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庆川方面的回信中,完全没提这东西。
他皱眉思考了一会儿,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到了葛家军右路军参将侯毅身上:“这事就交给侯毅吧,你去一趟庆川。”
至于为何没派葛淮安和韩子坤,这两人都在庆川吃过败仗,心里有怨气。这次他们是去求人办事的,自然要派个性子稳重脾气稍微好一些的。
侯毅惊讶了一瞬,还是恭敬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是,大将军,那带多少东西去换火、药?”
葛镇江想了想说:“你带两千两金子去,尽可能的多换火、药,最好能换几门那个火、炮回来,贾长明很怵这玩意儿。准备好,尽早出发吧。”
“属下遵命。”侯毅点头。
田州,焦头烂额的龚鑫也接到了这个信。
他可没葛镇江这么纠结,当即就找来他的岳父兼谋臣,也是大岳丞相的施斌:“岳父,你看,庆川那边应该是看咱们快顶不住了,愿意卖火、药给咱们,两千斤我要全部拿下,此事事关重大,若能跟庆川交好,咱们将可取得源源不断的火、药,因此我想派岳父亲自去一趟庆川,岳父意下如何?”
施斌看完了信,拱手说:“皇上英明,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好,好,岳父,你说咱们带五千两金子如何?”龚鑫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只要能守住田州,他还会缺这五千两金子吗?相反,田州一旦失守,其余三州也危险了,他只能跟葛镇江一样,变成丧家之犬,狼狈逃窜。
施斌也赞成:“可以,到时候微臣会跟庆川方面好好谈,争取多买一些火、药。”
翁婿二人达成一致,第二天,施斌就启程了。
不光如此,龚鑫为了提振士气,买火、药这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他就示意下面的人将这事宣扬了出去,尤其是军中,没几天,几乎所有的将士都知道他们大岳要向庆川买一种很厉害的火、器,听说就是因为有这火、器,庆川当初几千人就守住了城。
这事很快也传入了敌军耳朵里。
楚弢听说这事,不禁皱起了眉头,眼看就要拿下田州了竟然出了这等变故,如果战事再次陷入胶着,那麻烦就大了。
想到这里,楚弢连忙派出了三拨人马。第一波是去庆川,表示他们也愿高价购买火器,不管是真买还是假买,先将态度表现出来。
另一波派去禄州,询问贾长明火器的底细,因为朝廷军中就只有贾长明的兵马跟庆川军正面交过手。
最后一波,楚弢则派回了京城,向兵部说明这事,希望朝廷能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拨个几万两银子的预算,别让火器落入乱军手中。
因为禄州比较近,几天就回了信。
楚弢看完后,眉毛直接挤成了毛毛虫,这火器如此之厉害,真让龚鑫得了那他们攻城得遇到大麻烦。
朝廷那帮子大臣怎么搞的?这陈云州又没直接吵嚷着要造反,为何要跟他闹翻?
心里抱怨了几句,楚弢不敢耽搁,又写了一封信陈述火器的厉害,田州战事进入关键阶段,成败在此一举等等加急送去京城,希望朝廷能想想办法,别让庆川出来坏事。
戈箫收到这些信,咳了好一会儿,脸色发青。
他要是将这个交给皇帝,只怕又要挨一顿削。
放下信,他叫来管家:“上次让你安排去庆川的人呢?还弄不到火、药的具体配方吗?”
工部的人也在尝试造火、药,可不知为何,爆、炸的威力不强,远远达不到传说中庆川军的效果,吓人还可以,但想要丢下去就炸死一大片,那根本不可能,顶多将人炸、伤。
管家低垂着头,小声说:“回大人,失败了,陈云州识破了毛家的计谋,将毛通判两口子连同他们的长子一起送给了韩子坤,韩子坤手底下的人将……他们煮了,分,分食了……”
戈箫心底泛起一股恶心,按住胸口,吐了起来。
管家连忙拿过痰盂举到他面前,低声解释:“这几天大人身体不适,小的怕大人听了上火,就想过几日再告诉大人的。”
戈箫吐了好一会儿,将上一顿吃的东西几乎全给吐出来后,才摆了摆手,示意管家将这堆污秽端出去。
管家命人端了出去,他自己则洗了手,换了件外衣才回来重新伺候戈箫。
“韩子坤,真不是个东西!”
