幸运,可惜那时候我倒觉得自己不如死了。那些年事情太多了,我的一个姨母突然失踪,她的大徒弟又寿终而去,另一个姨母偏偏在长眠,我娘本想在我成年之后就把皇位传给我,去另一个世界寻我失踪的姨母……最后穿过异界之门的人却成了我,我妹妹阿罗若无意外,就是下一任海皇了。”
海族大皇女,未来的海皇,这样的身份扛在肩上扛了整整五百年,到头来阴错阳差,都成命运作弄……秦四喜听得直呲牙,
“我看你抓鱼的本事还挺厉害的。”
这话,蔺无执苦笑了下:
“实不相瞒,自从来了九陵界,不知道是不是这儿的风水确实好,又或者是因为我修炼了我父亲那边的功法,我的水灵根又渐渐恢复成七品。”
秦四喜:“……”
蔺无执叼着个瓜子仁儿说:“越是如此,我越没办法再回去。”
秦四喜点头,嘴里咔嚓咔嚓吃瓜子,吃不出味道也不耽误她吃个热闹:
“确实,要是没好,你回去了,是尴尬你一个,现在好了,你回去是尴尬你们一群。那你姨母呢,你没找找?”
“到了九陵界才知道这九陵界的界门在大宗门的控制之下,想要离开得花一大笔灵石。我捡徒弟,养徒弟,哪里能凑出灵石?不过我运气不错,还是把我姨母找到了。”
蔺无执看看秦四喜,又看了鹅一眼。
她的姨母身边就有一个和现在微生琴这般大小的人儿,她还
得叫声“小舅舅”呢,她那“失踪”的姨母,分明就是不知道怎么就飞升了,现在也在诸天神界。
这么多年过去了,凭她姨母的本事,肯定也往无争界母皇那里送了消息。
两人再未说话,看着鹅和微生琴玩耍,把手里的瓜子都吃了个干净。
“我去打道统了,一家一家打过去,倒是比讲道理方便。”蔺无执拍掉手里的瓜子皮儿站了起来,“微生前辈,你跟着我走吧。”
“来啦。”
“那我去魔界,你好好打,带着你精通医术的徒弟。”秦四喜也站了起来,“鹅,我要走啦,你去不去魔界?”
啪嗒啪嗒。
是鹅跑了回来。
“若是,道统之争我输了,等你回了诸天神界,记得把我的故事讲给旁人听。”
蔺无执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
秦四喜皱着眉看她:
“吃你一把瓜子儿,你就又给我添了个差事?”
“我那些徒弟徒孙里炒瓜子手艺最好的是红堇,你去找她,要多少让她给吃炒多少。”
说罢,蔺无执先走一步。
秦四喜看着她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山道上,又抬头看向天空。
星台之上,休息了半日的长生无法又将一人强请上台。
抱起鹅,秦四喜消失在了原地。
因为微生绪、微生琴和微生舆,微生琴记忆中的上一任魔皇、盛九幽记忆里斩杀的魔族大将都长得跟人差不多,让秦四喜还以为魔族就是跟人长得差不多,只是肤色不同,发色不同,眼睛颜色也不同。
等真到了魔界,她发现自己是想当然了。
看着一个手腕子上长了蟹钳的魔族走过去,秦四喜瞪大了眼睛。
这么大的蟹钳子那得怎么吃……不是,这是人跟螃蟹杂交了?
“这是魔族万年来苦心研究出的修炼法,把魔物的肢体装在自己身上。”
说话的男子生得长眉秀目,却是红色的眼睛,正是如今顶着微生舆躯壳的褚澜之。
秦四喜本来想把微生绪从炎火秘境里带出来当向导,又觉得现在的褚澜之比他更好用些。
果然,褚澜之对魔族之事知道的也不少,又有一副魔族的外貌,行事倒是方便。
秦四喜手中拿着山河随性扇,一头长发变成了红色,眼睛也成了红色,红色眼眸在魔族是“世族”的象征,倒是让她行事更方便。
鹅非要跟她一起来,褚澜之施展秘法,让旁人把鹅看作是魔界的黑血鹤。
“把魔物的肢体装在人身上?这么丧心病狂的法子,不会是微生绪想出来的吧?”
