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 by三水小草
三水小草  发于:2024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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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微生琴,是魔族。”
蔺无执笑了笑,百多年过去,她身上比从前更健壮几分,却又威势外显,显然修为已经不同往日:
“你也别叫我啥皇女了,我血脉不纯叛出海族,海皇印都消了,如今就是个自立门户教徒弟的体修,我在虚无山搞了个青竹道院,有空找我玩儿去呗。”
微生琴弯着腰,轻声说:
“蔺掌院,当日我同你说你的机缘在九陵界,是我骗你的。”
“我知道。”蔺无执咧嘴一笑,把微生琴托到了自己掌心,“于当日的我来说,去哪儿都一样,就是看你头上有伤,以为来了这儿能帮你一把,结果没寻到你,倒是遇到了一群有道心却没有好灵根的姑娘,如今她们都是我徒弟,我教她们,她们也助我解了我自己的心结。”
蔺无执疏阔豁达,并不把当年微生琴哄骗自己的事放在心上。
长生无法和长生弦交换了个眼神,她们没想到这位她们未来的“盟友”也是个有气魄的女子。
“先将正事儿说完再叙旧。”蔺无执将微生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还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颗烤栗子给了微生琴。
抱着烤栗子,微生琴眨眨眼,竟然很乖巧。
长生易说:“蔺掌院,我们打算去往各大宗门,请各位太上长老出面说清万年前戏梦神尊陨落一事。”
蔺无执“嗯”了一声:“此事你们告诉弱水沉箫,她定然欢喜。”
“弱水掌事我们也会去请,此外,聚财楼易水遥易楼主也愿意与我们同道,还有玄清观的谢大丹师。”
四大宗门里御海楼只剩了个空架子,彻底成了圣济玄门的附庸,大丹师谢惊鸿是玄清观丹道第一人,易水遥从前是御海楼的副楼主,再加上如今声势重振的济度斋……
“想要找到那些老妖怪可不是容易的事儿。”
蔺无执的青竹道院也受过四大宗门打压,自然知道那些宗门里的老顽固都是什么货色。
“虽然难,也得去做,神尊说九陵界正在堕魔,必须正本清源,集一界之同心。”
听见“堕魔”两个字,蔺无执的眉头一跳。
没等她说话,长生易身后的长生无法先开口了。
“要我说,一个一个去寻人真的麻烦。”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一道巨大的剑影在她身后显现,长生无法面带微笑,手掐剑诀:
“各大宗门那些活了万八千年的老东西听着,我是盛九幽的徒弟长生无法,当年我恩师被害,你们这些老杂毛儿一个个都拖不过干系,从今日起我一个个上门拜访,我输了自毁剑骨,你们输了,就如实说出当年你们造下的孽,若不然,你们道心毁尽立决当场!”
只见她手腕轻转,无数赤色小剑从巨大的剑影中飞了出去。
蔺无执:“不是,刚刚不是还在研究咋办么……这咋就……骂人了?”
长生无法看向蔺无执:“小姑娘你不用担心,我用的是秘剑,凡是被我誓言所寻到之人就必须与我打过一场。”
蔺无执:“强制开打?”
“对呀!”长生无法看向自己身后的小辈,“要不是有这个秘剑我都不知道怎么教训我这些小辈,一个个就会跑。”
别人都能溜出去,偏偏她一直不敢离开禁天绝地,只能用这种办法把她们逼回来。
蔺无执叹为观止。
感叹完了,她抬眸看向
了那些小剑飞向的远方。
抱着栗子的微生琴侧头看她。
当年那个为了海族传承而自我放逐的海族皇女,数千年来真的是变成了极好的样子。
她不会再为自己不纯的血脉自怜了。
她也已经彻底放下了过往。
“微生姑娘,你曾经说过,我会有一界道统,这句可是骗我的?”
听见蔺无执轻声的询问,微生琴差点儿把自己怀里的栗子扔出去。
折月皆萝回到九陵界靠的是折月族数千年的祭祀为引。
弄雪神君的引是她留下的神祝石。
蔺无执是她为其他神准备的引。
那沧海神君,她的引是什么?
看见猫猫云出现的时候秦四喜毫不意外,虽然她让鹅拦住天道猫猫,但是折月皆萝的魂魄碎片出现,天道猫猫肯定想尽办法要来的。
铜铃轻晃,她举给从天而降的小猫看。
天道猫猫抱住秦四喜的手,用最渴望的眼神看向那个铜铃。
“折月皆萝!”