管家一边附和,一边送去一杯温水:“可不是,这些乱军比豺狼都凶狠。”
戈箫端着水浅抿了一口,摆摆手不想再提韩子坤这个恶心的玩意儿:“美人计、亲情牌在陈云州那都行不通。这人真是个冷血无情的,连自己的亲堂姑都能送进火坑中,再找陈家其他人恐怕也行不通。”
管家也赞同:“陈家嫡系当初都死光了,就剩他这根独苗苗,余下的基本上都是女眷和出了五服的远亲。陈云州从小就被西北军的余孽带走,没跟这些人接触过,而且有了陈氏这个前车之鉴,陈云州有了警惕,肯定更不会卖他们情面。”
戈箫换位思考了一下,换自己恐怕也是这样。
他彻底熄了再找其余陈家旧人打开陈云州的口子这个幻想。
不在陈家旧人身上浪费时间,如今就只剩两条路,要么打,要么和谈。
打,朝廷目前抽不出太多的兵力,和谈,现在陈云州已经是一方霸主了,难道要承认对方跟朝廷平起平坐?皇帝肯定不乐意。
那只剩一个哄骗陈云州的法子了。
他说:“派个人去兵部请胡潜,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管家连忙派人去兵部将兵部左侍郎胡潜请了过来。
胡潜进门先关心戈箫的身体状况:“戈大人,你身体可好些了?”
“老样子,时好时不好的。”戈箫恹恹的,将信推到他面前,“皇上身子骨也不好,已半个月未上朝了,咱们还是不要拿这事去烦他了,让他安心养病吧。胡大人,你看看这封江南来的急报。”
胡潜看完信静默不语。这虽然不算是欺君之罪,但要是江南战事不利,到时候扯出来,算谁的?
他已经给戈箫背了不少锅了。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清楚,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且戈箫能言会道,脑子里主意又多,深得皇上宠信,他说不过戈箫,只能被动一次次替对方背黑锅。
可泥人也有三分血性呢!
戈箫见胡潜不吭声,叹了口气:“胡大人,我这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楚将军他们好不容易在江南的战事上取得了巨大的进展,眼看胜利在望,若因这事出了岔子,你我可都是这天下的罪人,我实在不希望有一天你我被钉在史书的耻辱架上,被后人鞭挞咒骂啊。”
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胡潜有些抗不住,终是开了口:“戈大人,您到底想说什么?请直言吧。”
戈箫笑了:“我就知道,胡大人你对朝廷最是忠心不过,这件事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只能交给你。胡潜,唯今只有一个办法,你快马加鞭前往庆川,购买下所有的火、药,如此一来,龚鑫、葛镇江就拿不到火药了。”
胡潜听闻这个主意震惊了,他蹙眉问道:“戈大人,这事户部能答应吗?有龚鑫和葛镇江这两个竞争者,咱们要想买下所有的火、药,这个价格可不低!”
这么大的事,除非皇上下旨,不然户部肯定不会掏这笔钱的。
戈箫咳了两声,哂笑道:“富国祥那个死抠门,他怎么可能答应出银子。这事要闹到皇上面前,铁定还要商议好几天,咱们浪费得起,楚家军等不起,万一被龚鑫他们抢了先,一切都晚了。”
“至于银子嘛,先拖一拖,你跟陈云州谈好价格,再写信回京城,我来想办法。”
胡潜根本不信这话:“戈大人是想让下官骗陈云州,拖延时间吧。”
戈箫见被他识破,大大方方承认:“没错,我会让兵部下令,让楚弢他们抓紧时间拿下田州,你只需要在庆川拖延一阵即可。”
胡潜脸色青白交加,终还是没忍住,质问道:“戈大人,那您就没想过下官的处境吗?”
迟迟不拿钱,等田州陷落,陈云州肯定饶不了他。
戈箫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你放心,我会安排人帮你成功撤离的。若不是为了取信于陈云州,我也不会安排你去,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一切都是值得的。”
胡潜心情很差,但戈箫官比他大,比他受宠,这事怕是闹到皇帝跟前,他也得去。
他只能接受:“我明白了,什么时候启程?”