说话时,她看向褚澜之。
褚澜之默然。
秦四喜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远处又有一人半截身子是人,四肢都是巨猿,走路的时候手臂撑着地。
“你舅舅在魔界都搞得这么花里胡哨了,你还在九陵界惦记着怎么飞升?”
秦四喜啧了一声。
“我要是你,我晚上能愁得睡不着觉。”
褚澜之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压低了嗓子:
“与魔物相合,虽然短时能令魔族逞凶,却并不长久,这样的魔族活不过五百岁。”
“五百岁还少?刚刚那猩猩活五百岁,少说能抵个元婴吧?在九陵界都够把一座小城杀几个对穿了。你告诉我,那些小城里的修士可还有机会活到五百岁?”
褚澜之无言以对。
秦四喜轻轻摇头,一头红色像是海藻在水中轻摇。
魔族不喜束发,她也只能任由长发披着,时不时就得抬手拂一下脖子后面。
褚澜之在她身侧,目光偶尔瞥见她的动作,手指动了几次,到底也知道自己早就没了替她拂发的资格。
“魔族做买卖用的也是灵石?”
“灵石能帮助魔族维持神志清明,至于修炼,魔界魔气充溢,不需要额外吸取魔石之力。”
除了路上的人千奇百怪之外,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一处魔族的街市,魔族来来往往,交易买卖,和九陵界的其他地方并无不同。
“你们两个别乱跑,尤其是你。”
秦四喜看向另一侧。
红色眼睛的少年和她仿佛姐弟,其实是同样被施了障眼法的陆小六。
秦四喜打算在魔界顺便解决这两人的魂魄的问题。
陆小六憨憨一笑。
又有一人屁股后面竟然有个孔雀尾巴,他张着嘴看了好一会儿。
秦四喜又拂了下头发,说:
“魔族的皇宫我大概知道方位,咱们过去吧。”
“等等等等。”陆小六嘴里喊着,秦四喜回头,发现他已经站在了旁边一个摊子前面。
“给。”看着陆小六递过来东西,秦四喜眨了下眼睛。
“这个可以弄头发。”
陆小六比划了一下。
是一枝黑色的翎羽,陆小六看见刚刚那个孔雀尾巴的人用孔雀翎将头发盘了起来。
“谢谢。”
秦四喜将东西接过来,坚硬的翎羽从她的头发上划过,固定在了她的脑后,
陆小六心满意足地笑了。
一旁的褚澜之看着自己的这一幕,片刻后,又移开了目光。

既然是在南洲,蔺无执的“立道统”之旅索性就从南洲开始了。
她也不挑地方,正好在圣济玄门,也不必往别处去,直接叫门就好。
圣济玄门的掌门百里蓁得了消息,竟然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的圣济玄门,日子不好过。
因为太上长老百里间松从宗门弟子身上抽取气运一事,宗门上下就已经怨声四起,从长老到寻常弟子全部人心惶惶。
实际上百里间松做过的孽又何止这些?只不过这些人年纪都还轻,在活了万年的百里间松眼里可利用的不多,也只有些天子骄子的气运罢了。
一万年的陈雪被沧海神尊抬手化去,留下的是令人作呕的污浊和在很多人心里心照不宣不该见天日的泥泞。
比如圣济玄门一位八千岁的长老,六千年前她爱徒去世,她一直以为是死于意外,如今才知道是因为她爱徒命格特殊,被百里间松拿去给他的气运秘法当了“引子”。
八千岁的长老出山,修为是不如百里间松,却也是返虚大能,为了让她不至于掀翻整个山门,百里蓁不得已请了另外一位百里族长老暂停闭关。
结果那位长老一出自家闭关的山峰就看见星台上的水镜上被剖取元婴之人是她恩师。
八千年前的恩师。
百里蓁也不敢再请别的长老,只能手持掌门令先请两位长老以大局为重。
瞬间结成同盟的两位长老同时笑了。
“掌门,若你数千年前未曾跟那为恶的百里间松说这一句,倒也不必再说了。”
“圣济玄门有今日,乃是我等拼杀之果!难道我们数千年来舍生忘死,为的就是造下一个束缚我等的的笼牢吗?大局为重?哈哈哈哈,如今天下何为大局?莫非是掌门的掌门宝座?”