圆乎乎的猫爪子轻轻拍了下。
又拍了下。
铜铃无声。
绿色的猫眼湿润了。
“得温养呢,她的更多魂魄碎片都在凡人境的底下。”
秦四喜的另一只手还拿着那块神祝石。
天道猫猫又看向秦四喜身后,眯了眯猫眼。
“折月皆萝是大傻子!把盛九幽的苦也算在了自己头上!她自己魂飞魄散,别人当阴差还活得长长久久呢!”
猫猫狡猾地指桑骂槐,两个阴差全当没听见。
盛斩魂跟秦四喜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徐渡归要回去黄泉。
秦四喜自然答应,还再次谢过了她们。
“没想到折月皆萝的魂魄真的还能寻到。”
黄泉路上,徐渡归手里的拐杖再次变成了灯。
盛斩魂扛着大剑,走得比瘸了一条腿的徐渡归还慢。
“千年噫,万载,”
“长恨生长恨。”
“一人噫,两人”
“同伴未同伴。”
“相忘噫,相遗”
“知己无知己。”
咿咿呀呀的歌声响在黄泉路上,盛斩魂回头,看向了那个铜铃的方向。
“盛斩魂,过了这么久,你还有多少是盛九幽?”
听见徐渡归的话,盛斩魂脚下微顿,又把头转了回来。
“徐渡鬼,一离了秦娘子面前你就作妖儿,小心我哪日在她面前揭了你这层皮。”
“盛斩魂,你怎得不敢答我?”
盛斩魂没说话,越过他,走向了黄泉深处。
看着她的背影,徐渡归缓缓摇头,捏了捏嗓子,她又唱了起来:
“人间底,万载孤,奈何桥,三千寂。”
折月皆萝散魂万载,能为盛九幽而聚魂。
曾经在奈何桥边守了三千年没有守到一个旧友的盛九幽,对得起她。

第183章 甩头
太平了几十年,朔北的百姓也比从前多了许多,朔北城往西那高达数丈的铜墙铁壁之内原本只有兵士把守,因为铁壁挡风,这几年雨水也多,竟然也成了热热闹闹的市集,
朔北的秋风凛凛如刀,千刀万刃都被高墙所挡,三文钱两个的二合面芝麻烧饼里刷过素油,秋风能令诗人瘦,烧饼能让世人肥。
卤好的羊肉切碎了,混着沙葱和盐末拌匀,填在豁开的烧饼里,外地来的客人甚至等不及坐下,垫着麻纸就大口啃了起来。
这些人大多牵着从西边来的皮货或者羊马,又或者从东边和南边来的布匹和茶叶。
稍稍填了肚子,就将手里的货物换了别地的特产,只要能安安稳稳带回自己的故乡,就能得了让自己过一冬的钱货。
铁壁之下,流传着各种外地人一夜暴富的传说,大概每个行商都梦想着自己能得了了不得的宝贝,从此做了富家翁。
除了各处来的货物,朔北也有自己的特产,安平学宫培育出的棉种、麦种,每隔一段日子会往外放一批,行商们若是能得了一些带回乡里,也是能让人高价买去的。
此外,还有勇毅学宫的书。
有人往骡车上一摞一摞地搬勇毅学宫今秋新出的书册,这些人是书商,把书拿去了中原或者江南重新开版刊印,再放进书肆,也能引来各地读书人竞相抢购。
在青色短袍外面裹了件旧裘衣的女子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脸上露出了笑。
跟在她身后的另一女子笑着说:“上次的书刊了三千册,这次的书商一来就先给了你这么多钱,你倒是赶紧去买两件厚衣裳,别回头又把钱花在了书肆里。”
得了钱的女子将钱袋收好:“既然有了钱,自然要先去吃只烤羊!正好今日休沐,学宫不少人都在边城,咱们去叫上几个她们,一块儿吃烤羊去。”
同伴不甚同意,却还是被她拽着胳膊拉走了。
“先去挑了羊让店家烤上,再烫了酒……再去叫人。”
“我看你不是想吃烤羊,你就是喝酒。”
“哎呀!文章自酒来,今日得一醉,明日我又能下笔千言。”
“歪理!”