戈箫笑道:“我果然没看错胡大人。我这身子骨不好,撑不了几年了,兵部以后还是胡大人说了算,好好干,明天就启程吧,在驿站直接换马,最好在十天内赶到庆川。”
两千多里,让他在十天内赶到,直接将他当马在溜吧。
胡潜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尚书府。
腊月十四,年关将至,庆川城的街上很是热闹,各种卖年货的摊位特别热闹。
不过客栈的生意却有些萧条,因为过来商旅很多都回家过年了。
但距府衙最近的迎客来最近却生意很好,连番住进来了三波客人,而且都有长住的意思,这可喜坏了老板。
客栈中的侯毅、施斌等人焦灼不已。
他们抵达庆川城的第一天就送上了拜帖,表明了来意,但庆川方面硬是纹丝不动,总以他家大人公务繁忙,过两日得了空会请他们过府一叙为由给拒绝了。
侯毅和施斌都知道庆川官府是故意的,晾晾他们,让他们急一急,然后再谈价码。
两人私底下干脆也一合计,到时候大家都报统一的价格,二两银子一斤的火药,如果庆川方面不满意,大家再加,最多不超过五两银子一斤。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光他们俩谈好没什么用啊,因为楚弢也派人来了。
两人是又惊又怒,陈云州来真的啊,竟还真打算把火、药卖给朝廷。那他们买了火、药还有什么优势?
想到这里,两人都很生气,可在别人的地盘上又不好发作。思来想去,两人决定上门堵陈云州,尽早办好这事。
可还没等他们出发,户部左侍郎,朝廷正三品大员竟然亲自来了。
原本胸有成竹的两人都慌了,赶紧写信回去,让自家皇上/大将军赶紧再准备一些银钱。
于是在陈云州还不知道的时候,他们自动完成了“砍价——涨价”这道流程。
“兵部左侍郎胡潜?”陈云州看着名帖, 眼神有些古怪。
朝廷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派三品大员到庆川买火器,这不意味着朝廷变相向他妥协, 以皇帝唯我独尊的性子, 应该不至于啊。
将帖子翻来覆去看了两遍,陈云州还是觉得奇怪。
柯九见他纠结,索性建议:“大人不想见不见就是。”
陈云州笑了笑, 没搭这话,而是问道:“施斌、侯毅他们什么反应?”
柯九笑呵呵地说:“他们又递帖子来了, 说是价格好商量。他们已经连续六天派人上门询问大人什么时候有时间了, 大人要见他们吗?”
陈云州思忖少许, 道:“不,派人去请胡侍郎吧。”
啊?柯九嘴巴大张,弄不明白,陈云州为何要让胡潜插队。
陈云州瞅他一眼:“愣着干嘛,派人回信啊。”
“哦, 是。”柯九点点头,连忙跑了出去。
胡潜接到消息也是一头雾水。因为他来庆川后,见了楚弢派来的人, 知道陈云州有多难见, 还以为自己也要坐一阵冷板凳呢,不料第一次递名帖拜访对方就答应了。
莫非陈云州还不想跟朝廷反目?
这念头一出, 胡潜就自己给否决了。
要是陈云州真怕了朝廷, 当时也不可能跟西北军交战了。
那为何要给他优待权?
抱着疑惑的情绪, 胡潜换了一身隆重的袍服, 打扮一新,前去知府衙门赴约。
陈云州在厅堂接待了他:“原来是胡大人, 久仰久仰,快快请坐!”