“身为掌门,放任百里间松坐大,你们百里一族世代掌管圣济玄门,难道真的未曾给他做过遮掩之事?”
句句诛心,句句刺向宗门根基。
百里蓁却不敢反驳一字。
她受圣济玄门万年基业荫庇,如今的苦她也只能吃,只能吞。
两位长老甚至没有从云端降下,高坐法器之上,二人以灵识俯视百里蓁。
“掌门,百里间松的徒子徒孙,经此一事还能留在宗门之内?”
百里蓁心中一动。
这就是最让她为难之处。
百里间松的徒子徒孙太多了,尽管他们也被吸了气运,现在却没人还在乎他们过往的委屈。
此时,她羡慕极了济度斋和现任剑首长生易,一个宗门有魂,就算掌门入魔又被改道千年也能浴火重生。
两位长老说出这句话本意也不是让百里蓁选择的,她不吭声,一个长老淡淡一笑,身上威势直直压上百里蓁,让她几乎喘息不能。
“这世上只有一个圣济玄门,便是与百里间松毫无亲故的圣济玄门,掌门,你可要想清楚,要么,是你下令把百里间松的徒子徒孙废了修为赶出去,要么,就是咱们动手,为圣济玄门清理门户……百里间松手中冤魂无数,孽债无数,他的徒子徒孙这些年仗着他的身份和权柄在宗门内作威作福,怎么就到了还债的时候就能撇清?如此,置门内受害弟子于何地?掌门,别忘了以大局为重。”
她把百里蓁的话还给了她。
这还只是宗门内的一点麻烦,百里间松作孽的对象可不局限于宗门之内,对宗门内与他修为相当的同门,他还知道遮掩行迹,在宗门之外,他屠人满门之事可是做的干脆,玄清观的长老在水镜上认出了自己早年被满门屠戮的至交,此时也已经杀到了圣济玄门之外。
和他们相比,蔺无执跟她说要立道统,可谓是清新脱俗。
“你们寻个化神境界后期的修士与我比过,若我赢了你们便认我青竹道院的体修道统,如此简单之事,倒也不必兴师动众。”
穿着一身深青色布袍的蔺无执脚踩草鞋,头发半披着,一点也没有是来别人门上做客的自觉。
不过也这对,毕竟她本来就是从圣济玄门的后山走来的。
圣济玄门吹响号角,敲起山鼓,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甚至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蔺掌院,道统一时怎可敷衍了事?您既然选我圣济玄门为第一战之地,我们宗门上下自然要慎重待之。”
穿着绣金法袍的百里蓁亲自应了上来,把礼数做到了极致。
“还请蔺掌院稍等些时日,让我们能派人往各处请人来做见证……”
百里蓁脸上的热络和其他人的冷淡都被蔺无执看在眼里,她环顾左右,大概明白了此时的局面。
圣济玄门内外交困,百里蓁想用道统一事转移旁人视线,也能趁机让别人知道百里间松倒了,圣济玄门没倒。
她暗暗啧了一声,点点头,算是应了。
“正好济度斋的道友们没走,也请她们来做个见证。”
听见济度斋几个字,有些人的脸上一僵。
济度斋何止是没走,一些在水镜内与百里间松狼狈为奸之人此时还都在济度斋的手上,不少作恶之人此时心虚至极,生怕自己的过往也在济度斋的筛查之中被人发现。
传闻济度斋有一把秘剑,修为低于持剑之人,就会被秘剑逼问出心中的秘密。
这把剑,和高高在上的星台一样,悬在无数人的头顶。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对济度斋赶尽杀绝!”