“嘿嘿。”
嘻嘻哈哈,热热闹闹。
穿着一身蓝色袍子的女子轻轻揉了揉手里的小白猫,看着她们的背影。
“你之前进了因果之中,现在看这些人是看见了人,还是见了因果?”
小猫被揉得眯了眼,头也仰着,一脸的享受,就是说的话不好听。
抱着它的人笑着说:
“世间万物本就是因果集合,我看见的是因果,又何尝不是人?”
就像刚刚说笑离开的两个年轻女子,她们身后各有其因,来日一个庙堂为相,一个远逐山野,政见相悖,人事相违,那又如何?
今日的这一顿酒肉是她们过往情义之果,也是来日相争相念之因。
身为因果神,她仍觉此刻酒香肉美。
趴在她怀里的天道猫猫哼了一声。
寻到了折月皆萝残魂的秦四喜并没有选择立刻离开人间境,反正天道还没赶她,她又干嘛着急?
身上挂着一只天道猫猫,她先到了朔北的地谷。
地谷大半已经被人用雕琢好的灵石布阵封住,留了一道小口子给安平学宫的人继续研究用魔气改良种子。
女萝的枝杈从里面伸出来,顶着新生的绿芽。
有了灵气的滋养,能同时吸纳灵气和魔气的山鬼俨然是寻到了一个修炼的宝地,已经有了要在这扎根千百年的架势。
秦四喜并未现身在女萝面前,她进入地缝,拿出了那块神祝石。
几乎瞬间,那块神祝石就感应到了魔气的存在,仿佛一滴墨滴在了上面似的,秦四喜拿出山河随性扇,轻轻拂去了周围的魔气,神祝石又渐渐变回了透明的模样。
“让凡人境离开九陵界自成小世界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折月皆萝为凡人境谋来的后路,秦四喜非常欣赏。
万年来凡人境孤悬在海中,九陵修真界的好处,凡人们未曾受过,遭的难可不少。
修真者们用凡人境来镇压魔族的出口,让凡人境灾患频仍,民不聊生。
又搞出“化劫引”,几乎是要对凡人敲骨吸髓一般利用。
天道猫猫用绿色的眼睛看向秦四喜。
“可如果凡人境离开了九陵界,你就不是九陵界的神了。”
“嗯?”
秦四喜低头看向它。
天道猫猫的目光很认真。
“那无所谓。”
秦四喜咧嘴一笑。
天道猫猫低下了头,小脑袋往秦四喜的臂弯里钻了钻。
“说不定你会在凡人境脱离九陵界的时候就被迫返回诸天。”
“这样啊,那我再等等。”
秦四喜将手里的神祝石收了起来。
离开了地谷,她在朔北逛了逛,又去了几处堤坝看了看。
然后,她再次回到了南江府山海镇。
山海镇也比从前热闹了许多,长河边上有了一个走货的码头,停了三四十艘船。
骑鹅娘娘庙前几年大概刚翻新过,顶上的瓦片都是新的,门口挂的匾额还是从前那块,看着宽宽肥肥的“鹅”字,秦四喜笑了笑。
忽然,路边传来了嘈杂声:
“快让让快让让,大鹅来了!”
秦四喜转头,瞪大了眼睛。
一只鹅,一只约有丈高的鹅一路横冲直撞地飞奔而来。
粗壮且长的脖子随着鹅的飞奔疯狂甩动。
虽然这鹅一看就是纸糊的,脖子上却极为灵活……过于灵活了。
秦四喜悄悄后退站在人群之外,看着其他人一会儿惊叫一会儿哄笑。
白胖胖的鹅下面罩了个人,这人似乎想让鹅上了石阶进到骑鹅娘娘庙里去,到了山下就停了下来,可惜还是冲过了不少,又在人们的大声呼喊里匆忙转向。
努力上山的鹅完全不是刚刚的狂野模样,操控它的人小心翼翼,大概还把鹅抬起来看着脚下石阶,就露出了那人穿的浅绿色绣裤。
顾了下面却顾不了上面,鹅头磕在台阶上,随着人的走动晃来晃去磕磕绊绊,挺白净的一只鹅,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实在是狼狈。
“武十七!你再做怪小心你娘揍你!”
“我这是为了今年的祭典专门做的!今年我就用这大神鹅给骑鹅娘娘开道!”