胡潜看着陈云州年轻得过分的脸,有些意外,但想到这个年轻人不动声色地成为了南方一雄,连葛镇江、龚鑫这些老狐狸都要看其脸色,便收起了以貌取人这种不良习惯,客气回礼道:“不请自来,叨扰了,请陈大人见谅。”
“哪里的话,胡大人能来,我们庆川蓬荜生辉。”陈云州热情地说道,又命人上了茶和点心,“这是我们庆川本地的一种绿茶,提神清脑,下火去燥,就是有些苦,不知胡大人喜不喜欢。”
胡潜抿了一口,确实苦,但他来不是喝茶的,自然笑道:“挺好的,庆川真是人杰地灵,有这等好茶,还有大人如此钟灵毓秀之人,胡某真是此行不虚啊。”
陈云州也跟他客套:“胡大人过誉了,大人若是喜欢,回头农家炒茶,我可派人带大人去观赏,很有意思。”
胡潜看陈云州将话题越扯越远,就个茶叶都要扯个没完没了,赶紧说道:“谢陈大人款待,不过胡某此次来,有要事要跟大人商议,观茶之事改日再提吧。”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陈云州放下青瓷茶杯,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笑容:“哦,原来胡大人是因公干而来,不知道是何等大事,劳烦胡大人不远千里,亲自跑这一趟。”
胡潜叹了口气:“陈大人,高昌人狼子野心,占了咱们西北三州,拿了朝廷的银子,竟毁约,又有进犯中原的迹象。朝廷有意打退高昌人,收复失地,因此特派胡某前来庆川,向陈大人求取一物。”
陈云州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但还是故作无知,疑惑地问道:“哦,不知胡大人想要何物?若能击退高昌人,打退异族,收复失地,陈某愿效犬马之劳。”
胡潜顺势就开口道:“听闻庆川有火器,朝廷想从陈大人这购一批,用于跟高昌人作战,还请陈大人通融通融。”
陈云州闻言就笑了:“原来是火、药啊,这个没问题。不知胡大人想要多少?”
“庆川有多少?”胡潜试探地询问道。
陈云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而不语。
见没打探到消息,胡潜咳了一声,直接说道:“庆川有多少,朝廷要多少,价格方面好谈。”
真是财大气粗。
也是,给高昌人这种侵略者都一百万两呢,花点钱买火药怎么了?
但胡潜说什么买火药是为了对付高昌人,陈云州是一个字都不信。朝廷早不打高昌人,晚不打高昌人,葛镇江、龚鑫派人来庆川求购火药,他们就要对付高昌人了,早干什么去了?
不过有些事不必戳破。
陈云州故作震惊地望着胡潜:“这……胡大人,你这还真是难住了我,这样,我派人去统计库存,等明日统计出了确切数字,咱们再谈具体的价格,你看如何?”
胡潜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陈云州这提议正中下怀,他欣然同意。
正事谈完,两人又闲扯了一阵,最后胡潜才走。
他一出门,内间的房门就被推开,郑深从里面出来,盯着他的背影说:“这事有些古怪。若是朝廷的意思,要么有圣旨,要么有兵部的文书才对,现在这事倒像是他的个人所为。这样,他恐怕是信口开河,吃不下咱们所有的火药!”
陈云州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他肯定吃不下。”
火、药只要有了配方,并不是多么难制的东西,大明王恭厂一年的产量就有几千吨。庆川虽然目前还没这么多,但几年下来,库房里也积攒了两三万斤火药。
之所以对外放出只有两千斤,那不是为了抬价吗?
物以稀为贵,什么玩意儿多了都不值钱。
郑深明白了:“大人是想给施斌和侯毅压力。”
本来葛家军、大岳军在战场上就已经显出了颓势,若是再让朝廷得了火、药,那他们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所以施斌和侯毅一旦知道陈云州跟胡潜“相谈甚欢”后,肯定会更着急。
他们一着急,谈判的时候就能做出更大的让步了。
陈云州笑着承认:“若我所料不错,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登门拜访了。”
这话果然说准了。
不到半个时辰,看门的衙役就来禀告:“大人,施丞相、侯将军在门外求见。他们说可以等到大人忙完,无论多久都等。”
陈云州看向郑深笑道:“看,诚意不就来了吗?”