一处隐蔽的洞府内,一个男人看着别人的传信,立时暗骂出声。
嘴里在骂着,他手上却施展法诀,把自己的隐身阵法又加固了几十层。
就在他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个极小的金色光点突兀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光点的后面竟然连着线。
金色的线轻轻一卷,一支短剑被这线卷到了男人的面前。
“长门宗太上长老秦赫行,请往星台一战。”
秦赫行在自己的洞府之内也不是毫无准备,几乎瞬间,无数的术法砸向那剑和光,同时,他甩出了一把符咒,想要趁机从自己的洞府内脱身。
可是在无数术法的光中,那一条金线却安然无恙,在男人即将消失的瞬间,它变成了一个大网,将人网在其中。
男人只觉得眼前光影变换,等他回过神来,就察觉到自己站在了一个发光的台子上。
在他对面站着一个背后有巨剑影子的女子。
在台子的边上,跪着二个男人,他们的头顶天雷滚滚,每一道雷劈下去,都有灵气从那些人的身上脱离而出,回归天地之间。
这是天劫?
这是凌迟!
秦赫行认出了他们二人中的两个,另一个实在是被劈得不太像个人了。
那两个还有点人形的分别是数千年前从玉符宗出来自立门户的晋弧、晋弘兄弟两个。
他俩的修为比他高多了!现在一边吐血一边挨雷劈一边还得看着自己的罪行被公之于众。
他对面的长生无法活动了下手臂,刚刚那一场她打了个痛快:“秦赫行,许久不见,盛九安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身为他的至交好友倒是活得潇洒。”
秦赫行看向那个女子和她的剑,深吸一口气,缓缓跪下。
“我交代!我有罪!盛九安勾结魔族一事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他认怂,长生无法咧嘴一笑。
“秦阵师,有些话你万年前不曾说,如今跪,可是跪错了人。”
话语刚落,长生无法的剑已经逼近了秦赫行。
“这魔族的王城也真是……风味独特。”
看着可以用张牙舞爪来形容的魔族皇宫,秦四喜自觉自己点评的很委婉。
都说魔族魔气吸多了,脑子不太能转玩儿,看他们的房子就能看得出来。
随便削几下就直接垒成房子,这种随性在魔界随处可见。
跟那些寻常房子相比,魔族的皇宫就走了另一个极端。
整齐,整整齐齐的魔兽头骨、腿骨、獠牙经过严格筛选之后成了魔族皇宫的翼角、斗拱和飞檐。
褚澜之心情复杂,他厌恶自己身上的魔族血脉,实在没想过自己还有能看见魔族皇城的一天。
“传说魔族皇宫内的九层高塔是王族藏宝之地。”
听见他的话,秦四喜看了他一眼。
在她杀了微生绪之后,褚澜之魂魄上的因果线变多了,其中几条比从前粗了很多。
同样有这等变化的还有褚澜之的身体,毕竟那身体里有微生舆的魂魄,秦四喜倒是不意外。
无论褚澜之还是微生舆与那座九层高塔的因果都不深,秦四喜深吸一口气,一只眼睛的眼眶微微泛起金光。
“不去九层塔,再往城外走。”
沿着一条比较粗的因果线一直走到了城外山上,秦四喜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塔楼。
她来过这儿。
准确来说,是她
在幻境中来过这,那时候她是一只叫二吾的寒鸦。
这里是从前微生琴住过的那座崖上高塔。
进了塔内,陈设和微生琴在的时候已然不同。
用金碧辉煌来形容毫不过分。
“传闻初代魔皇曾经深入地底魔渊,捡到了魔神遗物,靠此物,他保了自己后裔的神识不会被魔气所损,也让自己的后人魔功精纯,远胜寻常魔族。”
秦四喜说着自己从微生绪记忆里看见的旧事。
她来魔界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此物。
在微生绪的记忆中,他曾想用此物生下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继承人,偏偏他没有成功,后来,他把这件宝贝用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万年来最有可能飞升的九陵界修士,由此而来。
在秦四喜的身侧,褚澜之忽然有些心悸。
与此同时,他看见了一颗青色珠子,在一种宝物之中,它并不显眼。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有个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这个给你!”
陆小六把青色的珠子递给秦四喜。
秦四喜看着被送到自己面前的珠子,轻轻摸了摸被自己抱在怀里的鹅。
她来此,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斩去魔族极盛的气运。
微生绪身死,魔族的气运最有可能转到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他的儿子微生舆。
一个是人魔混血,同样有魔族王血的褚澜之。
现在,秦四喜想到了第二个可能。
她缓缓抬头,看向陆小六。
“疯子!你怎能将魔族至宝给她!”