“鹅”身子里传来年轻女子说话的声音。
其他人笑得更大声了。
“你鹅做了,怎的不直接扎个骑鹅娘娘在上面?”
“鹅”也知道别人是在笑什么,晃了晃屁股,依然以断颈之态继续向上爬。
“武十七!”
庙里一个女子大步走出来,看着费力上山的鹅,猛地一声爆喝。
“鹅”见势不妙,连忙调转方向,甩着头又从山上跑了下来。
围观的人又是一阵爆笑。
“别的不说,主祭娘子,十七的手艺真好,这鹅做的又肥又白!”
“哈哈哈哈!今年祭神就让这个鹅开道吧哈哈哈哈!”
在人们的哄闹里,秦四喜悄悄低头,挡住了自己不忍直视的眼睛。
这可千万不能让鹅看见。
不然鹅说不定能跟万家一一要个修真界的同款。
想象一下鹅趾高气扬地坐在了巨大的纸鹅的屁股上,秦四喜就觉得眼前一黑。
“秦娘子。”
秦四喜转身,看向来人。
是徐渡归。
“秦娘子,宋无常今日归位黄泉。”
大昭一朝开国重臣,历任将相,镇守北境数十年的征天亲王息猛娘,寿终正寝,岁九十又七。
去前,她留下遗言,海中水冷,她要去陪她的陛下,她的挚友孟月池。
黄泉无常使宋霜归位黄泉,因功德加身,累进为鬼王。
自功德池里出来,宋霜先看见了徐渡归。
“之前都说秦娘子来了凡人境,我是不是错过了?”
徐渡归轻轻点头。
“你在功德池里呆了月余,秦娘子不能在黄泉久留,等了一日就走了。”
宋霜有些失望,虽然她的青黑面庞上看不出来。
“秦娘子留了东西给你。”
徐渡归将一个小巧的盒子放在了宋霜的手里。
新晋鬼王打开了盒子,看见了里面装的是一碗蒸肉,还有一张纸条。
“赠友以贺升迁——秦绿柳。”
功德池里出来,人间记忆尚在,七情却会淡漠许多,宋霜看着蒸肉,却忽觉眼前一阵模糊。
庐陵书院里对坐吃蒸肉的两个女孩儿。
她们的故事结束了。
秦四喜刚从黄泉出来,就收到了
济度斋的剑书,请她去往南洲。
她带着鹅赶到圣济玄门的时候,就看见天空中一柄巨剑劈下,将一个金光闪闪的宝葫芦破成了两半儿。
滔天剑意之下,方圆千里连蚂蚁都搬家了,唯有她毫无防备,被剑意冲了一脸。
仰头看向半空中的剑修,秦四喜慢慢悠悠吐出了一口气。
长生无法说她能杀了微生绪,她这下是真信了。
那个老头儿至少也是返虚后期修士,比当年那个百里覃还要厉害不少,长生无法这一剑下去,他半条命都没了。
看着那把老骨头从空中掉在地下,秦四喜抱着鹅又退了退。
半空中的剑直直逼下,正对那修士的额间。
“百里间松,你以为你练出双元神我就奈何你不得?!”
长生无法的喝问声回荡在云间,如她的剑一样令人震撼。
“长生、长生无法!你逼上我山门强令我与你对战,削去我数千年修为,这就是你们济度斋济世度人的道理?!”
“济世度人?”
长生无法手掐剑诀,巨剑直接压向那人的额间。
只听一声惨叫,里面仿佛掺着裂魂之痛,让人浑身汗毛倒竖。
“若那道理就是什么被人打了不能还手,还得被世间诸多框子框着……”
毁了对方一个元神的长生无法缓缓走向自己的对手。
“那我这长生无法的‘无法’二字,就是无法无天的无法。”
惨叫声中,那人结结巴巴地求饶:
“我说!当年之事!我说!”
长生无法轻轻哼笑一声,轻轻打了个弹指。
“你说吧,把你当年如何与微生绪勾结,与盛九安勾结,害了盛九幽,害了折月皆萝之事,一一说干净!”
原本孤零零看热闹的秦四喜忽然发现自己身边渐渐站满了人。
全是圣济玄门的弟子,被济度斋的剑修们押着,一起来分享他们太上长老当年的“丰功伟绩”。
这些弟子面色惨淡,听见自己憧憬的太上长老亲口说出当年是如何贪生怕死,他们的表情变化极为丰富多彩。
等到这老头儿说他虚造了盛九幽滥杀无辜一事,让别人相信盛九幽疯了,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挣扎了。
“有点眼熟啊这一幕。”
秦四喜和鹅面面相觑。
“她们是不是学我?”