开了个玩笑,陈云州这次没再晾着他们,笑道:“去将人请进来吧。”
施斌和侯毅本以为今天又会吃闭门羹的,哪知陈云州竟然痛痛快快地见了他们。
两人进门,冲陈云州见了礼,便说明了来意:“陈大人,我们是为购买火、药而来,价格方面好谈,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陈云州没有为难他们,直接开了价码:“一两金子一斤火、药,先期可各给两位一千斤,如果你们后续还需要,我们庆川这边可以增加产能,尽量满足大家的需要。”
施斌和侯毅狂喜。
他们两人本来以为陈云州还会继续拿乔,毕竟朝廷现在是真的派了大员过来,谁料他这么干脆。
虽然这个价格比他们心理预期贵了一倍,但这时候也顾不得贵不贵的问题了,先买到再说。
施斌手里可是带了五千两金子,说话腰杆子也要直很多:“谢陈大人。陈大人真是快人快语,这一千斤咱们要了,若是大人手里还有多余的,我们大岳也要,都按这个价格。”
侯毅本来还想要不要砍砍价的,听到施斌这么痛快,也不敢耽搁,赶紧说道:“陈大人,我们也要了,这个价格很合理,谢陈大人。”
郑深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他虽然不知道火药的具体配方,但作为庆川的内务大总管,火药工坊那边用了多少东西,他大致还是有数的。
一斤火、药的成本,也就一两银子上下。一两金子得换十数两银子,这等于是十几倍的利润。难怪他家大人做买卖总是赚钱呢。
陈云州摆了摆手:“不必谢我,我还有个条件。”
两人诧异地望着他:“不知大人有何条件?”
陈云州笑道:“这事暗中进行,不要惊动胡侍郎和楚弢的人,也不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具体交易细节。我想,你们也希望火、药能在战场中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吧。”
两人瞬间懂了,陈云州这是帮他们瞒着朝廷呢。这可是好事,尤其是对田州而言。
施斌顿时乐开了花,笑道:“这是当然,还是陈大人想得周到,我没有意见,一切都按大人说的办。”
吴州那边现在虽然没特别紧迫的战事,可唇亡齿寒,田州陷落,吴州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而且火药作为一种震慑,对方不知道具体的数量对吴州也有益。
侯毅也跟着表态:“我这边也没意见,都听陈大人的。不过听说庆川还有杀伤力更强的火炮,不知陈大人能否割舍一二。”
施斌也看向陈云州:“是啊,陈大人,田州战事告急,急需杀伤力较强的火器,不知大人能否提供一些。他日我家大人必有重谢。”
陈云州当然不会答应。卖军火,那也要卖自己即将淘汰的,哪有拿先进的去卖的道理,这不是给自己制造麻烦吗?
他摇头道:“田州的情况,我也有所耳闻,只是火炮我们庆川也不多,而且非常笨重,运送困难,实在没办法,等工匠们改良后有合适的大家再交易吧。”
施斌和侯毅对视一眼,有些失望,但又莫可奈何,只能说道:“好,陈大人,如果您打算出售火炮,一定要通知我们,价钱好商量。”
很有韭菜的自觉嘛。
陈云州就喜欢这种痛快的买家:“行,以后有出售的一定优先考虑二位。今日咱们的交易达成侯,还请两位在庆川多留一段时日,免得提早泄露了消息。此外,再过一段时间,庆川还会制成一批火药。”
十几倍的利润,不卖白不卖啊,陈云州准备再回一波血。
侯毅和施斌闻言大喜,连忙点头:“多谢陈大人,我们一定会信守此事。这段时间我们还住在迎客来,陈大人若有事派人叫一声咱们就到。”
两人将姿态摆得很低。
陈云笑着点头答应。
为了骗过朝廷的人,他们没在衙门呆多久就一道板着脸,气冲冲地出了府衙。
这事没一会儿就传入了胡潜的耳朵里,胡潜稍稍松了口气。
交易的事陈云州全权交给了郑深。
郑深安排人去城外交易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火药就悄悄运去了江南。
郑深将金子带了回来:“大人,两千两金子都带了回来,已经入了你的私库。”
陈云州很满意:“这么快,胡潜他们那边不知道吧?”
郑深点头:“不知道。大人为何一定要瞒着胡潜和朝廷?现在火药已经卖出去了,他们知道也没法。”
陈云州轻笑道:“胡潜骗咱们说买火药是为了对付高昌人,但咱们都心知肚明,肯定是用到江南战场上。若是知道咱们已经卖给了龚鑫,他未必肯再买啊!”
郑深……
敢情大人你是想一鱼三吃,哪个都不放过。
“那我派人将火药的库存和价格报给胡潜?”
陈云州点头:“就说还有三千斤吧。”
“三千斤?”胡潜打听到庆川原本对外说要出售两千斤,如今又多了一千斤,他们到底有多少库存。
柯九一板一眼地撒谎:“对,我家大人听说高昌人是全天下百姓的公敌,打高昌人,人人责无旁贷。所以我家大人愿意拿出所有的库存,优先供给胡大人,至于价格方面,一两金子一斤火药!”