借着魔族至宝梵青珠,微生舆终于短暂控制了褚澜之的身体。
在这瞬间,秦四喜手中掐着一根鹅毛,手指点在了“褚澜之”的额心。
“摄!”
她从褚澜之的身体里摄取了一个魂魄。
只见“褚澜之”的身体晃了晃,一招打向了秦四喜。
可惜那一招还没出完,就被鹅扇了出去。
一旁,还在微生舆身体里的褚澜之看着这一幕,忽然惊觉:
“你摄取的魂魄是陆小六?!”
秦四喜将那根鹅毛捏在指间,眼睛还是盯着“褚澜之”的身体。
那几条与魔族息息相关的粗壮因果线不见了。
魔族的气运……
将梵青珠收起的瞬间,秦四喜逼近了被打飞出去的“褚澜之”身体。
金色的因果线在她手中成网,这一招她上次用,还是对付微生绪。

“神尊。”
在秦四喜将要以因果线捕获微生舆魂魄,也算是从因果角度把他杀死的时候,褚澜之拦住了她。
褚澜之是挡在自己身体的前面。
“神尊,区区微生舆的魂魄不必您以神力对付。”
秦四喜的眸光转向褚澜之,她手中的金线如同有生命一般蜿蜒,在片刻后又渐渐消失了。
“不愧是九陵界修真第一人,能认出本座是神力。”
她说话的语气不是夸奖,褚澜之垂下眼眸。
“本座”,秦四喜回到九陵界之后,只有极少的时候会这般自称。
几乎每一次,这种自称都代表了她放弃了属于人的宽和和仁善,选择了神的冷漠和凶狠。
褚澜之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得罪了秦四喜。
他也有些心虚,现在的他也并不是从前那个时时有依仗的九陵界第一人。
可他实在不敢放任秦四喜将神力施展在自己的躯体上。
如果说从请神到现在的几百年里褚澜之在哪里有了长进,那其中定有一条是他对神力的敬畏。
他害怕一旦秦四喜的神力进入他的身体,他就越发不能回到自己身体中去了。
楼外忽然传来吵嚷之声,大概是有人察觉了魔族至宝梵青珠的异动,地面和墙壁上隐隐浮现出青色的纹路,像是什么阵法。
秦四喜抬手摄过褚澜之的躯壳,带着鹅一起瞬移到了一座山上。
“鹅,看着他。”
把被打晕的那副皮囊扔给鹅,让鹅盯着,秦四喜指尖夹着那缕鹅毛。
陆小六如今正依附在这鹅毛之上。
眼中金光闪烁,秦四喜以神力看见了与陆小六魂魄相连的因果线。
果然,那些与魔族有牵扯的因果更多是来自于陆小六,只不过他之前和微生舆一体双魂,让秦四喜之前误以为这些因果是来自于微生舆。
所有的事情,在陆小六伸手抓住了梵青珠的那一刻,就像是一把刀划开了无尽迷障,让秦四喜得以窥见真相。
魔界的高山上连雾气都是灰色的,山壁上,不知名的紫色花朵孤零零开在光秃秃的树干上。
透过虬结的枝干看向天空,秦四喜微微眯了眯眼睛。
气运影响着人,人也是气运的一部分,陆小六这一团执念是如何一点点成为九陵界堕魔的应运之人的,仔细想想,她秦四喜在其中也做过不少事。
这世上所有在观棋之人,执子之人,也都是身在棋盘之上。
微生琴如此,她想要将九陵界堕魔一事阻断,她也必会如此。
只是这一刻到来的太快了。
掌心的鹅毛微微闪烁,金色的因果线渐渐生出,又渐渐淡去。
褚澜之寻到她的时候,她仍是一头红发,只是头上那根用来束发的黑色翎羽已经不见了踪影。
“神尊……”
“清越仙君褚澜之,本座有几问,你最好想好了再作答。”
听她再次说“本座”,褚澜之立刻让开两步,跪在了地上。
姿态真是一如既往的谦卑。
“当日在凡人境,你用转灵鉴削去了自己的半身魔骨,那魔骨在何处?”