南洲自来是仅次于东洲的修炼圣地,鸾鸟飞,云雀舞,灵物遍地。
圣济玄门这等传承了超过万年的大宗门不仅占了灵气汇聚的绝妙之地,更凭借长久经营让自家的山门内成了人间福地、红尘云天。
在长生无法的巨剑之下,这一切几乎都成了陪衬。
什么传承万载的宗门,什么洞天福地……都成了笑话。
被人抓着摁在地上看自己的同门长老忏悔,对于圣济玄门的掌门百里蓁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只不过上次动手的是乾元法境,她跪的是沧海神尊。
这次动手的是济度斋,她跪的是……
百里蓁抬起头,看见了那个穿着蓝色短袍,怀里抱着鹅的女子,她神情专注地看着长生无法的剑。
若是没有神尊在背后扶持,早就销声匿迹的长生无法又怎会重回九陵界?
人间境、禁天绝地、枯岛,在她记事起就是那副样子。
济度斋的剑修又为何济世度人,活了两千年,百里蓁从来没想过。
垂下眼眸,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长生无法深深行了一个大礼:
“长生前辈,九陵界曾有戏梦神尊飞升而后回来此界拯救世人之事,我之前已经通传宗门上下,只是不知我门中太上长老与她从前有过恩怨。”
长生无法看向说话的女子。
“你管这等谋害,叫恩怨?”
百里蓁垂头缄默。
被长生无法毁掉一半元神的太上长老百里间松只差一步便可大乘,万年来他是圣济玄门的脊梁、支撑。
就连她百里蓁都曾受过其教诲。
于理,百里间松谋害神尊、构陷盛九幽,百死莫赎。
可世上不是只有这一个理。
圣济玄门万年来能跻身四大玄门之列,百里间松居功至伟,她身为圣济玄门的掌门,又岂能不念其功?若是任由外来修士闯入山门直接将其打杀,圣济玄门颜面何存?门下弟子又该如何自处?
她身为掌门……
长生无法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才勾了下唇角。
即使是一场雪下了一万年,人们也会忘了被雪覆盖的土地,以为这世间就是冰冷和不毛。
还会忘记蓝色的天空,以为这世间从来没有晴日存在过。
一万年,足够孽业开花结果,生出根,让九陵界的无数人,与作孽之人休戚与共。
瞬间,长生无法有些心灰。
即使有些事情她在禁天绝地里早就想明白了,真正遇到的时候,她仍然觉得不值得。
折月皆萝不值得,盛九幽不值得,微生琴不值得,她的姐姐长生无济也不值得。
“欺世盗名。”抱着鹅的女子迈步走到了长生无法的身边,“冒领功劳,残害通道,陷九陵界于不义,以至于九陵界有堕魔之势,这样的人,害的人又怎么会只有盛九幽和折月皆萝。”
将鹅放在地上,秦四喜掏出山河随性扇,放在手里摇了摇。
她看了眼百里间松,又看向被押着的一众圣济玄门修士。
“你,出来。”
她仿佛随手一指。
一个元婴修士有些惊诧地走了出来,在她身后跟着一把济度斋的剑。
他们这圣济玄门上下,与其说是被济度斋的人给劫持的,不如说是被这些剑。
“别怕,我就是想问问,你想报仇吗?”
修士猛然抬头看向面前的神尊。
“神尊,我不懂您……”
“啧,你这人真没意思,饭送到嘴边儿还得我替你嚼?你的元婴……?”
那女修士在圣济玄门之中也是被尊称一声长老的人物,即使被化神境的剑灵威逼也未曾生怯,此时却“扑通”一声跪下。
“神尊,我自从成就元婴,便被百里间松看中了元婴,从此便要我以己身之元婴为他清除丹田污浊。”
“陆白薇!你说话要有真凭实据!若是趁机构陷百里长老,陷宗门于不义,你就是圣济玄门的罪人!”
开口怒斥之人修为比这陆白薇高上一层,说话之时一股威压便袭向陆白薇。
秦四喜晃了晃手里的扇子。
那股威压便原路回去了。
“真凭实据?”