这话说得胡潜都有些惭愧了。
他摸了摸下巴,点头道:“好,这个价格很公道。不过我离京匆忙,未曾带足够的现银,劳烦你转告陈大人,如果还有多余的火药,都给我留着,我这就写信回朝廷,派人送钱过来。”
柯九回到府衙,将这话如实转告给了陈云州。
陈云州听完后挑了挑眉:“他没砍价?”
柯九摇头:“没有,胡大人对价格没有任何异议。”
陈云州听完后,越发觉得古怪。一两金子一斤,真的不便宜,胡潜答应得未免也太痛快了。但你说他阔绰吧,他又没钱。
而且要是诚心想买一样稀罕的东西,不带钱的吗?京城到庆川可是有两千多里,这么远,他辛辛苦苦过来,不做好完全的准备吗?
这不合理。
陈云州眯了眯眼,胡潜一没跟他们签契书,二没付定金,这种口头上的承诺没有任何的作用。
自己要真老老实实遵守约定,等施斌和侯毅走后,没了其他买家,胡潜要是不买了,自己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别说,越想还越有可能。
只要施斌买不到火药,朝廷有没有也没太大的关系,因为朝廷军在江南本就处于优势。
陈云州隐约猜到了胡潜打的算盘。
他啧啧了两声,好歹一个三品大员,跑来干这么没品的事,也未免太跌份了。
胡潜给他来这招,他不回敬一二可说不过去。
陈云州低声对柯九吩咐了几句。
当天下午,施斌和侯毅就听说庆川方面打算加班加点,再做一批火药卖给朝廷。
一听这事,施斌和侯毅都坐不住了。要是朝廷买了更多的火药,那他们在江南战场上还有什么优势啊?不行,必须截胡。
两人连忙登门拜访。
陈云州稍微晾了他们一刻钟,才叫人将他们请进来。
一进门,两人就拱手争先恐后地表态。
施斌说:“陈大人,听说庆川还要赶制一批火药,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你可要先紧着我们。我这里有四千两金子,如果不够,我这就写信,让我家陛下再派人送一笔钱过来。只要大人卖火器,咱们全包了。”
侯毅也不甘落后:“陈大人,我这也还有一千两金子,可再购一千斤火药。如果还有多余的,我也可给大将军写封信,大人要卖火器可不能忘了我们葛家军。”
看看,这才是合格的韭菜,不,买家嘛!
像胡潜这种嘴上说得好听,却一个子都不掏的家伙连剩菜剩汤都捞不着。
陈云州一脸恍然,笑道:“两位应该是听说了胡侍郎来买火药的事了吧。他说朝廷打算攻打高昌人,我想着高昌人是咱们全天下共同的敌人,就打算将库房中留作自用的火药给他,然后再生产一部分。如今两位既如此有诚意,我当然是要先紧着二位。”
施斌和侯毅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话。
看来庆川的火药储备不少,恐不止七千斤,但现在他们没法全部吃下。
两人一合计,给陈云州报了个总量:“陈大人,我们再要八千斤火药,先给五千两金子的定金,差的那三千金很快就会送过来。但我们有个要求,请陈大人不要将火药出售给朝廷。”
加上前面买的两千斤,这算下来总共就是一万金,换成银子十几万两了。
大主顾的意见总是要考虑考虑的。
相较之下,像胡潜这种空口白牙的还是靠边站吧。
陈云州微笑着说:“施丞相,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可以答应你们,半年内不会卖任何火药给朝廷。其实我现在也可答应你们,但转手又将火药卖给朝廷的,但我不愿破坏我们三分的友谊和交情,也不愿做个失信之人。若你二位不愿意,那今日之事就作罢吧。”
那可不行,田州岌岌可危了,他们等不了。
半年就半年,半年足以让他们打退朝廷大军,抢回盐州等地。
施斌一口答应下来:“可以,陈大人,还是按照昨日的交易方式吗?”
陈云州笑着点头:“对,具体的你们跟郑先生协商。至于要不要保密,随你们自己,我们庆川方面可以配合买家。”
施斌犹豫片刻道:“保密吧。”
能瞒一天是一天,楚家军晚点知道,他们就多一些优势。