摆满了宝物的高塔之上,被困在微生舆身体里的褚澜之像是一粒尘土般卑微。
他看着地上的砖缝,轻声说:
“魔骨落地成灰……”
秦四喜淡淡一笑,她敛衣蹲下,看着褚澜之的发顶:
“你当时已经是大乘境修士,就算你从不曾修炼魔功,你的魔骨在你体内受你滋养,也不可能平平无奇地落地成灰。”
男人在另一副皮囊之中,秦四喜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
倒不是因为过往那些年的同床共枕耳鬓厮磨,而是这清越仙君褚澜之这些年里这般谦卑、恭敬又有所依仗的姿态,秦四喜已经见过太多次了。
“不如我替你说吧,你的魔骨不见了。”
“你同时具备了最好的灵根和最好的魔骨,这样的身体是你舅舅微生绪苦心孤诣算计而来,难道他真的要给九陵界打造出一个万年来距离飞升最近的天才吗?不……”
秦四喜缓缓摇头。
微生绪,他在盛九幽死后就销声匿迹,后来更是让人以为他死在了长生无济的手中,自然不只是为了躲清闲。
他在等。
等褚澜之长大。
等他早就相中的这具身体长大。
“他是要为自己,选一个好皮囊,好身份。明面上是乾元法境之主,九陵界修真者第一人,暗地里却是魔族之皇,他是为了这个才以梵青珠为你提炼魔骨。所以,你以转灵鉴削去魔骨之时,他自然要将你的魔骨拿走。自然,他拿走的也不止是魔骨。”
指间的鹅毛周围漂浮着点点碎光,秦四喜看了鹅毛一眼,又看向褚澜之。
“他还拿走了你的执念,用你的执念继续蕴养你的魔骨,只等某日趁着你魂魄离体之时,再把的魔骨送回你的身体。不对,到那时,那身体也未必是你的了。”
大概是第一次,从秦四喜回到九陵界之后的第一次,褚澜之毫不遮掩地,用直直的目光看向秦四喜。
那目光尖锐到可以穿破他自己的所有伪装。
秦四喜勾了下唇角。
“比起你那些装模作样,你如今的眼神倒更像是个人了。”
“神尊,你说的这些,更像是在向我讨债。”
褚澜之的意思是秦四喜是因为过往的旧债才杜撰了这些。
这其中带着恶意的揣测让秦四喜乐了,她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笑意:
“你害怕了,你害怕我说的是真的。”
目光相接,褚澜之的脸色在一点点的变冷。
因为他眼前这个女人不闪不避,坦然得像是山海镇的晴日。
她说的都是真的。
每个字都是真的。
是真的,那什么是假的?
是他数千年来自以为是的人生,是他的身份,他的存在,他的一切。
他褚澜之,又怎么会是别人为自己豢养的皮囊?
收回扇子,秦四喜直起身,她吹了下手里的鹅毛,在它飘起来之后又抓紧。
“这一切并非无迹可寻,若只是寻常执念,为什么陆小六能在凡人境将你取而代之?又怎么会压制了微生舆的魂魄?他不只是执念,他本就是你的半身。”
有最好的魔骨,有魔族的王血,又是执念所化,比起一心飞升的褚澜之,陆小六是更适合的魔主人选。
所以,在微生绪死后,魔族的气运被分成了几分,陆小六拿到了最多的那一份。
我本想在给你和微生舆换回身体的时候直接杀了微生舆。虽然会让你的躯壳受些伤,但是能斩杀了微生舆,我也觉得值得,可惜,如今事情生变了。
秦四喜深吸一口气,语气和缓,说出的话却像是寒夜里的锋刃。
“你的魂魄在微生舆的身体里受魔气浸染,头上又有欠债,反倒是陆小六,不仅是魂魄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身体,又因为得了神的眷顾而平白被滋养气运……又或者神眷本身也是气运的一部分,谁有能说得准呢。”
“若是那样,褚澜之,你能从陆小六的手中争到你的身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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