因果交错成经纬,秦四喜在其中一条上面轻轻一点。
下一刻,天上云气翻涌,无数水雾排列变换,虹光透过,如梦幻一般。
渐渐地,水汽仿佛成了一面镜子,照在了众人面前。
轻扯那根因果线,再随手松开,一道流光乍然生出,飞到了水镜上。
“陆长老,你生有八品木灵根,元婴有滋养丹田之能,这是你的福气。”
水镜之上那个和蔼可亲之人,不正是百里间松?
眼睁睁看着陆白薇被强行取出元婴,偏偏那百里间松还做出一副道貌岸然模样,不少修士都垂下了眼睛。
元婴境修士,寿数数千载,在四大宗门内称长老,在外面那些小宗门里已经能当了半个家,寻常小修士遇见了,隔着几十丈就会得跪下行礼。
这样的修士,这样的天赋,这样的地位,也不过是被百里间松随手利用,还得自觉“福气”?!
看着这些人神色的变化,秦四喜转眸看向人群里站着的蔺无执。
万年前死去的神只是传说。
万年前死去的剑修与你无关?
那近在咫尺被伤害的呢?
如果那个被伤害的人,是你呢?
“你,你,你……”
秦四喜随手又点了三个人出来。
这三人只是金丹修士,甚至从未有幸见过百里间松这位太上长老。
“你们这几年是不是倒霉事儿特别多?”
三人彼此看看,其中一人轻轻点头。
扇子随手一扇,又一面水镜在半空中缓缓变换而成。
喜随手一弹,那面水镜上呈现出是数百圣济玄门弟子的名牌。
“这些人的运势还是浅了些……”
嘴上这般说着,百里间松催动法诀,顿时,无数金光从那些名牌上进入了百里间松的身体。
“这、这是借运之法!”
随着一个长老的一声大喊,许多人惊叫出声。
他们在水镜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水镜中,施展了借运秘法的百里间松长出了一口气。
“百里蓁她们几个姐妹的气运又有些回升,再养几年就又能用了。”
说罢,几块名牌被他放在了阵法之上。
正是百里蓁和她几个姐妹的名字。
看见这一幕,百里蓁再次低下头。
其他人已经快要疯了,气运!他们的气运竟然被百里间松拿走了?!
“百里间松!你怎么敢?!”
被毁了一个元神的百里间松默然不语。
长生无法看向那个轻摇折扇的女子,还有她身边的鹅。
嗯,这鹅生得真好。
白胖白胖,让人喜欢。
鹅大概察觉到了有人看自己,扭头看向她。
还展了展翅膀。
“一个万年前就一身罪恶未曾偿还,未曾反省,未曾受到惩罚之人,你们不会以为他就能从此收手,再不为恶吧?”
女人的声音略有些低,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万年前一心拯救九陵界的神,在他眼里该死,因为他有利可图,这万年中,万年后,他又岂会放其他能让他得利之人?神修为高绝,他尚且要与人合谋,你们这些修为不如他的,一条性命也不过是他的指间玩物,他如何会放过?”
手指拨弄过了一排的因果线,天空中又出现了三十多面水镜,每一面水镜上都是百里间松,都是在作恶的百里间松。
“这样的人,还是应该遭天打雷劈,让世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说罢,秦四喜手中的扇子里渐渐浮现出淡淡的星辉。
穹顶之上仿佛有人扯下了太阳,将群星匆匆挂上。
星海突显,流云散尽,无数灿烂的星星闪耀在似乎触手可及的地方。
“穹野从来分,星汉自古流。”
扇子里的星辉飘飘摇摇往天上去,像是无数的萤虫,对着天空呼朋唤友。
天上的星子仿佛被揉碎一般,竟然真的化作点点散碎之光流淌而下。
身上的蓝色短袍在星光的包裹中变成了流光溢彩的白,脑后的长发散开,星辉凝成珍珠一般的明珠,与她的发编织在一处。
山河随性扇的扇面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一副银河图谱,正与此时的天空相对。
又仿佛这天本就是被人从扇子里放出来的,才有了这般对照无差的相同。
“银河舞,北斗转,谁立光影?”
星辉骤然大亮,仿佛无数双眼睛将世间的一切都看了个分明。
在星光围绕之下,秦四喜站立其中,手中扇子微微合拢。
“角、亢、氐、房……”
“井、鬼、柳、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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